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无忧却好像没注意到,仍是温和的笑着,同使团一干人等来到酒楼。酒是好酒,菜也是好菜,但少了叶暄这个主家,一点也没有酒桌上该有的气氛。 本该陪同使团的叶暄此时却在御史府内。 “叶暄,不是让你好好招呼客人,怎么又到我府上来了?” “卢大人!那个使团在此时来魏肯定没安好心,快下令把他们赶回夏去吧!” “年青人,不要太心浮气躁。”卢佑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又现出一丝狠辣。“我们还没有摸清他们究竟是为何而来,现在就放他们回去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昨晚叶暄来报,他派人跟踪林知悔,发现他与他的侍卫一起拜访了胡达,之后胡达就进宫去见太子,这其中一定大有文章。哼哼,若是能抓到太子与夏国使者暗中勾结的证据,拥立天锦称帝将会名正言顺。 “卢大人……莫非您有什么安排?”叶暄皱眉。从一开始就觉得夏国使团来魏是别有用心,特别在大殿上看到林知悔后,更觉得此人不简单,那个把自己隐藏在迂腐书生外表下的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还记得数月前曾议过禁军左副统领空缺的事吗?我提议调西关城的杨威担任,太子想提拔他们自己的人,最后争论不下不了了之。今日早朝时张伯渊重提旧事,我与太子再次力争,算兵部尚书常远那老家伙长眼,这次帮我说话,终于压过了太子。杨威四日后就该到任,到时京城禁军里就有我们的势力,还用怕有人会暗中搞鬼?” 卢佑笑的得意,从今以后他不但在外握有重兵,而且在京城之内也拥有了兵马,到时拥立他的外孙称帝将不再是难事。或者……干脆逼宫夺权,方家的皇帝坐了二百多年,现在也该轮到卢家来坐坐了! “恭喜卢大人……只是……”叶暄似乎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只是什么?” “不,没有。既然大人早有安排,那是学生多虑了。学生会再去接触夏国使团,希望能发现他们有何阴谋。学生先行告退。” 虽然觉得杨威在此时突然能够调任禁军左副统领一职有些意外,但怎么样也想不出能与夏的使团有何关联……希望只是巧合吧…… 卢佑看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道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对某事如此上心。叶暄虽然聪明,但平时过于散漫,对其他同僚们总是爱答不理,使得这本该很出色的年青人并不显眼。不过这都没关系,只要他记得自己是提拔他的恩师,对自己绝对忠诚就够了。 ∷∷∷z∷∷y∷∷z∷∷z∷∷∷ 凌无忧很诧异的望着这位不速之客,不久前他还冷言冷语的说要慢待自己,这会却又要接自己到聚仙楼赴晚宴,说是为中午的事情陪罪。 虽然宴无好宴,但齐凌二人却很乐意去。毕竟煽风点火这种事,要火头点得多了,烧得才会旺,势头才会足。为了免得齐啸宇总跟着自己太过显眼,凌无忧又叫上了三个同来的官员,一行五人坐上了叶暄的马车。 第九章 聚仙楼上,虽然叶暄仍很冷淡,但还是先站起举起了杯子。 “今日叶某的言行太过失礼,请林大人恕罪,叶某自罚一杯。”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叶大人直言快语,乃是性情中人,林某平生最敬佩像叶大人这种敢说敢为之人,又怎敢怪罪。”凌无忧忙举杯回敬,庄重肃穆的样子令人无法怀疑他心中的诚意。 “不错,我说话是直,不过说的都是心里话,不像一些人总是言不对心。”