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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秋实----viburnum——

时间:2008-11-10 15:07:08  作者:

文案
他叫王春华,带了个徒弟,叫李秋实。
春华与秋实的故事,就是这么展开的。
套用那首京味儿说唱里的话,这叫:
春天开花秋天结果天伦之乐多快活。
踏实,别来虚的,好事自然多磨……

内容标签:年下 情有独钟 强强

主角:王春华,李秋实


第一章
有这么一厂子,叫保温段。
有这么一部门,叫新制车间。
有这么一工人,叫王春华。
他新收了个徒弟,叫李秋实。

说起来王春华也算是命好,这个六十年代中后期出生的男人万般幸运地躲过了战争时期、反特反贪、大炼钢铁和自然灾害,若说他生命中最值得大书特书一笔的事,恐怕就只有下面这两件。
第一就是他的出生。出生、降生、诞生。
他在文革爆发的第一年被赋予了生命而来到这个世界,拥有了开始被淹没在红色海洋当中的中国的国籍。公元一九六六年六月六日下午六时许,在从医院产房外的楼道里临时召开的家庭会议上,他那稍稍有些文化根基的老爸坚决否定了其他家庭成员支持的“王文革”这个名字,义无反顾抹杀了还没有自主决定权的新生儿姓名中的时代特征,把两个有点儿浪漫气息的字加以组合,放在了那个中国第一大俗姓后头,写在了那张简陋的出生证上姓名栏的后头,写进了王春华自降生起、自爆发出告知所有人他已拥有生之为人的命运的嚎哭那一刻的后头。
从此,也算是得益于这个名字,他人生中的前三十年都挺顺利,在十年浩劫最狂热的那段时间,在无数人用姓名表示忠诚或者明哲保身,无数人因姓名蒙冤受屈或者拤监入狱的年月,“春华”二字被满是红色意识的绝大多数中国人认为是“春天来到中华大地”的意思。
其实又是什么呢?直到改革开放如火如荼国民素质却急转直下的八十年代中期到来,王春华那已经退休在家种花养鸟的老爸才吐露了真情:“春华就是春华秋实的春华,华和花是古今通假字,其实就是春花的意思,春天的花朵,我是希望你一辈子都朝气蓬勃的……”
老爷子后头说了什么,王春华不记得了,他脑子嗡嗡的,春天的花朵这几个字不断回响在他心中,那声音好像秋阳下的鸽哨,好像夏雨后的蝉鸣,好像隆冬的深夜那似乎永无止息的,盘旋在每条大街小巷的寒风呼啸……唯独没有春天。
拿什么都不怎么当回事儿的王春华,开天辟地头一遭意识到了有些事情还是具备一定程度上的严重性的;总是嬉皮笑脸的王春华,那一霎时间像是丧失了挑动嘴角的能力,继而又笑得比哭还难看。自诩为也算是一条汉子的王春华,宁可自己不知道“华”这个写起来有力度念起来有感觉的字,和“花”这个不仅女性专用,而且绝对绝对是他奶奶那个年岁的女性才好意思用在名字里的字,居然会是什么所谓的古今通假字。
春华实际上就是春花,春天的花,春季里百花香,浪里格朗利格朗利格朗,火红的太阳当空照,照在了我的破衣裳,浪里格朗,穿过了大街走小巷,为了吃为了穿,早起就要忙,浪里格朗,浪里格朗……
那时节,少年不识愁滋味的王春华,头一回觉得心烦意乱,头一回想要逃避现实。
前头说了,值得说得说得的事儿有两件,下面说说第二件。
这第二件就是十七岁那年,他自己做的人生定向。
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年轻的王春华想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是条汉子,想用终朝有一日会由他浑身上下的骨头缝儿里散发出来的,那呛人的男人味儿,来压倒甚至毁灭自己名字当中的女人气。于是,意气风发的王春华没有按照家庭、主要是父亲的意愿,去考大学,去当个书生,去成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或是投入时代洪流,在商海中劈波斩浪的弄潮儿。他在高中毕业之后毅然决然卷起行李搬进了丰西那栋摇摇欲坠的铁路职工宿舍楼,成了个不折不扣彻头彻尾的所谓“下层劳动人民”,开始了每天挥汗如雨挥锹抡镐却无法挥金如土的“臭工人”生涯。
那时候是一九八四年,时年十七岁的王春华,从他身上看不到那个年龄应有的“雨季”的特征,取而代之是日渐有棱有角的男人轮廓,高挑的个儿,晒得黝黑的脸,磨得粗糙的手和绷得紧紧的肌肉。这些,从那件有些肥大,满是油泥和汗渍的蓝布工作服的领口、袖口里显露出来,拦也拦不住。
对此王春华是满意的,他满意于自己那四棱子起金线的胳膊,那喊号子练出来的洪亮嗓音,那虽说有点儿少年的薄瘦,却也初具成年男子雄健的胸膛,还有那跟师父师爷师伯师叔和一大堆师兄弟在一块儿,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大声谈笑的自在逍遥。这些是什么高学历高地位高收入都换不来的,当时他自豪地这么想。
十七岁的王春华,一身旧工装,一双大头鞋,一副线手套,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叼着没有过滤嘴的劣质香烟,喝着六十五度二锅头,吃着烙饼卷大葱,骑着除了铃儿哪儿都响的破二八,哼着“山丹丹花开花又落”,走在上班路上,泡在小酒馆里,晃荡在厂区之间。
是一老爷们儿,当时他这么给自己下定义。

