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什么时候再做酱牛肉啊,”我咂摸着嘴,回味着刚下肚的那块儿,“我琢磨吧,这些也就吃到明儿晚上,还得你不再送这送那个。” 回答我的是一铁勺,外加狮子吼:“臭小子,就你事儿多,人姚子还没吃呢,你倒惦记上下顿了。”每说一句,我的头上就遭一锅贴袭击。尽管不太疼,但是看在姚子啃着牛肉也堵不上偷笑的嘴的份上,这口气也不能忍。 偏偏这时候我妈又神神叨叨的来了一句:“还有好多炖牛肉的汤呢,可惜了儿的。看谁没事儿去趟牛街,带块儿牛腩回来,做锅牛肉面。” 一听这我精神立马来了,也顾不上和姚子较真儿了:“牛街是干嘛的啊。” “一条回民街,都是卖牛羊肉的。”姚子在啃肉之余,竟然还有工夫为我解惑,临了儿,在啃牛肉间来了句,“好吃。” “切,就你知道。”我不屑的翻了个大白眼儿,心里乐开了天,“嘿嘿,牛街,牛街。” “二李说要去小硅谷你去不去?”姚子咽下肉,对我的白眼视而不见,还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我身边。 “离牛街近么?”我兴奋的问。 “恩,我想想。”说完姚子就装思想者,还手托黑腮,皱的二道子寡妇眉。 南施效颦,男尸效颦。 “好像,有点儿远。”在等待了许久后,他终于放出了今天第一个响屁。 “那你丫磨叽什么劲。”我锤了他一拳头,虽然使了点儿劲儿,但是对于皮糙肉厚的某人来说,和挠痒痒的区别不算太大。 姚子今天绝对是吃了喜鹊屁了,不然就是喝了喜鹊尿。要不怎么不仅没回我一拳头,甚至还过来奸笑两声,说:“嘟嘟好像要去,刚才回来的时候路过后街,听见他妈嘱咐他。” “是嘛,那我赶快去找趟嘟嘟妈,别让他先走了。”我妈一听这话,比我还激动,一下蹿出去两米多,直奔后街,滴溜溜儿的就杀了过去。 我不由得在心里画了个小十字,为嘟嘟,和他妈。 正回头往屋里走,一个人刺溜溜儿的奔了进来。 一看,还是我妈。 “我说老娘你干吗啊,吓得我一大哆嗦。”可不是么,我这小心肝儿,现在还噗噗的跳呢。 “总得给人带点儿东西。”我妈一个猛子就扎进了厨房,我心中总有点不祥的预感。 叮铃咣当一通乱响之后,她带着一个小塑料袋儿又杀了出来。果然,那里面包裹着的,正是让我现在锥心泣血的酱牛肉二大块儿。 一会儿,我妈喜气洋洋的回来了,手里还拎着那个小塑料袋儿。 “怎么样怎么样,”我急切的凑上前去,表情之期待,不亚于对着老虎机时万分希望它能蹭下两个钢镚儿,“嘟嘟走了么?” 我妈气宇轩昂,昂首挺胸,胸比天高的大吼:“走了。” “什么!”回答她的是我和姚子异口同声的尖叫。 这时候我也顾不上为我和姚子终于有了心有灵犀的前兆而激动,只是死盯着我妈那张不太老的老脸,希望能找出某种蛛丝马迹,来证明这是她一时心情过好开的玩笑。 “不过,还好我机灵,”我妈神神秘秘的样子又让我看见了希望,“我跟他妈说啊,这块儿是给王大爷的,把肉硬抢回来一块儿。”说着还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儿。 此时,我和姚子的脸色已经不是完蛋可以形容的。用我最不喜欢的四字成语来说,那就是如丧考妣。 白瞎了我一块儿肉啊! 6 不管我再怎么不愿意,还是要开学了。 其实我也没什么不乐意的,毕竟咱作业都写完了。虽然不怎么容易辨认,但好歹是一笔一圈儿的划拉出来的。再说了,还有书记。他简直就是我黑暗的大学生活中的一盏明灯,还是倍儿亮倍儿亮的一盏。 假期在家混了俩月,其实什么正经事儿也没干。不过,这还是要取决于正经事儿的范围。对于我来说,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就是正经事儿。 