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引来姐弟俩的注意，都往这里看了看，梁佑乐却一头雾水：「玩什麽？」
于妈妈：「哎唷，本来想青礼难得回来，想说就一起出去玩，去比较远一点的地方，可以玩得尽兴一点。」
梁佑乐眨眨眼，于江辰连忙说：「妈，佑乐最近有展览，也不能去啦。」
这句话让于青礼看向梁佑乐，质问：「什麽展览？姐你为什麽知道？」
梁佑乐抬头看著吊扇转啊转，没回答。于江辰没好气地反问：「我为什麽不知道？啊，妈，我是觉得根本不用去那麽远的地方，青礼他难得回来，一定很怀念家乡，又不像你一直住这边，当然想去外面玩比较好，可是青礼也比较想在附近逛逛就好了吧？对吧？」于江辰朝于青礼的方向猛眨眼：「对吧？青礼？」
于妈妈有点迟疑，跟著看向儿子：「是吗……？青礼，你是这样想吗？」
看姊姊使眼色使到青筋都快爆出来的样子，于青礼无奈道：「嗯，我也不太想去太远的地方，不过如果妈你想－－」
「这就是了啊！」于江辰急道：「妈，你让青礼陪你去市区逛逛，随时能回家的感觉不是很安心吗？青礼他都离家这麽久了。」
见妈妈又看过来，于青礼索性认真看起电视节目。
于妈妈最後还是点点头：「好啦，也对啦。」
于江辰开心地笑了：「是吧，是吧？这样小乐要跟著，也没问题啊。」
于妈妈听她这麽说，终於愉悦地笑，期待地看向梁佑乐：「那也要看小乐愿不愿意啊。」
梁佑乐原本颇认真地在看电视，突然被点名，匆忙地傻笑：「啊……当然好啊，当然好。」
之後又聊了一会，梁佑乐有点倦了，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眨去倦意。于妈妈连忙问：「小乐你想睡了是不是？今天有没有要回去？」
梁佑乐看看时间，其实不太愿意回去，可是硬赖在别人家也不好，於是表情颇为难：「我……」
于青礼适时开口：「你先去我房间睡好了。」赶了赶梁佑乐，随後也跟著上去。
于江辰看弟弟也上楼，随便找个累了的理由也上楼去，在二楼楼梯口逮住弟弟：「欸，于青礼，你过来一下。」
于青礼扬眉：「干麽？」
于江辰一把将弟弟扯入房间，笑问：「我对你很好吧？」
「你说刚刚那个？」于青礼不屑地哼两声：「不就是因为你不想去，乾脆找理由吗？」
于江辰颇不悦：「你好不容易跟佑乐又重逢，这会跟妈出去一个多月，乾脆一开始没遇到还比较省事。」
见于青礼没说话，于江辰轻叹：「你们……你们能再见面，我真的是很开心啦，这样也很好，我本来一直犹豫你回来的事情要不要跟佑乐说……那天看你买的徽章，其实我知道是佑乐店里面的东西，他有送我几个。」
于青礼抿抿嘴：「是喔。」
「跟妈出去的事情就暂且不说了，你们今天怎麽会遇到我也不问，你们开心就好……就是……就是青礼，你要想清楚喔，如果说照你本来的计画，反正都要回英国不见面也就算了，可是今天你们都遇到了，看起来合好了，你要不要回英国，自己还要斟酌。」
本来直觉想回「我知道」，正要开口，于青礼突然发觉姊姊这话很怪，於是遮著嘴轻咳两声：「普通、普通朋友，我要不要回英国，干麽还要报备？」
于江辰坐到床上，抬头眯眼看他：「你要骗我？」
「……」盯著姊姊看许久，于青礼突然有点虚脱：「你怎麽会知道？」
「你这几年连回来一次都没有，你当然不知道，小乐这几年多难熬，你当然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有一次小乐哭著来问我你是不是不要回来了？你如果有看过小乐难过成那样的样子，我不相信你在英国还能安安稳稳地过下去！」气愤地说了一大串话，她看著于青礼隐隐刷白的脸，叹口气道：「所以姊姊我一定要提醒你一句，如果不想招惹或是没本事招惹，从一开始就不要去做……你还要回英国的事，你该不会乐昏头，都忘了吧？」
