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出生三个月的汐翔,只知道睡觉,有时他也睁开眼四下看看,然后咧咧嘴巴发出细细的哭声。 每天雀境都会来看汐翔,汐翔总在睡着。然后雀境就在床边坐着看一会儿他,捏着他的小脸和小小的手指跟他轻轻地说话。 天越来越冷起来,雀境逗留的时间越来越短,深蓝知道宫里来了位弦音娘娘,宫人间传播着这样的言论:雀境宠爱弦音更胜过那位绝世的美人蓝妃。 坐在床边低低地吹笛,深蓝的神情象在天空中迷途的鸽子般彷徨。汐翔在襁褓里转动着明亮的眼睛,然后咯咯地笑起来。 放下笛子,抱起汐翔摇着他,深蓝哼起了催眠曲,慢慢地他自己也迷糊起来......然后爬到床上,一边拍着汐翔,深蓝一边就真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宫人低低的呼唤声:"蓝妃娘娘,弦音娘娘来了。" 张开眼,弦音已笑盈盈地站在屋里。他说:"弦音来看小太子,顺便也来看看蓝妃娘娘。" -- 一种危险的直觉! 深蓝眯起了眼睛。当弦音伸手要摸汐翔的头发时,深蓝反射性打开了他的手。 "别碰他!"冷冷说着,深蓝抱起了汐翔。 弦音尴尬地缩回手,干笑着说:"蓝妃娘娘,你还真是多心。" 怀里的汐翔打了个哈欠,又沉沉睡去,深蓝冷厉的目光投在弦音的身上,上下打量了弦音几眼,深蓝皱紧了眉头,这个弦音怎么看都象是笑里藏刀的人物--他来这儿的目的真是只为了挑衅吗? 宫人奉上了茶水,弦音慢条斯理地喝着,他说:"陛下快来了吧!我不如在这里等他好让他大吃一惊。" 哼了一声,深蓝在床上躺下,继续拍着汐翔睡觉。 不多久雀境来了,看见弦音他果然大吃一惊。 "弦音,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蓝妃请安,正好看看小太子。" "哦?是吗?汐翔是很漂亮啊,也很乖,好象一直都在睡觉的样子。"说着,雀境从深蓝身边抱起汐翔给弦音看,弦音笑着说:"还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呢!",然后用手指戳戳汐翔的脸。 汐翔不快地皱起眉头,立刻哇的哭出声来。 忙手忙脚地哄着汐翔,雀境踱到床边挨着深蓝坐下,"怎么突然哭了?"他问着,然后对着深蓝调侃到:"这么爱哭汐翔倒象你。" 看看深蓝穿着宽松的衣服,披散着头发的样子,目光落在脖子上的那道伤疤......那是很深的伤疤,印在雪白的项子上有些恐怖,雀境不由伸出手去摸,然后他贴近深蓝耳边低声说:"蓝妃,你想不想我,想我的话今晚我就留下来。" 深蓝侧过脸看他,两个人几乎脸贴着脸地看了半天,然后,深蓝一字一句地低声说:"你还是滚回去的比较好!" 沉吟了一下,雀境回头对弦音说:"你回去!我今晚要在这里留宿。" 弦音。深蓝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淮安王府的四公子。 以前在西陵王府就听说过他,他野心勃勃的父亲淮安王一直想把这个才貌双全的儿子送进王宫,只是淮安王下手太晚,西陵王比他更抢先一步。 东城郊外,在被珊瑚土打紧的墓宫里安葬着西陵王。那是深蓝偷偷找人打造的,雀境似乎早知道他要这么做,却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暧昧态度。 现在,雀境就睡在床上,中间的汐翔也熟睡着。起伏的呼吸声,象是一种可以让人安心的存在,深蓝翻过身面冲向墙,下一刻,肩膀却被抓住用力地扳回去。 雀境眼睛深沉得象宁静的海一样,他说:"还在想弦音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 "因为你的眼睛就是这么说的啊!"用手捏捏汐翔的睡脸,雀境说:"他摸汐翔时你的眼睛几乎能杀人了!" 