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糟糕了！
「你这个变态教师…光看到你就火大，今天就到这里吧！」
琴川厌恶地扫开身上残馀的藤蔓，旋即迈开脚步准备离开。
这时，身後传来口气淡然却令人火大的声音。
「怎麽，你这次不去告校长了吗？」
「说什麽？说我被指导老师调戏吗？」
琴川压抑著怒气，保持冷静地转头望向澄明。
「你放心，我遭受的侮辱，自己会想办法讨回来。你就等著吧！」
「虽然可预见短期内你是无法打败我的，不过我会一直等著你来。」
澄明推了推镜架，以摆明挑衅的态度迎向琴川所下的战帖。
「下次我们来计时吧！看看你的新武器能让你支持多久才被困成粽子。」
粽子？
难不成自己的指导老师一直以此为乐？
琴川差点气到破口大骂，最後还是选择不再回应，踏著愤怒的脚步转身就走。
就算离去前，他都还是能感觉到背後那带著揶揄笑意的眼光。
「什麽嘛！那个杂草老师…我一定要让你跪在我脚边痛哭流涕！可恶！」
嘴里不断吐出咒骂，琴川用力抹著被吻到红肿的唇，企图将残留的淫靡感触一并甩开，然而胸口的燥热和莫名的悸动依旧没有散去。
「快点冷静下来啊！…他可是那个杂草老师…冷静…」
琴川催眠似地反覆低喃著，他讨厌还没有能力打败对方的自己，也讨厌渐渐被吻到失去理智的自己…
23望著琴川离去的背影，澄明的微笑渐渐变得苦涩。
「怎麽又来了，明明没有意思要这样做啊！」
原本只是单纯地想将满月藤送给努力的学生，但遭受抵抗之後，心情却变得激动起来。
不对，应该说，这样的抵抗反而激起隐藏心底的亢奋…
以往从未对任何事物执著，也从不恋栈任何人。但是，最近想要占据些什麽的欲望越来越强。
光是凝视著那迷乱的美丽双眸，自己的情绪也跟著紊乱起来，如脱缰的野马难以驾驭。
利用对方陷入迷惘的空档，以半强迫的手段夺取对方的唇，甚至肆无忌惮地持续深吻。
第一次在反省室的失控，可以推说是对方的引诱，然而第二次，甚至将来如果出现第三次…
这样下去并不是好事，再怎麽美丽，这株高傲的花朵都不会属於自己。
「这根本是犯罪…清醒一点！那只小野狼只是个顽劣的学生啊！」
澄明拍打自己的脸企图振作，开始踏上归途。
一走出森林，夜晚显得宁静的校园就在眼前，正想朝著教师宿舍走去，却发现学校的钟楼旁伫立著两道人影，其中一人向他挥挥手。
「哟！澄明老师，晚安啊！」
「瑟海？」
澄明看清了来者，而瑟海身旁的陌生人则以冷淡的态度向他点点头，他想起这个名叫「琉依」的男孩曾气急败坏地把瑟海拖走。
虽然记得对方是瑟海的满月藤提供者，但丝毫感觉不到同样身为月族的同伴气息，让他不禁起了戒心。
「已经放学很久了吧！你们怎麽还在这里？」
「我们在等你啊！」
瑟海仍挂著轻松自若的笑容。
「其实我是替襄祺来传话的。」
「请称呼他校长。」
「不用这麽计较嘛！」
瑟海伸往澄明肩膀的手又被他不著痕迹地躲掉，脸上闪过一丝惋惜。
「他说请你找个时间带琴川去找绮元，他已经打点好了。」
「绮元？…为什麽？」
听到意外的名字，澄明皱起了眉头，只负责传话的瑟海耸耸肩。
「他只说什麽…『学生还是要注意服装仪容』，我也不知道这是什麽意思。」
「真是的，又把苦差事交给我…」
澄明终於恍然大悟，对於襄祺交代的事情感到烦闷。
他不喜欢去找绮元，因为那个人很难应付，尤其是有求於他的时候。
「如果你觉得和琴川独处很困难，可以带我一起去啊！」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澄明快速的回绝以免延续这个话题，但念头一转，长久以来的疑问浮现心头。
「对了，瑟海…」
「嗯？」
澄明略带犹豫地瞄了瑟海身旁的琉依，在瑟海提示他可以放心的眼神下开了口。
