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没想到锦竟朝小孩子下手,东无奈的皱下眉头,但小完都这麽说了,只好让锦进门。 锦进到屋里也没客气,四处打量著,屋子不大,住二个人也算刚好,屋里没什麽多馀装潢,很是简朴,虽然是旧房子,但收拾得很整齐乾净。 东也才刚回到家换好衣服,不冷不热的招呼锦几句後便转进厨房张罗晚餐。 小小的厨房对东而言显得有些局促,一般尺寸的流理台必须略微佝偻身子才能配合,不过这些都丝毫不影响东行云流水般的料理动作。 锦倚在门边看著那人,额头上因为热气蒸出来的薄汗在灯光照射下细细闪耀著,映得整张脸似乎都在发光,神情专注的侧脸线条仍是那般完美,衣袖上卷露出来的小半段白皙腕臂比以前结实了些,操弄著料理的修长手指灵活美妙的像是钢琴师一般。 光是看著那忙碌身影,锦心底自然而然便感到安宁详和,是连铃香在世时都不曾有过的感觉。 晚餐并没有因为锦的突然出现而特别丰盛,反而想打发锦早点吃完滚蛋,东做了十分简单方便的义大利面。 说是简单,但面里的材料却放了不少,因为小完正在发育,东对餐食的营养还是非常注意。 在吃饭前,东叫过小完,拿了一个刚装好的餐盒给他,让他送到隔壁去。 锦调查过东,知道隔壁住著一位老人姓石岛,平日里独来独往,谁都不理,或许是住对门的关系,对东父子却还算和善,东见老人和小完投缘,也常常让小完去陪老人解闷,平常也会送些吃的东西过去。 等到小完回来,三人便开动。 锦看著眼前这盘什麽料都有的面,拿起叉子轻拨几下,正要挑出自己不喜欢的芦笋和鱼浆丸… 「别给小孩子做坏榜样。」东突然淡淡说道,也是二人见面後唯一主动的一句话。 锦抬头看向东,刚好见到东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虽然快得几乎看不清,但锦仍然没漏掉那抹笑里的促狭。 心里有著不好的预感,把整团面拨到一旁後…果然,盘底铺得满满的芦笋和鱼浆丸。 锦不禁摇头苦笑,但也对於东记得他讨厌吃什麽而感到莫名的高兴。 三人静静的吃完这顿饭,东像平日一般收拾完便带著小完洗澡、做功课、哄他上床睡觉,其间对锦简直视若无睹。 这样冷淡无视的态度已经够明显是要那个不受欢迎的客人自己识相点快些滚蛋,但既然脸皮厚得都上门蹭饭了,又哪里会在乎这刻意的忽略? 锦在客厅跷著腿随意换著电视频道,自在悠閒的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小完睡著之後,东连应付都省了,走到客厅,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你欠我一个解释。」 略略扬高了眉,东说:「所有的罪我都认了,主动撤销告诉的人是你,现在又要什麽解释?」 听东现在若无其事的说著当时认罪的事,想到一连串的误会和东受的伤害,锦心里不免有些歉疚,但他也不知从何解释起,何况铃香已经过世,他也不想再牵扯到她。 「我是说股票转让的事。」锦略过上一件,问起了另一件他百思不解的事。 「那本来就是你锦织家的股票,我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东淡淡说道。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锦刺探的说。 「确实不是,否则怎麽能帮助你渡过难关。」东一迳平淡,根本没打算认真回答。 东前推後挡的态度,让锦索性直接问:「你跟在我父亲身边难道真的一无所求?」 听到这话,东原本盯著锦的眼睛低垂下来,默不做声也不知在想些什麽,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你大费周章的找我就是为了再次羞辱我?」 