青春期一晃就过去,一寸光阴一寸金是万事皆准的真理,可寸金难买寸光阴也是令人无奈的事实,再加上年少轻狂的无知无惧和那年那月只有人在乎自己有没有寸金,没人关心寸光阴的可贵,王春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出头的年岁了。
已经是八十年代末期的中国,仍旧有满眼望去一胡撸一片的穷人,王春华就是穷人榜上的一员,家里弟兄四个,他是老大,老爸老妈年事已高,下头三个弟弟又都在上学,也许这不能算是上有老下有小,但整天玩儿命挣钱月底却还是会空了口袋的生活让他不多不少的有了些许危机感和责任感。所以,在邻居大妈要给他说对象的时候,他半秒钟也没犹豫的一摆手说“不要”。
大妈说这孩子,现在不找,等想找了就找不着了。
大妈的妈说没错,都二十一了还耍单儿呢,你妈二十一的时候都有你二弟了。
大妈的女儿说您俩就别跟着瞎掺合了,人家华子有志气,什么都先紧着爸妈和那仨弟弟,再说二十一本来就早呢,先立业后成家也不晚。
众说纷纭,王春华在一边儿听着,就是嘿嘿的傻乐了两声,没多说一个字。
事实上他只是当时没多说什么,过后,他把所有内幕透露给了自己的师父,老爷子嘎嘎的笑,说你小子成啊,这么早就有人给你张罗了,师父我三十大几了才认识你师娘。
死老头子,你怎么和华子比,也不说说你那张几出几入的槽脸,要不是图你人好,哪个黄花大闺女乐意糟蹋在你手里?以上是师娘说的话。
华子现在找对象就是早了,毛儿还没长齐呢怎么着也得再慎两年,哎,要说我比华子大两岁,哎,那姑娘牌儿靓吗?哎,要不你把她说给我得了。以上是大师哥说的话。
又是众说纷纭,这回王春华有了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其实说起来他不是没动过这方面的心思,在传统家庭中成长,在传统观念中熏陶了若干年,王春华觉得自己的确应该继续遵循这种传统早点成家立业。可又一转念,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还是先立业后成家呢?是该让家庭成就了事业,还是该让事业成就了家庭呢?一个人是穷了点儿,俩人一扎堆儿是不是会让日子好过一些呢?当然,不排除俩穷人驻扎同一阵营之后穷日子会更穷的可能,那么,这种胜败的几率是一半一半的赌局,他王春华该不该拿出勇气来下注呢?
前思后想,左思右想,他决定不再想了,自己本来就不是那种爱琢磨的人,用后来特别流行的一句话来说就是太损伤脑细胞,本来自认有百分之四十五的脑细胞常年处于昏睡状态,还有百分之四十五处于游离状态的王春华,实在不忍心让脑子里剩下的那百分之十的硕果仅存的灵活细胞被逼到从他天灵盖缝隙里飞出去。那感觉就好像姜子牙释放了三魂七魄,眼瞧着一堆亮光像萤火虫似的飘离躯壳,可王春华不是姜子牙,他大概无法顺利回收被逼出体外的精神存在,于是,他决定暂时让头脑中的那根轴转慢一些,以免过度摩擦生热引起火灾,这风险太大,为了自己着想,还是暂时放弃的好。
但是……要注意但是这两个字,但是。
人生没有绝对,有时候你想要的,伸手抓甚至扑过去抢,都不一定能得到。可等你不太想要了,或是疲惫了,累了烦了的时候,当初想要的却自己送上门来。