「如果我的问题你不方便回答，就跟我说一声。」
「没问题，你说吧！」
「朔月来临的时候…你们除了服用满月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度过吗？」
瑟海只是稍微歪了歪头，很快做出回答。
「不服用满月藤，那道印记就不会出现啊！我们的忍耐也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服用满月藤之後，不是会更加痛苦吗？」
「的确是很痛苦，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而且除了痛苦之外…咦？」
似乎察觉了什麽，瑟海收住话尾，脸上浮现恶作剧的神情。
「澄明老师，你该不会是心疼我家哥哥吧？」
「当然不是，我纯粹只是好奇，顺便搜集上课用的资讯。」
澄明稍微扶正眼镜，这是他有所动摇时的习惯动作。
「是吗？」
瑟海调侃地扬起单眉。
「总之，满月藤对我们来说是必要的。不过要减轻满月藤带来的痛苦，不是没有别的方法。」
「嗯？」
「像我就是…」
瑟海凑近澄明耳畔缓缓道出答案，澄明瞬间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望向他。
「你说什麽？」
「就是你听到的啊！」
瑟海的贼贼地微笑著，让他无法揣测他话里的真实性。
「减轻痛苦的最好方法，就是用更多的愉悦掩盖过去，不是吗？」
「算我问错人了。」
澄明压抑著怒气，冷冷地转过身去，自己诚心提问却被戏弄一番真令人不悦。
「晚安。」
「不要生气嘛！我所说的保证句句都是实话喔！」
身後的瑟海仍不死心地向他喊话，却已唤不回他的目光。
「如果你心疼的话，也可以这样做啊！不过要小心别先被母螳螂吃掉罗！」
死小鬼…
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走，澄明只能在心中咒骂瑟海，更对自己感到懊恼。
就因为他不是没有妄想过那种景象，尤其最近梦境愈加真实。
布满妖豔花纹的裸裎背脊，在自己的身下绷成绝美的弓型，撩起散落的长发，透出的是交织痛苦与欢愉的诱人脸庞，殷红唇瓣吐出近似哀鸣的喘息…
「真糟糕…我是不是该考虑辞职啊？」
这是他这个菜鸟老师上任以来，第一次浮现这样的念头。尤其瑟海的鼓吹只会加深他丑陋的欲望，这样自己和觊觎琴川的浑蛋有什麽两样？
不过，真正的难关还在後头，问题就出在襄祺替他找来的差劲任务。
要把那只凶恶的小野狼带进平凡人类的世界去找绮元，还要凶暴好斗的他不惹祸，光想就困难重重。
不对…首先要克服的，应该是让那只不爱被拘束的野狼乖乖跟自己出来…
「为什麽难得假日，我却非得和杂草老师一起渡过？」
果然…
澄明忍住叹气的冲动，选择沉默以对。现在两人正坐在人声嘈杂的火车里，如果起了冲突可是不智之举。
为了和平常人居住的世界有所区隔，同时保持学校的隐密性，隐藏在深山中的苍骊中学，如果没有人带领，没有路标和校车的导引下，没有几个人能走进校园。同样的，学生也很难自行走出学校。
他们必须搭乘至少一小时的校车到山下，再步行20分钟左右，穿过一大片树林，才能到达隔绝已久的平凡世界。
至於绮元的所在地，还需要搭乘好几个钟头的火车才能到达。
不过，能顺利把别扭的小野狼带进火车，已经算是奇迹了，忍受他第五百句抱怨不算什麽。
「有没有假日对你来说没差吧？」
澄明低声地回应琴川。
「我听说你上课的时候不是爱来才来？」
「至少…算了。」
琴川似乎欲言又止，最後还是默默地继续眺望车窗外的风景。
其实澄明明白他原来想说什麽。
隔壁班老师不只一次在抱怨琴川的出席率，还有在课堂上大剌剌闯进来听课，没听多久又直接站起来走出教室。