可惜其他人都不能理解我的想法,还总说我不上进,这和我们伟大的书记是多么的相反阿。 我在白乎烂蛋的外表下的金子内心,只能默默地在书记心中闪耀。不能光明整个地球,对我来说也是极其苦闷的。 爱迪生死后全球的电灯熄灭三分钟,可是估计我死后还是到处亮晃晃的。我可不想危害人民,黑灯瞎火儿的也落不了什么好儿,死都死了。 鉴于上次嘟嘟无意中欺骗了我弱小的脆弱心灵,见着他的时候我大半儿没憋什么好屁。 今天他来找姚子,我先是告诉他姚子去看王大爷。他呼哧呼哧的跑到王大爷家,又呼哧呼哧的跑了回来。然后满脸歉意的告诉他我记错了,又说姚子去后街找二李了。再一个呼哧呼哧的来回后,我一拍脑袋,做恍然大悟状:“你昨天没帮我们买牛肉,他一早儿就杀到牛街去了。” 望着嘟嘟已然虚了的背影,我心里这个美啊。跟我斗,还是差点儿小道行儿的。 其实,姚子在我炕上睡得美滋滋儿的,呼噜都不带打一个的。 嘟嘟这人,人如其名,胖嘟嘟的。 要我说,他就活是个充气大气球。在某个我没来得及注意他关怀他的瞬间,极其突然的充满了气儿。而且还不是氢气,一点儿往上飘的意思都没有,无情的对地球施加着超过承受限度的重力,并且一点儿都没感到愧疚。 他大名儿李杜,原来我们都叫他大李,不然怎么会有后街的二李呢。之所以叫这怪名儿,据说不仅是因为他爷爷姓李奶奶姓杜,而且还是他妈他爹希望他能做一个像李白杜甫一样的诗人。 诗人,别逗了。 就是我做诗人,他最多也就是个屎人儿,白瞎了老人家一番心思了。 这绝不是我瞧不起他,或者存心贬低,他不用我贬,也已经够低的了。 我们俩从小学就同班,一直到高中,就是上大学选了不同的系才不在一块儿的。那也就等于两只耗子驻扎在一户人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老得在某个犄角儿旮旯儿的地方碰面。 他肚子里那几块儿料儿,我可是太了解了。别说写诗了,就是作文儿,人让写七百字,他最多也就蹭出五百五。而且不要说用什么好词儿好句儿,能通顺就不赖。 不过这事儿得看你怎么理解,要我说,五百五那也是超水平发挥了。据我对他在这十多年里的观察,就他个人的智商来说,那还生生多了三百呢。 姚子刚来的时候,听我说了嘟嘟的名字,深沉了许久,憋出一句话:“幸亏他爷爷不姓朱。” 靠,猪肚。我在眼冒金光的那一瞬间,突然觉得,这海南小土鳖,还是真够他姥姥损的。 大约是前年,嘟嘟突然饱满起来之后,就正式的被我冠上了这个亲昵的外号。为此他多次抗议,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策略,但都被我们无情的打压了下去。我才不管什么有损不有损他什么男子汉形象,念着舒坦就成了。再说了,他也根本没有。 倒是二李,一直对这件事异常积极,并在打压过程中时不时装出一副大尾巴狼的假象。可惜的是,耐力不行,最终于露出了他的小狗尾巴儿:“他叫嘟嘟了,那我以后就是大李了吧。” 我不止一次的对着姚子感慨:“为什么我素质这么高的新一代好青年,会和一群人品如此低下的底层小市民厮混在一起呢?” 可惜姚子的素质也不太高,每次回应我的总是拳头一个。 开学第一天,班里除了来一新生儿和上学期没什么变化。 其实大学里有班和没班也都差不了多少了,但是偏偏有些人非要满足一下自己在之前十几年学习生涯里没能满足的当官儿欲望,搞出个竞选来。 我一向对这种事很不积极,从来没参与过任何一次。这绝对不是传说中的自知之明,而是为了弘扬中华民族五千年来谦逊的传统美德。 看着周围虽然已经混了一年但仍然不太熟悉的面孔一个个走上讲台,且喜不自胜的表情,我不由得在心里悲哀的感叹:能坚持传统的人越来越少了。 “陆离。” “到。”我脑中乱七八糟的想着,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我一激灵,立刻站了起来。