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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 上——

时间:2008-11-15 11:46:04  作者:

他只觉得全身肌肉酸涩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因为不断的往下蹲,反折的手臂好像也已经到了临界点,他自己都能听到自肩膀处传来的”咯、咯”声响,恐怕再往下蹲一点就要折断,但是他也站不起来,因为站不直的姿势只是让全身叫嚣著酸痛的肌骨更加痛苦难耐。

「东山先生…」

东勉力抬头一看,是一直帮著自己的佐木,想挤出一点笑却怎麽也做不到。

「你再忍耐一下。」佐木看来非常担心,安抚一句便快歩走了出去。

再回来时,手上拿著一个水壶、一张毯子和一张椅子。他迅速打开门,连忙将椅子塞在东的身後,东几乎是整个人摊在椅子上,他大口喘息,胸口也跟著剧烈起伏,放松後汗水更是泉涌如浆,顺著身体不断滑落,整个人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好不容易将他身上的不断冒出的汗擦乾,佐木将带来的毯子把东紧紧裹住,但这样还不够,自头上吹下来的强力冷风连他都觉刺骨,但因为东的手被拷著,所以佐木也只能尽量将他搬离出风口。

 

29

好不容易将他身上的不断冒出的汗擦乾,佐木将带来的毯子把东紧紧裹住,但这样还不够,自头上吹下来的强力冷风连他都觉刺骨,但因为东的手被拷著,所以佐木也只能尽量将他搬离出风口。

待东喘息稍定,佐木才打开水壶凑到东嘴边,因为脱水太过严重,东虽然喝得慢还是没停下的把水都喝完。

若在平时东是断然不会受这好处,但这次实在是承受不住,待缓过气後,不免担忧说道:「佐木警官,你不该这麽做的。」

佐木知道东话里意思,他没想到东自己都到了这地步还替他担心,对东的好感不免又多了几分。

「没关系,他们整不到我。」佐木微微笑著,接著低声说道:「我是正彦的朋友,在铃香的婚礼上远远见过你,还好有认出你来。」

东诧异的看著他,没想到这事还是牵连上正彦了,他并不想让正彦知道,因为其中牵涉到铃香,他最不想的就是二家亲戚情份因此受到影响。

佐木并不知道东的想法,还以为东是因为正彦和他认识才吃惊,当即有些歉然的笑道:「可惜我只是小警官,不能保你无事。」

「请别这麽说,你这麽帮我已经很够了。」

佐木叹了口气:「已经过了规定时间,所以正彦最快明天一早才能来办保释,偏偏与他交好的高层休假联系不到,不然…」看东狼狈虚弱的样子,佐木不禁再叹一口气。

「没关系的,还是非常感谢你。」东致意道。

佐木没忽略东抓著毯子的手指仍在微微颤抖,指甲的颜色也都泛青发白,当下脱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你抓紧时间睡一会儿。」佐木带点歉意:「现在看守的人虽然卖我几分面子,但要他得罪长官他还是不肯的,所以早上还要再委屈你一阵。」

也就是说,刚才的酷刑明天早上还得再来一次。

东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确实又累又倦、身上没有一处不痛…原本应该翻腾难平的心情却反而意外的平静…

虽然东对锦并没有丝毫奢望异想,但二人以往的感情总让他不由自主对锦抱著正面想法,并且容忍、甚至忽略锦对他种种伤害。

但从上次锦毫不留情践踏他後、在这次锦用没有退路的绝情手段驱逐他後、在锦利用关系交待警局里的人残酷”招待”他後…他也该清醒了!

