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请大家来，是要请大家帮忙。」关煜看著毓海，毓海对他点头，他才慢慢开口。「请大家见证我跟若欢的感情。」
米智天没想到关煜有此惊人之语，瞪大了眼，在想该说些什麽？
允君怜倒是不显讶异，他早就觉得关煜会做些什麽。他每年都等待关煜趁这一年一度可以见到若欢时，作出一些挽回若欢的举止来。
今年，他等到了。
残烨倒是满心好奇的望著关毓海，今天早上突然说要出门，一向喜欢让人惊喜的他，这次可是带自己看到一场好戏了。
「我，关煜，从今起专属若欢一人，此心再无二。」关煜搂紧若欢，向众人宣誓的说。「以生命为誓，若有二心，不得......」
「不要！」关煜还没说完，若欢已经紧张的捂住关煜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若欢的眼神与关煜对上，他明显突兀的移开自己的脸，忡忡的说。「不要说了！不要用生命发誓！你爱不爱我都没关系，不要死就好！」
「你果然还在意当初他为你而死。」关煜正色，他开口，道出若欢以为埋在心底深处，永远不会有人知晓的那些心事。
「若欢，你已经守著他十年了，我很感激他当初推你一把，让你活过来，所以我也压抑自己，要自己陪你十年，可以了，已经够了。」
「我......」
「我知道你为什麽离开我，因为你怕你爱的人、爱你的人都会死！你的父母、月光......还有我。你心里想著，只要我不死，爱不爱你都没关系，对吗？」关煜打断若欢的话，因为他知道他会说什麽。
「你这十年来怎麽不肯为我想一想？」关煜伸手捏住若欢小挺的鼻子，严肃的说。
「要我活著没有你，就像是没有空气一样的呼吸，那比死还痛苦！你守著死去的月光，我守护活著的你！我们都活著像行尸走肉一样......」
「我没有......」若欢要辩，却没机会，又被关煜抢去话头。
「你没有？你以为我这十年都没注意过你的动向吗？紫天使的称号不光是来自你的脸孔，更多来自你没有表情的冷然脸孔！你分明连怎麽笑都遗忘了，不要骗我！」关煜改捏若欢柔嫩的双颊，似乎打算一口气把十年份的话语都说完。
「我只是......」若欢没有再看著关煜，他低垂一双睫扉，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不想笑而已......」
「请你把自己交给我吧！若欢！」关煜握住他的手，从掌心传来的冰冷，告知他若欢的不安。
「我等了十年，营造我现在丰郁的环境，都是为了等待今天的到来，若欢。」关煜锁著若欢那一双晶亮的眼眸，慢慢的说。
◎ ◎ ◎ ◎ ◎
雨还在下，夜却更深了。
医院里鼎沸的人声早已平静，却有一间医生办公室的灯还不灭。
月光、残烨、小米三人就留在关毓海的办公室。
「嗯、嗯......好，麻烦你了。」换下医生袍的关毓海，接起电话没说太多，他点点头应了几句，放下电话。
「君怜找到煜了，现在正陪著他。」毓海转身，对房内的三个人说。「好了，月光，你说吧！」他回到位置上坐好，示意月光开口。
换好衣服的月光低著头，半乾的头发上还披著毛巾，手中握著一杯冒烟的热奶茶，毓海、残烨跟小米都在等他开口。
「我，吻了若欢......」月光没有抬头的意思，慢慢的开口。
「......」若欢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管自己的孱弱，不在乎手腕上还吊著点滴，他用尽全力，将月光推开
！「月光你......你做什麽！」若欢拉著衣袖猛擦拭自己的嘴唇，不喜欢那里被关煜以外的人触碰的感觉。
「你现在跟关煜分手吧！」月光对於若欢的抵抗没什反应，他淡淡的说。「这样子，你不会发现这段感情不如自己所想的如意，而有哭泣的一天。」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若欢瞪著月光，口气中有更多怀疑。「我不会哭泣！我们也没必要分手！」
「我很清楚，若欢。」月光一点也不在乎，他冷静的说。
