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佑乐脸红红的,大概是刚刚喝了几罐啤酒的关系。「于青礼,亲我亲我。」 幸好嘴里没面条,否则于青礼肯定会被噎死。快速扫了在外头的小吃店老板一眼,于青礼低骂:「这里是外面。」 梁佑乐仗著根本不足以构成威胁的酒精装疯,压低声音说:「老板没看到,店里面也没人啊,亲我嘛──」说著还真的嘟起嘴压起桌子凑近。 于青礼厌恶道:「满嘴油腻腻的。」抓来卫生纸粗鲁地替他乱擦,又瞄外头的老板一眼,他心一横,也稍稍起身贴上对方嘴唇,本只是想浅浅一吻,没想到对方竟然伸出舌头来,他情不自禁吻深了一点,突然身後传来老板打哈欠的声音,他连忙推开梁佑乐,摔回座位上。 梁佑乐倒在桌上大笑,一边抹掉眼角的眼泪:「啊──笑死我了,于青礼你真的亲耶。」 于青礼狠狠瞪他:「你刚刚是作弄我吗?」 梁佑乐抬起大眼看他,嘿嘿笑:「是啊。」 这回换于青礼在桌子底下用力踹梁佑乐。 梁佑乐被踹得痛,哀号了好几声,小声抱怨:「你还不是亲得很开心……」 于青礼不理他,咬几口面,突然问:「对了,我这次回来怎麽都没看到你哥?」那天在梁佑乐家吃晚饭,于青礼才注意到那个跟梁佑乐身形差许多,又高又壮的梁大哥竟然不在家。 梁佑乐:「哦……我哥喔,他去台北啊。」 「去台北干麽?」 梁佑乐从汤碗後抬头,笑一笑:「出唱片啦。」 这个消息稍稍震惊到于青礼,他是知道梁佑乐的哥哥有在玩音乐,而且玩地下乐团玩很多年了,没想到竟然也到出唱片的地步。「真的?那阿姨很开心吧?」 梁佑乐哼了哼:「我妈嘴上骂不成材啦,说家里两个小孩一个跑去画画一个跑去出唱片,以後老了不知道要靠谁,结果还不是到街头巷尾去宣传自己儿子要当歌星了,每天都过得很嚣张咧。」 想起阿姨会用如何的神态说起自己这个大儿子,于青礼忍不住想笑。「没想到你哥竟然要出唱片了,那以後会在电视上看到他吧。」 梁佑乐凉凉道:「不要出一张唱片就不见就好。」 「是乐团出道吗?什麽时候会发片啊?」于青礼暗暗想著既然梁大哥发片,他也得去买几张捧场捧场,而且真谦也有接触这类的东西,听了他们的音乐,真谦如果喜欢,还可以带去国外给他认识的那些乐团朋友听…… 不晓得于青礼已经盘算到哪里去了,梁佑乐说:「不知道,不过上次打电话回来说,最近可能会开始录音了。」 「哦,」于青礼笑:「那很不错啊。」 梁佑乐看他笑成这样,大概知道于青礼想自掏腰包去捧场。 想起自己刚刚退伍的时候,大哥梁嘉禅在一次兄弟俩都喝得醉的时候偏头问他:「欸,梁佑乐,你最近是不是没在画画啊?」 梁佑乐靠在墙边一口一口浅浅喝著酒,撇了跟自己长得一点都不像的哥哥一眼:「没在画啊,怎样?」 梁嘉禅低笑:「干,你小时候不是跟我唱秋说什麽,你是画神。」 梁佑乐乾笑:「干,你还不是跟我说你是什麽吉他神,现在吉他是摆到哪里去了啊?拿去卖了喔?」从小跟哥哥玩长大,梁佑乐当然知道这个大哥平常人还算好说话,可是绝对不能亵渎到他的吉他。 果然这一番简直是在冒犯梁嘉禅心中对吉他地位的言语,让梁嘉禅气得将弟弟压在地上,拳头扬起许久却没打,最後他竟低低颤笑起来:「干,怎麽可能卖?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抚著刚刚被使劲一掐的脖子边咳边坐起,梁佑乐问:「怎样厉害?」 梁嘉禅回头看弟弟一眼,神采间全是毫不遮掩的自傲:「拎杯就让你看看什麽叫吉他之神。」 大概是哥哥那时候的样子太过嚣张,让他起了一点点的不甘心的情绪,因此後来参哥不晓得第几度找上他,哀号著刘备三顾茅庐,自己都不知道第几顾了,说梁佑乐不能这样对待他。 