二人早在锦失去记忆时便已毫不相干、早在他娶了铃香後便再无可能,苦苦惦记不放的人始终只有他一个…

这执念也该结束了。

无论是完完全全的想通,还是彻彻底底的死心,总之,东现在的心境是这几个月来前所未有的清明,那个人的名字或许无法抹灭,但对那个人的感情连同黑暗、寒冷、疲倦、痛苦…等种种不适在沈静中一起慢慢消失,不一会儿时间,东已沈沈睡去。

清晨东被看守员不留情的唤醒,椅子、毯子也被无情的收走,接著是再一次难忍的酷刑。

经过短暂休息的身体对这可怕的刑罚仍然记忆犹新,疲倦未消的筋肉对这严酷的考验愈加难捱。

如果刚才难能休息的几个小时是转瞬即过,那麽现在对东而言,便是每一秒都如年月般漫长,肩膀连著大臂已经麻痹到失去知觉,但颤抖幅度愈来愈大的双腿和腰背,强烈的酸痛感却是清晰到彷佛神经都被切磨著一般。

身体上的疼痛让自头顶强灌而下的风显得微不足道,既使如此,他也已经头痛欲裂,连太阳穴的轻微跳动都像二把槌子不断的槌著他的头。

东咬著牙撑著,除了不让自己的双肩因为支撑不住而脱臼扯断外,他还要细细品味感受这些痛楚,他要让这些剧烈而难忍的痛苦,一丝一毫彻底剥除他对锦剩馀的感情…

现在这个锦,早已经不爱他…也不值得为他所爱!

 

30

锦一早赶来警局但还是慢了一步,他进警察局时,正彦已经替东办好交保手续,整个人除了脸外都被仔细的包裹在毯子中,抱在正彦怀里准备离去。

正彦看到锦似乎有些惊讶,但脸色随即被厚重的气愤给代替。

但是让锦震撼的却是东的眼神,轻轻瞟过他便即闭上,虽然只有一眼,锦却觉得心头好像空了一样。

那双眼中…什麽也没有…连”淡漠”这样的情绪都付之阙如,就像是把他当成陌生人…不,是当成空气一般。

「锦,你做得实在太过狠绝,总有一天你会後悔的。」错身而过时,正彦口气森冷的指控。

锦没有忽略东露在毯子外丝毫没有血色…甚至可以说是灰败的脸颊和双唇,尤其是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前颊边,愈发衬得那精致容颜如大理石般冰冷苍白,唯一生动的气韵竟是令人揪心的强忍痛苦表情。

好好的人这麽会弄成这样?!再加上正彦的责难,锦完全反应不过来。

昨天知道东被捕之後,他甚至连东背叛他的事都还来不及追究便交待警界的朋友好好照顾,今天更是一大早连公事都来不及交代便赶来保释他,可…怎麽会是这番情景?!

锦这一错愕间,正彦已经抱著东离去。

但是东整个人近乎虚脱的缩在正彦怀里的样子、眉目紧蹙的苦痛神情以及临去时毫无感情的浅淡一瞥却深深占据著锦的脑海久久无法散去。

再也做不出合适的表情应付前来攀交情的警官,锦面无表情的问道:「我不是交待过好好照顾他吗? 你们就把人照顾成那付样子?」

一旁的警官从头到尾弄拧了锦”好好照顾”的意思,这时见锦沈下脸来这麽一问,还以为锦不满意。

当下搓搓手,唯唯诺诺的解释:「这个…您别看他没什麽外伤,这回去没有十天半个月绝对下不了床。昨天一进来先藉机教训过一顿,连电击棒都用上了,本来想丢进大牢房里让那些黑社会人渣”好好照顾”一夜,不过有同仁反对…这个…您也知道现在警界自律抓得挺严,不好太著痕迹,不过这一整个晚上绝对没让他好过半分钟…」

眼见锦脸色愈来愈难看,那警官更加连说带比的仔细讲述著昨天怎麽样折腾东,只恨自己昨天怎麽没再狠虐一些。

锦愈听心口却是愈凉,终於理解东黯淡的脸庞和无视的眼神所为何来。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锦自己都不知道为什麽会有这种念头产生,但胸腔那种快要涨破的苦闷疼痛却是明显可辨。

毫不思索的冲出门口想找东解释,正好看到正彦的车子绝尘而去,追了两步,锦倏地定下脚步,为自己的冲动深深感到不解。

他有什麽好解释道歉的? 又有什麽好心虚难受的? 虽然因为误解让东吃了点苦头,但说到底是东先出卖三合会。

那份笔录他看过,谷口也已经亲自登门请罪,虽然没有成功,但东确确实实利用职务之便图利三友商社还盗窃了内部机密想转售给谷口。

难怪他病得都住院了还要硬撑著完成三友商社的提案,难怪他口口声声说要走却还要留下三个月时间…

想到这些日子来觉得可能误会他而歉疚自责的心情,锦觉得自己实在愚蠢可笑!

