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华在我快要急疯的时候推门进来。 全身都被冷雨打湿了,果然穿得太少,一件单薄套颈的毛衣就是他全部的保暖措施。 雨水在他的头发上结成水珠,眉毛睫毛上也挂着同样的晶莹液体。 脸色又青又白,一定是冻坏了,非常疲惫的推门面入。 门外的走廓灯为他的身影镀上一层淡黄的光芒,象希望之神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我急切地扑上去,把他紧紧地按进我的怀里,寻找他冰冷的唇,狠狠地吻下去,舌尖伸进他口中一番胡乱搅动,用焦渴的动作发泄的不想言明的担忧和关心之情。 晓华一边回吻我,一边开了灯。 我们站在门前不停地吻,大有吻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之势。 互相饥渴地需要对方,互相热切地需索对方,似乎成了我们之间的唯一语言。 肢体代替没有空闲的嘴,让对方感受自己,触定对方存在的真实。 一直做爱做到两个人都无力再动,我仍紧紧地揽着晓华不肯放开。 两具缱绻的身体缩在热暖的被子里,鼻吼里相互喷出可以烫伤对方的热气。 冷冬仿佛不存在了,只要有对方的存在。 激情渐退后的余韵令晓华比我任何时候见过的都要美丽。 粉红色的脸,烧满情欲的眸,妩媚的表情,妖艳的目光,额角的小疤变成肉红色,随着眼睛的笑容微微地在笑。 蜷成小猫般的一团,窝在我怀里,我的手指在他光洁的皮肤上滑动,品尝着事后的甜点。 我的肚子又再"咕咕"叫起来,扫尽我们的雅兴。 晓华抬起头来,对我说:"没吃饭吗?我去下点面给你吃。" 我点点头,看着他从我的臂弯里离开,披上裕袍走进厨房。 骤然失去晓华的身体无尽的孤寂,可是随着晓华的走开,我回到逃避着不想面对的现实。 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很快传来打着煤气的声音。 我仍在床上,对厨房里忙碌的人说:"晓华,拿到了吗?" "当啷。" 晓华失手打破了一只碗。 只听到煤气燃烧发出的声音,接着是水开了的声音。 很久,晓华才答我:"拿到了。" 我开心地笑起来,虽然胸翼里有阵浓浓地酸楚和涩涩的愧意。 在最爱的时候,说出利用的话语,我鄙视自己,和荣辉一样是阴沟里的老鼠。 晓华从厨房里捧着面出来的时候,脸蛋比在床上还要红。 "晓华,躲在厨房里想我呀。" 我伸手去捏他的脸蛋,他把我从床上拽起来。 "去、去、去,吃你的面去。" 红扑扑的脸象只红苹果,我想扑上去咬一口,可是敌不过香软面条的诱惑。 寒夜里一碗热气腾腾地面条,我把眼睛埋进蒸腾地水汽里,让水汽润湿我的眼。 "唏唏呼呼"吃完面条之前,我以为会留在晓华家过夜。 没想到晓华拿起我的衣物和一个纸袋递给我。 当着晓华的面,我口里咬着面条打开纸袋。 晓华在我检验成果的时候走开去,帮我拿辣酱,拿来后才说忘了我不吃辣椒。 黄黄的牛皮纸袋里只有一张巴掌大的纸,象是从哪里撕下来,上面的数字是用手写下来的,一排是几个阿拉伯数字,一排是几个汉字的数字。 我把口里的面条囫囵吐下去,看着那些数字两眼发直,喜悦得差一点噎死。 这就是荣辉的底牌,这就是我的胜利。 我不会象荣辉那么傻,我将在明天递交报价的最后一刻亲手填上底价。 只要比荣辉的价格填少一个百分点,资讯港的单将是我的。 晓华不断地催促我快点把面条吃完,我以为他还想继续做爱。 等我三两口把面条吞下,想去抱他的时候,他把衣服塞在我手里。 "早点回去,早点睡觉,明天打足精神去竞标会。" 