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隔世。 反正我们不是恋人。脱了衣服到床上,我就彻底看出潘意杰是个新手了。他接吻急吼吼的,舌头粗鲁地伸进来一搅,在我身上捏了几下,手指就探到那个地方去了。 都是中年人,和苏游比天壤之别。 “啊……痛……”我忍不住哼出来,你他妈不带那么猴急的吧? “痛吗?”他倒是很快停下来,脸上有点惶恐。我一时愣怔。 “没事。”我转过身趴跪在床上,至少这样我可以不看他的脸,也比较不痛。“来吧。” 的确是不擅长男人间的性事,潘意杰前戏做不好,爱抚不到位,套弄不熟练,润滑不充分,就急急插了进去。我痛得几乎大叫出来,随即咬住了被角,任他在后面横冲直撞,嗯嗯啊啊地自己叫。妈的,都是叫床,苏游怎么就叫得让人越听越硬呢? 终于完事,我像死魚一样摊开在床上,潘意杰去洗澡了,我垂眼睑看自己的亲兄弟,软绵绵的,毫无斗志。 基本上刚才我只在最兴奋的时候硬了一点,其余时候都保持最便宜火腿肠的体型和棉花糖的柔韧。 我甚至不记得爽不爽了,我只是很清楚身上那个人的体重,身材,皮肤,气味,都……不像那一个。我抬头,看天花板,真想嘲笑自己:好吧?你用行动证实了吧?原来性和爱,真的不能分开的。 我不喜欢他,所以我一点也性奋不起来。 和以前的我不一样吧? 还是说,我爱上他了,我的身体忠于我的大脑,我不能为别的男人勃起了? 荒谬。 只是我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一样的房间,一样的床。那一次和他,从浴室一路吻到床上,然后他蹲在地上,看我,除了眼镜后的瞳孔水汽蒙蒙。我把手插进他的头发,听他呢喃的语声……“遥遥……你好可爱……” “遥遥……一直跟着我吧……” 我睁开眼睛,不用摸也知道,下面恢复精神了。 洗手间门啪嗒一声,潘意杰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衣服穿得挺整齐,表情有点,呃,尴尬。他坐在床上,背对着我开始抽烟,我就强忍住性欲和屁股痛爬起来穿衣服。 穿衣服悉簌的声音。“其实,”潘意杰顿了一下说,“你不像你看上的那么……呃,爱玩。” “我不介意你用耐操这个词。”我开始缓慢地套裤子,竭力不把我的吃力表现得太过明显。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介意你是什么意思。”令人尴尬的谈话空隙间我已经把长裤也穿好,开始穿鞋袜,“我要回去了。” “房间到明天下午两点,你留在这里吧,我发誓不会再怎样……”潘意杰有点恐慌般的不好意思,这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潘先生,”我正视他,“我跟你该做的也做过了,我学校宿舍有门禁。如果你让我准时回去我会很感激,当然你想要我留下的想法我可以理解,只是我并不赞同。” 沉默。 “好吧,我送你回去。”潘意杰掐灭烟,拿起外套。 “谢谢。”我没有拒绝。这个人我并不讨厌,况且我现在的行动速度不适合赶时间。 第十二章 我回到住处,人都睡了。我轻轻打开门闪进自己房间,全身酸痛。没想到的是还有一个“惊喜”等着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坐在我房里小破床上翻书的苏游,我一瞬间先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觉得心跳都停了一下。 “等你。”苏游抬起头来,朝我一笑。我不知为什么突然感到心虚了一拍。 “你走吧,今晚不想做。” “遥遥,你觉得我来找你都只是为了做吗?” “那你还能为了什么?”我扯出一个我自己都觉得恶心的笑,“为了利益?既然我不是你手上的艺人,我一个穷学生身上有什么值得你敲榨的?噢,不要告诉我你喜欢我,你想我了,所以过来,去他妈的吧,苏游,你犯规了。玩一夜情不能讲喜欢,床上舒服了,床下最好连名字都不要多问。你早就越界了,你知道吗?有些话做戏时可以说,可是你要是做到太真还在做戏,那就恶心!” 苏游放下手中的书,看着我。表情比较难看。 “如果你觉得……我和你……只是纯粹的床伴关系的话……那,难道是我误会了?”苏游慢慢地说。 我冷笑:“是你让我先误会了,还好,我道行也不低,你多心了,我陷不进去。” 说完那句话,自己都觉得好虚伪。
