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还是个大学生。“ 不多言是我的好习惯,从台上下来,找我搭讪的不管是年轻粉嫩的妹妹,还是穿套装卷发的大婶,还是……各式各样的自以为帅的男人,我的回答基本上永远都是这么一句。说基本上是因为偶尔我还是会遇上几个不错的,比如眼前这位。不过我得说,极少。 “有没有兴趣陪我喝一杯?”那个长得还挺漂亮的男人挑挑眉毛朝我说。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笑,吉他放在脚边,端起杯子眉前一举。 再聊几句,感觉好的话,该干吗就干吗去。一般这样的晚上我不回和余晓锋纪函合租的房。虽然他们知道我私生活比较那个,也知道我是个homo,但是他们不得已在撞破活春宫时知道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心理都不是很能接受。也许后来纯粹是因为我们数十年的交情,他们有试图去理解,没有歧视,我已经很感激了,不能再刺激他们。 “不要脸的死基佬!”一巴掌甩在我脸上,紧接着再一杯冰凉的什么饮料,我无奈地闭上眼睛,指骨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妈的,我最讨厌昨天晚上那个姓何的那种男人,明明有女朋友还要出来搞,你他妈女朋友那么剽悍就不要搞男人好不好,换了对方也是男人我他妈老拳就照脸抽上去了,可我老人家作为一个男人怎样我都不好意思对打我的姑娘动手吧。要是我是女人还能对掐一阵,并且在这种戏路中我方永远不会输。比如,我右侧后方桌子上那个女的。 “自己男人看不住还要满世界宣扬,不知道这年头没魅力的女人智商都活到哪里去了。”她的脸藏在灯光后面,声音像一只慵懒的猫。 “你说谁贱货!” 我叹了口气,智商的确不知道活到哪里去了。 “我没说哪个贱货贱货。” 你看,掐上了。 “你他妈有种再说一次!贱货!你护着那死同性恋干什么?你他妈自己也是同性恋啊?怎么恶心的人那么多啊!” 说时迟那时快,啪啪两声,干净利落,蓝色的灯光下都看得到女人精致修饰过的脸上两个精致漂亮的掌印。 “我,最,讨厌,别人,说,死,同,性,恋,这个词。”剽悍女人一字一句地说,手一甩,完全被实战打懵的对手应景地摔在一旁。然后乒棱乓啷一阵踉跄,随着几声咬牙切齿低声的“你给我记住死贱货”之类的台词,配角就下场了。 然后剽悍女人出现在吧台灯光下,朝我一笑。 于是我也一笑。Dence递给我一张纸巾,他是这个G吧的调酒师,我们保持着良好的客人和服务生的点头之交。 “我叫鄢冉,你呢?”漂亮的,剽悍女人说。 “我叫林遥。” 我和余晓锋,和另一个大学同窗汤艾有一个乐队,我主唱顺便弹弹和音吉他。我们目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鼓手——说要合适是苛刻了一点,首先要求技术要过关,然后还得长相过去……这是汤艾要求的,他坚持我们应该是一个美型青年BAND,他执念的审美也许跟他也是个HOMO有关吧,我认识的圈内人都对外貌有不同程度的挑剔。 并且另外如果那人对HOMO有一点歧视不认同或者鄙夷表现出来,余晓锋就会要他立刻走人。 有些时候我很感激他,毕竟是发小的兄弟。 然后此人最好还人品比较优秀,跟我们组织一样喜欢GREEN DAY,THE SEX PISTOL,NICKELBACK,NIRVANA,喜欢抽中南海,寿百年,喜欢大卫林奇和芬奇,喜欢盖尔加西亚,喜欢本尼西奥德托罗……还有,能忍受由于GAY在学校小范围内臭名远扬的鼓手,毕竟真的不多。 事实上,我坚持认为我们的音乐是不错的,前途是光明的,出道前的艰苦奋斗是必须的。我们三个为了一百来块钱整天翘课从东城跑到西城泡地下酒吧争拿一点表演机会,排练写歌耽误学习挂课也毫不在意,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我们都是真正喜欢音乐,喜欢,所以想要靠它过活。 除了汤艾是个二世祖,我和余晓锋条件都不是很宽裕。除了跟BAND唱,我倒是经常自己扛琴打几晚零工。那一点每月供给过活都基本,我需要钱租房,租排练室,租混音室,买CD买DVD买烟买酒,买琴,我需要钱来夯下我离开大学成为乐手的道路。所以我需要在我常被成为漂亮的脸上化一点小妆,比他们都更努力地泡夜店打工,我才有广被搭讪的机会,也才有了被女人扇耳光的剧情,也才,有幸结识鄢冉,这个拿钱烧来开G吧的女人。 也才得以把BULR GESTURE当作据点,甚至后来做到当压场乐队。 也才,认识了他。 “遥遥,别急走,陪姐喝一杯。”