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东西的人已经走远,周围又静下来,盯着那在月光下闪着幽幽光泽的瓷瓶,深蓝把脸重新贴在墙壁上,不去理会它。 清晨,那只被深蓝弃之不用的瓷瓶无声无息的失踪了。到了晚上,有人进来给深蓝两只手带上枷锁,把他带出牢狱。 当走进密室,看到雀境时,深蓝的目光立刻厌恶地别开。 "蓝妃,我该拿你怎么办呢?"雀境问。 "我是把你交给刑部让他们慢慢地整死你,还是......"说到这里,雀境停下来。深蓝回转过头,视线落在桌上摆放的青瓷红顶的小瓶上。 士兵在雀境的眼神示意下上前打开深蓝的枷锁,深蓝慢慢上前,盯着那只盛了孔雀胆的小瓶,突然一脚将桌子踢翻。 砰然的巨响和深蓝漠然的神色交织在一起,被这种挑衅举动激怒的雀境笑着鼓起掌来,"很好很好,很有气魄。"他阴沉地说着,杀意已跃上眉梢。 深蓝向他看过来,漠然地望着,终于开口说话:"我想要件干净的衣服,还有......我太脏了......" 沐浴更衣后的深蓝又说:"最后一晚,请陛下允许我和您最后一晚,这是我最后的要求。" 这么说着,泪水突然在深蓝眼眶里晃动起来......他的手上重新扎了绷带,他穿了最爱的素白衫子,戴了他喜欢的一支碧玉簪子,他又苍白又憔悴又伤心,他说出了他最后的愿望,然后等雀境走过来,用力抱住他的身体。 "这既然是你最后的愿望,我没有理由拒绝你。"雀境说。 然后,雀境的吻落下来,象一阵疾风骤雨,粗暴而热烈、甜蜜。 "把灯熄了,全部熄掉......"深蓝说。 "你的要求太多了!" "让我在黑暗里......"请让我在这黑暗里,就让我在这黑暗里,我不想让自己看到你伤害自己时的样子,我不了解你的心,也不了解我的心...... 黑暗里,响起的隐隐风铃声...... 深蓝记起那悬挂在童年里自己的床上的风铃,雕着鹰的图案的青色铜管,由深蓝色丝绳穿起,下面垂着长长的深蓝色流苏。每当风吹过,铜管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流苏流动着海一样美丽迷幻的色彩,而心情就象鱼一样在夜的空气中游动,最后游到自己看不到的静谧和黑暗中...... 有一双手象拨弄琴筝般抚弄着自己的身体。 --好冷,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你的温情......象发出乐音的琴弦,深蓝颤抖着发出自己的声音,没有任何语言意义的音阶,跳出喉咙,飘进黑暗里,被黑暗吞噬嚼碎,不留一丝骨髓。 炙热的呼吸交缠着,鼓动着,在空气中此起彼伏。一只看不见面目的巨鸟展开了翅膀,冲天飞起,飞上云霄...... 极度地快乐着,极度地痛苦着......迷惑着,屈辱着......一次次沉落进深渊,又一次次被抛向浪尖......找不到支点的身体,找不到落脚点的心,飞翔着,飞翔着,向最高处飞去,却找不到一线阳光。 脸上露出一点点模糊的幸福微笑,深蓝展开一直握着的右手心,切进骨髓的疼痛如一片片张开睡梦般花瓣的莲清晰地绽开来,那只不知何时被他从发髻上拔下的碧玉簪子此刻沾满了血迹。 左手腕的地方流了血......流了血...... 就让我在这你所看不到的黑暗里,体会死亡的接触。 "深蓝,你为什么不解释什么呢?不管你对我解释什么,我都准备相信......"雀境的话突然飘下,静静的夜的海里,那只飞上云天的巨鸟突然失坠...... 第十一节
