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栩睁著眼,焦距却越过了我,身躯抑制不住的颤抖. ″不.这些都还不算什麽.″我正视他的眼睛,厉声道:″你最大的罪,是你最後爱上了你的自以为的仇人,你爱上了用卑鄙的手段迎娶了你的未婚妻的情敌,残酷的杀害你恩师的暴君,用毒药控制你唯一子嗣的无耻之徒,可是即便如此,你还是爱他.你爱你亲生大哥.″ 赵栩崩溃的捂著嘴,慢慢的往後退,珍珠一样的眼泪成串的滴落. 这男人连哭都这麽有形象有气质,倒也难怪赵桓不顾伦常为他一生倾倒了. 我冷笑著向前逼进一步:″所以...″ 他惊得後退一步,抵在舱壁上. ″所以,你的小庭永远都不会原谅这样的你.小庭,不,赵明月已经死了.死在你和赵桓肮脏的情欲里.他是你的牺牲品.″海港的靠岸的哨声已经响起,甲板上渐渐喧哗,帆船已经预备靠岸.我看了一眼窗外,转回头对他轻轻笑道: ″大叔,你的小庭已经死了,赵桓也已经死了,你还活著干什麽?″ 56 海风,浪涛声.曾在这个海岛上住了将近两年,重新回到这用坚硬的岩石垒成的堡垒里,我有仿佛从未离开过的错觉. 就如同当初用赵明月的身体醒来时一样,我摊在绒被里,发著低烧,手轻脚浮,脑袋混沌,一思考问题就会嗡嗡的耳鸣. 开始的大半的时间,我总是闭著眼睛强迫自己睡觉,可是每每半梦半醒间,会被自己的噩梦吓醒.所以後来干脆不睡了,裹著被子坐著等饭吃,等坐到累极了就自然倒下睡著. 过了几天这样的日子,我觉得自己都快过糊涂了. 到岛上五天,除了刚下船时墨晴之现了一下身,把被我刺激了一小下的赵栩弄走了,再把我从窗台上抓下抱到以前住的房间之後,之後几天完全不见人影.
我裹紧被子,拖了张垫著虎皮的太师椅坐到窗前,推开内里的木格窗,被凉风一吹,立即一阵哆嗦,把身上的被子裹得紧紧的. 海面压著黑沈沈的乌云,海水是近墨色的深沈的黑蓝,风并不大,海面无浪.我看著海天交接处,那连成一片的绝望的黑灰,看了一会儿,闭著眼睛靠著椅子上渐渐的睡过去. 迷糊中有人抱著搬动我,我心猛地一动,睁大眼睛看眼前的人,伸手捉住来人的手臂,脱口唤道:″青衣!......″ 他手一抖,猛地将我抛到床上.我头晕目眩,拼著命爬起来去拉他的手,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已哽咽,我咬著牙想控制,却还是哭出来,爬到床边,拉著他的手说道:″...你怎麽也来了...有句话我一定要对你说,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他任我拉著手,沈默著面对著我,灰暗的光线中看不见表情,我头脑中嗡嗡作响,眼前蒙蒙一片,我咽下喉头一片腥甜,挣扎著半跪在床上扑上去抱著不动声色的他,嘶哑道:″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来的,我是杨阑珊.我是杨阑珊...我喜欢你,我不想把你让给别人,连寒微也不行...″ 我用尽全身力气去抱紧全无反应的他,心一点点的冰凉,我抱著他,嘶声问道:″你为什麽不说话?...难道...″我推开他,抓住他的手臂摇晃:″难道是因为寒微?...说话!″ 我睁大眼睛,想要在黑雾中看清他的表情,我看不清,他也不吭声,想来是默认了.我呆呆的放开他的手,跌坐在床上.伸出一只手手抵著胸口剧烈的疼痛处,抽息了一口气,止不住的眼泪掉下来: ″我知道我从来也比不过寒微...我从来也不敢去比.可是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是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啊~~~″ 我被他猛地捏紧下颚,他凶猛的咬过来,手下不停,我身著的几层丝袍被他一把撕裂,光裸的肌肤暴露在这严冬寒冷的空气里,我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忽然瞬间清醒过来. 