当老爷子某一天去原来的厂子开退休职工联谊会回来的时候,王春华深切体会到了上面那条真理,看见儿子立刻笑逐颜开的老头儿从里屋抽屉里掏出一张存折放在桌子上,把正蹲在凳子上往嘴里扒拉热汤面的王春华吓了一跳。
“爸,我妈不是不让您随便动这折子嘛,您说咱家是漏风了还是渗水了,怎么老惦记着装修啊,您赶紧把存折收起来,我就当没这事儿,别等我妈回来跟你急。再说就算非装修不可,等我再攒半年工资不也能动工嘛,您的退休金您留着,这让街里街坊的知道了肯定说我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一边啃黄瓜一边念念叨叨,王春华坚信老爸是又把头一阵子装修的意愿给想起来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老爷子抬起一边眉毛和一边嘴角,嘿嘿嘿笑了几声之后说出的事实真相竟然是如此吓人。
“谁说要装修了,今天我一个老战友带着闺女去参加厂里的联谊会,我觉得那姑娘不错,懂事、大方、稳重,人也挺开朗的,长得也精神。今年二十,是咱们这片儿那个空军子弟小学的老师,我问了问,人家还没找对象呢。你,吃完饭就上银行取钱去,爱取多少取多少,买几件像样的衣服,理理发,再好好洗洗你那张黑脸,这礼拜天,买点水果点心什么的,跟我相亲去。”
王春华当时觉得自己石化了,脚脖子有点儿不听使唤,紧接着全身肌肉似乎猛地收缩了一下,一脚蹬空,他从本来就已经晃晃悠悠的小凳子上折了过去,手里的蓝花大腕连汤带面扣了个个儿。
没碎,就是扣了,碗扣着,猫拱了,把你妈眼睛气肿了。
不对,是大花碗里扣着个大花活蛤蟆。
王春华恍惚中小心翼翼把碗翻起来,想把那只没完没了咕儿呱咕儿呱惹他心烦意乱的肥田鸡揪出来炖汤,可等他把大碗拿开,下面却空空如也。哦,他明白了,原来这肥田鸡是在他脑子里叫唤呢。他退缩了,手软了,他不敢伸手到自己脑子里去逮蛤蟆,他怕弄飞了那可悲又可怜的百分之十的脑细胞。
“你看把你小子美的,还不赶紧起来,赶紧起来赶紧上银行去,再晚就关门了。”老爷子笑着,哼着“适才听得司令讲,阿庆嫂真是不寻常……”晃进了里屋,只留下刚从地上张牙舞爪地爬起来,扶凳子捡碗扫地擦桌子的王春华。
待到一切收拾完毕,仔细察看,竟在碗底发现了一条细细的裂痕。没有穿透,不影响使用,但是总令人看着不爽,又心惊肉跳。那一刻,王春华的心思就好像有了细小裂缝的碗,原本的白瓷面上多了这么一条痕迹,让他总也不能忽略受过突然“打击”的事实,也让他总会在以后每每提起这段过往,就好比手指尖摸过裂痕的边缘,不扎手,但是扎眼,扎心。
也许所谓“存在感”才是“突然”之后最大的、最严重的、最长久的、最让人心里发痒却不知道该下手抓挠哪里的后遗症。
王春华没有想到过,或许原本值得高兴的事情,在它真的发生之后,却并不是注定该令人欣欣然。
洗了手,在脏兮兮的工作服裤子上擦干,王春华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桌子上那本存折,张大嘴叹了口气。