"就当我骗了你,利用了你......" 当雀境醒来,身边的床已经空了--就象在讽刺雀境一样,那冷冰冰的温度说明深蓝已离开了很久。桌上静静地躺着一张纸,上面留着深红色已经凝固的笔迹,深蓝写到:"就当我骗了你,利用了你,我已经离开。" "深--蓝!"大叫一声,雀境披着外衣冲出门,而屋外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到处是横七竖八的死尸,有士兵的,有宫人的,血淌得满地都是!他们的喉咙被深深地切开--流利得可以想象得出剑刃的锋利和剑手熟练的手段! 就当我骗了你,利用了你......深蓝极具讽刺意义的话语在被死亡恐怖笼罩着的走廊、院子里回荡,雀境看向天空,一抹金色阳光从清晨的屋檐后面射过来。 盐骅国的军队一路打过来,战败的消息如雪片般飞往辰京,然后......突然有一天,袂修报了捷报--接着是军队大胜,所向无敌,失地全部收复!雀境阴郁的心情终于开朗了些。 深蓝失踪已经四个月了,他和雀境的那把名为"月痕"的宝剑一起消失,无影无踪。 雀境准备亲自到钩戈关外督阵,他要见识一下被称作"神话"的战将--铘究竟如何厉害--为什么短短的一个月里,战况就被扭转过来,一路往好的方面发展! 一声号角后,盐骅国骑兵开始缓缓前进,而修猎国却毫无动静。 盐骅国的军队越来越近,越行越快。 军队前方的铘策马退后一步,十队步兵手持厚重的盾牌,冲到前排,迅速蹲下,结成紧密的屏障。几百名持长矛的士兵,站在后面,蓄势待发。稍后一些的地方,几十名士兵正用力推动滑车,拉起什么东西。 当两方的士兵都可看清彼此的容貌时,盐骅国骑兵中的弓弩手朝天空放起了箭--密集的箭枝,从天而降,发出尖锐的声音射向铜墙铁壁般的盾牌阵,又纷纷被挡下来。铘身边的两名士兵,拼命高擎着盾牌,替铘挡住流矢。 为首的盐骅国大将突然猛喝一声,弓弩手停住了射箭,骑兵们立刻冲上! 马蹄踏起冲天黄尘,大地震撼,刀剑闪闪。 做出手势,铘发下命令--修猎国士兵一排排冲上前,依次将手中的长矛掷出。冲在前面的盐骅国骑兵惨叫着纷纷落马,但有更多的骑兵拥上来! 这时--局面突然转换! 修猎国的士兵迅速后撤,然后一长排高大厚重的木板,由沉重的滑车拉立起来--木板上面密密麻麻地插满着一端被削尖了的树干。 盐骅国的士兵立刻慌乱起来,前面的骑兵措手不及,紧急勒住马缰,后面的骑兵因视线受阻,没发现敌方的情况,蜂拥而上--结果前后碰撞在一起,立即人仰马翻。 扬起的一片尘土中,象骨牌一面倒的人堆、马堆,互相碾压、排挤、重叠。再后面的骑兵觉得不妙时,已刹不住马,勉强绕过混乱的阵列,却被面前的树干刺穿了身体,挑挂在上面。 接着,注满油料的空心木球,被点燃,由弹射机关从木板后射出--密集的燃烧物,沉重地落在盐骅国士兵中间炸裂,燃起熊熊的一片火海,惨烈的呼叫声一阵阵传到山顶雀境那里。 "咔啦啦"!一阵巨响--木板一齐放倒,铘用刀一指,修猎国的军队如潮水般涌出,喊杀声顿起。双方混战厮杀,立即血肉横飞。无数士兵倒下,无数士兵又继续前进战斗,血把方圆半里的沙土都染成了红色。 不久,陷于重重包围的盐骅国将领被乱刀砍死,取下首级。 看着部下用长枪挑着血淋淋的头颅,兴奋的骑着马来回奔驰,大声的炫耀着,铘淡漠地掉转过马头...... "他就是铘!" 袂修在雀境身边低声说,"两个月前,他突然找到我请命要歼灭盐骅国的来犯军队。我请人试过他的身手,非常的厉害,因为军队正是用人之际,臣就破例录用了他,结果他一战即捷,每战必胜!" 听着袂修的话,雀境的眉头微微皱起:"袂修,他是什么人,你都没查过吗?!" "他蒙着脸,只说他的名字叫铘,臣觉得......" "好了,我知道了!不要把我来过这里督阵的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那个铘。" "陛下......你不相信那个人吗?" "你就继续用这个人好了。袂修,记住我的话,对我来过这里的事保密。我要在附近的军营里住几天,有事就来秉奏吧!" "遵命!" 踢着马刺,掉转马头向山下驰去,深深的疑虑在雀境心中盘旋,那是你吗?那真的是你吗?我可以感觉到你的呼吸...... 