心里不住的咒骂着:他姥姥的,早不叫晚不叫,偏偏赶在老子思考的时候瞎嗷嗷,唬的爷差点儿失了禁。 老师对于我此时的想法没有半点了解,还是那副半死不活唧唧歪歪的德行样儿:“那就这样了,以后,你就是咱们班的副班长了。要多多配合新来的同学,一起做好班里的工作。” 娘的死老太太,爷还困惑着呢。 我刚才虽然什么也没听见,但脸上还是一副虚心的表情,脑袋坚定的点了点。不就是做副班长么,跟我关系也不太大,反正还有正班长顶着呢。想到这儿,我脑袋点的更坚定了,直到都快晃出失心疯儿了老婆子才让我坐下。 下课以后,姚子滋溜儿就窜了过来,眼看赶上窜稀了。 “你丫可以啊,还混了个副班长。”咚的一拳头捶来,我立刻趴在了桌上。 姚子这完蛋玩意儿,使这么大劲儿,以为谁都跟他是的,从小吃屎还能长这么大个儿。他突然的一袭击,弄得我感觉好像五脏六腑都搅和在一起抱着扭搭,简直要吐血了,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说他怎么就挑上你了呢,真是不长眼。除非他就想找一个不碍他事儿的人,不然咱们班就快完了。”偏偏姚子对我的惨象儿毫无察觉,还自己一人神神叨叨像个碎嘴老婆子一样咋呼上没完,“新来那个也够猛的,一来就成班长了。不过我看,八成就是仗着自己家里有钱,长得好看点儿。切,屁用没有。要是敢跟我挑衅,哼,还是得一拳头打趴下他,就像你现在这样儿。” 姚子这小子内分泌失调,对所有长得比他强的人怀有怨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怎么我就成现在这样儿了呢。此时,我对那位传说中那个财大气儿喘,貌比潘金莲的人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这意味着一个伟大的时刻的到来,我在某个快要吐血的瞬间,突然,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这也就是说,我终于找到了除书记外的第二个知音了。 但此时,我还顾不上欢欣雀跃,只是艰难的从嘴角儿齿缝儿对着姚子苦大仇深的挤出四个字:“你…丫…找…死…”
7 开学第一节就是老头儿的课,现代文学史。 这对我来说丝毫不亚于晴天霹雳当头棒喝,毕竟我跟老头儿不对盘而也不是一两天了。三天一大闹,五天一掀桌儿,平均每半个月一次系主任办公室一日游。这已然是我们学校一景儿,并深受广大同胞拥护爱戴。 可惜老头儿还每次上气儿不接下肚儿吐沫横飞的告状,还以为能让我落个受训日呢。殊不知,我常常在办公室极其舒服的软椅上,唧唧歪歪的和正襟危坐的书记聊人生谈理想。 开学第一天,我又到办公室来报道。系主任依然不在,只是这次谈心的对象又多了个小金脸儿,就是那新生班长。 果然不出我的神机妙算早有预料,又是一个臭味儿相投的知己。 上到齐达内他姐姐,下到马特拉齐他爹,我们俩对于足球的认识和理解那还真是没办法的契合。这不由得让我感叹,如果能娶一个这样通情达理养眼舒心的老婆,看球的时候也没有不懂装懂的人在旁边指手画脚,没准还自动备好清凉饮料青岛燕京,那可真是爽的我浑身上下直打哆嗦了。 如此说来,老头儿还是难得的做了件好事。 但这并不能让我在与他的争执中,让出我一向占有的上风,因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说的话都是经过实践的,都是真理,是不容他反驳的。 今天我们又就我是否尊重语文以及语文知识在生活中的应用又展开了一系列的紧张对峙。 比方说,在我对着姚子感慨我这么高尚的青年为什么会和他们素质如此低下的人厮混之后,紧接着对着蓝天宣誓:“为了挽救这些迷途的羔羊,我忍了。” 