「我把你当朋友，不是让你挑拨我跟关煜之间的感情。」若欢率然的望著月光，却难掩自己的一颗心被背叛的那种痛！「如果你对我们有别心，那不要再靠近我！不要再拿朋友的幌子，来接近我！」
「我不否认我很喜欢你，比起你的心，我更想要看你愉悦的笑脸。如果你们的感情会让你哭泣，我会阻止事情的发生。」把话说开，月光没掩饰的意思。
「幸福不是由别人所鉴定的。」若欢蹙著眉头，他说。「我认为我很幸福。」
「你很幸福？」他扬手，抓著若欢的手腕，威吓的说。「你的眼睛不是这麽说的，你对你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信心，害怕人家追问你们的关系......如果有一天你依附的那个人不再爱你，你会承受如何的打击？」
「我......我的确害怕世俗的眼光。」若欢任月光握著自己手，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否认的。「可是我更讨厌你这样随便质疑我们的人！」
「你讨厌我这样？」月光将插在若欢手腕上的针头用力拔出，在床上甩出一片血渍，豆大的血点从原本插针的地方冒出，一会便凝结。
「迟早会有人来敲醒你关於爱情的美梦，到时你的伤口可能会像这个血点一样，不是马上凝结复原就是越碎越大......这一点，你如何能够预料？」
「我不要你来告诉我！我不要！」若欢真的动怒，他扭动双手想要推开月光，也许是病後还显虚弱吧！他推不开。「我相信关煜，我们彼此信任！」
「信任？你想知道你所信任的一切有多脆弱？我证明给你看！」门外渐响隐隐的脚步声，月光双眼闪过一抹狡撷。
月光恶意的将若欢压倒在病床上，把他乱挥舞的双手扣在床上，放肆落吻在若欢的肌肤上。
「你......」那滑腻的唇舌探在自己肩颈之间，若欢只感到不适。
「你别这样，月、月光，你......」猛被扣倒的晕眩袭上眼界，若欢无法多说。
话没说完，若欢看见有只手掌攀在月光肩膀上，然後一道强大的力量把月光拉开，眼界里出现那个人时，若欢觉得心头那样一窒，那种闷郁的感觉让若欢脑袋一片空白......那是关煜。
若欢不懂。
不知道关煜是什麽时後来的，也不知道他听到多少，更不知道月光要的是自己，还是关煜？而关煜他是怎麽想的呢？他对自己又是怎麽想呢？
他说过自己是他的血脉之交......比父母兄弟、朋友同学都还要亲密，不用言语就能交谈沟通，是他一辈子都不会放开的人。
可是为何......为何两人之间就缺少恋人一定会有的迷恋痴狂呢？
关煜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啊！
却从不曾对自己有逾矩的要求......天底下有这样的恋人？
这麽多年下来，两人真的是爱情吗？还是习惯？
远处门边几粒滚动的苹果，落在浅浅的水渍里。
在若欢眼前的，是不断挥拳的关煜跟月光......月光没有任何反抗，他只是任著关煜重厚的拳头打在自己身上，完全没有动手反击！
「别、别打了！」
若欢有点呆然，他喜欢月光这个人，是当成朋友的喜欢！不要从他口中说出那些自己早就知道的事情！不要逼自己离开关煜！他不要！
「煜，别打了！」
若欢坐直身体，紧揪住床单的手颤抖个不停，出口的声音有著若欢自己都不懂的害怕！终於松手放开床单，若欢扑上前去，紧搂住关煜那曾受了重伤的背，不要他们互相伤害！「别打了！别打了！」
「若欢！你放开我！」背後的若欢用尽全力压制自己，关煜不懂为什麽若欢要阻止自己！
「这家伙刚刚对你做什麽，你难道不知道吗？他想上你，想趁你病弱的时候上你！我没这种朋友！我关煜不让任何人指染我的东西！」关煜一挥手，轻易的把抱在自己背後的若欢给击退！
我关煜不让任何人指染我的东西！
「......！」若欢被关煜打退，身体狠狠撞上床头柜，柔软的身体撞上硬木头，惹来若欢一声闷呓。
撑著身体不想跌倒，胡乱摸索时却打翻桌上装著百合的花瓶，还不小心将点滴瓶从点滴架扯下来。