叶暄却不屑的哼了一声,坐下为自己斟了杯酒,不但没把凌无忧那番话放在眼里,还有指责他说话口不对心之意。 “呵呵……是是。”凌无忧干笑两声坐回原位,气氛一时尴尬非常。 齐啸宇没有官职,只能坐到次席。心中暗笑这叶暄虽然对夏的使团产生怀疑,但他显然不是那种狡猾奸诈之人,如此喜怒形于色,与自己和无忧相比可说是两个极端。这种人只要不被他真正抓到把柄,就不难对付。而且他这点的小聪明,还正好可以被无忧利用。 一旁陪同的魏国其他官员心中都在暗骂叶暄,这回可是把夏国使者得罪透了。真不知卢大人看中他哪点,竟然提拔他做礼部侍郎一职。否则以他这种个性,就算是状元出身也早被踢到某个小地方做上一个地方小官,只能默默无闻的终老此生。 “叶大人,我看天色尚早,不如请林大人到隔壁去观赏歌舞如何?我们魏的歌舞揉合了中原与胡风之长,林大人定没有欣赏过。”酒过三巡,一名魏国官员看实在冷场,向叶暄提议。若被他们回国说起魏如此待客,真是失了魏国的面子。 聚仙楼隔壁的仙音阁是登州最大的妓院,里面的女子虽然沦落烟花,但个个气质优雅,能歌善舞,虽是青楼,但以表演为主。加上她们不菲的身价,仙音阁只有达官贵人富足商贾们才去得起,慢慢得便成为了招待贵客的玩乐之地。 “好,虽然我不喜欢你们夏的使团,但还是应尽全地主之谊。”叶暄略一沉吟后答应,差点没把那位官员的鼻子气歪。哪有这样说话的!好在看那夏使是个胸襟宽广之人,虽是一脸的苦笑,但并没有表现出愤慨之色。 叶暄思来想去,虽然觉得这林知悔必有图谋,认为还是应尽早把他们赶走为好,但既然卢大人说了一切都会在自己这方的掌控中,再接触他们看看倒也无妨。 □□□¤□自¤由¤自¤在□¤□□□ 下了聚仙楼迎面扑来一阵凉风,凌无忧似是有些畏寒的缩着身子,在那位提议来此的官员指引下进了仙音阁。 齐啸宇看得一愣,想到凌无忧曾说过为了收集情报,在登州的青楼酒肆混了足月,看他那故意隐藏身形的样子,这仙音阁中必定有他熟悉之人。 呵呵,莫非这里还有无忧的老相好不成。 凌无忧心中叫苦,没想到会再到这里来。不过自己之前来此并非用的这张面孔,想必这里的姐姐妹妹们不会识得自己。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小心为上。 仙音阁不愧为登州第一,整个院子占地数十亩,座座供客人们享乐的小楼错落有至,院内的曲桥幽柳水谢亭台间挂满了灯笼,映衬着红墙碧瓦,雕梁画栋,为夜间的美景更添别致。优美的曲乐歌声随着窗口的轻纱飘荡而出,美人曼妙的舞姿透出窗棂闪动着光影,在这一片歌舞升平中又有谁能看得出这个国家将有一场大乱呢。 原来那位官员早已订好厢房,房内宽阔,陈设典雅,不但有供客人们饮酒的红木圆桌还有一块不小的舞台。众人落座后一队清丽佳人款款而入,一时间丝竹飘荡莺歌燕舞,很快把刚才的不愉快掩了下去。 有美女相陪,气氛自然活跃得多。 一曲舞毕,众佳丽纷纷上前与各位大人敬酒,叶暄显然也是这里的常客,一位娇俏的粉衣少女依在他的身边,声音甜腻的向他撒娇。 “叶大人,您上次帮蝶舞姐姐谱了新曲,什么时候也帮燕儿谱一曲嘛。” “小燕儿就知道讹我,我帮你谱得曲子还少吗?”叶暄在这里再没有了冷漠的神色,笑着轻点燕儿的鼻子。 “叶大人帮我做的词曲就少,弄玉不依啦……”燕儿还没接话,又一名翠衫女子偎了上来。 叶暄精通音律,人也长的潇洒,仙音阁的姐妹对他向来都如蜂儿沾上了蜜糖,一时倒把其他的宾客有些冷落。 “怎么没见呤月小姐,我们还想欣赏她跳的胡旋舞呢。”看到众女子纷纷向叶暄争宠,谈论着曲乐的话题,一名魏国官员岔开话头。 “呤月身体有恙不愿意见客,谁都请不动她呢。” “呵呵,月姐姐是害了相思病啦……”坐在叶喧身旁的燕儿掩嘴轻笑。 “哦?呤月小姐一向清高,可知她是为何人相思?”叶暄奇道。呤月是仙音阁最红的姑娘,就算对自己也是淡而有礼,不曾太过亲近。 “月姐姐是被神仙公子迷住啦。”燕儿说话间眼中也露出一片神往之色。“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优雅俊美的公子,真像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一样。” “什么神仙公子,燕儿就会瞎说。应该是薄情公子才对!那会对呤月虽然天天甜言蜜语好得没话说,但这一离开快两个月了却再无音信。我看那个凌宇凌公子不过又一个逢场作戏的无情之人,这会早把呤月忘了,可怜呤月还在日日思念着他。” 坐在另一边的弄玉边说边为叶暄斟了杯酒,“那种薄情郎哪比得上我们的叶大人啊。” 凌无忧缩了缩脖子,旁边陪伴的女子殷切的帮他斟酒,“大人,您冷吗?” “有劳小姐,还真的有些凉了。” 一名魏官站起笑着关窗,“林大人由夏而来,自然不习惯我们魏的天气。” 得知凌无忧是夏国来的大官,众女七嘴八舌好奇的向他询问夏的风土人情。美女向来爱英雄,当然提到最多的是那个传说中英武无敌俊逸潇洒却不爱女色的夏国皇帝。凌无忧风度翩翩回答得体,不一会就博得了众位少女的欢心。酒桌上热闹了起来,这会才终于有了宴会该有的气氛,魏的官员们都在暗想,终于把被叶暄丢掉的礼节找回来了一点。 “林大人的声音真好听,若是能唱上一曲定更加动人。”一名女子听得入神,悠然道。 凌无忧急忙推辞不善音律,虽然说话时可以通过改变语气和声调让声音听上去不一样,但若吟唱起来可就不易再做到。这里不少的女子都听过自己唱歌,呤月更是被自己的声音所打动而恋慕自己。因为她的客人多是魏的高官,所以从她那里探听到不少关于魏国朝中的情报,比如太子与卢佑曾经争夺禁军左副统领一职未果的事。 好在那女子也只是说说无人附和,毕竟他现在身份尊贵,哪能让夏国来的使臣在妓院献唱的?那名女子也自知说错话,自罚弹唱一曲为众人助酒兴。 齐啸宇坐在一旁喝闷酒,此时才知道原来无忧在这里打探情报时竟用了他真实的面目。虽然现在江湖上已经没有了武圣要追杀他的命令,虽然魏不像夏那样人人把他视做仇敌,虽然这登州青楼不会有人认得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凌无忧,虽然他的本来面目最易博取女人欢心方便行事,可是心里就是不舒服。 牺牲色相……齐啸宇心中突然浮出这四个字,他暗中吐舌,千万不能被无忧知道自己有这种想法,否则他非和自己翻脸不可。不过凌宇这假名字……嘿嘿,看来他不管何时心里都惦着自己。 “连年战乱,苦的还是那些百姓。两国结盟本是大好事,不知叶大人为何极力反对?”此时气氛融洽,凌无忧自然而然的又谈到了结盟的事情。 叶暄冷哼一声,“连年战乱?那也是你们夏自建国起便东征西讨才变得连年战乱。自夏把数个国家吞并形成目前的局面之后,这两年可是太平的很。” “弱肉强食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只要中原不是统一的国家,战火就不会熄灭,百姓也不会有真正的好日子。想前朝的天朝盛世,百姓安乐万民归心,外帮异族纷纷前来朝拜供奉,若能再现当时盛况,那才是天下真正的太平。” “天朝又繁盛了多久?到头来还不是因为内部腐败导致民不聊生,最后又变得四分五裂。目前只有你们夏与梁还在莫明其妙的打来打去,而我们魏最近的一次战争,还是因为你们十年前侵略历国……”说到这里叶暄猛灌了一口酒,恨声道:“历本附属于魏,却被夏硬抢了去。当年的账还没算完,你们还有脸来谈什么结盟?” 听到这里齐啸宇不由纳闷,历虽被夏所吞并,但夏广施仁政,善待百姓,连历的前朝旧臣也没有亏待,历与夏早就融合在一起。因为历国并不富足,所以魏国虽然以保护自己附属国的名义出兵,但显然对历的兴趣不足,与夏草草打了几仗没占到便宜后,便退兵放弃了那里。