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佑虽是朝中权贵，但善于拉拢人心，所以卢家的势力在朝中才越来越大，魏王重病后几乎没人能压制得了他。
“叶大人，今后有劳了。”凌无忧笑着还礼，暗中打量叶暄，却不妨被他用冷冷的目光扫到，二人眼光相交不过刹那，凌无忧就已感到了他眼中摄人的寒意。
凌无忧一征，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会有如此敌视的目光，干笑了两声，显得有些尴尬。
卢佑看在眼中，微微一笑。他对与夏结盟没有兴趣，派叶暄负责此事，正是因为叶暄曾向他表明过，强烈反对在此时与夏搞什么和谈。不过既然使团都已经到来，宝物也已经献过，与夏国在面子上总要过得去，所以做做样子让他们去谈上几天也无妨。只是以叶暄刻薄的个性，这林知悔恐怕要处处碰钉子了。
“明日一早我会去驿馆找大人相商和谈事宜。”叶暄低头又做了一揖，退回本队。
他心中不屑的暗哼一声，这个林大人看上去像个温吞的读书人，脸上更是藏不住心事，传说夏王是个心思慎密做事周详的人，怎么会派这样一个人来谈结盟的大事？突又心中一跳，莫非这林知悔只是假装如此，而另有什么阴谋不成……
朝事已毕，凌无忧轻轻松松的将碧血赤玉送出，此时他与齐啸宇站在宫门外，与魏国众臣寒暄话别。
看到胡达向他们这里犹豫的望了几眼，终于还是没有上前说话，跟随着太子的车銮离开。齐啸宇心中暗笑，接下来要做得就是去向这位大哥请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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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午后，胡达正在禁军的校所里生闷气，手下突然来报夏国使臣前来找他，忙迎了出去，外面果然是他那两位新认的弟弟。
“三弟！你不知今天上午你那一番话，可把太子殿下害惨了！”胡达将两人领到无人之所，闩了门，这才哀声连连。
“不过也怪哥哥我，没有说清楚收取夏王的礼物对太子殿下是如何意义。唉！都怪我当时觉得这些关乎魏国争权夺位的事不好宣扬，才犯下如此大错！”胡达回来后想了许久，又觉得不能全怪两个弟弟，自己一直认为因有卢佑的阻挠，夏王的礼物不可能送得出去，所以自己也有没把话说明白的责任。
“大哥如此说，知悔真是惭愧的无地自容。”凌无忧拉住胡达的手，满脸的无奈与羞愧。
“这件事不怪大哥，其实我们已经猜到太子殿下是想借收取国宝之事显示地位，归拢人心，可我们却……”齐啸宇默默摇头，也是神情黯然。
“大哥，我们破坏了太子殿下的计划，如今是来请罪的……”凌无忧干脆跪了下去，沉声道。“因为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两国能够结盟，不能在献宝的事情上有过多耽搁，所以换了一种方法令魏能早日收下礼物，希望大哥能体谅我们兄弟的苦衷……”
胡达微愣，没想到他们竟早已猜到，再想到两个弟弟明明可以装糊涂混过去，却把一切对自己坦诚相告，忙伸手将凌无忧搀起。
“唉……我们光顾着自己，却没想过二弟三弟此次前来身负重任。如果无法开始和谈，想来你们向夏王也不好交待。可叹我们兄弟三人各为其主，若有朝一日能共展抱负该是何等的美事。”
“唉……能得到大哥的体谅，我们算是能稍稍安心了。”齐啸宇跟着胡达叹气。
“若要我说，太子殿下根本不需要弄这些虚的，直接拿下卢佑一党，看殿下登基时还有谁敢做反！”胡达为人豪爽，此时已经想开。
“大哥说的太简单了，卢佑的势力根深蒂固，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能妄动，否则只会逼他们提前造反。”齐啸宇摇头表示反对。
“唉，我只是说说而已。”胡达苦笑。
“不过我已将卢建周派杨威扮做贼寇偷取赤玉一事禀明了太子殿下，殿下说这是个铲除卢家势力的好机会，只是时机未到，命我先不要声张。”
“如此甚好，这世道不能总让奸人得志。”凌无忧轻吁了口气，略微犹豫了一番，才又开口。
“我们还有事想麻烦大哥帮忙，不知道方不方便。”
“你我兄弟之间还谈什么方不方便，只要我能办得到的，三弟你尽管说！”
“说来惭愧，我们在这种帝位未定之时来魏，也知道在此刻商谈两国结盟之事太不容易。我们此次来魏其实另有目的，是想看看哪位皇子最有登基的可能，最好能在他登基时帮上一把，卖给将来的魏王一个人情，这样夏魏两国才能真正的结盟，共同对付东方的梁国。”
“那你们觉得如何，谁才有登上帝位的可能？”胡达听得吃惊，这岂不是表明夏王想插手魏国内部派阀间的争斗。
“只一面，要我如何分辨。”凌无忧无奈的摇头。“不过今日一见，卢佑果然权倾朝野，他的态度对太子殿下并不恭敬，但满朝文武竟没有人敢出来指责他。”
“那依三弟的意思，夏有可能会帮助安王了？”胡达闻言冷哼出声。
“大哥莫恼，我们把大哥当做自己人看，所以有什么话就都直说了。从感情上来说，小弟当然希望大哥辅佐的太子殿下登基，但我们受了夏王重托来此，无法依着感情行事。否则若帮错了对象，直接关系着两国将来是打是和。”
