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二思索道:“仿佛是有此字。” 付坚翻了翻白眼,叹了口气,将手上的东西丢开,郁闷地坐到一边。心道,今晚出去不成,只怕是要误事了。想是这么想,却也不敢面上发作。何况,再怎么说,阎二也是一片好心,他怎好意思赖他。 阎二却似明白他的心思,不解道:“你为何不喜欢?” 付坚叹道:“这不废话嘛。我虽然被迫要易个装,可从来没有这种嗜好。要哪天把你弄成一个花不溜秋的女人,你肯定也不乐意。” 阎二道:“有何不可?我以往上来时,也常扮作女子。若是行走江湖,如此就可方便许多,我自然乐意。” 他说得这么坦然,倒叫付坚吓了一跳。转念一想,瞧瞧人家,这观念多开明,这作风多潇洒!到这会儿还磨叽个什么,反倒不像个男人。当下一咬牙,就把那裙子给拿了起来。 阎二满意地道:“这便对了。若是需要上妆,也可找我。” “不必了、不必了。”付坚急忙推辞,手忙脚乱地穿好裙子,套上假发,老觉得浑身说不出的奇怪。只是这衣服既然已经上了身,他也就懒得多想,跑去卧室里将合同拿了出来,面色痛苦地套上高跟鞋,朝阎二道:“我要出门一趟。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要是不累,也可以再跟我去玩玩。” 阎二答道:“不累。” 到了夜里,他便一扫颓态,神采奕奕。付坚见他兴致正浓,也就不再多说。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付坚正瞧着那扇门发愁,却不防阎二又是一脚。门把飞了起来,阎二道:“走罢。” 下了楼,刚走三步,付坚便往一旁摔,好容易才稳住。阎二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悠闲地看笑话。这一路跟踩高跷似的,走两步,颤一步。过了半里路,付坚是再也撑不住了,干脆鞋子一丢,赤着脚开路去。
走了三刻钟,才来到西边的老城区。付坚领着阎二穿过一条破旧小巷,来到一栋平房前。 这时还不到十点,房里却已经黑灯瞎火的,看来是早早睡下了。 付坚走到窗前,轻轻叫了一声:“老赵。” 等了片刻,果然没人应声。 老赵是和他一起在顺顺发做生意的朋友,两人打隔壁,生意都还行。只是那地方房租贵,赚来的钱填完这个洞,再掰着手指算算,也剩不下来多少。 老赵早年生意不顺,欠了包大龙几年房租没给,这些年好容易有钱还了,却又偏偏得了肾病,总得养着。包大龙一直催,他也只能愁眉苦脸。前些日子本想放弃这生意,借钱去还了它,却被付坚劝住了。 付坚借着远处的灯光往窗缝里看了看,靠墙的床上拱起两个小山包。 想来是老赵和他老婆。付坚心想,自己这非人非鬼之身,若是贸然叫醒他们,不知要把他们吓成何样。来回走了几步,依旧踌躇不定。阎二在一旁抱胸看了他片刻,突然道:“东西拿来,我帮你放。” 付坚讶然,随即领会地将合同递了过去,笑道:“多谢。” 阎二走到窗口,将手轻轻一推,一阵轻风卷入窗内,带着那合同到了近床的饭桌上。 阎二手又一动,将那桌上的塑料饭盒推下地去。 “嘭”地一响。接着,便传来了窸窸窣窣地穿衣声。灯亮了,付坚忙带着阎二往后退了一步。 老赵老婆瓮声问:“饭盆怎么掉了?” 老赵起了身,道:“怕是起风了。这天闷热,起点风也好。”走到桌前,看到上面一卷合同纸头,不由得‘咦’了一声,“这合同是你带回家的?” “瞎说,我哪知道什么合同。” 