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他相当惊讶，因为平常学校安排的草药学，甚至自己的指导时间，琴川从来都没有缺席过。
24 心境有点复杂，难以言喻的焦躁涌上心头。
澄明抛下纠结的思绪闭上眼睛，周遭充斥著与学校里截然不同的热闹气氛，塞满旅客的车厢里，弥漫著平凡人类们凝聚在一起的杂乱气味。
好难受…
「喂！杂草老师。」
澄明在呼唤声中睁开双眼，只对琴川依旧望著窗外没有回头。
「什麽事？」
「出发的时候，你不是说叫我低调点吗？」
「所以呢？」
「你太显眼了。」
「咦？」
「那几个欧巴桑一直盯著你看。」
琴川傲慢地扬起下巴，澄明顺著所指的方向回头，有几个和自己年龄相当的小姐们正朝著他们看，一发现他的目光，纷纷露出尴尬的表情低下头回避，很快又笑闹著窃窃私语起来。
澄明回以礼貌性的微笑便转回身来，瞥见琴川显得有些烦燥的侧脸，他无奈地叹口气，他不是没有感受到带有好感的视线，只是称呼人家欧巴桑也就太…
而且，说到显眼，真正显眼的应该是这匹放进平凡世界的野狼吧！
虽说琴川的确有听从自己的指示穿著最轻便简单的衣物出门，然而，在人群中更显独特的高傲气质，加上引人注目的美丽外表，反而让他成为焦点。
澄明以眼角馀光打量仍莫名不悦的琴川，有点蓬松的长发绑成马尾，浏海清爽地散在额前，从车窗洒进的阳光突显出细致姣好的五官。
就连微微偏著头突显的颈部线条，都能散发性感气息，让路过的男男女女，无不向他行侧目之礼，再红著脸移开视线。
「真是的，也太迟钝了吧！…」
「什麽？」
澄明的低喃引来琴川的追问，他苦笑著摇摇头。
「没什麽。」
「就连放假都得和我这种小鬼出来，你一定也觉得很无聊吧？」
「无聊？…那倒不会。」
澄明只希望一路平安无事就好，但他相当意外琴川会在意他的感受，有一种饲养的凶猛野兽终於向他靠近几公分的感动。
「难得有机会出来透气也好，虽然要去的不是什麽好地方。」
「那倒是…」
琴川依旧凝视窗外的景色没有回头，然而，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
「喂，杂草老师。」
「嗯？」
澄明已经懒得纠正他的称呼，懒洋洋地聆听他的问题。
「你说要操控满月藤，必须要有明确的目标。那你的目标是什麽？」
「我的目标？…」
被反问的澄明揶瑜地一笑。
「怎麽？你开始对我感兴趣了吗？」
「我只是无聊而已。你不是我的老师吗？请好好回答学生的问题。」
琴川的口气有点不耐烦，但一激动就很容易泛红的脸颊遮掩不住动摇，澄明脸上的笑意更深，原来这只小野狼这麽可爱。
不对！是太糟糕了！为什麽就连这点小地方都觉得可爱？糟糕…
「如果你要问我的目标…」
为了拉回自己狂奔的意识，澄明回过神来专心回答琴川的问题。
「就是活下去而已。」
「活下去？」
要在随时都会失去生命的战场撑下去，想活下去的渴望无时无刻不在鞭策著他。
父母亲在他刚从苍骊毕业的时候，就因卷入平凡人类的战争双双去世，已经失去一切的他，就连自己的生命都不想珍惜，却也不想亲手断送父母赐与的生命，毅然加入夜袭部队。
直到遇见同样孤独的尹玥，再次重拾拥有家人的幸福感受，为了回归平静生活，他时时刻刻告诫自己不能放弃，一定要撑过地狱般的战场生涯。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打从睁开双眼的那一刻，随著同伴在黑暗中前进，眼看敌人飞溅的血液染红视线，到终能阖眼等待下一次的突袭，心中唯一缭绕的念头，就只有「活下去」而已。
因为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但是，现在呢？…
「活下去…就这麽简单？」
