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各位了,给您鞠躬了! 庭院深深深几许 青伶一把推开了要强吻上来的康顺王: "王爷,你欠了我三条人命!" 康顺王怔怔地看着他,心里却绝望得紧,自己都这么说了,还是不能打动他吗?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我已经把安荣才那奴才的命给你送过去了!" 青伶冷笑:"那是他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打小儿他就带着我,跟了我三十年,母鸡护鸡崽儿一样护着我。这次他误杀了小庆喜儿的人,也全是怕你对我不利,他活着一天,就想要杀你一天。我跟他说,你杀了杜青伶,就等于杀了我,他没办法,就只能把自己杀了。他不是罪有应得,他全是为了我。对我最忠心的人我都舍得给你,你还觉得亏欠吗?" "你把他当宝,我却把他当狗,狗从来就只对主人摇尾巴。一条狗的命能抵三条人命?" "我把我自己赔给你,也不够吗?" 杜青伶哼了一声,冷冷地别过头沉默着。 康顺王激动地喊道:"你不要?是了,你不要。如果你想要,当初何晋元拿我的命逼你,你也就不会从了。" 一想起那天晚上,屈辱的感觉重又涌了上来,他仍是沉默,紧紧咬住牙齿,双手下意识地抱住胳膊,抖着,脸上的伤疤也突然钻心地疼了起来。 康顺王抓住他的肩膀,他的沉默,让他满怀希望:"你不要,是因为你心里有我,对不对?你心里有我,才想用自己换我的命,对不对" 青伶脱开他的手,抖着说:"你。。。欠我三条人命。" 康顺王低吼着,往圆桌上狠砸下去,桌上的茶杯被震翻了,茶水洒了满桌,沿着桌沿,嘀嗒嘀嗒地落在地上,像泪。 他一把抓起他,就要往外走。 "我再还你一条命!" 他木木然然地被他拽着,不知道他要把他带到哪里,不知道他想怎样还他一条命,他要是还想在他面前自杀,他打定主意,这回他要死,就让他死了吧,自己救过他一命,不欠他的了。 到底是谁欠谁,他和他都搞不清楚,或许互相都是欠的,这一辈子也搞不清楚了。康顺王拽着青伶,奔到了书房,放下他,走到那幅猛虎下山的字画前,撩起一角,朝着一个铜制的按钮,按了下去,前方的书柜哗一下子转开了。他回头看看他:"进来!不生分了吧?" 一样的场景,一样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当然不不觉得陌生。六年前,他就是被他带到了这里,走进了那个暗室,看到了他额娘生前的遗物,听到了他不幸的经历,感受到了他做人的辛苦,对他生了怜悯之情,也差点儿被他欺负了。 他又带他来这里,还要对他做什么? "不进!要说话,外边儿说!"青伶扭头就要出去。这次,他可不能再傻瓜似的跟进去了,他若是再发狂,那他岂不是。。。? 康顺王追上拦住,语气放了缓和:"你放心,我保证不碰你,我想让你见个人。" "谁?"他有点儿好奇,想不出,他这里有什么人,跟自己有关的。 他朝他点点头:"进来就知道了。" 康顺王抄起一盏灯,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石级走下去。 二十几级的台阶,他们都走得好长。 康顺王觉得,能一辈子这么走下去就好了。他在前,他在后,隔得不近也不远,他走一步,他也走一步,他在前面探路,他在后面紧紧跟着,就这么走下去,能走到哪天,就是哪天。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追上来,和他并肩一起走。 