“现在情况未明，三皇子安王在卢家的辅佐下确实有称帝的野心和实力，而太子殿下的实力也许不足，但他继位名正言顺，应该能得到魏王前臣的拥护。事情关系重大，没有真正明朗前我们谁也没有胆量敢表明支持哪边。”
“我们兄弟一直为此事苦恼，如果将来安王得势，我们若不按夏王的命令助他称帝，便是对夏王的不忠，反之恐怕要与大哥兵戎相见，则是不义。唉……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太子能顺利登基，那样就天下太平了。”
胡达本有些不快，但没想到他们竟然把夏王想帮魏国新皇登基这种机密的事情告诉自己，还把眼前的形势与他们的无奈都坦诚相告。这些毫无保留，发自肺腑般的话语让他感动的眼热，一把拉住两个弟弟的手。
“好兄弟！若真的太子无法继位，我胡达就解甲归田，决不让兄弟为难！”
“大哥！到那时我也辞官不做陪大哥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凌无忧握紧胡达的手，激动的微微颤抖，眼圈发红。
“当然还要算上我一个！”又一双手握上来，齐啸宇似乎也很感动，六只手握在一起被他摇了几摇。
诶诶，拉拉手就完了，怎么还握住没完没了的。
啊呀，我太入戏了……
两人眼神的交流不过一瞬，胡达自然看不到。
第八章
“只是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不可为外人所道，否则若被发现夏王想插手别国内务，夏将会成为众矢之地。我们与大哥一见如故，为了以后不与大哥发生误会，才据实以告，大哥一定要为我们保密才行。”等大家都平息了激动的情绪，齐啸宇才又开口。
“二弟放心，你大哥我虽然是个粗人，但分寸还是懂的。不过你们说夏王想暗中助魏的新皇登基，好与魏真正的结盟，但不知夏王是怎么个帮法？”
“大哥，夏与魏比谁强谁弱？”凌无忧微笑着问道。
“夏这几年形势很好，若不是去年那场大败，夏的实力应该还优于我们。现在嘛……应该是半斤对八两。”胡达说得倒是实话。
“那夏王齐啸宇在魏国的声名如何？”齐啸宇也来了精神，他也想知道自己在别国百姓的口中是什么样子。
“虽然是敌国皇帝，但夏王年少有为，知人善用宽以待人，算得上是一位仁厚明君，除了听说他好男色外，在魏国的风评倒也不差。”说到这里，胡达暗叹，太子殿下也是知人善用，以仁厚著称，只可惜生不逢时，皇上霸着皇权不放手，不肯给太子过多的权利，才造成了如今这种局面。
凌无忧暗中好笑，啸宇好男色之名果然声名远播。清了清嗓子，又继续道：“如果与魏国实力相当的夏国皇帝公开表态，太子殿下是他所尊敬与向往的对手，这不是比收夏王国礼更能表明太子殿下那独一无二的身份吗？”
“对啊！百姓会拿夏王与太子殿下放在一起相比，能让夏王也尊敬向往的人，在魏除了魏的皇帝还能有谁！那些手握兵权的老臣们自然也会认可太子殿下的实力而归心于他！”
胡达兴奋的猛拍桌子，齐啸宇却暗中苦笑，说‘尊敬’也就是了，怎么还多带个‘向往’。那个身材臃肿的方天昊自己可从没向往过。
“而暗中夏还会提供金钱物资，帮助魏的新皇继位……”说到这，凌无忧放缓了口气，脸色又转得阴沉。
“夏王齐啸宇是我的师兄，我也最明白他绝不会在对他无用的事物上下功夫，而他肯帮魏的新皇，不过是想联合魏的力量消灭东方的梁……再说的长远一点，等梁国被灭之后，魏夏必定开战！”
凌无忧说的语重心长，不过是要向胡达施压，让他认识到如果太子没有明显的作为，夏必定不会帮他登基，而且说明这只不过双方一时利益的交换，这才更显得合情合理真实可信。
“也就是说，若夏王认为太子殿下没有继位的希望，肯定会全力帮助安王。而我们正是因为深得齐啸宇的信任，才来到魏国充当他的耳目。我们受他所托在先，所以即便将来会对不起大哥，也不会传递假的消息回去。还请大哥见谅！”
齐啸宇跟着添油加醋，制造压力，并且大有把丑话说在前面的意思：虽然我们兄弟情深，但绝不会为兄弟之情而坏了夏国的大事。
“受君之托当忠君之事，大哥理解你们。若你们是只顾私情而不顾大义之人，我当初也不会与你们结拜。”胡达冷静下来，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
“我要立即进宫面见太子殿下……”
胡达看着两人犹豫不决，又似是咬牙定下了什么决心，沉声道：“刚才咱们兄弟所说的话我不会告知殿下，二弟三弟放心吧！”
胡达犹豫得是如果把另有如此简单就能收拢人心的方法告诉太子，太子定会胁迫他们传假的讯息给夏王，若太子最后能登基还好，如若不能，岂不是害了这两个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兄弟。
凌无忧点头微笑，“小弟自然信得过大哥。”
“而且我们今天来也是想求大哥帮忙，因今日之事太子殿下对我们定有很深的成见，小弟想请大哥帮忙化解太子与我们间的误会。只要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们也会尽力帮助太子殿下！”
“这点小事尽管放心，太子是心胸开阔礼贤下士之人，若将来太子能登基，定会亲来感谢二位贤弟！”胡达暗自感叹，幸亏这次能认到这两个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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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了胡达，二人悠悠然回到了驿馆，已快到了掌灯时分。