于青礼低著头：「我……」
「你最好也早点跟佑乐说，这种事情越早说开越好，还是你怕你说了，会破坏现在得来不易的美好？」于江辰笑了笑：「青礼，不要再伤害他了。」
摇摇晃晃地回房，一打开房门，就见梁佑乐贴著墙壁坐在床上。于青礼问：「你怎麽还没睡？」
梁佑乐朝他笑出牙齿：「等你啊。」
盯著他出神几秒，于青礼觉得心底沉沉的。姊姊说的话他当然清楚，这种事情当然要越早说开越好，看梁佑乐是要跟他打一架，还是乾脆地掉头离去。
还是、还是他能忍受自己再回去读个三年五年……
于青礼笑了笑，觉得自己自私的心态真是很恶心。
爬上床，他将脸靠在梁佑乐肩窝旁，双手轻轻扣在他腰上。梁佑乐惊喜地哈哈笑：「喂喂，怎麽啦？于大爷您今天兴致真好。」
于青礼抬头眯眼瞪他，梁佑乐无辜地收起笑，跟他大眼瞪小眼。
梁佑乐率先说话：「喂，你今天坐这麽近，都不怕被你妈发现？」
于青礼将他搂得更紧些：「怕啊，可是看你坐这麽远，我就觉得很不高兴。」
梁佑乐听了大笑，于青礼很不满，凑上嘴，在差一点就能碰到对方嘴唇的距离顿了顿，然後张嘴轻咬梁佑乐嘴唇，咬了咬再用嘴唇含对方嘴唇，就是没碰到舌头。
任著他玩，梁佑乐也无聊地拉起于青礼头发，等对方嘴巴咬够了咬到其他地方去，梁佑乐才说：「江辰姐说的展览……不是我的个人展，是我们一群朋友一起的，租了一个小地方，展的不一定是画，就是我们的作品。」
正含著梁佑乐的耳垂，于青礼含糊哼了哼。
梁佑乐唇瓣在于青礼耳际擦了擦，问：「……于亲你，你要不要去看？」
于青礼放开他的耳垂，亲过梁佑乐脸颊，热气在梁佑乐肌肤上烫出一点点鸡皮疙瘩：「好啊。」
梁佑乐颇开心：「那我再给你票。」
「那个孙什麽，也会去？」
「干，于青礼你有病，干麽一直针对参哥？」
于青礼幼稚地冷哼几声，继续埋头亲梁佑乐脖子，梁佑乐被他亲得痒，往内缩了缩。「喂，于青礼，你怎麽了？」
「没有啊。」
「你骗我。你怎麽了？」捏了一把于青礼腰际：「快说啊。」
于青礼被他捏得痛，发狠将梁佑乐推在床上压倒，胡乱亲一阵，突然哀怨地喊：「梁佑乐……」
「怎样？」
额头靠著额头，他接近忏悔地低声说：「梁佑乐，我是个混帐。」
楞了楞，梁佑乐突然淡淡笑，伸手揉了揉于青礼头发，眼神暗了些：「……于青礼，你以为我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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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又二分之一分割青春(29)隔天于青礼醒来的时候，梁佑乐已经走了。
他摸摸身旁空下的位置，有点不悦。当天他陪休假的母亲到市区去逛逛，帮妈妈提了几袋战利品，当中除了母亲的化妆品跟衣服，也包括了于青礼的衣服。本来逛到男西装专柜区的时候，母亲脚步停了停，说要帮他买几件西装，去英国在正式的场合里可以穿。
于青礼看著正在用手测试质料的母亲，想起在英国，其实有好几件西装，全是沈真谦帮他买的……想起远在英国的好友，于青礼忍不住又叹气。
拿了几件在儿子身上比了比，于青礼忙说不用了，好不容易才推掉，却还是在逛其他楼层的时候硬是在母亲的强迫下试穿了几套外出的衣服，然後母亲随手又多挑了两件去结帐。于青礼跟在後头无奈道：「妈，专柜的衣服都很贵。」
于妈妈偏头瞪他一眼：「你妈我五六年来没办法帮你买衣服，偶尔选一次不行吗？怎麽样？你不开心是不是？」