他麻利地收拾干净碗筷,让我摸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情潮渐渐冷下来,仔细想想,晓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递送衣服的时候趁机勾住我的手指,说明他也不舍得。 匆匆穿好衣服的时候,他坐在沙发里不眨眼地凝视我,看得我两次扣错了衬衫钮扣。 "晓华,别老那样盯着我。" "我想多看你几眼。" 我也想多看几眼晓华,从门的时候我仍然不舍地看着他,脚步缓慢地比美乌龟。 "家明--" 晓华追上来抱住我,我真怕他哭。 还好他没有哭,他只是眼睛红红地,仰起头向我索要了晚安吻。 我深深地吻他,因为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我与晓华的最后一吻。 是的,没错,我将再也不会来看晓华,所以我一直在拖,拖着不想走。 晓华却不知道我心中的决定,只是觉得因为他帮了我的大忙,今夜的情变得特别浓,今夜的意变得特别切,。 "晓华,把门关上,别受凉了。" 在我的坚持下,晓华先关门,把我的一颗心关在里面,从这一刻起我已无心。 空空的无心之人,明晨迎战荣辉。 第 九 章 兵败如山倒 外面的天气非常地冷,房间里开着暖气,仍然挡不住窗户缝里渗进来的寒意。 最隆重的黑色西装,再穿上本城难得穿一次的黑色长褛风衣。 从头到脚都是黑色,代表埋葬对晓华情感的心情。 暗红色的领带,陪着我去迎取今日的胜利,是晓华亲手结过的那条,精心地系在脖子上,柔软的意大利丝缎温柔地穿过指间,与肌肤盘旋,仿佛滑过晓华的身体。 下巴上没有半根胡须渣,清晨六点即起,泡过泡泡浴,从头到脸整理得干爽洁净。 对着大穿衣镜抚摸下巴,晓华最不喜欢我下巴上隔夜长出来的胡须根,笑着说每一次早安吻先吻到他的总是我的胡子。 套上雪白的新袜子,穿进擦得光可照人的皮鞋里,我差一点夸张地为今天特地去新买一双鞋子,曾经被晓华骂我神经病。 衣服非常厚重,整年也没试过如此沉重。 大衣下的毛衣里的衬衫紧贴在身上,肌肉与之摩擦,带来干涩的紧张。 不得不承认我很紧张,就算将衬衣换成柔软的T恤,我还是会很紧张。 指尖有一点冷,触碰到任何物品都带来微微的刺痛。 半个小时前我就已经把暖气关了,打扮一新坐在客厅里,等待出门的一刻。 昨天一整夜都没有睡好,在床上翻来侧去想着晓华。 他在做什么呢? 是否会因为没有我在他身旁而睡不着? 有没有想我? 我给过他一个许诺,如果今天赢了荣辉,会带他去地中海,他会否因此雀跃得无法入睡? 再次伸手摸我的下巴,想念晓华亲吻它的时刻。 荣辉美得象女人的脸上就从来没有胡子,会不会晓华因为这一点而不喜欢我的胡子? 手机声突然响起,把我吓得从沙发里跳起来,手里的手机惊掉在地上翻滚。 才想到荣辉,就有电话打进,我盯着手机一会,怕有东西会从里面跑出来。 理智回来,我用左手帮助右手,从地上捡回手机。 闪动的屏幕上,是罗中的名字。 哦,是罗氏总裁找我,并无与荣辉有任何关系。 "喂,罗总,您好,有什么事吗?" 万事皆成定局,我仍很紧张,心里有冥冥之感,事情不会如此顺利。 "没事,没事,只是看看你出发了没有,如果没有现在可以出门了。" 罗中的声音比我还要紧张,今日一局关系他的身家性命,他比我更甚。 原来天底下还有人比我紧张得多,令我不禁放松一些。 电话挂断了,手机松松地握在手里垂下来,再被塞入衣袋。 我想关掉它,犹豫了一下,最终不敢。 也许会有一刻,它是我救命的最后一线希望。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一早就喂过了黑黑,让它呆在小笼子里,免得回来的时候家里变成灾难现场。 黑黑现在长牙,见什么都咬。 关门。下楼。上车。