第十二节 两只手带着无指黑手套,眼睛以下蒙着黑布,铘在边塞小城的夜市里游逛。他的剑也被黑布严严实实地包住,斜挎在身后,远远跟着的雀境只觉呼吸越来越急促。 --那是他!那一定是他!我感觉得到,那是他的气息他的味道! 在一个小乞丐面前,铘蹲下来摸着他的头,然后把一块饼给他。拉下脸上的蒙布,深蓝对着小乞丐微笑起来,他的冷漠下藏着温柔,温柔的背后是悲哀。 "陛下?"十几个侍卫低声问雀境,雀境阴郁地点点头,说一句不要伤到他,他们就立刻一齐拔了剑冲过去。 街道上突然混乱起来,一阵阵刺耳的金属碰撞声--站在惊慌的人群中,默默观赏着飞扬的尘土中一片厮杀的场景,雀境的脸上慢慢浮起讽刺的冷笑。 深蓝,你终归不是什么"枭斩"或者"鹰斩"啊!你不过是王公贵族的温室里长出的一支花而已!--即使有着伤人的刺,也是不成气候的! 因为不敢伤到深蓝,十几个侍卫拿住深蓝花了不少时间和力气,还有几个挂了彩。 当他们用绳索将深蓝捆了个结结实实,用力抗起搁在肩上时,雀境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队走去。进了马车,有人垂下了遮帘,不一会儿,就听"咣"的一声,深蓝被丢了进来。 看到雀境,深蓝显然吃了一惊,然后就用力挣扎起来。 "不用费力气了。"雀境说,"这种绳结非常结实,只会越挣越紧。" "你......"深蓝说出一个你字又紧闭上嘴不说话了。 "蓝妃,我带你回辰京。"雀境说。 深蓝惊疑地看过来,雀境淡淡一笑,他说:"那是你出生长大的地方,终究是要回去的不是吗?" "可是--可是仗还没有打完!" "--打仗那种事是武将们的事!如果战败了,我会砍了主将袂修的头警示他们!而你,你是我的妃子......" 说到这里,雀境轻佻地笑起来,他抬起一只脚,勾起深蓝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你不该呆在这样的地方!你要跟我回去......" "不!我不回去!"深蓝大声说,然后狠狠把头转到一边。 雀境阴森森地沉默着,他突然伸手一把把深蓝拖到身旁按倒在座位上,然后就开始动手解那些繁琐的绳结。 "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深蓝惊慌地大叫起来。 一把扯下绳子,粗暴地撕扯开深蓝的衣服,从衣服里露出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雀境紧紧压住深蓝反抗的两只手,然后俯下身,轻轻地,虔诚地吻上去。 身体震颤了一下,深蓝停止了反抗,他扇动着的羽毛般的眼睫下慢慢渗出晶莹的水光。 "你是属于我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 手指划过深蓝的脸,顺着下巴的曲线来到脖子上的伤疤,停一下,然后滑落下去,顺着清晰浮凸的锁骨细致地摸着,接着又滑下来,在剧烈起伏着的胸膛上轻轻地摸着,最后停在心脏的位置,另一只手同时用力锁紧深蓝的左手腕。 "你的身体,还有心都属于我......它们哪里都不能去。" 在雀境热烈的注视下,深蓝哭出声来,他把头转向另一边,轻轻地哭着,肩膀微微颤动。 雀境把他的衣服拉下,将他全部赤裸出来。身体的曲线还是那么优美,象冷冰冰的莲花一般......一点点地吻着,啃噬着,一点点抚摩着,揉搓着,雀境在深蓝耳边低语:"你这么美,我怎么能放你走......" 用右手捂住脸,雀境把他的手用力扯开,"为什么不让我看呢?明明这么会勾引人的眼睛,还有这张嘴,一直都是死不认帐的倔强的嘴巴......" "--够了!" "怎么能够呢!我的美人......我现在就想撕碎了你,然后一片片吃掉你。" 