这会怎么魏还有人提历国旧事,算那笔没什么价值算的账? 再细看叶暄几眼,是了,这人定是历国的高官贵族,说不定还是皇族之后,所以才对当年旧事如此耿耿于怀。 “叶大人,您难道以为魏国就能安于乱世?若夏梁并为一国,魏又岂能安在?” “笑话,林大人难道以为魏就会一定被灭?而不是由魏来一统天下?” “不敢。但魏目前形势如何,叶大人肯定比我清楚。说句不敬的话,假如皇上驾崩后,三皇子安王殿下要与太子争位,而二皇子平王又手握重兵在外不肯臣服,到时魏从内部分裂,还有什么能力与夏梁一争天下?” 魏国几位官员听到倒抽一口凉气,这林知悔好大的胆子!竟敢当众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众女也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大胆!”叶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冰冷的目光直视着凌无忧,似是要将他身上戳出几个窟窿。 “唉……我只是假设而已,叶大人请莫见怪。皇上定能吉人天相,病体康复,将来真正到了太子登基之时,想来平王与安王也定会尽心辅佐太子殿下。”凌无忧微笑着迎着他的目光,摇头轻叹。 “其实今后天下只要不归于梁,不管是落入魏还是落入夏的手中,对百姓来说都是一件幸事。因为梁王祝应龙残暴不仁,若将来天下落入他手,百姓们只不过是由战乱的火坑又跳入了暴政的火坑而已。所以我们此次来与魏结盟,不光为了夏也是为了天下的百姓,一定要先灭梁!至于之后夏魏两国是打是和,那都是后话,我们现在不愿去想,也不能多想。” 凌无忧说的有理有节,叶暄皱眉听他讲完,缓缓坐回了椅中。他讲的不无道理,难道他们真的是真心前来与魏结盟?而他刚才的那番假设,显然他也很清楚魏国如今的形势,皇位之争真的已一触即发。只是为何他们要在魏国形势如此微妙之时前来,难道是…… 叶暄心中一动,难道夏王齐啸宇有意插手魏国皇子争位之事,他是想暗中帮助某位皇子登基,好卖未来的魏王一个天大的人情,到以后联手对付梁国时让魏无法推拒? 自己这一派是要保安王殿下登基的,等老皇帝一死,外有卢周建的十万大军押阵,朝庭内更有一半的大臣都归于己方。只要安王坐上了皇位,反正还是魏的天下方家的朝庭,那些在外握有兵权的大将们见大势已去,也定然会归心于安王。至于平王方天兆,已在自己的领地固守多年,只要将来仍然维持现状,想来也会相安无事。如果太子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没有能力,守不住自己的宝座。 所以安王根本不需要什么外力的相助,仅凭目前的实力足够登上皇位了。心中猛然一惊,眼下是安王明显势强太子势弱,若他们暗中相助太子与安王相斗,恐怕就不是想卖个人情那么简单,而是有挑起魏国内乱之心! “林大人只要不是想挑拨事非,我叶暄就替魏国百姓先谢谢你了。”想到这里,叶暄推桌而起,下了逐客令。“时候已经不早,林大人请回。魏国不欢迎别有用心的客人,今日该谈的已经谈完,我们也尽过了地主之谊,我看明日一早,林大人还是收拾东西回夏吧!” 其他的魏官还在想林知悔讲得果然在理,却没料到叶暄突然翻脸,大惊失色下纷纷劝说。叶暄毫无所动,拉开厢房的门就要先行离去,却不想没走两步,又被一伙人拥了回来。 第十章 “叶大人要走?本王刚听说夏的贵使在此饮酒特意过来拜访,怎么你们这边已经要结束了吗?” 随着说话声进来一位青年,锦衣绣服,发束紫金冠,面相端正容貌不俗,只是眉目上挑,让这人多了几分狂傲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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