开车...... 象是一系列机械动作。 外面果然比屋里冷得更多,我的手指刚握紧方向盘的一刻全冻僵了,差一点把车开去亲吻车库的白墙。 把车开上道路需要些毅力,将要临近春节,平时繁忙的大道上人车川流不息的情景好似昨日梦境。 冷清的街道,满地的落叶,飘着细小的雨珠,地全是湿的,偶而见到一两个行色匆匆的行人,都把头缩进衣领里见不到真颜。 车里去除皮革气味的香水散发出劣等的气味。 很久,整条大道上,只有我一辆车。 某个瞬间,我有种迷失的感觉,不知道自己要把车开到哪里去,该向左转还是右转。 我的思想被寒冷夺去,梦想中的胜利也不再热烈。 左边是荣华酒店,右边是晓华的家。 我停在亮起红灯的十字路口,灯亮了很久,红色的眼睛制止我情感的冲动。 启动的时候,我的车头被人一带,顺利地左转。 我为自己呼了一口气,放下晓华,一心一意惦记荣辉。 想象不出荣辉知道落败后会是什么表情,如果再告诉他是晓华出卖了兄长,荣辉会不会当场吐血? 没有什么比打败荣辉更能带给我激动和喜悦,车子里的暖气终于发生了作用,我的身体和心都渐渐暖和起来。 踏进荣华酒店大厅,一眼见到会议厅门口已经围了许多记者。 一群扛着摄影机、照相机、和录音机的勤劳的工蜂们,将荣华酒店的会议厅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尽管有不少保安在维护秩序,酒店大堂仍然闹闹嚷嚷,与大道上的寒流冷清恰恰相反。 年前政府有如此大的动作,实属罕见,几乎本城所有的新闻媒体都聚集一处,等着最热辣消息的出笼。 见到我走近,有人眼尖,一眼就认出我,大叫一声:"罗氏的陈总经理。" 呼一声,我立刻被围得寸步难行。 摄影机近在眼前,录音机几乎伸出我的嘴里,记者们的热情比酒店的空调暖和得多。 原本想趁机奚落荣辉几句,远远望见罗中在会议厅门口向我招手,恰好有保安过来救驾,我得以顺利脱身,立刻快步向罗中走过去。 "你怎么才来?" 罗中急得双手搓来搓去,在门口团团转。 我故做轻松地对他笑笑,拍拍他的肩,对他说:"罗总,别急,还不算迟嘛,离开始还有五分钟。" "快!快!快!" 罗中不理我的表情态度,一叠声地拉着我的衣袖把我带到座位上坐好。 我从公文包里取出报价书,罗中神秘兮兮地问我:"填好了没?" 看他紧张地样子,我反而轻松起来,左寻右看,发现厅里少了荣辉。 没有荣辉的会议厅立刻变得空荡荡,仿佛没有敌人的战场。 从罗中手里取过一支笔,并不打开报价书,只微微揭起最后一页纸张的一角,就着阴暗的射光,在罗中的眼皮底下,把一个数字填上。 那个数字是我和罗中商量过的数字,还没有到我们的底线,不过比荣辉的报价总额少了一个千分点。 有这一点,什么都够了。 白色的纸,黑色的细尖线条写下的字,只有我和罗中可以看见,立刻被合上,装进公文袋里。 罗中的脸色紧张得没有半点血色,我体恤地问他吃早餐没。 无助地摇头是对我的回应,罗中干脆抓住我的手,让我感受他的担扰。 按理说罗中五十几岁年纪,久经沙场,原不应紧张成这样。 可是全球资讯业股票爆跌,世界经济市场不景,罗氏又经营不善,如果倒在罗中的手里,用句老话--罗中愧对祖先,成败在今日一举,如果输了很难担保他不会心脏病发,立刻住进医院。 我的心情五分紧张五分兴奋。 兴奋立刻要赢,紧张在最后一刻不要出了什么错漏。 政府官员们开始上主席台就坐,身旁少了罗晶,我仿佛少了一条臂膀。 招标会已经开始,荣辉仍然没有出现。 他在搞什么明堂?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玩空城计? 荣辉不来,令我的胜利失色三分,如果可以在喜悦的颠峰见到他痛悔今生的模样,毕生最大的乐事不过如此。 