看着被雀境怎么逗弄都不醒的汐翔,再想到傍晚时被弦音一触就大哭的汐翔,深蓝心中一动--汐翔感应危险的直觉相当敏锐,这几乎是最优秀的刺客的素质! 撑起身子,雀境把脸凑近深蓝,两人接了个短促的吻,雀境说:"你讨厌弦音的事我可以理解!但他的父亲是淮安王,他的哥哥是袂修,蓝妃你要学会审时度势!" "你的意思是--亲生父母是朝廷通缉在案的刺客、养父是通敌叛国的罪臣的我就该对着那家伙低三下四!?" "--我说的话你自己想!" 有点被激怒的雀境躺回床铺里闭上了眼,"我要睡了。"他冷冷地说。看看雀境冷漠的侧脸,深蓝把脸别到另一边。 "对了......送你的东西。"雀境突然又开口说道。 然后一个凉冰冰金属质感的东西被雀境拿在手里贴在深蓝脸颊,深蓝疑惑地看过去--是只穿了深蓝色丝绳的金牌,上面刻着雄鹰的精细图案。 把金牌挂上深蓝的脖子,雀境眯起眼欣赏一下,他说:"算是我对你的嘉奖。" --嘉奖? 摸着那只金牌,翻过来--金牌的背面赫然地刻着两个字"铘斩"。 --铘?! "如果不是铘,袂修必败无疑!也决无可能这么快打败盐骅国!这个......就是我嘉奖铘的!你还喜欢吗?" 摸着浮凸在金牌上的铘斩两个字,说不清的滋味涌上深蓝喉头。"铘"是逃出王宫从战的自己,"斩"是自己亲生父母的身份,两个字在一起--雀境是认同了那样的自己吗? 把视线转向雀境,发现他已闭起了眼睛。深蓝伸过手,把手覆在雀境手背上用力一握,雀境反手抓住他的手,拉到唇边亲吻。 我喜欢......深蓝在心里说着闭上了眼睛。 第十七节 雪,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下着。大地无声无息间变成雪白的一片,屋檐上倒吊下来的冰溜子是上一场雪融后的痕迹,穿着厚厚冬衣的宫人站在长廊往手上呵着热气,以此取暖。 好无聊!好寂寞! 拿起笛子贴在唇边,深蓝倚在窗边吹起了笛子。淡淡的春意,在瞑闭的双眼下展现出盎然的嫩绿,是啊......春天还有多远呢...... 这幽深的后宫象巨大的、无形的鸟笼,仰望云天--那儿的世界竟是自己奢望不起的飞翔之梦,我...... 笛声突然断了,深蓝关上半敞开的木窗,走回到被暖炉熏得暖洋洋的里屋。从墙上摘下月痕剑,轻轻地拔出剑,当三尺锃亮的青锋映入眼帘,深蓝的血一下子热起来。 情不自禁挥舞着剑,做出临风飘举的姿态,眼角却瞥见汐翔张大了眼睛看自己。轻轻地咋咋舌,深蓝把剑收起,走过去亲亲汐翔的额头。 "宝贝,你也喜欢吗?喜欢吗?恩~~~" 拉着汐翔的小手,深蓝温柔地笑着。是啊,在这个密不透风的囚笼里,只有汐翔是自己的阳光和希望。 象只可爱的小鸟,汐翔笑着,明亮的眼睛转啊转啊,落在深蓝的胸口。 "这个给你玩吧!"从衣服里拉出刻有"铘斩"的金牌给汐翔玩着。突然--深蓝觉得背后气氛迅速凝重!然后,汐翔也不安地皱起眉头,咧开嘴要放声大哭。 机警地回头看,弦音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倚在门口笑着。 "没想到冷冰冰的你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弦音说。 放下床幔,挡住汐翔的视线,深蓝冷着面孔一步步踱到弦音面前。 "这里不欢迎你!"深蓝说。 弦音不在意地笑笑,目光突然滑下,深蓝一惊,正要把金牌放回衣服里,却只见弦音的手轻飘飘地滑过去,弹开深蓝阻挡的手,一把抓住了金牌。 "这个是?" 他看看金牌,要动手翻到反面,深蓝抓住了他的手腕。 "--别太得寸进尺了!" "只不过是看一眼罢了!" "是吗?"深蓝突然笑起来,他笑着,全身却发出威慑的气势。弦音突然痛叫起来,"啊~~~你要捏断我的手了!" "你的手有这么柔弱吗?!"深蓝手下更用力。骨骼被捏得咯咯的响,弦音的额头上冷汗涔涔。然后,深蓝一耳光抡弦音脸上,弦音尖叫了起来。 用力推开弦音,把金牌放回到衣服里,深蓝咬出一个滚字,弦音脸色惨白着立刻逃跑了。回到床边,深蓝撩起床幔,汐翔正不安地瞪着自己看。 "瞧瞧你,坏东西......"深蓝宠爱地对汐翔说,"都是你给我惹祸了!"