很明显,这是自问自答。 但是老头儿非要管这叫设问。 我没说这不叫设问,关键是生活中没人这么用。于是老头儿又不忿儿了,他说我不尊重现代文学这门学科。 结果很是清晰,如果你问一个文盲或者类文盲再或者没接受过正规修辞教育的人什么叫自问自答,只要智商正常,表达方式得当,他一定明白。但是如果你偏偏问人家什么叫设问,那他就只能以为你是在羞辱他。 尽管我懂,但我还是觉得老头儿的根本目的就是要羞辱我。原因是,就算他总追在我屁股后面,也蹭不着半丝儿真理的尾巴儿。 为这种事儿,我没少跟他折腾我们俩平均一下也不算太年轻的老胳膊老腿儿。 但是,这绝对不能算是吵架。 我一直觉得,只有恋人之间才吵架,就像我们家隔壁再隔壁那家的夫妇。尽管天天吵,甚至开始了我们这片儿第一起家庭暴力摔碗事件,且在张奶奶的数次调解下屡摔不疲,但我依然认为,那只是情感的自然流露。 所以,在某天听到小金脸儿问我今天有没有和老头儿吵架时,我坚定的摇了摇头。事实很明确,我只是和他就某些学术问题进行了一场以我的压倒性胜利结束的辩论。 这不是吵架,绝不是。 我可不想和他有什么情感纠葛,这事儿,想想都牙碜。就算我是同性恋,哪怕就是给我个黑了吧唧的倒霉窑子,但是也别给我安一这么完蛋的糟老头子啊。 我可以想象我和一块儿漂白后的瘦肉型黑炭搂在一块儿亲嘴儿,但绝不能允许自己跟瘦肉和韭菜总是夹在牙缝儿里,提溜着个水杯喝三口漏两口半,裤子总是夹在屁股缝儿里,放屁的时候还瞬间鼓起的老家伙有任何近距离接触。 这不是存心埋汰人嘛。 想我也是大好青少年一个,尽管嘴贫了点儿,但是我从没仗着我这张贫嘴调戏过女的,男的也调戏不过人家。身高181,勉强凑活过了一米八的大关还略有富裕。长的虽说比不上小金脸儿,但是在他来之前,基本上还是属于隔几个礼拜能收到个把情书那类的。 就咱这身条儿,这小样儿,哪儿找啊。让我和老头儿放作堆儿,这就是个粪堆儿,我也得撒丫子给它刨了。 从此以后,鉴于不想被别人说和老头儿吵架,我在他找我碴儿时总是忍着,连半拉响屁都没放过。别说响的了,蔫儿的也没敢有阿。这要是扯不清了,别说跳进黄河,就是跳进游泳池也得沾一身屎。 但,他丝毫不对我的退让感恩戴德,反有变本加厉之势。以我的脾气,早该跟他忿儿了。可是只要一想到,万一别人以为我们俩吵是亲架是爱,那我的一世英名可就彻底歇菜完了。 只要想到这儿,我觉得我可真是比孟子还能忍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古训时时刻刻在我耳边铿锵有力的回响,鼓励着我绝不向恶势力低头的决心。 虽然这样,我还是要在心里小小的叹息一下那些因为他的废话而浪费的吐沫星子。 尽管在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也没人试图去挽救它们,但那毕竟也是水资源。即使不太好闻,可是保护环境人人有责。还是应该有人去把那些喷出去的废水进行收集,然后进行秘密销毁的。 想想看,这危险程度丝毫不亚于将一堆有放射性元素的工业废料露天放置。只不过没有人愿意奉献自己不畏艰险的近距离检验过而已,所以那些所谓液体的具体危险性我们也不得而知。 经我初步判断,应该不属于工业废料,而是学业垃圾。 根据我的推测,可能不止含有放射性元素,而且是极其剧烈的显性放射性元素。一般的放射性元素的危害是察觉不到的。但是老头儿的吐沫星子和一般的吐沫星子绝不一样,不仅让你立即感到头晕脑涨耳鸣眼花,甚至会在几小时后出现腹痛腹泻便秘拉稀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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