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悯眨了眨闪着疑惑的大眼睛,不明所以。抬头,撞进漠然温柔似水的双眸中,忘记了言语。 四人出了树林,找了家客栈入住,已是晚上。赶了一天的路,精疲力竭,早早地休息了。 漠然搂着玉悯,调整着姿势,让他的小人儿舒心地进入梦乡。 “为什么要同住呢?”漠然低声地自言自语。 “恩……”玉悯又往这个宽厚的胸膛埋进了一分,迷迷糊糊地说:“然哥哥的怀抱好舒服……要不然,睡不着……从我进入这个身体开始就没一个人睡过……” 漠然默默地揣摩着这话,边抚摩着小人儿的眼睛,从淤青的程度看,有很长时间没有好好睡眠了。 “为什么?” “我怕……” ∷∷∷z∷∷y∷∷z∷∷z∷∷∷ 四人一路游游荡荡,从小镇到城邑,向傲云城前行。 每到一处,玉悯就迫不及待地泡在市集中,以弥补被关在谷中所失去的体验古代生活的乐趣。漠然虽时常陪着玉悯,但总要忙自己的事,这个时候,闳卫就会被留在玉悯身边。 “去吧。”玉悯将阿鹰带来的各种药收起,看了看西边的落日,也不知道大家怎么样了,阿鹰竟然只带回来了他要的药膏,连个纸片片都没有……他环顾了四周,荒芜一片,开始后悔把闳卫,甚至是暗中的跟屁虫甩开了。他在地上画起了圈圈,等待着他的然哥哥来接路痴的自己。 玉悯在心里感叹起自己的霉运来,他竟然忘了,他的毒,在树林里就撒完了。玉悯起身拍了拍膝盖,暗中将漠然赠予自己的防身匕首握在手中,全身警戒起来。 “匡——当——” 玉悯运功,将内力贯于右臂,挥动匕首,阻挡欲刺穿自己的长剑。寒光闪烁,五人身影相互交错,不断变化,玉悯躲闪过刺来的剑,将手中的匕首,快速滑向其中一人的手臂——匕首上早已涂上了入血即效的强烈迷药。迅敏地转身,抵住另外的攻击,突地胸口一痛,手顿时无力,武器被打下,玉悯双腿一软,滑向地面,明晃晃的利剑从头上掠过,命悬一线,玉悯心惊,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在这时出状况,左手捂着胸口,头也开始昏沉,玉悯虚脱地看着剑朝他的脖脉处落下,恍惚间,一抹白影忽地闪过,挑掉长剑,与另外4人缠斗起来。 看来自己得救了。玉悯没有力气再想什么,疼痛席卷全身,黑暗铺天盖地的袭了上来…… 玉悯接收的身体,麻烦的让他吐血。这个身体,其经脉杂乱无章,断的断,堵的堵,竟然无法打通修补,虽有一身醇厚的内功,却无法承载,甚至,连许多灵丹妙药也是无福消受。身体的前主人想是受了极重的伤才一命呜呼的。那么小的孩子,竟也能招致这样的灾难,想必,也是有极为相称的身份。但是玉悯认为,既然身体已经归他所有,从此以后,这世上就只存有他玉悯,前主人的恩怨情仇都与他无关。 看来,他,还是想得太天真了。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小小只是旧病发作而已,并不碍事。” 玉悯听到一个熟悉的,但不应该在此出现的声音。幻觉幻觉,玉悯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对了,想些其他的。 这一个月来,林子里的那伙人仍暗中监视漠然,从武功路子来看,是某派的成员,但昨天那五人,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目标,是自己。 “可否请神医告知在下,舍弟到底有什么旧疾,如此严重。”漠然的声音透着焦虑担心,低声地询问着,“心儿反复地发烧,六天了。” 玉悯觉得还是集中心思想想自己是如何被找到的,他对自己的隐藏能力是很有自信的。 “内伤,内脏损伤严重,”第一个声音有些故意地拔高,“那小子曾被挑断手经脚经,虽然是接补上了,但不能有过激的举动啊。” 漠然紧紧地握着双手,穆嵘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用火嵌在了他的心上,他猛地将右拳砸向身旁的桌子,但丝毫减轻不了心中的疼痛。“漠公子,药煎好了。”俾女将冒着热气的碗习惯性地递给漠然,却被穆嵘中途拦截。 “穆神医?!!” “关心则乱呢,漠然。这趟药就我来灌吧。”穆嵘拿着碗,走到床前,笑得灿烂:“小心心,让嵘哥哥我用嘴喂你~~” “请自重。”漠然面无表情地警戒道。 “你应该庆幸没有抵住我的命脉。”无视被抓着的右手,穆嵘冰冷的声音响起,“阁主应该没忘记您父亲从小的教导吧。” 漠然浑身一震,震惊地看着穆嵘:“你……” 化解了漠然的阻拦,穆嵘迅速换上痛心疾首的表情,“小心心啊~~” “还望神医末要羞辱舍弟。舍弟虽在昏迷,但尚能吞咽。” 看着漠然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穆嵘的嘴角微微抽搐着,真会用双重标准!当然,他可没他这么厚脸皮,理直气壮地说这些天自己一直在门外偷看这个以小小义兄自居的人,靠喂药之名行偷香之实。 “小——心——心——” 作做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玉悯觉得好象回到了随心谷,自己为了理想中小麦色的皮肤,结实的肌肉,妄顾重伤不愈的身体,每每昏倒醒来后第一个听到的就是这犹如风暴预警的慢的溺死人的声音。 一个激灵,玉悯以光速从被窝里窜起来,抢过碗就往嘴里送,结果把自己呛得直咳嗽,憋得满脸通红。 