他也沉默好一会。 “好吧遥遥,不谈这个。我来也是为了再问你一次,那个合约还有效,你想好,到底要不要签?” “我不知道我有那么角儿,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挖我。”我冷笑。 “因为你值得。”他叹了口气。 我看着他的眼睛。 我想说拒绝的,鬼使神差,我竟然说:“我需要和他们谈一下。” 该死,我明明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打过一分一秒的,要答应的主意! “遥遥,不瞒你说,我已经……和余晓锋谈过了。他也觉得你应该接受这个机会。”他竟然有点难以启齿一般。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一瞬间炸了,苏游,不要再凭你一己之愿干涉我! 不要再,改变我…… 敲门声。 “进来。”我头也不回说。 “遥遥……”是余晓锋。他怎么还没睡? “PROOF。”我说,声音几乎哽咽,“我是主创。我讨厌自己一个人在台上,只有跟你们一起,我才唱得出来……我才……” “不是的,”他打断我,“你自己唱得很好……你看,你长得又帅,形象好……声音又好……如果以乐队出道,永远都只是小众……可能……一直都红不了……”余晓锋,你不要老是这种嫁女儿的口吻好不好? “你们上次吵架要是就是为了这个,我觉得很不值,遥遥,真的,这样对你对我们都好,其实。” “什么叫对你对我们都好?”我猛地抬头看他。 “呐……你……我家的情况,还有……债……你知道……要把我以后谋生的手段放在音乐上,不只我家人不会支持,我自己,也没信心的……这可能不过是一顿青春饭,还是有了上顿没下顿那种……” 余晓锋,PROOF会组一辈子,这是你十七岁时跟我说的,不是吗?还没有认识汤艾时,我们两个头顶头躺在草地上,弹琴弹得手臂酸痛,手指流血,你说我们要一辈子弹自己的琴,唱自己的歌,不是你说的吗?! “我还是,更适合普通的稳定的工作……汤艾不用说……他在他爸的公司做,怎样都比当个出不了名的乐手要好……” “遥遥,你有才,你有资格,真的。”晓锋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跟我说过话。 谈到理想,我们描绘的,构建的,一直都是空中楼阁。我们明知我们幻想中的舞台和地下酒吧窄小肮脏的场子千差万别,我们明知我们头脑中的音乐和疲惫百无聊赖的人们想听到的慰藉背道而驰,我们明知我们臆造的光环和我们所能得到的喝彩格格不入…… 少年时候的理想,因为是理想,都是不能实现的。 而我有这个机会,多好。 可是晓锋,你知道吗,我那天那么伤心,我不只是为了这个。你知道吗。 你,又知道得了吗。 “好。我……答应签。” 不要都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我有个条件。” “你说。”苏游脸上表情没有显得轻松多少。 “起码,等到我这个学期结束,这学期学分我要拿完。”其实上次的合约我很仔细看,如果像上面那样天天到公司报到培训各个项目,我不可能上课。 余晓锋说得对,这可能不过是一顿青春饭,我必须给自己以后留一条出路。 我得在中年人的社会中学会生存,不是吗。 “可以。”看我半晌,苏游轻轻吐出两个字。 很晚了,余晓锋都开口留苏游住,他还是告辞了。我说完那句话以后就再也没有理任何人,脸色一定很不好看。 余晓锋进自己房间前,扒住我的门框,欲言又止:“遥遥……” “晓锋,”我认真看他,“PROOF,还是一辈子。我不放弃,不退队。” “第一主唱,肯定永远是你。”他咧嘴笑了。 我以为和苏游至少私生活里就这么完了,可是再次在BLUR台上看到场子昏黄灯光下沙发里那个银灰色西装包裹的匀称大叔身体时,对上他那双我曾经熟悉的,温柔的,放光的眼眸时,我放不下。 很没种地,他拉我的小臂时,我停下了。 “遥遥,还生气?” “不。”很生硬地说。 “我以为至少你会愿意搭理我,你未来的上司。”他自嘲。 “多谢你的提醒,我和你的联系是在未来发生的。”嘴里说着倔强的话,和心里感觉完全相反。 “可是,至少还是旧相好吧?”他攥住我,不松手。 手掌心,好暖。 “是啊,旧相好,”我翘起嘴角,眼睛里没有笑意,“那你想怎么样?” “至少,至少……还可以像以前那样?” 没有松一口气,没有感动得扑上去。以前那样,到底是怎样?