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见了。」月光伸手，将昏靠在自己身上的若欢拦腰抱起，侧著头对关煜说。「让我接手吧！」
「月光！放下若欢！」关煜怎能让自己一心所系的那个人离去？他伸手就要拦住他们。「他不该属於你！他是我的！」
「你还不够成熟到足以拥有他。你应该看得出来他想问你很久了。相恋十二年，却无法发展肉体上的亲密关系......你要怎麽让他恋著你？对你释怀？」月光用关煜的外套披盖住若欢，让他少淋一点雨。
「是你该放手了吧？如果你只把他当一个管家或弟弟......甚至只是一只狗的话，那把他交给我吧！不要再扣著他了！」月光冷冷说完，丢下雨中的关煜，抱著若欢就回头往医院走去。
◎ ◎ ◎ ◎ ◎
「就这样？」毓海看起来极优雅地扶著脸上的银边眼镜，那张自若的脸孔压抑著情绪，唇边终究冒出冰冷无情的声音。
「我知道的都说完了。」月光耸耸肩，他说。
「你似乎很讶异他们没有性行为这回事？」毓海捻捻鼻头，开口问。
「没错。」看著关毓海眉间打紧的大死结，月光不懂为什麽关医生会有这样的表情。自己认识的医生总是笑著、自若悠閒的......
「煜来对我说，他们决定要同居，而且还把他们的感情告诉我。」毓海摘下眼镜，先是放在办公桌上，却又难掩焦躁的弹弹桌上的眼镜。
「我说可以，却规定他们不许有性关系。我给煜六年的时间，只要他能忍耐，而且不让若欢知道的情况下，我就承认他们的关系。我是关家第十四代的宗长，只要我说声别烦他，结婚跟继承人的问题就不会落到他头上，我的认同是最有力的证书。」毓海倒入大皮椅里，脸上有著一些悔恨。「妈的！事情为什麽会变这成这样？我一直看好他们的！」
月光瞪大眼，毓海的话把他方才所认知的一切给击碎。
一旁的两个人更是呆然杵在那里，短短十分钟内，他们听见太多原本他们不该，亦不用知道的事实......
「算了！我不管了！」关毓海一脸不爽，他摆明捶桌子赶人。「你们回去吧！我今天晚上我说的太多了。」
三人沉默起身，陆续离开。在月光要出门前，毓海唤住他。「月光，各人造业各人担！若欢算是我的异姓兄弟，你若敢亏待若欢，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毓海藏在透明镜片後，那一双锐利的眼神透出威胁的气氛，他一字一句的说。
「小心自己的身体，你回去吧！」月光点点头，离开医院。
半个月後。
「若欢，这次出院，拜托你别再来啦！」关毓海一袭白袍到病房里巡视，看到准备出院的若欢，揉揉他的头，笑说。
「嗯......」若欢栗子色的头发长了些，刚刚好可以盖住额头上的旧伤痕。他抬起头，那双澄清的眼眸望著毓海，一抹飘邈无魂的笑容应酬似地挂在嘴边，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应了声。
时间过的很快，十五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过了。
在加护病房治疗一个礼拜多，若欢终於情况好转，可以转到普通病房观察。
可是若欢变了。
总是甜甜笑著、总是冷然浅语、总是惹人怜爱的若欢转了个性。
他绞著自己的手指不停，他啮咬著自己的双唇到出血，他不再开心的畅言谈笑......他开始伤害自己，在人前看不见的地方。
而每天来陪著他的，是月光。
若欢呆呆坐在床上，有时睡著、有著醒著，总是不说话。
他的心里崩落了一样极重要的东西，而且那样斑驳的......碎了满地。非旦再也拼凑不回、连碎片都还会刺的扎人疼......