竟然…还是被东玩弄於股掌之间…

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同情,自己已经不再追究还撤销告诉,委实太过宽太,至於那些苦头…便是他该付的代价!

 

31

「注意病人随时会有强烈的痉癴现象,肌肉酸痛程度也会非常严重,记得定时替他按摩舒缓但是力量千万不能太大,尽量少碰触或移动他,对他身体都是负荷。」中野医生吐了长长一口气,对著一旁的正彦摇摇头,少了一点医生的权威平板,多了一些朋友的心疼惋惜:「这几天对东不会好过,还好他得发几天烧,不然光疼痛就够他受了。」

正彦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东,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这算什麽! 那混蛋的原意是要把东丢进大牢房里让那些人渣糟蹋。」

中野脸色一变,惊声说道:「是锦吗? 他们到底结了多大的仇怨?」

「全是他自以为是的仇怨,」正彦咬著牙,道:「总有一天他要後悔莫及!」

「你既然清楚,为何不帮他们化解?」中野问道。

「化解不了了…」正彦无奈摇摇头。

他後悔了,真的後悔了,他实在没料到锦会这麽对付东,他当初不该任由东把所有的事情瞒下来、不该让铃香和锦结婚,现在为了铃香的幸福,他更加只能自私的隐瞒,却只能眼睁睁看著东受伤害。

「中野,请你务必、务必别让东留下任何後遗症。」正彦握著中野的肩膀近乎恳求的说道。

为了锦和铃香,东已经抛弃所有感情,绝不能再让他的健康有所损伤。

中野微微皱起眉头,叹口气道:「受到这样的折腾…有些小毛病无论如何是落下了…」

 

中野的预测难得有次失准,因为受寒和肌肉发炎,东是发烧了,可不但高烧不退,还整整烧了二个星期。

这次的刑罚就像是压垮东身体的最後一根稻草,将以前所有的亏损一次引发出来,危急程度远远超出中野预期,甚至有几天他都留在梅宫家不敢稍离。

唯一幸运的一点是一直处於昏沈中的人因此少受许多折磨。待东脱离险境清醒後,身体的痉癴和酸疼症状都已经消失,只是太过虚弱还是得卧床休养。

正彦当然不相信东会做出贩卖商业机密的事,但他也没去查,因为这明显是锦想驱赶东离开三合会的一个恶毒手段,就算最後查到锦,那又能怎麽样? 难道他能因为东而让铃香受到伤害吗?

锦在第一时间撤销告诉,东本来就要离开三合会,这件事也就这麽不了了之。

 

「东山哥哥…」铃香一进门便扑倒在东床前,头枕在东的胸口,娇啼低泣:「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没想到会这麽严重…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东伸手轻轻顺著铃香头发,温柔的说道:「别难过了,小心你的宝宝。」

东没有半点责怪,让铃香更加愧疚,根本不敢抬起来头来看东,只是伏在他胸上不住啜泣。

幽幽叹了口气,东又道:「铃香,别自责了,这事锦就算不找你做也会找别人做。」

这句话是什麽意思? 明明是她欺骗陷害了东山哥哥,为什麽他会误会锦? 铃香不觉抬起头来看著东,美目含泪看来更加楚楚可怜。

东遥望窗外,眼神幽远,脸上没有什麽表情,口气也很平淡:「其实我已经递了辞呈,最近就要离开三合会,锦也知道,但他还是选择用这种不明誉的方式赶我走,真没想到他这般痛恨我…」转过眼神,东看著铃香,微笑带著一迳的宠溺宽容:「所以就算不是铃香,他也会另外找人用更加不堪的方式对付我。」就像在看守所遭遇的那些…