而且荣辉会有什么事情比今天赢过我还要重要,占住他的时间无遐出席呢? 卑鄙小人能做出任何恶劣的事情,荣辉越不出现,意味着我的胜利越存在失手的危险。 递交报价书的时候荣辉依然没有来,替荣氏递交资料的是一位管理技术的副总裁。 在应对竞标的态度上荣氏已比我们略输一筹,罗氏全线重视,他们只有一个副总裁出场。 我细细观察官员们的脸色,希望见到他们露出不愉之色,谁知道他们神情淡然,让我看不出半分端倪。 两个小时的等待异常焦急。 我心中还抱着一线希望,荣辉会赶来听取最后一刻的结果。 可是当我站起来,走到酒店大堂里望穿秋从,荣辉依然没有出现。 等得不耐,突然担心起晓华。 荣辉会不是已经察觉晓华偷了他的底价,怒极做出对晓华不利的举动? 立刻去取口袋里的手机,掏了数次都没有掏着。 最后在风衣的口袋里掏到手机,是我早上打完电话放进去的。 拨打出去,晓华家的电话一直不停地响,没有人来接。 晓华不在,晓华出去了,晓华去了店里? 又打去他店里,店里也没有人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恶质的荣辉在干什么? 我在大堂里气愤的转圈,大堂经理向我走过来,细心地问我有何疑难。 "我的东西丢了。" 向大堂经理怒吼不能发泄心中郁恨之一分,如果晓华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与荣辉拼命。 我向大堂经理冷笑,他也是荣氏人,荣辉是上等瓷器,我是烂瓦罐,真的拼起命来我不一定会输。 大堂经理被我吓怕了,转身逃走,我听到他跟一位服务小姐说:"注意一下他,可能是个疯子。" 笑话,我是疯子,荣辉是什么?魔鬼? 罗中出来找我,我再也没心情安慰他,拉着他和我一同在大堂里焦急。 我焦急晓华的安危,罗中焦急最后的结果。 再次冷笑,荣辉就算是抓了晓华又怎么样?大局已定,资讯港的订单属于罗氏,他能让死掉的咸鱼返生? 笑完我拉着罗中回到会议厅的座位,一动不动地笔直坐好,等待结果。 时间很长也很短。 罗中不停地问我几点了,我没有回答他,根本不理睬他。 问多几次,罗中自己也放弃了,软倒在椅子里,拿出一根烟点来吸,有侍者走上前来声明会议厅不准吸烟,罗中只好恨恨地把刚点着的烟掐熄扔给侍者。 荣氏那边仿佛不关已事,个个都很镇定。 出席招标会的都是些生面孔,平时在大项目中极少出面的新鲜人。 重要的主力全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今日一战,犹如我独立在旷野上挥刀,无趣至极,加惊险至极,不知几时受敌人暗算。 在和暖的会议厅里呆久了,会忘记室外的寒冷。 见到荣氏的态度,我也渐渐镇定下来。 心仿佛麻木冻结,只等结果出来一锤敲碎才能解冻。 政府官员终于商议完毕,从隔壁休息室出来,徐徐步入。 一群人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带动的风流在暖气中给我冷嗖嗖的寒意。 我突然转过身握住罗中的手。 罗中惊慌地看着我,一直是我在安慰他,现在却反过来寻示他的力量。 脑海中的第六感觉告诉我,事情进行得太顺利,荣辉的举动太怪异,发生在我身旁的事情太莫明其妙,一定有什么不对,我说不出来,可是直接影响到战局的结果。 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很短的时间里我听不到主席台上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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