月光什麽都没问，什麽都没说，只是陪著他。
「今天起，要在哪里落脚？」毓海知道若欢的母亲早已过世多年，在跟关煜同居前，他跟关煜一家人住在一起。为了念书，他跟关煜同居在外，如今，他不可能再回去那两个把他当家人、当情人的房屋里。
「医生，我会照顾他的。」若欢没任何回答的意愿，门後的月光慢慢开口。
「是吗？」毓海了然。「那我会把你的东西送到你所在的地方去。」一些课本，证件等都还放在关煜那里，对若欢想必不方便吧，毓海体贴的说。
「毓海哥。」望著毓海的若欢突然开口，且深深鞠个躬。「对不起，这次给您添了许多麻烦。」
月光没对若欢突来的言论说些什麽，他看著毓海一抹苦笑，无言以对。他背起若欢少得可怜的行李，牵起若欢就要离开。
「若欢。」两人才出病房，关毓海追上来，唤住他。「有什麽问题，就来找我，知道吗？」
「嗯......」若欢还是一样扬淡，他应声，而月光则是对关毓海颔首，点头轻笑後，才带著若欢离去。
◎ ◎ ◎ ◎ ◎
「允允。」
才用脚关上门，熟悉的声音就迫不及待的唤住他。
允君怜叹口气，心中暗叫不好！
这下子，麻烦找上门了。
等在门边的米智天一脸『总有一天等到你』的哀怨表情，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金发加上一身黑衣的挡在电梯门板上，显眼的让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你别逃了！」
允君怜开始考虑是否应该要改走楼梯以求安宁，小米改巴住楼梯口，开始施展他专长的碎碎念攻击。「自从出事到现在，你追著关煜去，後来发生什麽事也不肯说！我去关煜家，把电铃按到坏他不开门，在门外打地铺他也不出门，允允！关煜不可能在自己家里种米吧！你一定知道他在哪！」
允允知道在劫难逃，用双手遮耳朵，索性采取『不听不听我不听』的政策。
「允允！」允君怜左躲右闪，小米紧追在後，允允依旧是不听、不说、不答的三不政策。小米冒气，他停下脚步，连名带姓的叫他。「允君怜！站住！」
唉！又来了！听他直接喊出自己的名字，允君怜只觉得头痛起来。
小米的个性耿直，一眼就能看透，跟残烨倒有点像。先声夺人再说！允允转过头，走近小米，直直伸出手指头，比出一根手指头。
「一、我不能带你去见关煜。」直指在小米眼前的修长手指，允允厉声道出米智天想要求的一切。
「我......」
「二、关煜办休学，他想安静一阵子。」不让米智天有机会开口，允君怜又堵住他的第二句话。
「可是......」
「三、他现在过的很好，三餐正常，睡眠安稳。」这次小米抓准时间，却只多说了一个字，再次被打断。
「我想......」
「四、关煜没回家了，你别在他旧家等他。」允允完全把握『快、狠、准』的原则，一派乾净俐落，却还忍不住追加一句。「别再害他触景伤情。」说完，他把挡路的小米移到一边，转身就要走。
「那若欢呢？他就跟若欢分开了吗？他不想再得到关医生的认可吗？」米智天没这样就让允允开溜，他整个人黏住他，再次逼问他。
「......」允君怜抬起头，看著他好一会，才说。
「我不知道，你问他吧！」他按电梯，把黏在自己身上的小米给抡开，走进电梯。
「问他？要我去哪里问？」小米呆呆看著电梯门关上，他站在那里，不知道有谁会回答自己的问题。
允君怜的屋内，铁门的另一边......关煜站在那里。
那头总是若欢一手整理的黑发杂乱披散在肩上，手上的烟不曾停过，一根菸接著一根菸抽，刺鼻的菸味弥漫了整个房间。
包括隔壁。
「又是菸味。」月光抽抽眉头，不悦的说。
「隔壁的是怎麽了？突然犯起烟瘾来了？若欢，你还好吗？」他回头望著沙发上的人，柔问。
若欢坐在客厅的紫色沙发上，两条腿屈弯在身前，双手抱脚。
睁开紧阖的双眸，他澹然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他不会介意，因为那是自己闻习惯的......关煜的烟味。
小米不抽烟，允允抽的是黑大卫，而关煜习惯抽BOSS......关煜就在隔壁。
一想到此，若欢觉得自己那凝了层冰的心，裂了一丝丝的破绽，从自己心中央裂了开似的，有一种被撕碎的痛。
「怎麽了？人不舒服吗？」月光关上阳台上的窗户，走了过来，看著若欢有些显白的脸色，他问。「还是不想住在允君怜的隔壁？」
若欢还是没开口，他逼自己扬起笑，像只温驯小猫似的，将头靠在月光壮硕的肩膀上，在月光脸颊上落下一个又一个轻吻。
「若欢！」月光推开他，柔声轻斥。
「别做傻事！你最清楚爱情与性是两回事，别引诱我！我不是那种趁虚而入的人。」
将若欢接回来到现在，若欢还是向学校请病假。
他像抹魂魄般的身置家中，大部分的时间，他静静坐在角落，一遍又一遍的反覆听著『阿甘正传』的电影原声带，谁都看得出他只是一个空壳子。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像关煜那样，能够陪你一二十年......」月光说。
若欢皱著眉头，他不懂月光脸上难以形容的寂寞，他出手轻探月光的脸庞，他感激他的斥责，却无法了解为什麽月光一副生命短暂的认命神情。
「什麽时候开始上学？」月光回过头，望著若欢的表情已经不再悲哀，他问。「我去帮你拿课本跟衣服。」
◎ ◎ ◎ ◎ ◎
「若欢！」
小米不经意抬头看著经过身边的那个人，讶异的喊住他。
「小米。」一身白衣的若欢停下脚步，回头望著米智天，点点头浅声打个招呼。「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你今天起开始上学了？」小米跟原本一起说话的朋友告歉，与若欢并肩走在校园里。
他打量著若欢，脸上的伤早已痊愈，只有额头留下一浅色伤痕，白色衬衫白长裤的他，把他原本就有的飘邈气质衬托的更出几分......像个鬼魂。
「嗯......也休息了好久，这个学期要拼一点，不然可能会因为出席时数不够被留级。」若欢低头看著自己的指尖，勉强的笑说。
「若欢，你别逞强了！你这样强颜欢笑，关煜他也避不见面的办休学。」看著若欢强扯的笑颜，小米的心头就越不舒服，他叹气，慢慢开口。「他失踪了，现在大概只有允允才知道他在哪里了。」
「......」若欢原本低下的头，现在更低了，他想想，才又勉强提起笑容的开口。「是吗？给你们添麻烦了。」
关煜在隔壁。
拧窒在心头、若欢一次次的提醒自己......