青伶觉得,他永远都是走在自己前面,自己不该追,也追不上他的脚步,他与他相隔不远,中间只差了两个石阶,但实际上是远的,他们中间不只隔了石阶,隔着的,是两个世界,两个人生,还有。。。三个人。 终于走了下去,又来到了以前来过的石室。 康顺王把门打开,一低头,进了去。青伶迟疑了一下儿,还是跟了进去。 除了仍像以往的,满室光鲜耀眼,五光十色的京戏行当,埋在这些五彩缤纷,烁光耀华中的,还有一个人,坐在地上,四肢都摊开着,靠在墙壁上,头发却梳理得整齐,脸庞也是干干净净的。青伶心里一动,走上去仔细瞧瞧,越看越惊讶,失口喊了出来:"林,林雨楼!" 林雨楼阖着眼,朦朦胧胧间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费力张开眼睛,面前出现一张人脸。脸色有些灰暗、苍白,可五官却生得极为精致,尤其一双眼睛水灵清透,看着好似人的污浊,也能被净化了去,容貌是绝对上品的,只可惜,左脸上有两条伤疤,破坏了这副本应天下无双的面容。 "你。。。是?"一时觉得眼熟,可又不能立刻想起来,脑子里搜索着,终于还是寻到了影像,"你是,杜青伶?" "是,正是我。您怎么样?"林雨楼虚弱地摇摇头。青伶有些激动,林雨楼本应在扬州,他是怎么来到京城,又在康王府的,他略微一想就想通了。 他微微转了转头,对身后人低低地说道:"你想把他怎么样?要杀了他为你母亲报仇,洗刷你和你父亲的耻辱吗?" 康顺王高声答道:"是!我是要杀了他,在这里放一把火,把他和他这些魅惑人的玩意儿,一起烧了,烧得干干净净,让他到他的阴曹地府,去唱他的戏去!" "你!。。。好卑鄙!" "我卑鄙?他害了我一家人,倒在扬州城活得快活,每天赏赏风景,唱唱小曲儿,再收两个徒弟,过得多么惬意,我额娘受的罪,我和我阿麽受的罪,他一个人逍遥,成吗?不成--!青伶,我欠你人命,他林雨楼也欠我人命,欠命还命,天经地义!" "你想把他怎么样?" 康顺王阴沉着脸:"我已经把他的手筋脚筋挑断了,他若是再想唱戏,恐怕是不能了。本想把他和这些破烂东西烧成灰,我额娘爱她,就让他在阴间陪我额娘去。。。不过,我现在倒不想要他的命了。青伶,我欠你命,他欠我命,我用他的命还你的命,行吗?" 青伶一呆,这才明白康顺王带他来见林雨楼的目的,他知道他们的关系,他们都是小庆喜儿出来的,他们还有师徒之谊,他很仰仗他,他也很欣赏他,他全都知道。所以,他带他来,不仅仅是还一条命,还是还他的心愿。 青伶默默地把林雨楼背在身上,慢慢走出石室,走到门口儿时,背后他的声音响起了:"杜青伶,你。。。能不恨我了吗?" 他的声音低低的,甚至带点儿讨求的下气儿。 他没有转过身,迟疑了半晌,然后说道: "不能。我。。。永远都恨你!" 第 83 章 杜青伶把林雨楼背出康王府,出门口儿叫了辆黄包车,一路回到了小庆喜儿。 付了车钱,把林雨楼背了进去。胖子眼尖,看到青伶回来,还背着个人,大喊大叫:"师傅师傅,大师哥回来了,还背个人!"二子听到了,连忙跳了出来,一边跟着走,一边帮忙托着,还不时地问:"大师哥,这儿谁呀?还您亲自背回来?" 青伶没答,叫胖子搬张椅子过来。胖子跑到里屋把马班主叫了来,搬了一把太师椅出来。青伶把林雨楼轻轻放在椅子里,又让胖子从屋里取出条毛毯,盖在他身上,舒了口气儿说道: "林师傅,晌午的冬阳挺暖的,外边儿空气也好,您先在外边儿坐会儿,等我们跟您收拾间房出来。" 林雨楼点点头:"青伶,这,别不是小庆喜儿吧?" 青伶笑着说:"就是小庆喜儿,您这是回家了,也甭拘束。" 小喜儿拉着菱角凑了上来,左看看又瞧瞧,然后对着青伶嘿嘿笑起来:"师傅,这老爷跟您还挺像的,冷不丁一瞅,说是父子也信。"