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着,雀境抓住深蓝的头发用力向后扯去,完全暴露出的咽喉象桥一样拱起,狠狠地咬上去,听到深蓝发出一声急促的、压抑着的痛叫。 感觉身体下的深蓝力气迅速流失,雀境知道自己赢了,深蓝彻底地屈服了。他用另一只手安慰似的温柔抚摸着深蓝因惊惧而慌乱的身体,然后握住他的左手,十指交缠,掌心合在一起。 是的,那些伤口是属于自己的--脖子上的,左手腕上的,手掌心的伤口......虽然已经结了疤,此刻又流出血来,深深的伤痛在深蓝的胸膛里鼓动着,雀境听到了那无声哭泣的声音...... "对不起......"雀境说。 "都是因为我太在乎你了......" 温柔的吻落下来,落在哭泣流泪的眼睛上。脖子的旧伤疤上印着猩红的牙印,血在慢慢渗出...... 第十三节 "我该拿你怎么办?我是这么的喜欢你......"接吻的空档里,雀境困惑地低语。 "我是不是该打造一个笼子把你象金丝雀一样养起来?" 对着雀境,深蓝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雀境"嗤"地笑出声,他把食指压在深蓝因吃惊而微微张开的嘴唇上,然后眯起细长的眼睛,说:"傻瓜,你是不是为此感到幸福?" 这么调侃着,雀境的手向下探去,深蓝身体僵硬起来,脸"腾"地红了。 "为什么不说话?"恶质地问着,手用力一抓,深蓝就软绵绵地倒在雀境的怀里无法动弹。 马车的车轮碾压着坑坑洼洼的路面,颠簸的车内,暧昧的气氛流溢着。一枝桃花的颜色绽放在深蓝脸上,小窗垂着青布帘,帘外的世界,树林里有几只小雀在媚唱不休,那婉转的啁啾在远近间清澈地喧鸣...... 锐利的疼痛着,深蓝死死地咬着嘴唇不发出一丁点声音。看着他散乱的长发横过口边,漫溯在胸前,目光象梦幻般在顶棚游荡,雀境伸手轻摸着那被咬得伤痕累累、流出血来的嘴唇,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 当巍峨的辰京出现在眼前,下了马车的深蓝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雀境斜眼看他一眼,拉起他的手,说:"蓝妃,我们到家了。" 辰京,在心头咀嚼着这两个字,想起战场上碧血黄沙、金戈铁马、万马奔突......再想起流离失所、在街头号哭的褴褛平民......抬起头,仰望庄严肃穆的辰京城楼,城门里尽是万众繁华奢靡的景象! 辰京是冷酷的,腐败的,深蓝在心里说,你就象一个孳生蛆虫的垃圾场! "知道吗?丽姜死后,后宫的王妃们个个窥测王后的位置想要登上宝座。"雀境说,"而我只想要个继承人,深蓝......" 闻言,深蓝脸色不禁大变。他想起马车里的那幅场景,还有雀境给他喝下去的水! 腹部突然疼痛起来,有个弱小的生命......深蓝感觉到了! "你--!"咬牙切齿地看向雀境,雀境微微一笑,然后用力把他横抱起来。 知道吗?...... 一步步走向迎接自己的华丽辇车时,雀境在心里默念......现在,没有人敢再伤害你了!--你将是太子的母亲,没有人能动你一根手指,即使是我--我也不能杀你!你这个傻瓜什么都不了解什么也不明白--就会象只发怒的野猫一样,竖着你愤怒的尾巴,龇牙咧嘴! 两个月前,深蓝来到离凉城。 在城池上,他亲眼看到修猎国的士兵象割麦子般一排排倒下--鲜血......流满了大地,与妖艳的斜阳相辉映! 骁勇的盐骅国士兵狂笑呼叫,骑马追赶着那些逃散的修猎国士兵,以将他们的头颅挑在枪尖炫耀而取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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