这话就像一阵焦雷打在铃香头上。东…原本就要离开了,那麽她…到底做了什麽? 这件事不但毫无意义,害得东名誉玷污、差点失去性命,还让锦被误会成狠心绝情的冷酷小人。

铃香怔怔望著东,内疚、自责、悔恨让她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眼泪无法抑止的漱漱而下。

 

32

铃香怔怔望著东,内疚、自责、悔恨让她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眼泪无法抑止的漱漱而下。

东见她这付模样,实在不忍,拍拍她,安慰道:「小傻瓜,别这样。这是我和锦之间的恩怨,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想来他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对我手下留情。」

「东山哥哥,你不要恨锦好吗?」铃香不知怎麽,就这麽脱口而出。

是连”恨”这种情绪都已经没有了啊! 放下手,东再次望向窗外,没有回答,他的脸色虽然平静却给人很淡漠的感觉。

「东山哥哥…」铃香著急的握住东的手喊道。

转过头来,东淡淡说道:「恨不恨已经无关紧要了,等我病好一点,我就会离开这里。」

「不,东山哥哥,你留在梅宫家吧! 大哥一定会很高兴。」铃香急切说道。

「那算什麽?!利用正彦巴上梅宫家? 那真要被锦瞧扁了。」东近似戏谑的说著,然後脸色一歛,正色说道:「他这般痛恨我,我要是留在梅宫家,反而伤害你们二家彼此的感情。」

「可是…」

「别说了,铃香,这件事我主意已定。」阻去铃香的话,东笑道:「还是你以为你东山哥哥不靠三合会、梅宫家便生存不下去?」

「当然不是,东山哥哥是最了不起的企画天才。」铃香虽然不懂生意,但耳濡目染间自然也知道东的不凡。

东笑著点点头,接著有丝遗憾:「可惜我看不到你的宝宝了。」他一面说一面自床头抽屉里拿出一条项鍊,说道:「来不及准备礼物,这个,虽然不值钱,就当是送给宝宝的纪念。」

锦,你曾经的爱…我这便还给你了,自此之後,你我再无相干。

铃香伸手接过,她知道这条项鍊,是东唯一戴过的饰品,原先是从不离身的,不知道从何时起才不再配戴。

白金鍊子上挂著一枚指环,样式非常简单也不名贵,说实话和东的身份地位一点也不相配,铃香曾经取笑过,东只是笑笑的说,这是他一件最珍贵的宝物。

此时东将这异常珍惜宝贝的项鍊送给她,铃香竟有股错觉,彷佛这是诀别一般,一阵恐慌就这麽涌了上来。

「东山哥哥,你要永远离开我们吗?」

没有回答铃香的问题,东温柔的揉揉铃香头发,笑道:「铃香,你要幸福…」

我已经牺牲了这麽多,所以,请你一定要和锦幸福!

幸福不了了,在她做出这种事之後,她怎麽还有可能幸福? 铃香紧握著手上的项鍊,被强力挤压著的却是自己的心…

 

东从病危到稳定、从卧床休养到终於能下床走动…一切状况锦都很清楚,因为他小妻子的情绪一直被牵动,致使他的心情也随著东的病状起伏。

至少锦是这麽认为,因为伴随著心情高低的还有另一种明显的情绪─妒忌,锦丝毫不怀疑这妒忌是因铃香而起,因为她太过关心别的男人,那个男人还曾经是自己的情敌,即使战败了却仍然牵动著他小妻子的心。

锦几次不著痕迹的抗议过,换来的都是小妻子泫然欲泣、欲言又止的凄楚表情。

锦想,她大概是怨自己对东做的太过狠绝,他也想解释,那真的是个意外,可是…为什麽要叫人照顾东? 因为他是父亲的情人? 还是自己才伤害过他? 又或是担心他的身体? 种种疑问锦连自己都解释不了又怎麽向铃香解释!

这样模糊暧昧的感觉,锦连碰都不敢碰触,只能任由蔓延…

 

33

铃香才进家门便哭著奔进他怀里:「他走了…东山哥哥走了…」

「怎麽会? 他的病不是才刚好些? 正彦怎麽可能让他走?」太过急切担忧的语气,二人都没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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