老赵回到床上,借着灯光翻来看。看了一半,不出声。他老婆拿过去,倒是一会就叫了起来。 “老赵啊!这是咱顺顺发的合同啊!你瞧瞧,说的顺顺发,房租八百,不交杂费,盈利自管……”老赵老婆声音哽了,翻过一页,上头密密麻麻的,有人用铅笔划出来四个字:“旧债清零。” 这是付坚耍的一个小把戏,那合同他照以前包大龙写的搬过来,就最后加了两条,在中间藏了这四个字。其实这事风险大,依包大龙的习惯,多看几遍,就一定看得出来。到时候,少不了还得给他安上个欺诈罪。 也算付坚运气好,包大龙当时光顾着弄死他,想着一了百了,没看几眼就签了名。 老赵老婆突然哭道:“不用愁了,再不用愁了。老赵,咱俩存的那些钱,明天就可以拿去给你治病。你也不用老咒自己死了,你看吧,连老天都不让!” 老赵道:“不是老天……是我们坚子。上回,他说要去找包大龙谈这事,还说叫我安心。”他说着,就哭了,跪在床上磕了个头,“如今他人死了,也没忘把这东西送过来……他对我有恩哪。” 果然,翻到合同最后一页,就见着付坚和包大龙的签名。 老赵和老赵老婆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阎二靠在墙上,见付坚动了一动,还没来得及转头细看,已被飞似地拉着走了。 过了几条街,付坚才松开阎二。路灯下的脸什么都遮不住,付坚抹了一把鼻涕,哈哈笑了一场,又掉了滴眼泪。见阎二看着他,也不避讳,哑着声道:“你要问我为什么又哭又笑,我也说不清楚。莫不是鬼门关走了一趟,把我的脑子吓傻了!” 阎二停下步子,摇头道:“你不傻。” 付坚笑了起来,“那就当我是疯子吧。” 阎二仍是摇头,道:“并非如此。你哭,只因你对这人世仍有留念。你笑,只因你自觉死得其所,不应有憾。” 付坚擦了把脸,将他的话细细咀嚼了一番,竟突然仰天大笑:“哈哈,不错!你说得不错!还没亲眼看到他们过上好日子,我当然舍不得死。可老子小学的时候也背过,所谓死有轻于鸡毛,有重于泰山,老子哪还有什么遗憾!” 他越说越是兴奋,到最后竟手舞足蹈起来。脚下也越走越快,飞起一般。 路上还有稀疏几个行人。付坚经过时,他们便停下来指指点点,频频回头去看。约是见到这人癫狂,不免有些古怪。 阎二却不觉得。他瞧着付坚渐远的背影,叹了口气,只觉这多话的自己,倒似有些古怪了。 过了几日,赵玄坛还不见来。 阎二愈发无精打采,整日窝在沙发上不动。付坚见他这模样,不由打趣:“要是过几天回了地府,你一定得和阎王老爷说清楚,不是我虐待你,是你不吃人民的粮食。鸡鸭鱼肉样样做了,你就是丁点不沾。” 说到这里,却又有些好奇,“这么说来,你平日里都吃什么?” 阎二懒懒道:“万物乃顺应自然而生,我们并非凡人躯体,进食亦无用处。冥府阴寒,平日里吐纳间便可吸取阴气。到了阳间,便要花些功夫,去汲取那些纯阳之气为食了。” 付坚想起鬼片中常见的香艳场面,不由笑道:“原来女鬼爬上床这种事,还真不是骗人的。”他越想越妙,馋道:“不过,要是能和一个漂漂美眉春宵一度,被吸去点阳气又有何妨,啊哈哈哈。” 阎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轻轻地道了一声:“哦?” 付坚早已哼着歌儿进厨房刷碗去了。 这天夜里,月黑风高。 阎二仍在沐浴,付坚觉得犯困,便偷偷一个人爬上了床。 不知为何,今夜窗外的野猫野狗一直叫得厉害。付坚竖耳听了听,连风也似乎特别的大。乱糟糟的声音杂在一起,令他翻来滚去,也不得入睡。 小时他听八十的姨奶说过收鬼的故事,那牛头马面登场时,便是这种场景。 他睁眼望着天花板,将那故事细细回想了一遍,心中却仍空荡荡地没个着落。 浴室的水停了,片刻的寂静之后,不远处传来了滴答的水声。门口本就微弱的光突然又暗了一暗。 付坚爬起来,怔怔道:“要上路了吗?” 阎二摇了摇头,默不作声地瞧了他半晌,竟湿淋淋地爬上床来。 7
