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啪......"然后清脆的笑声又"咯咯咯"地传来,怀中的人颤抖的越发厉害,原本捂着的脸,悠悠抬起。 耳边,凉飕飕的风吹过:"怀念吗?你随时可以从我身上找到他,不过,他已经死了,而我,早已......"我猛然推开他,后退一步,踩上支离破碎的玻璃,那支酒杯--散落一地。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又抛来一个甜美的笑容,说出的话却锥心刺骨:"很漂亮不是吗?有些东西碎了才是最璀璨的,同我一样。" "你......"这个人是不是就病入膏盲无药可救的典范? "或许我找错人了,我该找闻人水仙的,她一定乐意合作。"浮世背对着我,又向窗边渡去。 "大可不必那么麻烦,我现在出去同商瑜璟说一声,说不定他立马把商世的财产划入你的帐户。"如此明显的痴狂执着,为什么当事者却还在这里执迷不悟呢? "少管闲事!"浮世侧过头,放出警告似的语调。优美的侧脸露出一抹嘲讽:"管管你的闻人倾月吧!不要以为一晚的销魂,一切就云淡风轻了。" "......什么意思?"我眉头轻蹙,这是无意义的挑拨还是意有所指? "他告诉了你些什么?" "巫域培育药材而已。" "血稀莲的培育靠的是饲主的血液,在花期夜夜必须喂养,而血稀莲成熟后制成的药也只有对被培育时的供血者有用。哈,不老不死,听过长娥奔月吗?远古的传说,你的月说不定有如此的野心呢!" "难怪他那么瘦,回去得好好补补。" "你......"回转过的脸依旧埋伏在阴影里,但声调透露出一丝不平。"你不担心吗?" "长娥并不幸福,我只是担心他不能开怀罢了,至于选择,我尊重他。"就算他能长生不老,在我的有生之年也会纠缠着他,直到他不再需要我。 浮世轻巧的坐上了窗框,双腿还在哪里晃啊晃,面向窗外,猛烈的风刮得呼呼作响,我不知道他是否说了那句话,轻得好似幻觉:"那就是幸福吗......为什么我的手心没有......" 敲门声响起,我转身,身后的倾月笑颜如花。幸福一直在身后,不必抓,他会紧紧地跟着我。 我们离开了商之盛世,浮世并没有来找水仙,如今的浮世总有自己的计谋,他会一步一步葬送自己的幸福。 他们以残忍燃烧着爱,终有一天会灰飞烟灭。磅礴气势的落地玻璃窗,开拓了空旷崭新的眼界。这里是夏帝顶层,高处不胜寒,却可一览众山小。远处的蓝天白云,飞烟缥缈,自在的尘世好似不沾染一丝媚俗。 我搓揉着因为维持了一下午低头阅览的姿势而酸痛不已的脖子,眼角瞥到在远处沙发上掩面酣睡的可人儿,心满意足地轻笑。 已经几个月了?幸福的日子总过得特别快,快到不劳驾脑子去记忆时间的流逝,只看得清幸福的漩涡盘旋在手心,牢牢握住。 我挪开了下扶椅,想起身迈向倾月安歇的沙发,怎奈膝盖也许僵化了,一个直立,关节的抽痛直逼身体百穴,眼前一白,又那么直挺挺地坐回了大背椅。庆幸因为椅子有柔软的质地,并没有发出骇然的声响,打搅了沉睡中的白兔,我可是要心痛的。 倾月回来后就很少离开我的身边,也不再全身心的投入实验室,日夜陪伴在我身边。 与商世的合作需要我全全投入,需要亲自复合审议的案件比比皆是。这关系到靠夏帝为生的千万员工生计,马虎不得。想起以前年幼,总是埋怨倾月太注重科研,现在想想,很多事情,背负上责任了就真的骑虎难下了。 我这很少动用的脑子,在这几年的商场打拼下,也算周转灵活。偶尔的抽痉、痉挛,会使得脑部有隐隐的疼痛。就如现在,夹杂着些锐利的刺痛,火热的轰鸣,每当这时,世界都会变成惨白。但这样的状况维持的时间并不久,请大夫看过,也没查出什么病症。只是开了几贴止疼,暂缓神经的药和一些营养剂。 我打开抽屉的底层,取出两片含在嘴里,身体沉重地压在桌面上。低喘片刻后,疼痛就被生生压回体内。是不是真的太累了?席卷而来的痛,一次比一次强烈,频率变快了,原本一月一次,发展到如今三四日就来一次突袭。