看他在自己面前哭爹喊娘的,以往一定掉头就走的梁佑乐却一反常态没走掉,抓著背包背袋思考许久,竟突然点头:「……好啊,你如果开店,我就帮你。」二又二分之一分割青春(32) 慢吞吞扣上衬衫扣子,于青礼盯著桌上梁佑乐给他的入场票看,越看越觉得头痛。昨天拿到的时候一时没想太多,今天才想起,他们展览的第一天刚刚好他也得去接沈真谦。 再看看时钟,九点了,从家里坐计程车去机场,应该是来得及……拿起钱包,于青礼再算一算时间,突然觉得就算坐公车转捷运也没问题,计程车实在太贵了,回程再叫真谦想办法好了。抱持著这种心态慢吞吞地出门,到机场时差不多是十点左右,他到处晃晃都没见到沈真谦的人影,正想打电话询问,身後突然有人冷冷地开口:「于青礼,我坐在这里这麽久你都没看到我吗?」 那人的中文带点微微不标准的口音,但也不到得吃力听的程度。于青礼回头,沈真谦就坐在身後不远的椅子上,臭著一张脸。 沈真谦肤色偏白的脸上挂著一只大墨镜,苍白的唇紧紧抿著,他穿著黑色棉袄大衣,淡色的半长发撒在脸旁,一些则遮盖在大衣底下。他紧紧双手环胸缩在椅子上的样子,更让他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有些死白。 于青礼立刻走过去,看见他的打扮忍不住笑了:「你以为台湾多冷啊……」 沈真谦的唇的确微微冻紫,他僵硬著手指拿下墨镜塞回口袋里,墨镜底下的眼稍稍偏苍蓝,却不是非常明显。「我几百年没回来台湾了。」 「没去过北极的人也知道北极很冷。」 扫他一眼,沈真谦依旧抱著胸起身,大衣下襬竟长至他小腿处。「帮我拿一下行李……」然後快步走出机场:「大衣是爷爷帮我带的,我本来也想说不冷,谁知道飞机上冷气这麽强。」 「从小住在英国的人为什麽会批评冷气太强啊……」拖著行李跟在沈真谦後头,他凉凉道。 沈真谦气得瞪他:「奇怪,英国人不能怕冷吗?」 一踏出有冷气的地方,沈真谦立刻将大衣脱掉,热得连声抱怨。于青礼看他大衣底下穿得竟是一件贴身的薄长袖衬衫,忍不住道:「你该不会没有带短袖衣服来吧?」 沈真谦用彷佛跟大衣有仇的力道将它塞回行李箱里。眯起眼看接近白色的蓝天:「我有啊,你总不能叫我从出门那一刻就穿短袖吧?」 于青礼小声道:「英国现在也不是很冷……」 沈真谦立刻回头吼他:「我怕冷可不可以?」 于青礼无奈道:「可以啊……」又探探皮包里面的票:「真谦,你现在会饿吗?」 沈真谦摇头:「不会,可是你想请我吃东西也是可以。」 于青礼抬眼看他,又低头看票:「带你先去我家放行李倒是……啊,你要住哪里?有规划好吗?我家应该可以。」 沈真谦热得将袖子卷起,一边嫌恶地道:「我干麽住你家?我家在附近有一间空房子,不过……」瞄了于青礼一眼,他又说:「我不会在这里待很久。」 「回英国吗?」 「不是啦……」随手招了一辆停在外头的计程车,又报了地址,沈真谦才继续说:「工作。」 于青礼一愣:「工作?」 沈真谦白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我特地来看你的?我是接了一份工作……乐团的。」 于青礼更加不能理解:「你干麽特地来台湾接乐团的工作?」据于青礼了解,沈真谦在英国跟好几个乐团关系都很好,三不五时也会帮忙写歌或当後制,沈真谦曾经带他去听过现场,不过现场沸腾到极点的气氛让于青礼很无法忍受,因此後来沈真谦乾脆不带他去,觉得他根本是去浪费票钱的而已。 他这话一出,沈真谦立刻用微妙的眼神盯著他看,看许久,才若无其事地将视线移开:「我朋友他们跟台湾一个乐团关系很好,正好他们要出片了,问我要不要过来帮忙。」 于青礼不了解这之间的事情,只觉得好笑:「喔,你变得好热心。」 沈真谦不理会他,靠在窗边看都不看他一眼。 