「我没有，我只是说专柜的衣服──」
于妈妈回过头对站在一旁的小姐笑：「小姐不好意思啊，这件有没有其他颜色？然後这件帮我们多带两件可以吗？」
小姐笑容可掬地点头答当然可以，忙去拿货。
于青礼暗自计算现在袋子里的东西到底都多少钱了，心中开始暗暗担忧起花钱如流水的问题。母亲继续挑著衣服，一边朝身後的于青礼淡淡说：「你这几年去英国，一次也没有回来，妈妈虽然寄钱去给你，常常打电话去给你，却也不知道到底你在那边是真过得好还是假过得好，给你送的衣服有没有穿暖，在那边这样穿合不合宜，妈妈这辈子没出过国，这些事情全部都不知道，就只得一直送一直送，你有没有穿、有没有用，妈妈都不知道。」
于青礼乖乖地没回话，拎著好几个袋子跟在她身後走，母亲继续说：「英国啊，我去问了很多那边的事情，可是问归问，却也都是一知半解，人人都说我有个出国念书的儿子，将来好命了，现在看看，这个儿子出去五年、六年回来又要出去不知道几个五年，不知道回不回来，这麽想想，又觉得哪里好命了？」睨了于青礼一眼：「後来我想开，你不回来事小，你在那边过得不好才事大，幸亏你这回回来，我看你身高抽高，没瘦多少，气色不错，才真正放下心来。」
「只是啊，」母亲又开口，语气云淡风轻：「只是一个儿子出去这麽久，回来已经变得这麽多，对我这个妈妈来说，心中是什麽滋味，恐怕没有人想知道了。」
于青礼捏紧提带，正要开口，那边专柜小姐已经将衣服拿来，于妈妈立刻又笑容满面地要儿子去试穿，自己就在外头跟小姐聊起天来。
于青礼手上捧著一叠衣服站在试衣间内，隔著门板外母亲跟专柜小姐聊天的声音应当很清晰，现在听来却又很模糊。他看著手上的衣服，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到底都在干什麽了。
他们逛到下午才回家，一天之内不晓得买了多少东西，于妈妈心里颇满足，说要去张罗菜色，今天有几个她的老朋友会来，又问于青礼要不要邀梁佑乐来家里坐坐，她要煮大餐。
于青礼领了命去打电话，那头梁佑乐却说：「我不过去了，不过于青礼，你要不要来我家一下？」
于青礼楞：「为什麽？」
梁佑乐嘿嘿笑：「你过来嘛，过来就知道了。」
于青礼没办法，只好跟母亲说一声去梁家之後出门，母亲没太大反应，直说没关系，那在厨房油烟中挥挥手的画面就彷佛高中时每回他要去梁佑乐家或是跟梁佑乐出门时，母亲一边在厨房挥汗一边说：「别太晚回来啊！不然就叫小乐一来家里吃饭！」的场景。
只是一瞬间几个年头过去，于青礼惊觉时间是走很快的，母亲就算秀气端庄的脸上即使没多几条皱纹，却也掩不住逐渐苍老的神态。
还有几个五年？
于青礼甩甩脑袋，踏了鞋拎著钥匙出门。
到了梁佑乐他家，正巧遇到刚回来的梁妈妈，于青礼乖巧地一边跟梁妈妈聊天，顺手帮她提起放在机车上用袋子装起的蔬菜水果，梁妈妈连连称赞几声：「青礼真乖，要是我们家那只喔，就直接手插口袋走到前面去了啦，好像他是大爷我是奴婢一样。」
于青礼笑，客气说：「没有，我妈也说佑乐很乖。」
梁妈妈冷哼两声：「乖给别人看的啦，有个屁用。」掏出钥匙来开门，推门而入就看梁佑乐用很粗鲁的姿势坐在椅子上看电视，见母亲身後跟著于青礼，连忙跳起来。
梁佑乐整张脸涨红：「干，你怎麽会跟著我妈回来啊？」
于青礼继续在长辈面前很有礼貌地回答梁佑乐问题：「在楼下遇见阿姨，所以──」
「死猴囝仔，在拎娘面前骂脏话！」梁妈妈狠狠往梁佑乐後脑杓一拍，拍得梁佑乐痛到在心底连连骂脏话，然後梁妈妈拎起菜往厨房里去，又笑咪咪探头朝于青礼说：「青礼啊，你今天就在我们家吃饭好了啦，已经很晚了。」
于青礼点头，笑得很斯文：「好，谢谢阿姨。」