我唱完两小时刚从小台上下来,那个永远像猫一样懒洋洋醉醺醺的女人就高高扬起白皙的手臂,叫我的小名。 “你不要再醉了好不好。”我无奈。咦,好像我经常无奈。 “他妈的,莫使金遵空对月,人,人不风流枉少年。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婆妈起来?姐今天不爽,叫你陪我喝杯就喝杯!”鄢冉啪地把一杯杰克丹尼戳在我面前。好嘛,上洋酒她一般是不算我钱的。 “操他娘的,一把年纪了,装什么处……说看不上就看不上嘛,妈的你不屑老子不要来老子店里啊……日,有钱怎么的,娘不少那点酒钱……客人,客人了不起啊……看不上老娘,就不要……看……我……谁……谁他妈又不是我愿意相……的……老头子……妈的……又不是我……”鄢冉嘴里骂骂咧咧的,“操”,“日”,“干”不绝口,人倒是已经斜在吧台上了。 我除了无奈还有什么?呷着烈酒,我顺着鄢冉涣散了还执念的眼光看过去,那一桌人,那一桌酒,的确,作为老板,你赶他们出去就太不明智了。 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搂男人的搂女人的基本各占一半。我无聊,一个一个看。嗯,西服衬衫的,过气牛仔服的,夹克的,荧光背心的……我抖一下,朋克三色头的,BURBUERY帽的,长发飘飘的……呃,那是女人。搂着长头发的,勉强分辨出来是粉红衬衫的那个,那腰肢,那胸膛,好身段……我视线往上扫,顿时庆幸自己今天戴了隐形眼镜。 好一张侧脸。英挺的鼻梁,修长的眉,上挑的细眼,隔着远都几乎可以分辨的长睫毛,薄薄的嘴唇,嗯,虽然漂亮,可是薄唇男子皆薄幸啊。再看那微凸的喉结,精致的锁骨,光洁的肌肤……作为一个HOMO,我吞了一下口水。 那个男人好像察觉了被人视奸,扭头朝我的方向懒懒看来。我和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我幻想空中出现了兹啦兹啦的火花。 然后他翘起嘴角,挑衅地一笑,搂着旁边长发飘飘的手往腰线更色情地滑动了一下。长发万分娇媚地斜眼看他,然后两人头凑到一起旁若无人地热吻起来。 妈的,这是干什么?示威你不是HOMO吗?那挑衅的笑又是什么意思?我下巴一抽冷笑起来。我的同类其实多少都是贞操观念不太严重的人,你现在搂个女人又怎样,有多少以前只跟女人上的大叔,请过我几杯酒以后就轻易神魂颠倒。 大叔?我摸着抽搐的下巴干笑,这种穿衬衫西裤的,在大学生眼里看来还真是大叔呢。 第二章 “遥遥,帮姐一个忙。”鄢冉约我出来,用逼宫的目光死瞪着我。 “除了卖身,尽管说。”毕竟姐现在是开我工钱的老板。 “后天晚上,我生日。” “生日快乐。不过我记得你好像不喜欢别人问你生日,永远十八岁的姐姐。” “不是这个意思……”鄢冉把乱蓬蓬的卷发抓得更乱了,一脸弃妇相:“我家……我爸爸声称为了我生日,给我开了一个所谓他妈的酒会……操,老娘我守着BAR什么时候想喝不行……哎呀,反正那个人会去,你跟我去,装我的男朋友!” 我眼睛差点瞪出来:“不是吧你?要我嫩牛吃老草?” 回答我的是一巴掌:“去,不去?!” “去。”我无语了,这位毕竟是个大小姐,有钱人家的剧情我是一向懒得参与的。我天生是个演草根人物奋斗剧的材料。
可是…… “姐,这剧情会不会也太烂了一点……”我穿着极不自在的休闲西装,挎着难得化着淡妆——我是指这婆娘一向只画黑褐蓝红色眼影的平时相比——的,一身前后左右开衩的礼服的G吧老板娘,听她讲解听得五官抽搐。 “他妈的,要不是我知道烂,我会更烂地找了你来装我男人吗?!你自己看你,瘦鸡巴猴样的,看上去毛都没长全!是人都知道你满足不了老娘我!”鄢冉甜甜笑着狠狠瞪我。 我吸气,吐纳。不能和女人一般见识。特别是不能和没跟我上过床的女人见识我的能力…… 我看看女人,遥望一下远处谈笑风生的,那个,被撮合和这婆娘相亲的鄢家伯母牌友的麻友的球友的驴友的……的儿子,那个,第一次见这女人就不屑地说:“你这种货色我妈竟然也看得上”的杨姓男子,那个,本城最牛掰娱乐经纪公司星光娱乐最年轻的一部经理,那个,英俊挺拔事业有成极其被鄢家二老看好的托付终身者…… 我再看看受挫后酗酒数日爬起来叫嚣要报一箭之仇的女人,为二老掬一把同情泪。 反正我的出现只是负责让鄢家人用挑剔鄙夷的眼光打量一下,让一群热心脸上粘痣痣上粘毛角色的中年妇女们事业受挫一下。谦恭微笑着在所有认得我的人视线中告退以后,我端了一盘子半冷不热的吃食,悠哉游哉撇着八字部靠到墙边开始塞胃,顺便百无聊赖一下周围有没有散发同类气质的顺眼人群。 看得索然无味,往后墙一靠,险些空翻。 拨得云开见月明,我往那阳台上一看,好嘛,极品都在不见光的地方养着呢。 