 

第二章

若说这世上啊,确实有些事让人怎么也想不明白,也许是因为人类的大脑本身就构造复杂,复杂到让人类自己都一阵儿阵儿的弄不懂自己在想什么。
以及,在做什么。
王春华去相亲了。
他真的去了,在他那满腔热情投入到儿子终身大事筹备工作的老爸那充满了期待的目光中,王春华投降了。他败给了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者殷切的希望,败给了含辛茹苦养他长大,扶着他学走路,支持他干四化的亲生父亲,败给了这老头儿把存折拍到桌子上所用的炉火纯青的力道。
他不能不投降,他怕一旦他扯旗造反,拍存折的那只手会栽着失望与愤怒直击他的命门。
于是,按照父亲的嘱咐,他洗了脸,理了发,买了新衣服,去了女方家。
“其实这没什么,这姑娘挺飒的。”
王春华这么想,虽然,心里没有体会到他原以为会有的,那种被80-90’s称之为“来电”的感觉。
对方是个典型的,那个年代的,年轻的,人民教师。也许最后一个词有些听起来死板,写起来无趣,但就王春华面前的这位小老师而言,死板和无趣似乎不能用来将其定义。
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俏皮的小鼻子小嘴,以及微笑的时候就会稍稍露出来的、尖尖的小虎牙,再加上微卷的头发和一身月白色的衣裙,姑娘给人的总体感觉是很精神很有活力的。
王春华后来回忆过往时总会想,自己是不是当时从眼神里流露出类似一见钟情的东西来了,就好比李秋实那个小兔崽子刚一见到他时的神情,要不,就是他迟愣了一下子,再或者,就是他的表情发生了某种让老爷子误会的变化,总之,几秒钟之后,他就被父亲牢牢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了。
父亲的动作是相当坚定的。王春华知道。在四个兄弟当中,他和另外三个弟弟最大的区别就是他能体察到父亲每一个细小动作包含的情绪。于是,他了解,老爷子深信自己这个傻儿子是爱上那姑娘了,就在一刹那间,爱上了,爱上了,爱上了……
虽然他没有。
他真的没有,千真万确,都说过了他没有体会到那种摸了电门的滋味,二十几年来,他几乎没认真考虑过世上还存在着一种叫做“女人”的生物,他就只是乐在享受作为男人的自在与洒脱,乐在把这个家扛起来、扛稳当。他没有想过在他作为全家的大拿的同时,上头还有个“太上皇”。他忘了自己是个孝顺孩子,孝顺到严重缺乏反抗意识,以致老爸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决定了他的人生走向。
于是,王春华,结婚了。
他结婚了,在九十年代初期,在家庭条件尚谈不上良好的情况下,在这一生唯一的一次相亲活动之后,在那姑娘已经打由自内心深处的喜欢上王春华之后。
没错,他被爱上了,被这个爱穿月白色衣裙的,年轻的,有着动人微笑和一对小虎牙的小老师爱上了。这一爱,让他们有了一段格外尴尬的婚姻,这一段婚姻,让王春华的“那种”意识的觉醒足足晚了十多年。
他们就好像那个年代绝大多数工薪阶层一样办了简朴的婚礼,然后是洞房,然后,迎接王春华的就是当头一闷棍。小妻子对第一次幸福的期待,尽数成了丈夫的无奈。该怎么说?就是,就说吧,就是说呢……
他不行。
倒也不能说是完全不行,他只是兴致不高,他总觉得真正实践的时候,还没有大师哥偷偷塞给他黄色录像带时指尖相碰来得更让人心里小鹿乱撞。
“我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
王春华在心里恨恨地掣了自己几个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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