沈真谦总是一副不太想答理人、或是紧抿著嘴角像在生气的样子,于青礼看了这麽多年,早从一开始胆颤心惊小心翼翼,变得无所谓任他去。反正沈真谦看起来在生气也不是真的在生气,他只是习惯绷著一张脸而已,若是真以为他在生气而去道歉,他反而会真的大发雷霆。 想起自己好几次真的惹火沈真谦的事情,于青礼就觉得好笑。 去英国之後,在学校结识了沈真谦等一群朋友,那时候沈真谦对人就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于青礼也没有特意想与沈真谦交好,只知道沈真谦跟自己这一群台湾来的留学生不同,从小就跟著长辈搬来英国住,也算是半个土长的英国人了。 後来过了几个月,沈真谦有一回突然问他:「欸,你要不要到我家住?」 原本正低头看书的于青礼险些将书弄掉。他抬头惊讶地看著沈真谦,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真谦当时冷冷的别开脸说,急道:「我家很大,只有爷爷奶奶跟我住在里面,你来我家住不算你房租也不算你水电什麽的,要不要?不要就算了。」然後不等人回答转头就走,于青礼抱著教科书站在原地,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待沈真谦越走越急,眼看就要消失在于青礼视线内,于青礼赶紧追上去,问:「为什麽突然这样问我?」 沈真谦脸色难看,脚跨大步走得更快:「不要就算了!」 于青礼也跟著走快:「我没有说不要啊!」 沈真谦突然紧急收下脚步,回过头来凶狠地瞪他:「意思是说你要吗?」 他紧急停住脚步,于青礼却收不住势差点跌倒,只是虽然身体稳住了,书却散了一地。他无奈地捡起地上的书,一边说:「你提出的条件很不错,我觉得可以考虑看看,只是我们不熟,你这样说我当然很惊讶。」 沈真谦看他蹲下身捡书,却站在那没帮忙,待他捡好,才又开口:「你不相信我,觉得我会骗你是不是?」 于青礼无奈笑:「我只是很惊讶。」 沈真谦哼两哼:「你是看你们留学生都很穷,难得想做点善事……算了,你不要就算了。」 「我没有说不要啊……」 「那你要不要啊?」 「我现在还住在宿舍里面……」 沈真谦一气,尖声大喊:「不要就算了!」然後气冲冲地走掉。 于青礼这回没追上去,当下只觉得沈真谦这人十足莫名其妙。 又过几日,他随意跟友人提起这件事,友人听了笑一笑,说:「你很好运啊,干麽不答应?真谦这个人喔,他如果问你就是他已经决定好要帮你了啦,可是又不坦白,放心啦他不会咬你。」 于青礼也知道沈真谦不会咬人,只是他却不知道为何沈真谦想帮他。 即使这麽疑惑,但是英国物价高,总不能无限制的花父亲留下来的钱,因此次年他便搬入了沈真谦他家,才知道沈真谦的奶奶是英国人,当年沈爷爷来英国留学,後来为了爱人,就乾脆在这住下了。 于青礼在英国的生活过得还算舒适,也是托沈家的福。 沈真谦的父亲长年因做生意奔波在外,妻子也跟随在他身边,为了沈真谦就学的问题,决定将他留在英国,因此沈真谦在英国这麽一住,也住到二十几岁。 後来沈真谦大学读完没有继续升学,开始投入音乐的工作,做得好像挺有声有色的,可惜于青礼并不懂这方面的事,沈真谦也少跟他说。 当计程车在一栋高级大厦前停下时,于青礼眯眼看这几栋又高又气派的高楼,在心里再一次确定沈真谦是有钱人。将行李放到客厅里,于青礼发现这间屋子还挺乾净的,甚至还有一些简单的家具,却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沈真谦见他在看,於是说:「因为要在这里住几天,就先请人来打扫过了。」 于青礼於是点头。 