或许等这次的生意告一段落,就该放下些负担,陪倾月四处云游一番。 我再次起身,沙发上的人如天使般纯净,一本商学基础被翻开着压在脑袋下。或许倾月这个天才与商务天生犯冲,研究了好几个月经济理论,如今还处于看见文案就打瞌睡,翻开账本就昏睡的尴尬状态。几次想劝他放弃,但看着他想帮我分担重任的那份热枕上,没好意思揭露他完全没有天分这一说法。 搁起他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把可怜的书抽了出来,让他的脑袋靠得安稳些。轻轻地摆放好那颗完美的头颅,在他的额头上温柔一吻,淡淡的香气沁入心扉。 一月的天气,虽然室内有暖气,但就这么睡着多少会担心他着凉。我转身在柜子里搬出一张毛毯,团团裹住他。睡得真沉,难道是晚上没让他睡好?自责得想着自己过于旺盛的精力,总会让倾月难过的皱起眉头,可是真的情难自禁啊! 手上的传感器发出麻木的震动,低头看了看,是闻人水仙的呼叫。此女向来冷言少语,主动找我,必定有什么事。我走到了另一间隔间,贴着窗口,看向慢慢开始灰暗的天空,按下了接通键。 "--滴--晚上早点回来,大姥爷过世了,其他人都会回来。遗体会在晚上运送到,不要缺席。--滴--"画面里的人机械式的说完,就按了OVER键。冷淡的叙述始我短时间消化不了如此易懂的内容。 闻人慕鋆。死亡。 这两个词之间可以划上等号。忽然察觉,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天会和死亡划上等号,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窗外的太阳终于完全湮没在云层山皑中,黑蒙蒙的天,黑蒙蒙的地,站在那么高的楼宇中,也逃脱不了完全被黑暗笼罩的命运。 沙发上的倾月裹着毯子,蜷坐在沙发中,散发铺张着遮盖了眼鼻。 我看到他手腕上与我一个款式的传感器,它在重复地诉说着一句话:"......大姥爷过世了......"我跑了上去,关掉了那个视图话音,跪在沙发边,撩起那些垂在眼前遮住视线的发丝。 那点滴在毛毯上的痕迹,布满泪痕的脸。我不知道原来倾月也会有那么多的泪水,原来让我心疼得东西远远不止那哀伤的眼,倔强的眉,还有如今那些哀悼的痕迹。 "......月......月......"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我只能低喃着他的名字,用厚实的双手抹干那些好似永远抹不尽的湿痕。 "......是我......是我......如果......"倾月断续的话语,表达不出完整的涵义,我却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想说闻人慕鋆的死和他有关,如果他当时救活了易雅筱,闻人慕鋆被查出患上疾病后也不会消极的一走了之,不求治疗。 "月!"我捧起他的脸,让他的眼注视着我的:"这和你没关系!这是他的选择!这世界没有如果,只有必然,这些发生的事都是必然。冥冥中都有安排,逃脱不了就只有承受!" "承受?"倾月带泪的眼眸定定的看着我,恍惚的神情有片刻游离。"承受?我不会让你承受的!"坚决中带着的偏执让我哭笑不得。 "现在不该强制去承受这些莫需有的压力的人是你,怎么又扯到我头上来了呢?"我揉了揉他的乱发,拿起矮柜上的梳子,转过他的身体,让他侧坐在沙发上,我细细的整理着他睡后松散的发丝。 "为什么他要选择死亡?"幽幽地声音穿过头发,传了过来。 "或许死亡就可以让他们真正永远在一起了。"人类的传说,远古的浪漫。 "灵魂是游离状的短波,如果不是靠仪器捕捉,魂魄本体也不知道会被什么东西吸附或者同化。两个短波在一个巨大的空间,根本没机会重逢,没有永远,没有在一起......" 