梁佑乐揉著脑袋怨恨地瞪著于青礼，于青礼接收到他怨毒的眼神，偏回头来扬扬眉：「你找我来干麽？」
「干──」脏话刚骂出，梁佑乐就觉得厨房里的声音停了停，连忙又补：「干什麽啊你这麽拘谨，来我画室。」然後就拖著于青礼往画室去，刚关上门，梁佑乐就不屑地哼哼笑。
梁佑乐：「你这家伙还是很会装乖嘛……干，你知道我今天去店里，我妈还特地打电话来用很三八的笑容跟我说什麽，你现在是不是就像是英国的捐头们啦，说她工作那边有人教他说像你这种人就是捐头们什麽的，神经病。」
于青礼不解：「捐头们？」
梁佑乐瞪他：「gentleman啦，装不懂……」一边碎念著「装什麽外省人，假装听不懂台湾英语」，然後去将画架摆好，指示于青礼坐下。
于青礼乖乖地拖了椅子坐下，看梁佑乐还在张罗工具，也差不多猜到他想干麽，於是先问：「你多粗鲁的样子我都看过，刚刚干麽害羞？」
梁佑乐从画架後面愤愤地骂声脏话：「我又不是害羞才站起来的。」
「那你干麽脸红？」
「干你屁事，又不是脸红给你看的。」
于青礼习惯性地一脚斯文地搭在另一只腿上，含笑道：「那你脸红给谁看的？」
梁佑乐恶笑：「我高兴脸红给谁看就脸红给谁看。」
见梁佑乐拿来水彩，于青礼问：「怎麽突然要画？」
梁佑乐摆好画布：「心情好。」说著还哼了几个乱七八糟的小曲子，估计又是自己拼拼凑凑的音节。又说：「以前帮你画的那个，本来说要当你的毕业礼物。」
于青礼看了看窗外，黄昏的颜色重重叠叠，一抹灰蓝又一抹紫，又抹上一层厚重的橙橘色，淡淡金黄撒在一旁，明明是很冲突的色调，在天上看来却异样和谐。
这间画室还是一如往常，在夏季最炎热的时候不断送入清凉的风来，整间画室里没多少颜料味，风将刺鼻的味道一次一次吹淡，闻来竟也挺清爽。
照样白色纱帘翻飞，这回带起的不是刺眼的阳光，不是蓝到像画一样的天空，而是几年後的黄昏景色。
梁佑乐：「可是後来我……」盯著画布，他顿了顿，又说：「我拿去……」
「拿去干麽？下咒吗？」
梁佑乐瞥他一眼，厌恶道：「对，干，没想到你还活著回来。」
于青礼「哦」了声：「我要是没活著回来呢？」
梁佑乐随手拿起擦子往于青礼身上砸：「拎杯就变成鬼去英国强暴你。」
于青礼只是笑，没说话。
橙橘色撒入室内，在一次白纱飞起时快速浸染上于青礼身上的衣服、发丝、睫毛，梁佑乐看他乌黑的发画著几笔橘色，连一排又浓又长的睫毛也被夕阳沾得亮亮的，一时间竟然有点恍惚。
低头静静调著颜料，拿著笔的手竟然隐约颤抖。
于青礼突然问：「梁佑乐，你这几年的事情，为什麽都不跟我说？」
「……跟你说干麽？」
「你爷爷……我都不知道这件事。」
梁佑乐在画纸上打一层底色：「所以说跟你说干麽？你要回来上香吗？」
于青礼低头看著映出两人影子的木板，淡道：「嗯，说得也是。」抬头看他直接拿颜料在涂，于青礼问：「你不用先用铅笔画啊？」
梁佑乐轻哼两声：「不画给你看你都不知道拎杯的神技。」
于青礼笑：「好啊，看你的神技，我还是坐这样吗？」
「随便你要坐哪样啦，你要Ｍ字开腿我也不反对。」
看他贼兮兮地笑，于青礼挑挑眉，索性将椅子拖到墙边，靠墙随意坐著：「那我坐这样。」
「随便啦。」挥辉手，他开始认真画起来。
于青礼无聊，於是开始聊天：「梁佑乐，你这几年都做了什麽事？」
「当兵画画跟读书。」
「……我听说有一阵子你不画画。」
梁佑乐手一顿，几滴颜料竟滴到裤子上，他骂几声干，却也没去擦。「谁跟你说的？」
「我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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