沈真谦随便从行李中掏出一件短袖上衣,就地更换,一边问:「于青礼,你从刚刚就一直盯著皮包干什麽?」 没想到他有注意到,于青礼也老实回答:「看票,等等我要去看一个展览。」 沈真谦看似颇有兴趣:「哦?什麽展览让你这麽在意,我也去看看。」 于青礼扬眉,稍稍犹豫,又想沈真谦决定的事自己拒绝只是讨骂而已,况且顺便替梁佑乐赚一个门票钱,也没什麽不好,就同意了。 在前往会场的路上,沈真谦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你那天干麽突然用英文跟我说话?」 想起那件事,于青礼乾笑:「没什麽啊。」 沈真谦:「真的?」 于青礼更是别开视线:「嗯,没什麽啊。」 沈真谦狐疑地看他许久,才闷闷地看向其他处。 二又二分之一分割青春(短) 梁佑乐曾经跟于青礼抱怨过,身为情人,于青礼不太说甜言蜜语也就算了,「我爱你」这种词汇,也几乎没听他说过。 梁佑乐当时用非常惹人厌的嘴脸抱怨:「如果你能在我生日那天跟我说一声『小乐乐生日快乐!我爱你!』该有多好呢?」 其实当下梁佑乐只是在开玩笑而已,没想到于青礼却记住了。 梁佑乐生日那天,于青礼上了MSN,别扭许久,终於密过去:「小乐乐生日快乐,我爱你。」 他紧张地在电脑前握紧滑鼠,觉得胃也隐隐作痛了起来。 那头一直没有回应,一直到过了一个小时,于青礼肚子已经不痛了,也等到不耐烦乾脆下线去洗澡,正准备上床睡觉,手机却响了。 是梁佑乐。 于青礼沉默片刻接起:「喂?」 梁佑乐:「喔,于青礼喔……」 于青礼:「嗯。」 梁佑乐声音压低,有点紧张:「那个啊,你的MSN帐号好像被盗了,我刚刚收到好奇怪的讯息,我不敢回他,我怕中毒耶!」 「……」 「干麽?怎样?啊,帐号被盗很正常啦,你不用害怕啊。」 「……那个讯息是我传的。」 「……」 梁佑乐沉默许久,于青礼隐约听见那头梁佑乐声音拉远,紧张地低喊:「干,惨了,于青礼连手机都被偷了,可是怎麽声音也这麽像……」 「干。」 于青礼气得挂电话。 梁佑乐听到那一声干,更加惊恐,更加确信于青礼手机被偷了,之後还半夜跑来他家探头探脑,于青礼一概假装没看到。 ﹍﹍﹍﹍﹍﹍﹍﹍﹍﹍﹍﹍﹍﹍﹍﹍﹍﹍ 无意义小短篇 其实于青礼是个会记住别人要求的人。 二又二分之一分割青春(33) 从看见于青礼进会场的那一刻,梁佑乐心情就变得非常火爆。 于青礼将票拿给在门口收票的江时绿,时绿还认得他,惊喜地跟他聊几句,指了指里头,说:「乐哥应该在那里面。」然後回头看于青礼身边跟他差不多高的男人,淡色的发与偏蓝的眼珠,五官线条纤细得很漂亮,却隐约有东方人的样子,大概是混血儿……在心里暗暗想,又看他不怎麽亲切的样子,江时绿一下子却不知道如何跟他搭话,只能问:「这位先生有要买票吗?」 原本望著窗户外头大片草皮,在心里不断抱怨台湾怎麽这麽热的沈真谦这才回过神来,将视线放在坐在招待桌後头的女孩身上,点点头,拿出钱买了一张票。 于青礼这才注意到他的钱包里面有台币,有些诧异:「你已经把钱换成台币啦?」 沈真谦收起钱包,受不了地骂:「废话。」 因为不曾见沈真谦出国,于青礼还以为他大概会忘了去换,没想到他早就办好了。 沈真谦率先踏入会场,小小四十来坪的展示厅,利用许多手工挂帘与风格特殊的立板隔成好几个空间,一瞬间空间彷佛增加了许多。立板皆有一个人这麽高,上头或画或粘著各种图案,从踏入会场的那一刻便不自觉随著他排列出来的蜿蜒小路走著,右手边一大片甘蔗田的图绕了一大面墙。于青礼注意到各部份的画风跟画法有很大的差别,估计是一群人联手创作的作品。
16/19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