傍晚,雀境踏着厚厚的雪来了。他的脸色很难看,他说:"蓝妃你都对弦音做了什么,你差点捏断了他的腕骨你知不知道!" "我已经留分寸了!"深蓝说。 "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不想解释!" 沉着脸在屋里踱几步,雀境说:"就算你是太子的母亲我也会惩罚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象迸发出火星的雷电之剑,两人的目光相撞在一起,那一瞬,深蓝露出轻蔑的笑容,"你是说要惩罚我?--你要怎么惩罚我呢?"他问。 "那好......"雀境说。他突然抓住深蓝胳膊,把他拖到床上,然后粗暴地扯开他的衣服。 "--那就让我好好地惩罚你!!" 突如其来冲击让深蓝目瞪口呆,当他反应过来就拼命挣扎--汐翔就睡在床上!虽然他什么都不懂,但这种事在汐翔面前做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捂着嘴角雀境突然停下来,一丝细细的血正从他的指间缓缓流下,然后他举起沾满血迹的手一巴掌狠狠掴在深蓝脸上。 "--贱人!" 下唇被咬开的口子相当深,血不停流着,顺着下巴滴在衣服上。雀境深沉的眼睛闪烁着暴虐的火焰,他粗暴地扯住深蓝的头发将他压倒,然后强行打开深蓝的身体,用力地冲撞进去...... 静静的夜飘出哀哀的哭声......细细的,幽幽的哭声,在空气中如冤魂般徘徊......辗转难眠的深蓝叹口气,从床上坐起。 给赤裸的身体披上外衣,摸一摸下手腕上青紫的淤痕,回头看身边的雀境--他睡得很熟,那张做梦的脸比平时显得柔和多了。 用手指轻轻描绘着雀境眉的形状--那里就象江鸥的一对翅膀,一双飞翔的翅膀......俯下身吻在雀境眉心,再吻上他结了血痂嘴唇,一丝无奈的苦笑跃上深蓝的嘴角。 又是一声叹息,深蓝起身,凌乱的床铺上满是触目惊心的点点血迹--那是他的还有雀境的,是反抗和征服的深刻印记! 悄悄离开屋子,寻着哭声的来处走去,靴子踏着积雪沙沙的响,一座座阴森黑暗的房屋从身边错过,幽深的长廊尽头站着一个人影。 "谁?--是谁?" 深蓝问。那人回转过头,深蓝立刻被那惨白无生气的脸还有直勾勾的怨毒目光吓了一跳。 "你......你是人还是鬼?" 幽灵开口回答:"我是香鹛,蓝妃你忘记了吗?" "香鹛?" --是东陵王的儿子香鹛?! 怀着深深的疑问,深蓝走过去。香鹛表情呆滞,两眼无光,象是灵魂被抽了去。 "香鹛,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父亲......我父亲快死了......"香鹛说着又哭起来。 香鹛是雀境的妃子之一,他父亲东陵王在西陵王倒台后一路没落,他也被雀境冷落下来。 "你父亲?--东陵王?" "已经六天六夜了......在冰天雪地里......" "是陛下的命令?" "是他。我父亲被以前的门人告发,陛下把他关进笼子,丢在冰天雪地里,已经六天六夜了。他一定撑不过去......他会死的!他一定会死的!" 这么说着,一丝诡异的微笑爬上香鹛的脸,他恐怖地轻笑出声--笑声刺破凄清的夜,深蓝不禁脊背阵阵发冷。 走进荒凉的园子,远远的,深蓝看见空地上一只铁笼半埋在土里。月光下,那黑漆漆的笼子象要吃人般的静默着,巨大的阴影投在地上。 "东陵王?"在笼子旁边,深蓝叫道。 然后他听见细微的衣襟摩擦声,一个黑影从笼子阴暗的角落爬过来,然后"哐啷"一声,一双手紧紧抓上了铁棂。慢慢,慢慢地,一张恐怖的脸浮现出来,它贴近了铁棂,发出野兽般凄惨的呻吟声。 