其他猴儿们一听这话,呼啦一下子全围了上来,啧啧附和着。 "去去,一边儿练功去,再偷懒,晌午饭就甭吃了!"马班主上前把猴儿们拽开,赶着去练功了,然后仔细看了看林雨楼,把青伶拉到一边说话。 "青儿啊,这真的是林雨楼?" 青伶点点头:"师傅,我在扬州见过他,你看他这相貌和身量,我在扬州也听他唱过两嗓子,绝对没错儿。" 马班主点了下头,两手抄在袖口里:"你从哪儿把他弄来的?他不是在扬州吗?怎么又跑到京城来了?" 青伶盯着他嘴里呼出的白气,想了一下,又扭头看了看林雨楼,发现他默默地抬抬着头,看着天上发呆,转过头来说:"从康王府里带出来的。"想了想补了一句:"康王爷从扬州把他带回来的,本来是要治他罪,后来为了给我抵命,就没杀,让我带回来了。" 马班主瞪大眼睛还不太相信:"王爷与林雨楼那么大的仇,说放就放了?就为了给你抵命?这可不不像他的风格儿,一直是心狠出了名儿的,自己的仇人,说饶就饶了。" 青伶红了红脸,"您老就甭管那么多了,反正人是带回来了。那王爷也没多好的心,手筋脚筋都被挑了。。。"凑了近些低声接着说:"以后就是个废人,怕是什么都干不成了。师傅,他怎么也算是小庆喜出去的,也算是我半个师傅,咱不能眼瞅着不管,得收下来。" 马班主扭头看看林雨楼,正好和林雨楼的视线对个正着,转过头说道:"该这么办,况且你是小庆喜儿的班主儿,以后的事儿,你说了算,你让留就留,师傅没二话。只是,以后还要养他,又是一笔开销,他断手断脚的,还得请人伺候。" "这个您不用担心,我来伺候他。如今小喜儿也算唱出来,过两天,胖子、二子他们也登了台,包银多了,用度方面就不用发愁。再说,他是名角儿,虽然不能唱戏了,可功底还在,让他帮着练人,可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呢。" 马班主叹了气,把手从袖子里抽出来,拍拍青伶的脊背:"你就看着办吧,看着办吧。" 两人商量好了,青伶走到林雨楼面前,蹲了下来,手抚在椅子扶手上,对他说道: "林师傅,打今儿起,您就在小庆喜儿住下了,虽然环境儿人物儿都变了,但毕竟是以前的小庆喜儿传下来的,您就安心住着吧。" 林雨楼身体无法动弹,听完青伶的话,只是眼珠子转了一下,看了看他:"我这样的废人,你们也收?" 青伶看看他呆滞的双眼,虚弱的身体,愁苦的面容,心里一阵揪得紧,这样一位京剧奇才,想当年在台上该是多么风光,台上台下得有多少簇拥者,哭着喊着叫着他的名字,可如今,只落的这样不堪的下场,不知是天祸亦或人祸? "林师傅,当初在扬州,您看过我的戏,我自己砸了自己的场,也不指望您能收我为徒。可如今,我的脸也花了,以后登台唱戏,恐怕也是难了,现在要您收下我,您能答应吗?" 林雨楼机械地看了看青伶,故意刻薄地说:"戏都唱不完,脸皮儿也破了,唱得什么戏?"然后转过头,继续呆呆地看着门口儿。 青伶被他戳到痛处,咬咬牙,用力抓紧了椅子背:"脸皮儿破了,可嗓子没破,没人听了,有自个儿听,自个儿听不到了,还有天地草木。您若觉得我还唱得下去,您就动动嘴,您满身的技艺能耐,青伶愿意替您传下去,您若觉得不值得一教,青伶也愿意伺候您乘鹤而去。一切全凭您一句话。" 林雨楼一听这话,本来呆滞的眼睛突然放出光来,低下头炯炯有神地望了青伶一会儿,忽然笑道:"真愿意唱?" 青伶点点头:"真愿意,不仅我愿意,小庆喜儿所有小辈们都愿意唱,您是名角儿,当您的徒弟,是我们的荣耀。。。" "学戏不是为了荣耀。拜了好师傅就是荣耀,没名的师傅就不是荣耀了?" 青伶心中佩服,连忙改口道:"是是,不是荣耀,是真想学戏,真爱戏!" 林雨楼没接话,身子动了动,抽了一口气:"我冷。" 青伶连忙站起来,给他把毯子往上拉了拉。 