47 听到这话,东原本盯著锦的眼睛低垂下来,默不做声也不知在想些什麽,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你大费周章的找我就是为了再次羞辱我?」 「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锦连忙否认,这时再想刚才的问话,果然伤人,不由暗恼自己思虑欠周,缓了口气,才道:「你知道我叔叔别有图谋,为什麽不告诉我?」 东抬眼望著锦,嘴角露出微微讽笑:「我说了你会相信?」 被这反问噎了一下,锦深吸口气才道:「如果…我们好好把误会解释清楚,你愿意重回三合会吗?」 「不会。再说我和你之间也没什麽误会。」东口气虽淡,却是拒人於千里之外:「而且老天给了我另一个身份,我便要替他好好生活下去。」 如此平常的口吻,似乎对於被自己放弃的另一个身份没有任何怀念和遗憾。 锦不知怎麽发起怒来,自胸口一涌而上、毫无道理的怒火:「那麽东山纪之呢? 你就这麽把他抹杀了? 你凭什麽这样随随便便的去过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生?」 东诧异的看著锦,根本不知他的怒气从何而来,接著像是自语一般的低声说道:「不是随便决定的,”金本满太郎”比起”东山纪之”更有生存下去的意义。」沈默了一会儿,像是在解释、又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东继续又说:「”金本”是被真正需要和依靠著的;而”东山”…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虽然事实明显可见,理智也已确认千百遍,但要亲手抹去、亲口否认自己的前半生,心底深处还是有著自己也无法控制的苦涩。 不是的,”东山”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心底深处回盪著激狂的呐喊,心…好像被整整揪在一起…好酸、好闷、好痛…锦不仅能感到东淡然话语後深沈的绝望,也被那绝望的悲哀所攫住。 但”东山纪之”在他而言又是怎样的存在? 为什麽不准”他”消失? 锦根本答不出来。 因为这几句话,锦想起了另一件事,当时听到根本不以为意,现在却感到恐惧。他连”东山纪之”的身份都不要了,还会在乎什麽? 「立山说,你跟他提辞呈了?」 「嗯。」东淡淡应道。 「为什麽要辞职?」锦追问。 东看著窗外黑糊糊的夜色,话声也模糊难辨:「既然决意放弃”东山纪之”的身份,我便不该再和以前有任何牵扯,当初答应立山社长帮忙本来就是个错误。」 「你又想消失不见? 又要所有的人都找不到你?」锦这才惊觉自己的恐惧所为何来,激动说道:「不准,我不准你再消失! 我不准你这麽做!」 没有答话,东只是瞅著锦清清冷冷的笑,笑里意味却是明显。 锦自然明白那笑里的意思,脱口说道:「我是没资格管你,但我父亲呢? 难道他也没资格? 他已经清醒了,你难道不想见他?」 东震动了一下,眼神也开始复杂起来。 锦看著那美丽的眼瞳激昂燃烧,再看著它沈淀暗淡,最後落定,那眼神似乎更加清淡冷漠,还透著一股浓浓的哀伤。 「他什麽时候清醒的?」东只平淡的问了一句。 锦却像五雷轰顶,张著嘴,说不出话来。 四年了…他父亲已经清醒四年,一开始便说不必找东回去,其後更是从来不曾提过东半句。东是聪明人,略一思索便已明白,他父亲这样冷酷绝情的态度,对东只是再一次严重打击。 锦的表情让东再次肯定自己的臆测,老会长并没有向锦说出实情。其实这也早在东的预料之中,在看到自己儿子娶妻生子後,任何一个父亲都会选择隐瞒那一段荒谬的同性恋情。 东一直知道锦误会他和老会长的关系,现在更加没有解释的必要,只是轻轻叹口气,说道:「老会长清醒很久了吧! 没再找我,你也该明白了。既然你已经再次确定我和你锦织家毫无干系,那麽…可以放过我了吧!」 