那张脸--那张脸的眼眶里竟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深蓝的头皮几乎炸了起来,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谁......谁......" 那个凄惨的声音在含糊不清地问,深蓝回答:"深蓝,我是西陵王的义子深蓝!" 抓着铁棂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东陵王号悲痛地哭起来,深蓝跪下深深地一拜到底,"深蓝在此拜过东陵王!" 从怀里拿出一包温热的食物,深蓝把它塞进东陵王手中,"我不能为您做什么,也无法救您,请您多多保重--为了香鹛,还有你的家人......" 抓着食物,东陵王发出不知欣喜还是痛苦的呻吟声,他颤颤巍巍地坐在地上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东西。 这时,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长队火把穿过园门,迅速地冲进来。象早已料到如此一般,深蓝的脸上浮起冷漠、讥讽的笑,他毫不慌张地面对持刀围住自己的御林军,一字一句地说到:"刘臻,我们又见面了!" 第十八节 ......被火把照得雪亮的园子里,靴子冷酷地一步步踏过来--走到深蓝面前的雀境残忍地笑着,深沉的瞳眸里闪烁野兽般血腥的光芒。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我看到你这么残忍血腥的一面?!......让我混淆了自己爱你和恨你的事实...... 深蓝在心里迷惘地低语着,雀境用力抓住深蓝的下颏,强硬地使他视线与自己的相对。 "都看到了吗?"用鞭子指着笼子的人,雀境说。 "跟我作对的人就是这种下场!而蓝妃你以前怎样任性妄为,我都原谅了你!" "在你的心里......在你冷酷的心里有的只是肮脏的人欲和兽性吧!" 深蓝用嘲讽的口吻蔑视着雀境,雀境的手重重挥下,深蓝的脸被打偏到一边,血腥的味道在他嘴里散开。 "知道吗?"雀境眯着细长的眼睛笑着说,"总有一天汐翔也会变成这个样子!--期待吗?告诉我你期待吗?蓝妃!" "汐翔不会变成那个样子!他永远都不会!" "哦?" "我不会让他变成一个禽兽不如的家伙!他是我儿子!!" "他也是我的!不是吗?--汐翔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 望着雀境的眼睛,深蓝淡淡地说是吗?雀境手中一滑,深蓝已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他一转身,长发轻轻扬起,衣衫翩然飘舞......眨眼间院里竟已失去了他的影踪。 穿好夜行衣,戴上头罩,深蓝犹豫一下,还是把汐翔捆在身后。 "宝贝,你要乖一些......"他轻轻对汐翔说,汐翔可爱地笑起来。 背上弓箭,抓起月痕剑,深蓝头也不回地离开--而蓝香阁外却站着不速之客! "你!" "是我!弦音!"弦音回答。 深蓝警惕地环视四周,院里静极了--可怕而诡异的宁静! "把汐翔给我。"弦音伸出了他的手,他笑着,笑容里闪烁黑暗的毒药。 "......" "--如果你要离开就把汐翔留下!" "......" "你没有权利剥夺汐翔的荣华富贵!--他属于这里!他是为权力而生的!!你要剥夺他的乐趣吗?想想看,蓝妃--至高无上的地位,至高无上的权力,汐翔将拥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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