若雪果然是被安置在偏阁,行了许久,穿过了几个长廊,好不容易才到了偏院门口,却见两个壮实的侍卫在门口守着。 若雪便在这里面了吧,五皇子仿佛可以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芍药姐,这么晚有事吗?" "天凉了,殿下怕里面的人冻着,命我加送一张锦被过来。"芍药回身接开五皇子端着的盘子上的薄巾,露出里面的锦被。 那两个侍卫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个露出为难之色,道:"可是殿下如今不在,而且临行时,他吩咐过,这几日不许不相干的人随便进出的......" 另一个接口道:"芍药姐,你把东西放在这儿,我替你送进去便是。" "混帐!"芍药双目圆瞪,柳眉倒竖,"你俩吃了熊心犳子胆了,人家女子的闺阁是你们这群臭男人能随便进出的吗?要是被太子殿下知道了,不砍了你们才怪!" 那两个侍卫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芍药继续道:"这锦被可是殿下吩咐我送过来的,这样我也算是不相干的人吗?"她一脸毫不在乎的样子,道:"反正东西我是送过了,是你们这两个该死的东西不让我进去!要是里面那个人真的着了凉,生了病,太子殿下怪罪下来,最先要罚的可不是我!"她转身招呼五皇子,"小宝儿,我们走!" 没踏出几步就听后面的人嚷道:"等一下!" 芍药回过身来,不耐烦地望着发话的侍卫,只见他笑道:"刚才是我们不对,芍药姐您还是进去吧。" "可,可是......"另一个侍卫依旧有些犹豫。 前一个侍卫不悦道:"你难道连芍药姐都信不过吗?"见后者没有反驳,转身对芍药赔礼,"芍药姐,你还是进去吧,既然殿下吩咐的,还是送进去的比较好。" "我不是不相干的人吗?"芍药不紧不慢地道。 "哪的话啊,您都是不相干的人,那谁还不是啊!" "那我可就进去了!" "嗯,芍药姐,您请!" "走吧,小宝儿。"五皇子应了一声正举步要跟进院门,却听那待卫阻止道:"这位公公就在这儿候着吧!" 芍药回过身,惊道:"你们是要我一个人拿这么大一堆东西进去么!"她脸色转黑,"我芍药是服侍主子的,可不是做苦力的。屋内的主子可不好侍候,我一个人是应付不来的,要是小宝儿不进去,我也不去了!" 两侍卫见她如此也只得放五皇子跟着进去了。 "她就在那里面,"芍药指着正中的房间,轻声在五皇子耳边说道,"我在外面等着。" 五皇子感激地望了芍药一眼,径直走向芍药所指的房间,只觉每进一步,心跳就加快地拍,连呼吸也变得浑浊起来。 "吱呀--"房门被轻轻推开。 "谁啊?莲儿吗?"说话的人背对房门坐在桌前,看不见模样。 屋内只点了桌上的那只烛台,显得有些昏暗,但烛光却恰到好处地映出了桌前的人儿。只见他身穿一件宽松的白色长袍,不着半点顔色,唯有腰间系着一条月蓝色缎带,细长的穗子从身侧软软垂下。透过烛光,依稀可见那宽大袍子内纤细的腰肢与修长的身段。一头黑发像瀑布般散在肩后,没有用带子系住,也没配上发簪,只是一任自由地披在肩后,在月光下如锦锻般泛着银光。 见身后的人久久没有回应,桌前的人好奇地回过头来。烛光下是张细腻光洁的脸庞,柳眉下黑白分明的双眸,端正的鼻梁下小巧诱人的一点红唇,那不正是自己朝思幕想的人,又是何人呢? 识不得眼前的人,若雪微微皱了皱眉头,将握在手里的东西收进袖内。虽然是匆匆一瞥,但五皇子还是认出了,是那支发簪,若雪在邀湘殿每日必戴的那支白玉簪子。不知为何,五皇子只觉得胸口一滞。他上前几步,让烛光能映亮自己的脸,轻声道:"是我啊,认不出了吗?" 看清五皇子的脸,若雪顿时一惊,"殿下,是你?!" 五皇子满意地点点头,可是若雪却未露出他预期的惊喜表情。只见他低下头轻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还这么一身打扮?" 五皇子诧异道:"来救你啊!" "救我?"若雪抬起头,目光中满布嘲讽,"如何救我?" "当然是带你离开这里!" 若雪的目光转黯:"离开,去哪儿?" 五皇子想想:"暂时还是住在邀湘殿吧,毕竟舅舅把你托付给我......" "不!"若雪连连摇头,"我不想回去!" "你说什么?!"五皇子难以致信地瞪大了眼睛。 若雪避开他的视线,轻笑道:"说什么托付,不过是借口、谎言罢了,从一开始就是!我不需要你来救,你也救不了我。事实上这里也好,邀湘殿也好,沁园也好,哪都一样。你没有必要冒险来救我,反正对我来说,在哪都一样......" "你说完了吗?"五皇子厉声道,若雪惊异地望着他,不再作声。 五皇子显然已经被激怒了,他双手搭在若雪肩上,令他无法逃开自己的目光,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什么叫我救不了你?你凭什么这么确信我就一定不行!在哪都一样?和谁在一起都一样是吗?"若雪想逃开他的目光,却被五皇子强硬地扭了过去,只听他怒喝道:"看着我!" 