慢,再看,此极品眼熟。 不穿粉红衬衣,改了一身得体西服。不亲长发飘飘,叼着一根细烟吞云吐雾。看来这人是那杨姓男子被邀请的产物了?好吧,如此月色,美人你我孤家寡人……就别怪我一时起了色心。 “喏,喏,就是那个。”我偷偷摸摸扯来鄢冉,含蓄一指,两人视线弯弯曲曲爬过人群,爬过落地窗,爬过落地窗帘,粘上大露台边上凭栏抽烟那位好汉。 “他?”鄢冉收回眼睛,挑了挑眉毛,“你好眼光,他也是个弯的。” “是吗?你认识?”我莫名兴奋起来。“可是我上次见过他女伴?” “姓杨的的附加产物。”鄢冉提到杨氏一脸狗屎表情。“呃……那么说吧,他应该是个双的。他是找女人没错,可是反正我知道他至少有过一个男朋友。实际上,他在我店里也钓过凯子,”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谁?” “纪函,”她的说法让我小惊。 “纪函是去店里找你和余放,他没戏。”鄢冉臭着脸继续,“据说他公司里也有人议论他,是说他以前经手的艺人,红过一阵子。不过只是议论,这种明星八卦的无聊问题。” 好嘛,看来也是个没什么贞操观念的人。 “我喜欢。”我拉住她的手,两眼放光。 “哦呵呵,我就知道你有性趣!”这女人把性字咬得特别重,“实话告诉你,他身边的也有跟我问过你,说是他问的。” “是吗?问我什么?” “问你叫什么,是不是我的男朋友。我说不是。然后问我你是不是很喜欢唱歌,我告诉他你是玩BAND的,就这样。” 噢……我满意了一下自己的眼光。换了是在店里,不带人介绍背景我直接过去请他buy me a drink了。不过这位既然出现在鄢冉家宴上,不得不防。 毕竟,我叫鄢冉一声姐。 “妈的,问那么多干吗啊?想认识啊?去啊,我父母他妈的可不会认识这种道上的。我不记得你他妈什么时候钓凯子有这么婆妈啊!” 姐……我刚在心里叫你姐来着…… 于是…… “你好……”我脱了西服外套,扯开三个扣子,卫生间里把自己发型稍微恢复一下平时的审美,缓缓步入高层酒店流光逸彩的露台。 “你好。”他向我转过半个身子,挑起一边眉毛,半眯着眼睛,表情妖娆……呃,我是用了这个词没错,妖娆地看着我,说。 “我们见过。”真是废话。 “鄢冉店里?” “对。”爽快人。 “哦。”不会吧,沉默了?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为了美色我今天就不矜持一把。 “难道我知道你的名字?”竟然给我装。 “我不介意告诉你一次,我叫林遥。”我直视着他,他显然明白我的意思。有人说过我正脸直视对方时的样子很有魅力,我试用过无数次,但愿这次不要失败。 “我叫苏游。”他笑了,笑容很美,耶~ 于是我也笑。干笑。 苏游抽完最后一口烟,看也不看把烟头从二楼弹了下去。然后还是不说话。无边眼镜的镜片后我看不清他是不是在看着我,所以我就很放肆地打量他。他应该有三十岁了,那么皮肤保养得还真好,像上了釉一样细腻。他的鼻梁真挺,是不是隆过啊。他的嘴唇好薄,真想一口咬下,含住,吸吮它,挑逗它,吻得发红变肿…… “你在想什么?” 看似神游天外的苏大叔低低沙沙的嗓音唤回了神游天外的我。天啊,只是看他的脸,我下面就有反应了,过紧的牛仔裤包裹下我甚至感受到我的命根动脉在突突地跳动。 “想你。”我直接地说。 “想我……还是想我怎样你?”我受不了,他的声音太性感了。这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发誓。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镜片,觉得自己像头狼一样。然后踏前一步,做了最符合我心境的事,狠狠吻了过去。 苏游比我要高。我稍微仰起头,手攀上他的脖子和肩膀。我用尽我能表现出最好的技巧挑逗他,撩拨他,虽然实际上用不着我挑逗,他很快做出回应,揽着我的腰,舌头伸进我的嘴里横冲直撞。我也用力地吻他,吮吸他的舌头,手指插进他头发中揪着,全身都贴向他的正面,任他的手臂渐渐箍紧我的背。 半晌他才放开我,我们俩的嘴唇都肿了,普通人接吻不会那么用力的咬吧? “我们去哪里?”我说,刚才靠得那么紧,彼此的反应都骗不了人。他果然也是同类,直觉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 “我家。”他促狭地抿嘴笑了一下,转身朝楼下走,拽着我的手。 他的手比我的还要大,很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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