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在身後响起，让关煜心一惊的冷下来......刚刚自己说了什麽？说了什麽？他回过头，望著靠坐在墙上，怔怔望著自己的若欢。
「煜......」
若欢的声音响起，他直直凝视著关煜，一颗晶莹的泪滴从他眼框满出来，缓滑过他的脸庞，一再屏住泪意的话语，缓悠且沉重的流泄。
「不要把我当成东西，不要把我当成你的东西......」语声渐落，若欢崩溃的掩住脸，任从成串的泪水自指缝滴落。
这段感情到底是以什麽为基础？
我们过去十二年的相处到底是什麽？
你对我的呵护照顾，不是为情不是因爱......而是你把我当成你的『东西』？
我以为我们的情感不会受到外来的挑拨。
我不去在乎月光对我说的那些离间挑拨的话语，我一直相信我们的感情绝对牢不可破！我一直......
「若欢！」在关煜开口前，月光吐出嘴里的污血，他说话了。
「这就是你信任的一切？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你们在一起越久，只会对你造成更大的伤......」
「我不要听了！」
没让月光说完，若欢闭上眼睛，遮住耳朵，任泪不止的落，凄怆地打断他的话语。
「不要再讲了！不要再讲了！你们放过我吧！我不想听了......我什麽都不......」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来没如此希望自己是聋的，这样他可以不必被伤害，不必听见月光或是关煜的话，不必受伤就不会心碎......
月光跟关煜望著若欢，看他那样捧心欲碎的泪颜，两人都静下来。
关煜伸出手，想要环抱泪不能止的若欢，却深深知道，是自己刚才的话语伤了他、狠狠的刺痛了他。
他要用什麽方式向他道歉他才会止住泪颜？
他该怎麽补偿他才能弥补这样深的痛？他现在没有答案。
「若欢！」
「欢！」
若欢转头，愣愣走向门口，没理会自己身後的两个人。
「我受够了......」若欢打开门，连头也没回。
「我不想听，不想再听了！」哽咽的声音没有情绪，只剩冷漠。若欢甩上门，离开这个混乱的房间，他知道真正想丢下不管的，却是脆弱无用的自己。
「若欢！」
倾盆的大雨里，若欢身上只穿一件单薄的病人袍，甚至连鞋也没穿的奔跑在因为雨下的太大而看不清前况的道路上。
没多久关煜就追上他，将他拦下。
「若欢！」
关煜一把捉住他纤瘦的手臂，要他停下脚步来。他拉若欢，若欢却不肯移动脚步，两人就这样僵持在大雨里。
「你不能出来！我们回病房吧！」雨下的那麽急猛，豆粒大的雨点不断打在两人身上，磅礴的雨声盖去关煜的声音，他必须用力嘶吼才能让若欢听见。
关煜把自己手中微湿的外套盖上若欢肩膀，再脱下身上温暖的防水外套盖住若欢的头，努力不让他在大雨中湿透。
「煜。」
若欢回过头，正眼望著追著自己出来的关煜，他唤。
被雨打湿的脸已经分不出水或泪滴，栗色的头发贴在脸庞上，更显他的消瘦与不堪。他清幽细小的声音几乎被雨声吞噬，关煜看著他，专心等待他的话语。「我只问你这一次，请你诚实告诉我--我们的感情是建立在什麽之上？」
「若欢你......」关煜停手，愣愣看著他，竟然说不出一句话，说不出一字一句若欢想听的话。
月光喘著气息追上两人，他站在雨里没有阻止的意思，只是静静看著他们。
「你会告诉我，我们不是因为从小你把我像只小狗的捡回家，因为我们青梅竹马般的感情，才住在一起那麽多年吧？」若欢迳自绽开个笑容，却苦涩的拧痛人心。「对吧？」
「欢......」关煜看著雨在下，看著雨水痛打在若欢身上，看著雨中的若欢竟没有一丝毫闪躲的意思，他没办法开口，只能唤。
「煜，你是真的爱我吧！对不对？」若欢走上前，伸手扯住关煜湿透的上衣，努力撑起笑颜，却无法掩饰那双红透的眼。「你不是因为我是你的『东西』──像捡来一样的『东西』，才那麽疼我，那麽照顾我，对不对？」
若欢越是逼自己展笑、越是要自己忍泪，有一种催心欲碎的痛、捧住胸口也无法抑郁的苦就在心头漾开，那样的感觉好悲沉、好凝痛！
他一直都相信他啊......一直都......