望见若雪眼神流露出的惊恐,胸口宛如被刺了一刀,五皇子用手捂脸,使自己稍稍平静下来,透过指缝,笑声轻轻地逸了出来,"说什么不需要,说什么没有必要,对于你来说,我就这样一文不值吗?" 若雪又垂下了头,没有接话。 五皇子沮丧地垂下头,轻声道:"对于你来说,我可能真的什么都不是,可是对我来说,你却是我的一切。你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是怎么过的吗?每天都提心吊胆,满脑子都是你的事,深恐你会出事。只要一想到大哥可能会怎样对你,我就心急如焚,痛苦得要死......去凝香阁呆上一阵子成了我每天必行的功课,总是会幻想那不过是一个梦,而你依然在那里,在那里下棋、弹琴、小眠......即使你不在,也可以嗅嗅你的味道......"五皇子发现自己真的好没有用,好无用,不自觉间,眼晴有些模糊,连声音也变得沙哑,"居然会对一个男人动了真感情,居然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焦头烂额。刚刚还兴奋地以为可以英雄救美,到头来却换来一句‘你救不了我,哪都一样,没有必要',我还真是个大笨蛋!" "对不起!" 五皇子的胸口如同受了重重一击,他最终还是说了。 "对不起,对不起......"若雪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五皇子抬起头来,若雪却将头甩到一边,双目中分明闪着泪光。只听他低声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因为我,因为我也一样......"他的声调越来越低,眼眶中的泪终于溢了出来,悬在睫毛上,泛着珍珠般的光彩。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五皇子托起若雪的脸颊,轻抚着那滑落的泪珠,"什么叫我也一样。"他俯下身子,吻上了那娇嫩欲滴的双唇。若雪没有挣扎,任由他吻着,直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若雪微喘着,原本雪白的脸颊也染上了红晕,愈发妩媚动人。五皇子再次俯下身子,却被若雪一把推开。"不行!"若雪扬起头,坚决道:"不行,我没办法把整颗心给你,所以不行!"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的心早已被那个人占满了,再不能容下第二个人了!所以......对不起!" 大概没想到会这样彻底地被拒绝,心如同撕裂一般让他喘不上气来,适才的香甜还在唇边,这算什么,可怜我吗? 五皇子褪下太监服,甩给若雪,"不要再说对不起了。"望着满脸惊愕与愧咎的若雪,让他的些说不下去,他回过身背对着若雪续道:"换上它,你不在乎我,至少还要考虑到舅舅和顾岚吧。芍药在外面等着,她会带你出去。" 只听声后的人迟疑了片刻,问道:"王爷回来了?" "没有,但顾岚很担心,是他想办法让我来救你的。"看来现在想独揽头功也是不行了。 "哦,"微微一顿又听他道:"那你呢?你怎么出去?" 偶尔也会为我担心一下是吗?五皇子笑道:"我好歹也是个皇子,他们拿我没办法的。" "是吗?" "快点,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嗯。"后面传来细碎的换衣声。 "怎么样?"五皇子顿觉眼前一亮,他将一头长发藏在帽下,只露出耳边的鬓发,更清晰地衬出他俏丽的脸廓;太监服稍嫌大了些,轻系上的腰带却显出他有纤细与修长。若是让他着上男装,一定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五皇子有些丧气。但随即收回心思,再次细细打量眼前的人,和自己相比,出入虽不算小,但毕竟这夜色昏暗,又有芍药帮忙,要混出去也不算难。 "你只消低着头,跟在芍药后面就是了。"一边说着,一边将空空的托盘交给他。 若雪点点头,道:"那莲儿?" "放心,明日我就会带她回去,你在凝香阁等着就好。" "嗯。"若雪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你也要小心啊!" 五皇子笑着点点头,这就够了。 若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出了房间。 五皇子贴在门边,细听外面的动静,只听芍药和那两个侍卫又斗了几句便再没什么动静了。 已经出去了吧,总算大功告成。五皇子轻呼了口气,在床边坐下。屋内静得出奇,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鼻前满是若雪的味道,让他感到胸口很闷,像被什么压在胸口,很是难受。 如果不是两情相悦便没有意义是吗?那为什么老天还要安排我与他相遇,既然相遇了,为什么又不能相恋?