哦,床伴,不是吗? “我……”他眼睛亮亮地盯着我的眼睛,更冲的话就这么被他的眼神湮灭。 “不介意……” 很丢脸,很没骨气,可是,我没办法拒绝。 我真的不想,不能,再放弃一次可以再跟他接触的机会了…… 第十三章 我签了合约,确切地说,是一张卖身契。 签约时间是五年,培训就用掉一年半。详细里有每一种课程的课时,授课教师,每堂课的费用,场地费用,以后都会在收益中扣,妈的,每堂课多少钱还不是你们说了算啊。 合约又说,一年半以后我要是达不到指定程度——什么程度还不是你们说了算?!公司有权调整我正式出道以后的通告密度。 通告费用我和公司摊,收益以后公司按比例分红给我,还是税前。培训期间有所谓的“月贷”,也就是说收益以后还是要扣回……这后娘制度啊! Mother fucker,违约金经过计算——妈的鬼知道他们怎么计算,是一个天文数字。 盘腿坐在苏游家卡其色的布艺沙发上看合约明细,看得我两边眉毛都快绞起来了。苏游坐在我旁边,十指交叉放在自己膝盖上,一脸有点担忧地看着我。 “我……”我刚开口,苏游马上掐断我话头说:“遥遥,其实不怕告诉你,这行新人头年的确是不会得多少钱。你看合约上写得可能是苛刻了一点,实际运行当中浮动余地是很大的,培训是行规,但是也不是说必须得一年后才开始给你发通告。星光作风业内都是比较严谨,这样才能保证艺人的质量……” 看他一副怕我打退堂鼓的样子,我有点好笑。 “我只是想问,我X大那边的房子不方便吧?离市区太远了,公司有没有安排住处的?” 他松了一口气,“有,职工宿舍。” “你放心,签了字,我就会争取做到最好。”我淡淡说。 他嘴角扬起:“我知道的。”
心里冷笑。对,在你面前,我这种没什么心计的大学未毕业生,永远只能顺着你给我安排好的脚印走。 你连我的心都能左右,何况我所谓的事业? 学期结束是在一月中旬,合约上报到时间是二月一日,现在已经是十二月末。汤艾不是本市人,放假就要回家。也就是说,我以PROOF的名义演出的机会,很少了。 圣诞节晚上按例有我们的夜场,和余晓锋收拾东西从出租小破公寓走出来的时候,我看纪函抱着肩膀从他的房间出来倒水,一个人,样子似乎有点寂寞。 一时不知道为什么,我叫:“喂,你晚上不来看我们演出啊?” 纪函闻言抬头,吃惊是有一点点的,他很久没来看我们了,要不是同屋,我和晓锋见他的机会还真的很少。 “当然去。”他笑了,有点挑衅。 我没注意,关门走人。 第无数次站在BLUR那个狭窄的舞台上,灯光打下来的一刹那晃花了我的眼睛。 拿起麦,张开口,我喉咙有点发紧。 “晚上好!PROOF!”片刻的全场安静,我声嘶力竭地打了一个招呼,然后所有人摇手欢呼。 这个舞台虽然很小,可是我很喜欢。 唱得流汗了,我像狗一样用力甩头,汗珠都可以甩到前排妖孽的脸上。他们毫不介意,尖叫着掐我的大腿。 我们没有固定的听众,常来的所谓歌迷我都一一叫得出名字:大刘,老木,杜马,叶帅,小韦,企鹅…… 我都认识他们,可以听到他们对我们今晚或者某晚的表现评头品足。 可是如果我会有更大的舞台呢。 我也许会给很多人签名,但是不会有掐我屁股咬我锁骨的粉丝。 我也会在唱歌的时候流汗流泪,但是不能拿吉他戳台下光怪陆离的人群。 我也会酷酷地摆出晚娘脸,但是不可以光明正大地说FUCK竖起中指。 我思绪早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源源上涌的泪水早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妈的,哭什么?到底有什么好哭的?有这么严重么? 唱到汤艾写的西行,我背对着场子,一手一只,搂住他们两个。 下面人不知所以地吹起口哨。 “我向西行走向西向西向西走 你拉我的手我甩开甩开甩不开手 拍拍车座打开门说说说说说说说 上来上来我带你一程一起一起一起走 我一个人向西向西向西走 不要人陪一个一个一个人的我 如果你坚持要陪我陪我陪我 下车跟我一起步行行走向西走 戈壁沙漠我们的脚印两行两串 交叉交叉交交叉叉分不清你我 断了肋骨用膝盖也可以爬着走 两个人一起向西向西向西走 喔……我向西行走行走向西走 喔……不要你陪我 不是陪我是跟我一起走……” 晓锋手用力抠我的肩。“别哭,”他小声说,“千万忍住。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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