我愤恨交加,一口狠狠的咬住他的舌,用力疯狂的推他,趁他吃痛从我嘴里退出,用尽全身力气给了他一耳光,厉声道:″是你!″ 墨晴之冷冷的看著我,脸色惨白,面上神情难以用笔墨形容. 他忽地伸出舌头把嘴角溢出的血舔净,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压上来制住我.他一言不发,用身体压住我,一只手翻开我的大腿,数根手指瞬间插进来. 我痛得失语,脑中的意识仿佛被一瞬间收紧,喉间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 我短暂的晕厥了片刻,旋即被插入的剧痛惊醒. 墨晴之狰狞著咬牙强行挺入,我掐著他的手臂,咬牙拼著命挣扎,他一只手就制住我,另一只手猛地将我的右腿往外搬开,稍稍退出,在我喘息著抽气时又强行插入.我脑中嗡的一声,下体传来了清晰的撕裂的疼痛,我哑著声音抽息,瞬间将作著铁锈味的液体呛入喉管,我剧烈的呛咳著,心肺闷得快要爆炸了. 墨晴之动作了几下,不知什麽时候停了下来,他退出来,冷漠的看著辗转反侧剧烈的咳著污血的我,将终於平复了些的,瘫在凌乱的床铺上的我,捏著我的下颚提起来. 我被他提起身体,只得用仅剩的力气用手撑著床铺,不让自己掉下去. 墨晴之冷冷的看著我,漆黑的眼眸盯著我,我勉强半睁著眼睛看他一眼,咽下喉间的污血,用尽力气向他笑了一笑. 他手微微一颤,丰瑞的长眉皱起.捏著我下巴的手力道更紧. 我用手抹去一脸的血泪,却是越抹越狼狈.我的手不时和他相碰,血渍也不时沾在他的手上,每沾染一次,他就难以察觉的将手势放轻一些,最终他放开我,手慢慢的垂落. 我想说话,话到嘴边才发现声道已完全沙哑,我抬头笑著看他,用气旋音用力说:〃晴之...〃 他身形一晃,不由自主後退一步,神情大乱.我闭著嘴看著他,看著他的眼睛,用力的微笑.他却渐渐变了神色,冲上前一步,狠狠的掴了我一掌. 我被他打得天旋地转,侧著头闭著眼等那股晕眩过去,手指甲刺入手掌,用疼痛抵抗疼痛,提醒自己不要输. 我慢慢抬起头,看著神情回复如常的墨晴之,微微摇头一笑:〃看,你连你自己也骗不了.〃 墨晴之皱著眉头,微微偏著头看我,眼睛慢慢的眯起. 我呵呵的笑著,喉管只能发出破败的沙哑的破音,我用尽全力嘶吼著,却只能发出像指甲在玻璃上刮磨的那样刺耳,而残破的声音:〃你自己也知道我不是明月.你看我的样子...〃 我挣扎著从床上站起,光脚站著大理石面上.股间的污血顺著大腿,小腿,脚踝,一直流到地面上.我笑著,用手背擦著嘴角残留的血渍,摇晃著向前走了一步. 他不由自主的往後退.我停下来,赤裸的身体站在这冬天的海风里.我看著眼前这风神瑞丽的男子,一瞬间胸中空空荡荡,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我深呼吸一口气,嘶声道: 〃晴之,死生有命,来世若有缘,你会与明月再相聚.我本是与你们毫不相干的路人,占了明月的身体,实非我所愿. 你,放过我吧!〃 我眼前已渐渐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我晃晃头,将眼睁大,想要看清,听清他的回答. 面前那伸手可及的模糊的人影,极坚定,极缓慢的摇了摇头: 〃不!〃 我一口气难以维续,气血上涌,笔直的向後方栽去. 57 我这一倒,混混噩噩过了很多日。昏沈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只能任凭自己像截木桩子被人搬过弄去,混然不由自己.我想起听过的'植物人'这个词汇,用来形容这时的我最恰当不过. 我暗地里总以为自己这次必定是要死去,然而一来二去却渐渐的好转了.