这样的安排到底是为什么呢?还是说注定我一辈子都无法找到一个能相伴一身的人呢?眼前闪过宜轩的脸,他笑着摇摇头,老天为什么总在跟自己开玩笑。 五皇子侧身卧在床上,整个身体似乎都浸润在若雪的体香中。他闭上眼,若雪低泣的脸庞、娇艳的红唇和那漫长的一吻。 因为不是那个人,所以救不了他;因为没有那个人,所以哪都一样;因为那个人的存在,所以无法再爱上其它任何人!"我明白你的心情,因为我也一样......"我们的确是一样的啊!五皇子苦笑着,不愿再想,带着难以排解的烦恼,沉浸在若雪的味道中,从兴奋和喜悦的顶端直直跌落下来,只剩下沉沉睡意。 "枫,醒了吗?我进来喽!"莲儿端着洗漱用品推门走了进来。 "今天怎么这么晚,懒猪,该起了!" 莲儿蹿到床前,却被眼前所见吓懵了。床上合衣而睡的男子,不论怎么看都不是枫! "殿下!" 床上的男人绽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忽地坐起来,理了理蓬松的头发,笑道:"今天你就侍侯我漱洗吧!" 莲儿还没反应过来,四下望望,"枫呢?哦,不,小姐呢?"她凑近看着仍睡眼矇眬的五皇子,怀疑道:"你是五殿下吧?" "怎么,几天不见就认不出我了?"五皇子不悦道。 莲儿退回身子,奇道:"她小姐呢?他到哪去了?" "回去了。" "回去?" "嗯,回凝香阁了!" "什么嘛,丢下我,一个人就回去了!" 五皇子忽地凑近,道:"你以为说回去便能回去的吗?" "啊!"五皇子的一张俊脸忽然逼在眼前,他的鼻息直直地扑在脸上,莲儿不由得两颊发烧。 "先侍候我潄洗,我还答应过他今天要带你回去。"五皇子从床上爬起,一边整理衣服,边说道。 莲儿替只得替他潄洗、梳头、更衣,花了整整一盏茶功夫。 "殿下!"莲儿伏在桌面上,看着正在用膳的五皇子。 "嗯?" "总觉得你和当初的印象有些不一样了。" "是吗?"五皇子有些得意地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嗯,不那么像花花公子了。" "以前我很像花花公子吗?"五皇子颓然道。 "不是像花花公子,而是本来就是花花公子。一看便知道是个不务正业,只识风花雪月的败家子。"莲儿倒是毫不隐瞒。 五皇子不悦地撇撇嘴,"知道了,不用说得那么一针见血。"原来我一直都是这种形象,他心中暗叹道。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走吧!"五皇子将筷子一丢,拉着莲儿便大踏步的往外走。 走到院口,立刻被守门的两个侍卫挡住了去路。五皇子细细打量此两人,已不是昨日的二人。 那两人见到五皇子莫不惊讶,万万没想到院中会突然冲出个男子。 "大胆狂徒,竟敢私闯禁院!"一人怒斥道。 五皇子不以为然地笑道:"私闯又如何,这整个皇宫还没有我去不得的地方。你们两个要是识趣便快闪一边去!" 那两侍卫对望一眼,万没料到此人此刻还敢口出狂言,不由得多打量了五皇子几眼。 其中一人看出些端倪,大声道:"你,你是五殿下!" 五皇子轻哼一声,冷冷道:"狗奴才,你还识得本宫吗?" 两侍卫立刻拜倒,口呼千岁,却依旧挡住出口。 "大胆奴才,你们还敢挡本宫的路!" 那两侍卫口中称不敢,却不肯让开。一经吵闹,又涌进来三名侍卫,其中一个大胆地问道:"这里是太子府的偏殿,不知殿下您是怎么进来的?" 五皇子顿时变了脸色,怒道:"本宫做什么还需要与你们说吗!还不让开!"说着,一脚踢过去,适才发问的侍卫顿时被踹倒在地。 一个侍卫立刻上前将他扶起,小心翼翼地道:"殿下您要去哪儿,奴才们无权过问,只是您身边的这个丫头......"他将目光投向莲儿,"她是太子殿下的人,您要是将她带走了,太子殿下怪罪下来,奴才们的人头就保不住了!"其它的侍卫纷纷点头。 "好啊,竟拿太子来压我!信不信,本宫现在就令人将你们几个拖出去砍了!" 几个侍卫皆不敢作声,但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五皇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莲儿便往外走,众侍卫碍着五皇子身分都不敢正面阻拦,眼看便要从众人中走出去,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是谁这么大胆啊,竟敢在太子府里放肆!" 不会吧!五皇子心中一噔。 只见一张英俊却不失威严的脸庞出现在眼前。细长的眼睛里看不出神采,微翘的嘴角挂着迷人的微笑。 "大哥!"五皇子有些失措,"你怎么会在这儿?" "五弟,我也正想问你这个。"睹见五皇子身侧的莲儿,回身向四周的侍卫命令道:"进院里搜搜,看还有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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