漠然轻柔地抚着玉悯的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玉悯舒服地轻叹,顺势往漠然怀里钻去。 “心儿,让穆神医替你把一下脉。” 玉悯一转头,将脸埋在令他安心的胸膛上。 “没想到,堂堂魔教教主,竟是这么个小毛孩。” 明明是调笑的声音,但多年相处下来,玉悯自然听出了其中的威胁之意。 他将脸压在漠然的胸膛上,耳边是漠然劝导的声音。他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温柔似水的男人了。这一路来,自己明里暗里散布着自己是魔教教主的消息,漠然不会不知道。此去武林大会,漠然定是早已知魔教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广阚阁。可是,这个男人还是对可能夺他性命的自己百般呵护。他吸了吸鼻子,心中有些愧疚,漠然全然地信任自己,可是,自己却什么都瞒着。 “修——无——心。” 玉悯哆嗦了一下,阴阳怪气的语调,已是他接受的极限了。他缓缓地抬头,努力运动脸上的肌肉,扯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笑。 “师傅知道你最近的所作作为,很是生气呢。”穆嵘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悠闲地把玩起桌上的茶杯说道,“小心心该不会忘了自己曾答应过他老人家什么吧。” “心儿,饿了吧,我去唤些吃的来。” 知是漠然特意给自己空间和穆嵘单独谈话。玉悯拉下欲起身的漠然,看到这个大个子因为自己的一个举动笑得眼睛弯弯的,心里说不出的感动。玉悯在漠然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子,十分自然地享受起来。 漠然有节奏地抚着玉悯的发丝,静静的听着。 玉悯委屈地噘起了嘴,可怜巴巴地看着穆嵘,满眼都是乞求。 穆嵘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易容成平凡的样子,但看在他眼里,依然是那副可爱的绝美容颜,怎能忍心责备? “小小,回去吧,这淌浑水你淌不得。”穆嵘语重心长地劝道。 玉悯坚定地摇了摇头。他想看看谷外的精彩世界,他想体会处处是江湖的豪情,更重要的,他,要守护他的幸福。随心谷是他的家,随心谷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亲人。虽然大家都不愿让他涉足世间险恶,他也无意处理随心谷麾下的事——且不说他那些正值壮年的徒子徒孙们,他的八个师兄,就个个都是人中豪杰,能力不凡。但是,眼下…… “我一定会小心照顾自己的,”玉悯保证道。 穆嵘看了看玉悯亮晶晶的眼睛,又转向作为靠枕的一脸宠溺的男人,语气坚决:“不行,养好身体,立刻回去。” “我都快20了,我不要一直躲在你们身后,我可以保护我自己,我也可以保护大家。” “这是命令。” 穆嵘搁下狠话,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他怕,看着小小毅然坚秉的炯炯眼神,他会心软。但是,小小是他们的宝贝,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他卷进这场即将到来的阴谋中。不能让他再次受到伤害。 呆呆地喝完漠然喂的粥,呆呆地任漠然揽进怀里,一如既往地立刻缠上他的身体,紧抱着取暖。耳边,传来漠然低低的叹息声。 “穆神医也是为了你好。” 玉悯趴在漠然身上,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所以才无法接受穆嵘强硬的态度。 “师门的规定,凡16岁的弟子,都要入世历练的。”玉悯闷闷地说,“只有我一直呆在山谷里。” “他们也是为你好,江湖险恶,实在不适合你。”见玉悯似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漠然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更加拥紧了怀中的人儿:“就像这次,若非有人相救……” 漠然没有再说下去,但微微颤抖的身体泄露了他的心思。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玉悯抬头,漠然脸上的担心,害怕,后悔,一览无遗。他赶忙转移话题:“对了,那个救我的人呢?” 虽然玉悯不认识那个白色的背影,但是,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走了,穆神医似乎很不喜欢他。”漠然说得模糊,他直觉地不想让他的小人儿知道那个自称修思玉的人。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漠然知道小人儿即使在昏睡中也极度排斥别人的接触,但是,他却安静地任那个人抱了回来。 “那穆嵘呢?” “那时你病得厉害,阁里的大夫没有能力医治,我只能求助于随心堂。没想到竟碰到了踪迹不定的穆神医。”心儿刚出事,穆嵘就亲自上门,借着是心儿的旧友,将心儿带到随心堂医治。想不到江湖上名声鹊起的神医竟是随心堂的长老,漠然眯起眼睛,遮去其中犀利的寒气。