“有几个？”
“一个，你又不是听不出来，何必问我。”齐啸宇笑道，“不过跟着我们到禁军校所的与跟着我们回来的不是同一人。唉，我们还真是引不起他们足够的重视。”
两人早已命人暗中把这二层的驿馆小楼翻查了仔细，特别是他们住的房间，更是亲自把角角落落扫了个干净，确定了没有密门藏人地听机关之类的布置。魏本就不重视他们这队结盟和谈的使团，倒是方便了两人的说话行动。
“会是谁派出来的？”凌无忧继续发问。
“你是专门来考我的吗？”齐啸宇叹气，歪头看他，那双点漆般的眼晴正闪着兴奋的光。
“今日见了魏的群臣，我只对一人有兴趣。”
“叫叶喧是吧……”齐啸宇撇撇嘴，虽然知道他说的兴趣是指何意，但还是忍不住心中泛酸。
“昨日宝物还在我们手中时不见有一人前来跟踪刺探，今日献出去后却立刻就被人盯上。嗯……有点意思。”凌无忧说话时不见一点的担心，反而兴高采烈。
“我们前来打的献宝和谈的名号，但魏国上下眼中只有那个宝字，和谈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如今我们宝也献了，估计再呆个两日他们就想打发我们走了。不过他们都忘了，请神容易送神难。”齐啸宇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也不禁有种虎跃龙潭的兴奋之感。
“只是不知道胡达会不会向方天昊说出我们另有密令……其实我倒希望他说出来的好……”想到胡达，凌无忧总会良心不安，若胡达这次出卖他们，才能找回平衡抵消那种愧疚感。
“无忧……”齐啸宇轻抚他的肩头。无忧虽然诡计多端，但并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更因为从前的种种，他的性格已经平和了很多，不会再任性妄为做事不留回转的余地。但如今自己与他，要的却正是心狠手辣！
“别担心我，还是想想若他说出来，我们该怎么应付吧。”凌无忧拍拍他的手，微笑道。
毕竟想要什么，还是自己最清楚……哪怕会令人失望，被人唾骂，会有许多的无辜者受到伤害，但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就算是昧着良心，也会继续做下去。原来自己从来没有改变过，仍然和从前一样是个自私到底的人。
“若他说出来，我们定会被方天昊软禁，正好可以接近他。以他急切需要立威的心态，不怕他不上勾。若是不说，改选另一条路就好了。”齐啸宇笑的自信，早就想好了万全的计划，不只一套的方案，虽然临时有些小的改变，但却无关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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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暄很不耐烦，但为了做到和谈起码的职责，只能忍受着对面那人滔滔不绝如洪水泛滥般的长篇大论。他已经不停的说了两个时辰，难道不会累吗？
“叶大人，您看刚才的这些提议可好？还有需要补充的地方吗？”凌无忧说完，端起茶碗抿了口茶。还真是渴了，这叶暄听自己说了一上午，几乎就没开过口，就算只是敷衍也太过了吧。
“很好，我会请示皇上定夺的。”看到他终于说完，叶暄站起身。“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啊？叶大人要往何处？”
“林大人如果没什么要说的，日近晌午，我自然是回家去。”
“整个上午都是我在说，叶大人难道没有什么意见要提吗！”
“我没意见，一切由皇上说了算。”叶暄口气冰冷，瞥眼看他。
“皇上？皇上不是重病不起吗？你要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凌无忧似是气愤的抬高语气。“我国诚心想与魏结盟，你怎可如此慢待于我！”
“我国并不想与夏结盟，我就可以这样慢待你。”叶暄一句话能把人呛个半死。
说罢拂袖而去。
凌无忧叹气，默默收拾着桌上那些写满了有关两国结盟事宜的纸张。
“林大人，您别和叶大人一般见识，他脾气就这样古怪，对看不顺眼的人没什么好话。”
旁边一个礼部的小官吏有点看不过去，上前帮他收拾。再怎么着这也是从强大的夏国来的使者，叶大人怎样也不该如此不留面子。
“唉，林某自认为并没有得罪叶大人的地方，不知为何他会这样。”凌无忧一脸的苦笑。
“不是您得罪了他，是叶大人从一开始就极力反对和谈……”小吏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骤然打断了话头，干笑了两声。“我们备下了酒席，请林大人和众位夏的大人们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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