我缓慢的恢复了神志,睁著呆滞的眼睛,看著墨晴之在我身旁转来转去,送水喂药擦身,我手指稍微一弹跳他都能露出惊喜的神情. 我脑袋还是木的,一想事情就桄榔做响.可是这样平躺著,享用著他对情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看著他端出来摆在面前的无遮掩的情谊,即使清清楚楚的知道,这真心不是给我的,对他的恶感却也在迅速的消退. 又是一天,他给我换上干净的被褥,衣物,把房间的火盆烧好,给我擦脸梳头,然後把我搬到摇椅里,自己坐在旁边给我剪指甲. 他今天额外的用白玉簪子绾了发,穿了颜色清浅的衣服,垂著头神情专注的捏著我的手指给我剪修,剪一个,拿竹刀细细的磨圆.一件细小琐碎的事情给他做得兴致勃勃. 他似乎很享受照顾这完全无法动弹的躯壳的感觉,他似乎只要可以这样源源不断的把他的情谊给予出来就够了,似乎只要这身体还在他手里他就很满足了. 似乎这就是他的天长地久. 我垂著眼睑看他,茸茸的发顶,比一般男子修长浓密得多的睫毛,胸口居然异样的闷痛. 深情若此,最爱的人也不会再回来了.即使是这个异样偏执的男子,又能怎麽样呢? 我紧皱著眉,闭著眼,想起自己在西平的客栈与他甜蜜欢好,而後告诉他赵明月的死讯,他惊痛失控的脸.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青衣的脸,我心下大恸,手指不由自主捉紧. 墨晴之促不及防,一剪子剪到我指尖一块皮肉,我痛得眼泪直飙,缩回手想尖叫,喉咙却异常嘶哑,只能发出赫赫的气流. 墨晴之大惊失色,抱著我抢我的手举著看. 那指尖一小块剪下的皮肉还连在上面,一小股鲜红的血沿著手指缓缓流至手掌上,看著极为刺目.墨晴之脸都白了,一时间仿佛不知道该做些什麽好,好半天才慌忙的拿一方白帕捂著我的手,才转过头愣愣的和我对视,额头出了一头的汗. 他的脸靠我很近,我能从他的瞳孔中看见我失血的脸色,以及我清明的神情. 我咽了一口口水,艰难的想开口.他却如梦初醒,放开我站起来抢白笑道:〃太好了,月.你今天气色比昨天好很多...你爹爹说你这两天说不定会醒来,刚好赶得上除夕.给你准备了过年的礼物放在予风居里,还给你准备了一个红包.我让人准备了你最喜欢的锦州王堂的焰火,等天一晚就放....〃 我静静的看著话不多的墨晴之滔滔不绝的说著话,他说著说著停了下来,停在我面前,单膝著地,额上细密的一层汗,他握著我那只完好的手,正色道:〃明月,今天是除夕了.又过了一年了〃 我皱眉想要说话,他伸手按住我的嘴,扬眉一笑: 〃看吧!我早说过你一定能活很久,不止今年,还有明年,後年...每一年.每一年你都得陪我过...〃 他疯了. 我皱著眉看著他,低下头吐了一口气,将他的手从我脸上拿下来,握住. 58 墨晴之找了一个轮椅来推我出门。 先到了城堡的中心,见了几位堂主,之後又见了几位来自瑶京的使臣,墨晴之和他们寒暄客套恩恩啊啊的时候,我在旁边垂著眼睛昏昏欲睡,数著地砖上的花纹催眠。终於他把最後一批人送走了,才温和的蹲下来帮我把盖在腿上的毛毯掖好,我抬起眼看他一眼,张了张嘴想说话,一看到他柔情四射的眼睛我就打个寒战,把嘴闭上。 墨晴之摸了摸我垂在胸前的头发,忽地很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你是不是想说,没想到我也会这样和人家寒暄客套?"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 墨晴之笑:"以前是我笑你,现在换你笑我了。" 我勉强对他笑一笑。墨晴之站起来看了看外面,回头说道:"今天天气不错,风也不大,现在离天黑尚早,我们去海边走一走吧?"看我点头,说著就给我的轮椅转了个向,遇到台阶,他两手一抓将轮椅整个拎起,轻松得不得了。 他推著我到岛南边的沙滩,在我旁边站著,平坦光滑的沙地上留在两道车辙和他的脚印。 