「若欢，别再说了！别再说了！」雨势没歇下，豆大的雨点打在两人身上，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
一场雨，只让关煜感到心中暗擂的痛更胜身体数倍！关煜一把抱住若欢湿透冰冷的躯体，他不想这样，不要看他悲痛牵强的笑！「是我说错话，你从不是东西，不属於任何人！你是若欢啊！」
「煜，你是爱我的，对吧？对吧？」怀里的若欢哽咽了声音依入他怀里，那张冰冷的脸庞上，唯一的温度竟然是那两行热泪。
就像烛泪似，若欢的泪那麽炽炙的烫在关煜的心上，每滴泪都代表若欢心里无法形容窒痛跟悲伤，而关煜却没有承接下泪水的勇气。
他这才知道爱人的眼泪有多重有多尖锐，插在自己心窝上不断冒血......却拔不起来。
「如果你爱我，为什麽不肯抱我？」若欢的哭嚎那麽痛，他挥舞著拳头，打在关煜身上，一句话却惊动在场所有人的心！「为什麽不让我成为你的人！为什麽不让我的身心都属於你？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方便的管家吗？还是一只捡来的、只会对你摇头乞怜的小狗？你是不是根本不爱我？是不是？」
月光心一惊！
他们相识十二年，同居也有四、五年之久，两人之间竟然没有发生肉体关系？这......这难怪若欢的心会动摇......
「欢！我爱你！是真的爱你！」关煜将若欢紧紧抱在怀里，似乎想将若欢揉进自己身体里，好让若欢一辈子都不会离开。
「你别这麽说！求求你不要这麽说！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去伤害你......」不减的雨，狠直打落在两人身上，这样的疼，却比不上两个人心头那种因为心事隔阂造成的那种痛......
「我究竟是你的什麽人？我们没有关系血脉，更别说婚姻上的任何契约，我不懂......我不懂！」若欢把自己从关煜的胸膛推开，湿透的脸上眼泪滚落不止，红肿的眼眸泣不尽伤心事。
多年来自己不曾开口的问题，就是因为害怕面对他逃避或迟疑的表情。
若欢知道，总有一天，他还是会开口问！他真正害怕的，是这个问题背後，两个人维持多年的平衡关系就要崩溃......
关煜伸出手，若欢却退了一步，逃出他的怀抱。
「若欢！」关煜一咬牙，他深知这时候腼腆只会造成两人更大的隔阂！他瞪著若欢无神的眼眸，誓意不会让若欢离开自己的！「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我不许你丢下我！」
「我，我不知道！我也不懂！我无法继续待在你身边，我......」若欢泪眼难止，他哽咽地无法再开口。
若欢抱住自己的头，几乎裂开的痛楚让自己脑袋一片空白，不能再想了！
不能......
「你睡吧！」
若欢发现自己退入一堵温暖的胸膛里，低醇的声音缓缓飨起，大而结实的手掌落在自己眼前，是月光。
「我说过我会守著你，只要你退入我怀里。」他手一掩，阖上若欢的眼眸。
若欢的身体几乎是立刻认输似，在那瞬间身体一软，在月光的臂膀里昏睡过去。
「若欢！」关煜上前，月光却更急快的退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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