身子贴到一处,付坚只觉心中透凉,不由拿手推开阎二,骇道:“干嘛?” 阎二将发带解开,满头青丝便顺势散落胸前。水珠从发尖滴下,正落在付坚胸口。阎二伸出手来,轻轻将它抹去。这力道甚是奇怪,酥酥麻麻地,叫人心痒不已。付坚身上别扭,只得急忙按住阎二的手,为难道:“大仙,别玩我了。我又不是女人,您再摸,我也浪不起来啊。” 阎二的手缓缓向下,划开他的衣衫,眼里似有不解,“两人之间交欢,不就是从这档子事开始?” 付坚脑中一轰,顿时呆滞:“啥?交欢?”手指僵硬地点了点,“你,和俺?” 阎二道:“正是。” 付坚咽了咽口水,“等等。你说的交欢……莫不就是做、爱的意思?” 阎二撑起身子,见他吃惊,便耐心道:“我不知你说的‘做爱’是指何物。不过瞧你表情,应当是差不远了。” 付坚头昏脑胀,一时还摸不清头脑。往下一瞧,自己已然门户打开,这时倒也顾不得羞赧了,只赶紧握住阎二双肩,语重心长地道:“做不得、做不得。阎兄,你我同为男人,这一脱已有违天伦,若是撑杆入洞,那更是天理不容啊!” 阎二皱起眉来,“你今日明明说过,春宵一刻值千金,此刻又讲些什么奇怪道理。” 付坚喊道:“我哪里说过!” “总是这个意思。” 阎二再度俯下身来,已要剥他衣裳。付坚心急如焚,想到曾经无意中见到的辣片场景,直呼‘我庭休矣!’,挣动间忽然见到床头的手机,顿时灵光一现,咻地将它抄进手中,对阎二叫了一声:“慢——” 阎二顿了一顿,付坚忙讪讪道:“阎兄,你想必是饿了。瞧我这榆木疙瘩,不解风情,卖相又欠佳,定难满足你的需求。不如我帮你找个美娇娘,或者找个风流公子来,你看可好?” 阎二侧头看他,没有答好,也没说不好。付坚却莫名地知道,他有些生气了。 这想法一出,付坚竟心中一抖。一时之间,也分不清那是惧怕或是其他。只是这骑虎难下的情势已由不得他多想,阎二沉默之时,他早运指如飞,将电话簿上的名字扫了个遍。相熟的不好找,太远的又麻烦,剩下来符合阎二口味的,便不多了。 按到某一郭姓人士,付坚突地眼前一亮。这号称全城排号第一的花花公子,不找他找谁? 电话接通,付坚顿时长舒口气,小声道:“大郭,找乐子没?” “没啊,那好。我这有个朋友,要不要介绍你俩,那什么,今晚处一处。……漂亮,那可没话说。” “……不客气不客气。哈哈,不过,有件事……我得先告诉你。我这朋友他不、不是女的。” “嗯……您说的不错,还就是个男的……” “靠,你骂我变态干嘛呀,又不是老子想变态!老子这觉正睡得好好的呢……喂、喂!……” 话未说完,电话早已唰地飞了出去,摔到墙上,碎作四瓣。付坚呜呼一声,眼睁睁看着阎二收回手来,冷冷一带,将他的长裤扯碎。那手柔柔滑滑地落到腰上,又叫付坚心痒难耐。行到鼠蹊部,衣袖轻柔拂过下体,那蚂蚁窜过的感觉竟令付坚嘶了一声,颤巍巍地半抬了头。 付坚狠下心来,闭了眼,将阎二惹火的手按住,喃喃道:“兄弟,莫怪我对不住你。我这后庭概不出借,天王老子来了也是一样。” 