林雨楼暖和了一会儿,又说道:"口渴。" 青伶连忙跑到屋子里,烧口热水,沏了杯茶来,双手奉上,突然又意识到,他的手不能接,青伶打开茶盖儿,吹了吹,正要送到嘴边儿,又听他说:"就你一个人奉茶?" 青伶呆呆地不明所以,茶杯僵在林雨楼嘴边儿,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马班主一见,连忙提醒青伶:"青儿啊,林老板这是要收你们了,赶快把小喜儿他们叫来啊!还傻愣愣地站着?" 青伶这才恍然大悟,一阵狂喜,端着茶杯,就跑到练功房,把小喜儿胖子他们叫了出来,一齐跪在林雨楼面前。林雨楼饮了口青伶递上来的茶,训了两句话,就算是拜了师傅了。
第八十四章 今儿一大早,青伶就把猴儿们全叫起来吊嗓子开腿。前儿马班主收了从孙府发的帖子,孙家四小姐生辰,要请小庆喜儿戏班子到孙家赶个堂会贺寿。青伶不敢怠慢,和林雨楼商量着排了几出折子戏,《穆柯寨》、《群英会》、《三岔口》,最后是小喜儿的压轴《贵妃醉酒》,都是些热闹好看的戏。以前的戏服也太旧了些,猴儿们嚷嚷着要穿新的,青伶想现在又没钱置办新行头,康王爷送的三大箱行头还搁在墙角没动过,暂时拿来用用也无妨。于是给他们都穿戴了上,一一走走过场儿,轴儿也得压得好,林雨楼又把小喜儿单独叫过去,口授一番。 正热火朝天地排着,打门外边儿进来一人,手里提了一包东西,正跟胖子问话。青伶眯着眼睛,远远瞧见这人面熟,越往近了走就越激动,等那人问完了话,脸一转过来,青伶大叫了出来:"子寒!",冷子寒也叫道:"青伶!",两个人紧紧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青伶连忙把冷子寒让进屋里,冷子寒说了句等等,然后冲胖子招招手,胖子走过来,冷子寒就把手里提的东西递给他: "路过摊子,顺便买了些驴打滚儿和豆汁儿,拿去大伙儿分了吃吧。"胖子一听有得吃,咧开嘴巴拎了吃的就跑飞了。青伶问冷子寒: "你怎么找这儿来了?"m 冷子寒往手里呵着气问:"炉子没生?屋里头怪冷的。" "今儿要赶个堂会,大早上起来都在外头练功,没顾得着生火。"青伶一边说一边到院子里墙垛的柴火堆,抱来一捆木柴,用火柴点着了,塞进炉子里。 冷子寒凑到炉子边,把手放在火上烤:"前儿在街上偶然碰到马班主,才说起原来你回来了。赶得什么堂会?" 青伶生好了火,打了半吊子水坐在炉子上:"孙家四小姐生辰,下帖子叫小庆喜儿去祝寿。" 冷子寒"哦"了一声儿,半晌没言语。 水吊子响了声儿,他才问道:"后来你去哪儿了?"青伶知道他问的是扬州的事儿,就照实回答:"回了趟老宅,本想着能碰到二伯,可见着的,就是一堆烧焦了的瓦片儿,后来就没回京城,四处游荡了。" 冷子寒看着壶嘴儿冒了白气儿又说:"烧了?被谁烧了?"青伶说:"听人说是被起义军烧的,到底怎么烧的也寻不出个根源。。。烧了好,烧了就干净了,也不用老想着了。"边说边找了块儿抹布垫在壶把儿上,往茶杯子里到。 "青伶。。。你二伯没了。"冷子寒望着青伶的后背说道。 青伶手一抖,开水全倒在桌子上,冷子寒抓起抹布连忙上前堵上:"看烫着!"边说边替他擦。青伶放下壶坐在椅子上:"什,什么时候?"冷子寒叹了口气说道:"从扬州回京的路上。本来身子骨儿就不结实,你又突然失踪,他着急,伤了风寒,又耽误了治疗,没能坚持到京。"冷子寒看青伶低着头,眼睛眨巴眨巴,眼泪就掉出来,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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