关煜在隔壁，只跟自己相隔一道墙。
两人以前住在一起，没有任何距离；现在只相隔一道墙，那种感觉却是两个人分别伫立在天涯海角似遥远。
若欢知道他在那里，明知道看不见他，又莫名害怕看见他。
「若欢，跟谁在一起都没关系，要幸福喔！」小米捧著若欢有些苍白的脸颊，无任何嫌隙的落下一吻，却又笑开来。「哈哈！虽然很像喜饼广告，但是你一定要幸福喔！」
「嗯。」若欢搂住比他高出一颗头的米智天，在说话的同时，泪眼朦胧。
「对不起，都是我破坏大家之间的和谐。」朋友的支持，温暖的胸膛，这一阵子若欢真的累了，他想要一个可以让他放松不动脑，可以支撑依靠的人。小米对自己说的话，让他忍不住松懈下来。
「欢！」一看若欢哭了，小米更是手忙脚乱的，经过身边的人都向他投来怀疑的眼光，小米只好边哄著若欢，边把他带到凉亭里休息。
两分钟不到的体贴，小米没耐心等若欢停下眼泪，他一手一边拉开若欢那张哭的都是泪水的小脸，开始欺负他。「你看看，你看看，哭起来好像小猪喔！栗子色的小猪！」
「我、我才不是小猪！」一听见自己被比喻成小猪，若欢擤擤鼻涕，开始反击。「小米才是金色小猪！米米猪！米米猪！」
「欢欢猪！欢欢猪！」看著若欢好不容易绽放笑容，小米松一口气，他还是喜欢这样的若欢，开始叫闹个不停。
若欢又是哭泣又是笑闹这一幕，映入伫立在旁的两人眼帘中，他们显得很沉默。
「看起来他很累......」允君怜把视线从小米跟若欢身上收回，淡然开口。
若欢本来就纤瘦，现在看起来简直不经风吹似飘邈。
「......」身边的男子纠结一张好看的脸，紧锁的眉心看得出他一身的憔悴。
关煜漠然移开视线，望著自己指间的飘荡的烟，沉默不发一语。
今天关煜回学校来拿放在社团教室的东西。
偏偏这麽巧的，若欢也在今天开始上课，关煜望著若欢，很难形容心里的感觉。
很多事都已经模糊不清时，心里最沉痛的，就是那个下雨的夜，若欢的泪夹杂著雨水，对他泣诉他对两人关系有多脆弱，多易碎......那是自己从来都没去注意到的一环。
因为跟毓海的约定，所以自己跟若欢并没有性关系。
天知道看著睡在自己怀里，小露肌肤的若欢是多麽诱人，关煜只能亲吻他、拥抱他，却绝不准自己在毓海点头前，去得到若欢。他以为没对他说，若欢会懂......
与其要让一切走到眼前如此，关煜咬牙，他熄掉手上的烟，转身对君怜说。「君怜，别问、别说、别阻止我！」
「关煜？」允君怜还来不及问，身边的关煜却已经像风一样，走出两人所在的地方，直直的往若欢跟小米走去。
「咦？」小米笑得泪眼迷蒙时，出现在眼界内的男子让他傻傻杵在那里，他伸出手，直指往若欢走来的男子，不知道要说什麽。「你......」
「怎麽啦？」发现小米不对劲，若欢顺著他手指的方向转过身去，不知为何出现在眼前的人，让自己脑袋一片空白！
是关煜。
他披散那头黑发，一身轻便的黑色简装，端正好看的五官散发一股悍意，那片刻若欢脑海里闪过许多问题！
为什麽关煜会在这里？他不是休学了吗？他要干什麽？
一个个问题闪过自己意念的同时，关煜更直线的朝自己走来，伸出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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