48 东一直知道锦误会他和老会长的关系,现在更加没有解释的必要,只是轻轻叹口气,说道:「老会长清醒很久了吧! 没再找我,你也该明白了。既然你已经再次确定我和你锦织家毫无干系,那麽…可以放过我了吧!」 不…他不想和东”毫无干系”,他也不想再失去眼前这个人的踪迹…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对你做什麽,所以你也不需要辞职。」这样…东就会安心留下来,留在他能看到的地方。 「那麽…总监的职务?」东扬著话尾,意思明显。 「那可不行!」锦拒绝的乾脆。 「你才说了不再找我麻烦!」东哼了一声,不悦的瞪著眼。 锦却显些笑出声来,他几乎不曾看过东情绪性的反应,更别说这番任性情态,只觉这麽一个小小瞪眼,便把二人距离拉近好多。 「这可不是找麻烦。」锦好笑道:「贵公司的能力你自己清楚,没有一个有经验的人盯著我不放心。况且这案子做得好了,你也有好处。」 「我能有什麽好处? 升官发财我还希罕吗?」东皱著眉,还是不爽快。 这倒也是,东根本不想争锋出头,要不然凭他的能力,这小小公司早在他的指掌之间。 想到这里,锦不由摇头叹息:「这身才干别人求都求不到,你却这样埋没浪费,真是暴殄天物。」 「我早嚐过锋芒太露的後果。」东淡淡一笑,想起从前,神情不免又泛上苦涩。 锦对以前的种种作为早就悔不当初,这时心头一紧,连应该的笑也挤不出来。 东的心思却已飘到别处,无言的望著锦,细细考量日後行止。 如果可以,他当然想维持现状,毕竟已经不是单身一人,他还有小完要顾虑。只要锦不刻意找麻烦,他也没有躲避的必要。 「对了,你知道小完的母亲是谁吗?」锦突然问道。 「不知道。」东摇摇头:「金本老太太没有跟我提过。」 「小完是白鸟家的人。」 「白鸟家…」东不由震动了下,眼睛倏地张大。 「没错,」锦点点头,肯定道:「就是你想的那个白鸟家,现在的本家主人白鸟幸夫是小完的舅舅。」 势力横跨黑白两道,影响力绝不下於三合会的白鸟家族…金本满太郎这样小小人物的妻子竟然会是白鸟家的小姐! 「白鸟羽子违逆家族安排的联姻而逃家,然後赌气嫁给偶然遇到的金本,她爸爸气得与她断绝父女关系,她的哥哥白鸟幸夫愤恨之馀三番二次派人捣乱金本家经营的小面馆,金本甚至被打伤几次,所以金本太太对这个媳妇非常不谅解。」锦顿了一下,看著东凝神倾听的认真模样,不由微微一笑,继续又道:「後来白鸟羽子因为恶性肿瘤去世,金本按著她生前遗愿要将她的骨灰遍洒大海,没想到在海上遇到船难,就这麽一去不回…」 「那…後来有找到人吗?」东以为自己在听故事,听到紧张处根本忘了锦说的正是”他的”遭遇,不禁脱口问道。 锦楞了一下,才道:「要是找到了,现在小完的爸爸怎麽会是你?」 东这才发觉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不由腼腆的低笑开来。 灯光下,他的双颊泛红,眼波如水,带著几分羞赧的笑意显得特别柔和,锦一时之间竟看得痴了。 东只想著自己心事,倒没注意锦的表情。他一直以为小完是个孤儿,既然自己顶了他父亲的身份,那麽好好将他照顾周全、抚养长大也就是了,但如果另有亲人… 看著东的表情,锦大概知道他在烦恼什麽,问道:「在想白鸟家如果找上门来怎麽办?」 「嗯。」东点点头,一时之间也忘了他和锦的关系根本不到讨论这种事的程度。 「你有什麽打算呢?」锦再问。 东抬头瞟了锦一眼,淡淡说道:「估个好价钱把他卖回白鸟家。」 这话以前就算东不说,锦也会如此猜测,但这时如何还会当真。知道东是故意嘲讽,当即苦笑道:「以前是我错了,你就别再挖苦我。」 东脸上神情却颇为认真,没有半点玩笑意味。 锦不由又问:「你真想把他送回白鸟家?」 幽幽叹了口气,东显得有些怅然:「他们毕竟是他的亲人,而我…什麽都不是。」 那彷佛被世间遗弃的落寞孤寂,看得人又是一阵揪心。 