我晒著温温的太阳,风虽然不大,却也仍然冻得我嘴唇发青。墨晴之却浑然不觉,他孑然站立著,微阖著眼睛看著远处的海面。 我看著他的目光所向,那里有几艘特别的帆板大船,看上去与附近海域常出没的样式都有些不同,船上插著像是瑶京皇室象征的明黄大旗。那船在不远处的海面盘踞著,却一直没有靠近。 我扯了扯墨晴之衣摆,他如梦初醒,转回头来看我,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慌乱。 我微微一笑,指著远处的船哑声道:"那是朴茅向瑶京进贡的船只吧?" 他闭上嘴巴,像是默认了我的说法。 "挺冷的,我们回去吧。"我捏了捏他的手,都差不多和我一样凉了。 墨晴之挺惊喜的看了我一眼,应了一声,轻轻松松的把轮椅转了个边,推得飞快。 这一下午,他都推著我到处走,我虽然冷得半死,却也没忍心拒绝他。我沈默的听他讲以前在某处某处发生的趣事,言语里对於他讲述著的这个人的怀念,让我很难对他产生进一步的恶意。我只能沈默著,一面听他痛诉‘我'以前对他的恶迹,一面抑制不住的思念纪青衣。 青衣他怎麽样了,他好不好? 他会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和人串通的,骗他的? 又或许,他相信我,从我平日的细节里猜到真正的真相?...... 我深吸一口气,心跳骤然加快。 墨晴之停下来,关切的问:"怎麽了,不舒服吗?" 我已经回过神来了,却脱口而出:"青衣......" 话未说完,我就懊恼得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 我在墨晴之手上吃的苦头太多,实在是有些怕了。他反复无常的变态性格让我搞不清楚他什麽时候会突然发作,我现在这样刺激他,他一个小指头说不定也能灭了我。 他果然面色大变,脸色都青了,定定的盯著我看了一阵,看得我脊背一阵阵发寒。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他什麽也没有做,过了片刻恢复如常,继续和我说话,温柔得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 天渐渐的黑了,墨晴之送我回主堡里,自己先去祠堂里祭海神,和长年留在明月岛本部的堂主们喝酒。我留在亮满红烛大厅里,看穿得格外精神的小厮一道一道的将那大得夸张的桌子摆满。我本来有点饿,看著那满满一席的菜,登时就饱了。 下人们将菜摆完,忽然齐刷刷的跪下磕头,齐道:"祝岛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我吓了一跳,这句话乍就这麽耳熟呢,我笑道:"前些年都没有这些好话,我才走这些时候,嘴就这麽乖了,看来晴之比我有本事麽。" 下面的人一个个冷汗直流,讷讷作声。我又笑:"可惜了,我精神不好,忘了给大家封红包,这样吧,明天我让墨帮主给大家补一份好吧?" 把他们好好的戏弄了一顿,挥挥手让他们退下,开心的看他们一个个退得速度奇快 我笑著打量布置得红彤彤的大厅,暗笑了一阵墨晴之的品位。过了一会儿,外面轻轻敲们:"岛主,许神医求见。" "......"我大皱眉头:"不见!" 外面没了声音,片刻又说:"许神医说他有急事。" "急事?"我冷笑:"什麽急事,急著去死吗?" ...... 门外刚安静了没一刻,就有沈沈的脚步由远及近,门被人猛地拍开。墨晴之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老远一阵酒气,夹杂著海民常抽的水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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