阎二单手除去自己衣衫,任它散落在付坚腿上。手轻巧滑出,早已随性逗弄起付坚下体。付坚躲避不及,仓皇睁开眼来,只见他不甚在意地浅浅笑道:“这有何难。你若不愿,换来弄我便是。” 说话之间,他已有了动作。两指潜入口中,细细含吮。付坚傻傻地看着他舔弄指尖,带出一线银丝,顿时脸红起来,只觉淫靡不已。阎二却不甚在意,将手探入凌乱的衣下。窸窸窣窣之中,付坚不知他在作甚,但那叫人羞耻的部位,却莫名奇妙地血脉贲张了。 阎二眼中闪着一团幽火,想是美食当前,心中不由大悦,连眼角眉梢也一同含笑。但在付坚看来,却是一片春意盎然。这半垂眼帘中的媚意,与平日的阎二是天差地别,此刻便犹如蛊惑一般,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将付坚的身体缠得死紧,一时竟动弹不得。 待他反应过来时,阎二已微微起身。衣衫随之前摆,荡过付坚肌肤。付坚气息越来越急,突地浑身一紧,感觉自己那东西被轻柔握住,缓缓进入一个微凉,又湿滑的紧密之处。 那顶端的细小摩擦竟令他微微战栗起来。 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阎二却忽然停了。后庭微微收缩,却不肯再带他往里去。付坚的手本能地按上了他的腰身,满头大汗地抬头瞧了一眼,只见他眉头微锁,略有倦意,似是觉得疼痛,大有反悔之意。 付坚心头纷乱,腿间又燥热难耐,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喉间低吼一声,带着阎二翻过身来,将他压到身下。顺手抄起床头那瓶老酒,猛灌几口,心头一横,便张臂抱紧阎二,死命动了起来。 这一夜直弄到鸡鸣初晓,方才没了动静。
付坚清醒过来,见到犹在身下的阎二,顿时尴尬不已。饶是平时油嘴滑舌,一时竟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应付场面。幸而阎二干脆得很,打了个哈欠,从脑袋下抽出枕头,抱上倒头就睡。付坚神色复杂地看了会儿,见他睡得香甜,便也翻倒一旁,浑浑噩噩地闭了眼。 混沌之间,听到有人在低声谈话。 “你如此胡来,敖丙又要追着你大闹一场了。” 付坚心道,阿弥陀佛,赵玄坛终于来了。 竖起耳朵,只听得阎二嗤了一声,道:“我吃我的,他闹什么?” 赵玄坛笑道:“本是你胡闹在先。你又非下位野鬼,哪里要用这种手段汲取阳气。若是被你老子知道了,不免又要罚你一顿。你呀,就算是真饿坏了,敖丙正乐得你去找他,你为何不去?” 阎二啧道:“他皮糙肉厚,哪里吃得。” 赵玄坛大笑不已,“你这没心没肺的,他等了你几百年,你倒还嫌弃。” 阎二懒得答话,赵玄坛笑够了,又道:“莫说我没提醒你,凡人不同我们,玩闹也需有个分寸。瞧瞧你把这位小兄弟折腾成什么样子!” 付坚眼皮一颤,偷偷睁开一丝小缝,见阎二正认真地看着他,不由得慌忙爬了起来,软绵绵地笑道:“不碍事、不碍事。能合阎兄的口味,实在是小人的荣幸。” 话虽说得潇洒,可配上他此时的浮肿面容,硕大眼袋,不免有些勉强。赵玄坛瞧着他这蓬头散发的滑稽模样,倒是十分客气,也不笑话,只道:“原来你已醒了。如此甚好,小兄弟,你看你手里抓的那个酒瓶,可否先还给在下。近日它不在身边,我想得紧。”
5/12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