随心堂,以经营药材生意为主的商业组织,不仅兼售行走江湖必备的良药毒剂,且坐堂大夫都是医术高明之辈,在武林中享有很高的地位。但是,他比较在意的是它背后那股神秘力量。 玉悯倒是吃了一惊,转念一想又觉在情理之中,在谷外,也只有随心堂有那些个药材了。 “我睡了几天?!”玉悯突然紧张地追问道。若太久不换药膏会毁了皮肤,他还不想因为这么个无聊的理由被小七虐杀。 “六天——不用担心。”漠然好笑着小人儿猛然跳起,埋头左右嗅着自己,将他拉回怀里:“穆神医看着你泡药澡,然后又亲自替你净身。” 不理会漠然古怪的语调,玉悯舒了口气。 “然哥哥,要是我瞒了你很多事,你会不会怪我?”过了许久,玉悯突然开口道。 声音依然娇柔,只是少了惯有的撒娇,多了分忧伤,让漠然的心又疼了起来。 “怎么会?”漠然有节奏地轻拍着小人儿的背,安慰道,“之前,我不也瞒着广阚阁阁主的身份?心儿可怪我?”见胸前的头颅左右动了动,又道“等心儿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三) “你在责备我?”俊目半眯,口中吐出的话语不带任何感情,散发在周身的凌厉气势压迫着一旁的两人。 “属下不敢,只是恳请主上不要置广阚阁于不顾。”闳影“蹭”地重重跪在地上,小心着措词,“修无心身份不明。穆嵘也绝非善人。” 漠然淡淡地看着紧张的闳影,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心儿执意不肯回去,两商的结果,就是答应穆嵘跟随一起去武林大会。他心里是坚决拒绝有这样一个人在他的小人儿身边的。但是,心儿病弱的身体,需要神医。 “修思玉?” “是三年半前突然兴起于商界的‘念’的主人。”闳卫回禀道,他不着痕迹地皱了双眉,顿了顿,才继续道:“属下查不到此人之前的线索。只知他一直在暗中查访玉剑公子的下落。” “玉剑公子。”重复着这几个字,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漠然记得这个称号,四年前在江湖名噪一时的护庄小公子。名门之后却相助魔教。死于那年正派与魔教的纷争中,那之后,他收到彻查此人的任务,只是护庄一夜之间在江湖上消失匿迹。这位浊世佳人像是突然出现那般又突然消失,仅存在的形迹就是入世的一年,却被人为的全部抹杀,致使查不到任何资料。 “继续监视。”漠然命令道。挥了挥手,退下两人。 玉悯烦燥地抓了抓后脑勺,上次之后再也没有收到小七的联系,他心里莫名地不安。穆嵘也总是不见人影,让他无从打听谷中的消息。针对他的杀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被解决了一批又一批。 被人瞒着保护的滋味可不好受。 其实,只要去趟怡情楼,就能掌握很多事,可是玉悯就是排斥这个随心谷在外设置的情报机构,舍近求远,向漠然索要想要的消息。毕竟是广阚楼的楼主,自己这样做,会让然哥哥为难吧。 呛鼻的胭脂味拉回了玉悯一直神游的思绪,一个侧身,有些狼狈地躲过那些脂粉艳蝶的狼爪。没想到竟然迷路到红灯区了。他加快脚步,只求快些离开这个令他感到厌恶的地方。等他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庭院中。 他小心地摸索前进。鬼使神差地,竟走上了阁楼。心脏仿佛在耳边用力地跳动,玉悯在门口犹豫了片刻,紧咬着下嘴唇,慢慢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压抑的喘息声,淫靡的欢爱的气味,呆呆地看着那个在别人身上冲撞的人,脑中模糊一片。 似乎有什么要挣扎着撕裂而出。 “心儿,心儿……” 粗重的低吼声让玉悯的神思找回一丝清明,运起轻功,转身逃离。 好像后面有野兽追赶,他跌跌撞撞,慌不择路。好恶心。玉悯终是忍不住扶助一旁的树干干呕起来,用力地仿佛要把肺一同咳出来。莫名的,熟悉的,嘈杂的,纷乱的声响蜂拥地挤进大脑。 “不……”玉悯绝望地惊恐地挪动嘴唇,步履蹒跚地向后退去,掉进了温暖的水域中。 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慌忙扒了身上的衣服,疯狂地搓起身体来。 “悯悯……” 随着一声低哑的,带着惊疑欣喜的叫唤,玉悯随着扯拽的力道向后倒去,被男人狠狠地抱在了怀里。 “真的,是真的,悯悯!” 男人激动的,心痛的语无伦次,制止了玉悯的挣扎。仿佛是来自梦中的令人心安的力量。虽然玉悯赤裸着上身,虽然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玉悯还是安静地让男人大力地将自己锁在胸前。浓郁的酒香随着身后男子的呼吸,喷在玉悯纤细的脖颈,酥麻的感觉一路延下,禁不住颤抖起来。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还活着,”话语中的自责懊悔,竟叫玉悯心头一痛,感到了肩头的湿润,想推开对方的手又垂了下来。他以为像他这样的人,是没有眼泪的。突然冒出的想法令玉悯的脸刷地惨白,他,明明,不认识这个浑身散发着悲怆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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