琴川的疑问打断了澄明的沉思，他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点点头。
「一时激起的强烈意志，的确能够触动满月藤的爆发性，但长久而坚持的目标，才能培养稳定的能力。所以，最简单的目标，就是最有力的目标。不是吗？」
面对澄明的反问，琴川沉默了，只是静静地望向窗外，直到火车到站停下，没有再提出任何疑问。
离开满是人潮的火车，也算是从这段旅程前进了一大步。两人走出火车站，顺著显眼的指标步走了几分钟，便很快到达目的地。
其实，就算没有指标也能很轻易找到，因为五彩缤纷的摩天轮，正招摇地矗立在不远处。
他们要去的地方，正是眼前这座人潮汹涌的游乐园。
澄明叹了不知道是第几回的气，这也是他觉得棘手的一部分，他极度讨厌人多的地方，在火车上就已经够难受了，这座游乐园更是让他难以招架，因为他天生的敏锐度会不断接收周遭的各种气息，越是复杂越是令他苦不堪言。
然而，相对於他痛苦的模样，身旁那平常凶残粗暴的小野狼，却意外地相当感兴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跟著五光十色的设备转动。
不会吧！…
澄明愣愣地看著琴川难掩兴奋的表情，就算像他们这些特殊人种，至少在进入苍骊之前，多少都有接触平凡生活的机会，但琴川似乎从未踏进这种地方。
「琴川，你有去过游乐园吗？」
「没印象，如果是瑟海的话应该就有吧！」
琴川耸耸肩，脸上浮现的是身为兄长必须牺牲部份童年的落寞。
看著他那样的表情，澄明瞬间有一股冲动，想要忘却一切，忘记家族的纷争、忘记身上背负的责任、忘记种族的隔阂…带著这个孩子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就这样，只有他们两个人，逃到任何感觉到安适恬静的地方…
25 「对了，这麽说来…我很小的时候应该有去过一次。」
琴川的话再度拉回澄明飘远的思绪，他又开始不切实际地胡思乱想了。
「我不记得玩过什麽，只记得…带我去的人，好像买了气球…还有冰淇淋给我，这是我对游乐园的唯一记忆。」
「气球和冰淇淋啊…」
还真是有趣的组合，澄明难以想像这只凶暴的小野狼手上牵著气球，嘴边舔著冰淇淋的模样。
虽然应该是可爱到不行。
「你笑什麽？！」
看琴川气急败坏地握紧了拳，澄明赫然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地笑出来，如果周遭不是充满人潮，恐怕又是一阵缠斗。
「抱歉，我想到别的事情。走吧！我们可是有待完成的任务在身。」
硬是将话题扯开，澄明凭著记忆带领琴川走向远离主要园区的小路。
「记得我提醒过你的事情。」
「叫我不要说话对吧？我知道啦！」
「要记住，绮元会故意说些难听的话，都是为了让你开口。」
尽管琴川对於他的再三叮咛显得不快，澄明还是不厌其烦地重复。
「所以，你绝对要忍住，连一点声音都不能发出来。」
天生就半失明的绮元属於兽族的一员，除了视觉之外，其他的知觉都发展特别突出，尤其对於声音的辨识度相当高，可以说是天赋的一种，光从声音就能推敲对方的来历和想法，是非常高深莫测的恐怖人物。
即使有求於绮元，但他并不想冒险暴露学生的身分。
尽管心中忐忑不安，澄明表面保持冷静的态度来到僻静的小屋，圆形屋顶画成鲜豔的磨菇造型，有如童话世界的场景，令人看到目瞪口呆。
在这栋可笑的建筑物前，澄明有种自己也变得滑稽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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