梳理完毕,我放下梳子,环上倾月的颈项,揽住他的腰,把他往自己的怀里带,而自己如同失重般仰躺在沙发里,看着顶端那庞大璀璨的琉璃灯,散发着梦幻般的流光。 "或许,不受控制的灵魂会到另一个空间,那里就可以有永恒的传说呢?" "那是科学领域的验证,不是浪漫学说可以颠覆的!" "好好,那你说他是为什么不接受你的治疗呢?"倾月总有他固有的固执,很多事情没有答案,但科学领域总有结论。 见他半天也没声响,又看似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怕他又钻牛角尖,我倒是有个现成的答案,就是过于现实。 "他累了吧,我相信雅筱也会累,毕竟人类是群居的物种,一个总是捧着琉璃瓶的男子,就好似活在异类世界的怪胎,他有爱情,可是不被世人接受,毕竟不是人人愿意和灵魂交流的。当爱情不能被世俗接受,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一起享受美好的事物,那爱情还剩什么?过去的记忆?那些记忆只能维持有限的感情,久了,终究疲惫。对于一个痴情的人,不会去承认爱已消散,留给后人的,只会是双宿双飞不离不弃爱到沸腾的精彩佳话。" 倾月在我的身上展转反侧,由方才的背贴着我,改成双手撑着身下的沙发,胸口贴着我。他的神态已经平复,蓝眸不再雾气弥蒙,现在清澈的让我不敢直视,就怕一下子被吸了进去,耽误了晚上的赴约。 "我们......"为什么我又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呢?我揽下他高高在上的头颅,紧紧地按在胸前,他想说,我们会不会厌倦,终有一天激情不再,爱,又何去何从? "或许真的不能保证永恒的爱情,我一直认为,过程比结局重要,难道不是吗?" "如果你死了,你会希望我怎么做?" 我感受着胸口那张因为说话而摩擦着身体的脸,总是说出些伤感的话。 "忘了我......"心痛的无以复加,说不出更多的词。忘了我,实在不行做个洗脑什么的都好,记得我只会让你痛苦。 "如果我死了呢?" 我猛地抱紧他,翻转了方位,把他紧紧束缚在沙发于臂膀之间。吻,或许可以化解言语。我承认我错了,让他忘了我的说词是完全不负责任的扭曲,我几乎没勇气提出忘了他,连想,都会痛到面目全非。 没有你......也没有我...... 闻人府邸。 大厅内聚集的人并不多,却也来了几个足以让我诧异不堪的人--夏殒疏,闻人恋镜,紫靓。 闻人恋镜自编自导,从现世抹杀了夏殒疏这个人的存在,造就了舒挽夏这个平民角色。因为家族差异而不被承认的恋情,使得舒挽夏带着闻人恋镜私奔,路途上遭遇追兵,重伤之下丧失记忆。而闻人恋镜以死威胁,才最终成全了这对佳人。 这些都是事后恋镜简单的向我们解释的。非常俗套的剧本,而舒挽夏却全全接受,看如今宛如重生的才子佳人,一旁不动声色的闻人水仙,是悲剧抑或喜剧? 原来闻人水仙一直知道恋镜的行踪,不提罢了。 而我对于夏殒疏,如今的舒挽夏,也都释怀了吧。毕竟所有的人都是造化的受害者。 踏入大厅时,最吸引我眼球的人就是紫靓,那个仰倒在餐椅上呼呼大睡的小鬼。当时我扭头看了看倾月,他也是一脸茫然。 另一边以手肘抵着餐桌,手掌撑着面颊,神色柔和睇着那个小鬼睡姿的是闻人慕枫,现在的状态没有丝毫的攻击性。我疑惑地忘向闻人慕尘,这几年和他在一起的人发生了什么变化? 我和倾月一左一右,夹着中间的叙述者。他端起手上的开胃酒,望向窗外幽深的墨色天空,娓娓道来。 就如我们所见,紫靓的外貌酷似薄梓凉,今年刚满十二岁,在西域被培育却长着东方国的脸孔。家境贫寒,外加这张与众不同的脸,在未国际化的小村庄,多少会被排挤,小小年纪就被送出去打工,好巧不巧就被送入闻人家两为姥爷暂时入住的别墅整理花圃。 "我以为梓凉回来了......"那是慕尘的原话,想必那边的慕枫也是那么认为。如果真有转世的话。 "就算梓凉回来了,也该让他自己选择,做前世的替身还是重新开始。你们也该想想知晓一切后他的感受。" 在知晓他们并没有打算收留那孩子冠上闻人姓氏时,人人都可以揣测他们的私心。倾月的那番话也是我想说的。 那孩子比我想象中还要受宠,而且他十分明白自己的地位,懂得如何把握。在用餐时知道让左右两人同时帮他夹不同的菜,不对哪个特别亲热,也不对哪个特别冷淡。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他比我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z※※y※※z※※z※※※ 九点,几乎所有人都去迎接那带着阵阵轰鸣声的碟型机翼降落。 盘旋的风把周围的树木都压成扭曲的抛物线,看似光秃秃的地面,被旋风卷起的碎石块刺痛着裸露在外的肌肤。 我在远处看着他们陆续走向落地的机体,厚重的石棺被抬下,移往实验室,那里有放置遗体的装置,可以保证遗体在火化前还有光鲜的外貌供人瞻仰。 "你也是因为他被带回来的。"听不出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远处的那些人已经移驾实验室,这里只有我和那个眼神乌黑透彻的孩子。这扇扇黑眸中,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 我蜷低身子,以同等的高度双手扶上他消瘦的肩膀,说:"我和你不同。" "每个人都不同,你是你我是我,他是他。" "他们太痴迷了,会弄混的!" 少年的黑瞳淡定,简单的话包含了他的决心还有倔强。可是他们的爱总是疯狂偏向痴颠,伤了别人还割伤自己。 "偶尔。"少年的头偏了偏,看向我后方,又转过头说:"他们叫名字的时候发音会有误,这样就可以揣测他们在想谁。" 是啊,凉和靓的音调不同,可不仔细听还是找不到差异的。 我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向身后,碟型机翼轰然腾空,远处的倾月带着几个下人扛着类似棺木的东西又一次隐没在黑暗中。 "他真漂亮。" 我刚想夸小鬼有眼光,毕竟我的月是天下无双的嘛,哪知那小鬼接着说:"美丽与哀伤的东西都是留不住的。"让人想把他吊起来暴打一顿! "听着!"我抓着他的肩头,认真地说:"别伤害他们!" 少年只是古怪的瞄了我一眼,然后露出纯真洁白的笑,清脆的咯咯作响。我怒然的瞪了他一眼,直起身子放开他。那个小不点似的个头,却多少装着古灵精怪。不再理会他,擦过他的肩,往屋内走去。我对尸体没多大兴趣,那里的空气一定布满哀伤,那是我不想习惯的气氛。 "一生的伴侣只能是一个吗?" 我在屋檐下,转头,那黑暗中的小人,看不清神色。遇见两个痴情的人?难道注定要分出喜欢哪个多哪个少?哪个是爱,哪个是喜欢?原来他已经想的那么远了。 "如果按照世俗的观念,那些伤害就是必须的,感情从来没有对与错,是与非。伤害也是双向双刃......" 我看着他转身投入更深的黑暗中,那孩子,有多成熟就有多悲凉。如果三个人可以幸福,一身为伴又何尝不可呢? ※※※z※※y※※z※※z※※※ 几天后,熙熙攘攘的人流涌向后山--墓园。 墓道入口处两根饰有白色蘑菇云状的天蓝色灯柱,分列左右,中间是白色花岗石路面。每个坟墓都似一幢小房子,呈半球形,墓前立有刻着"慕尘&雅筱"几个大字的石碑,估计是一代大师手迹镌刻的。墓地正中立有三维立体影像,影像下面大理石墓正中陈放易雅筱生前喜爱的兰花、杜鹃花和郁金香。墓地周围遍植松柏,庄严肃穆。墓顶玄武垂头,朱雀翔舞,青龙蜿蜒,白虎驯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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