虽然暗里观察东才短短几日,但锦能确定,东对小完的关爱付出绝对不少於任何一个父亲。可他也有私心,如果,没有人需要”金本”,那麽他的”东山”是否就会回来了? 他的东山…为什麽是”他的”? 锦也陷入了重重迷惘之中… 49 锦不太开心的看著立山商社前来开会的代表们,里面竟然没有东。 这几个礼拜以来,除非公事上的需要他没再刻意找东,一来是坚守自己的承诺,二来也想厘清自己愈来愈骚动的心情。 不高兴的原因当然有一部份是有所期待,但更大的部份是今天会议是合作三方的专案进度检讨报告,可以说是专案进行中最重要的会议,身为专案执行总监的人竟然没有出现。 锦想他话都说得够明白了,几个礼拜来不曾无故去找东也展现出十足的诚意,可这人…竟然故意躲他。 「金本先生为什麽没参加?」锦不悦的问道:「我以为这个会议是由他主持。」 「承蒙锦织会长看重了,但金本毕竟是个杂务,哪有能力领导整个案子。」立山商社的企画部长平野抢在社长立山前面说道:「我这企画部长当然要尽全力协助,这专案大大小小的事我都比金本清楚,会长您可以放心。至於金本…还是让他在工地待著比较恰当。」 这种人锦见多了,无视平野急著争功的嘴脸,淡淡望著立山。 立山知道平野这番话听在深知东实力的锦耳里简直可笑至极,但他又不能多说什麽,给锦瞅得背脊发凉,只好说道:「金本本人对这个安排没有反对。」 东当然不会反对,他本来就不爱出锋头,更加不会给人难堪,现在又打定主意过太平日子,对於力求表现想抢功的平野,只怕连争都懒得跟他争。 锦心里明白,但对於立山的敷洐答案还是非常不满,重重一哼,面无表情的说道:「会议开始。」 平野看得出来锦不高兴,愈是力图表现,但无论他说得如何口沫横飞,锦都没有反应,偶尔出现几句评点更是毫不留情,弄得会议气氛十分尴尬,众人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挨到会议结束,众人才刚松了口气,锦的助理突然急步进入会议室。 只见他神情凝重,焦急的锦耳畔低语:「会长,和丸久合作的案子发生现场意外。」 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安静的会议室里也足够让人听得清楚,顿时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好像是挖到瓦斯管线,造成爆炸,消防队正在救援当中,实际伤亡和损失目前还不清楚。」 “爆炸”…东在现场… 锦只觉眼前一黑,脑中空白一片,只凭直觉下著命令:「备车,马上出发。」 到了现场,锦让助理去查伤亡名单,他自己则挤到封锁线的最前面,现场火势虽然还没熄灭,但已经获得控制,景况也比他预想的好一些。 锦焦急地四处搜巡著东的身影,因为他知道,只要东没事就一定会协助消防人员救灾,所以他要到现场来、他要第一时间看到东、他要看到他平安无事… 锦找了半天都没见到那熟悉人影,一颗心不由沈了下去,正当绝望之际,烟雾迷漫的火场中缓缓踱出二个人影,其中一个被人架著肩上,跛足而行,锦才沈到绝望深处的心倏地又被吊得高高的,屏著气看著那二人走出湮硝,被架著的那个人不是东却是谁! 50 锦找了半天都没见到那熟悉人影,一颗心不由沈了下去,正当绝望之际,烟雾迷漫的火场中缓缓踱出二个人影,其中一个被人架著肩上,跛足而行,锦才沈到绝望深处的心倏地又被吊得高高的,屏著气看著那二人走出湮硝,被架著的那个人不是东却是谁! 但兴奋的心情却在看楚清东的模样後马上消失无踪。 东的额头上草草紥著一条手帕,血迹自已经辨不出颜色的布巾下缓 缓沿著脸颊淌下,被灰尘覆盖住的脸庞看不出脸色如何,但紧蹙的眉头却能看出他正忍受著极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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