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子里换了舞厅灯光,吧里的鼓手把节奏敲得震天响。 挺成功,第一次唱这么多自己的歌。 代价就是完了大家都一身汗,余晓锋手指被割伤了流血,可怜的汤艾还要疲于应付那几个摸他屁股的凯子。我倒好,走到吧台老位置边,有人把西瓜霜喂进我的嘴。“你又来了?”我喜气洋洋地拍苏游的肩膀。 “不来怎么接你回去过节?”他微笑。 我也哈哈大笑,虽然一点也不幽默。 有了第三次,又有第四次,第五次,后来演变成每次我到BLUR演出他就来看,看完就接我去他家。不犯规的警告不记得哪次后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我开始每次坐上歌台上的高脚凳就寻找他西装革履的影子。 甚至觉得有时候,他牵着我手先推门走出去,为我开车门那一刹那,我们几乎像是一对情侣了。 回家,洗澡,做爱,洗澡,睡觉。 更多时候,我还能告诉自己,这只是长期床伴。 “我们今晚怎么样?”余晓锋还热得涨红着脸,难得地跟我男人说话。 噢,我的意思是,男伴。 “很好。歌是你写的?大学生有你们乐队这个水平,是很不错的了。LIVE够HIGH,连我这把老骨头刚才也几乎想去扭一家伙。”苏游眼睛里都是笑意。 “真的吗?我们真的很好吗?”余晓锋,你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这么欣赏,一会请我们夜宵怎样?”汤艾看来是甩了那几个凯子,走过来气呼呼一屁股坐在凳上。 “没问题。”苏游笑。 本来我们一散场就手拉手回去的二人世界……呸,成人节目,就演变成了我,苏游,余晓锋,汤艾,鄢冉,杨翊骅在海鲜大排挡的感恩节聚餐。 慢,杨翊骅哪来的? 相信这也是我们所有人瞪着鄢冉薄施脂粉的脸想得出的答案。 “翊骅啊,来,啊……”鄢冉巧笑倩兮,剥了半只白灼虾虾须朝前送到那男人嘴边。 所有人嘴都张了。 一个人脑门上青筋直跳:“死婆娘,要不是我妈硬要我今晚送你进家,老子宁愿去跳海,也不陪你在这里浪费时间!” 哦,父母之命。所有人闭嘴埋头吃。 为了一个男人的父母之命,一群男人陪着一个女人慢慢一只虾一只虾把夜宵吃到凌晨三点,直到所有人包括苏游都露出那种神色为止。 散场后杨翊骅把凌志开得像F1一样飙离了现场,我们四个面面相觑。 “没车回那边了,你们怎么办?住哪里?”我问汤艾。 “什么你们我们,你有地方住了,就……”汤艾不怀好意地笑。 “有同性没人性。”余晓锋大着舌头说。他稍微有点大,汤艾扛着他。 我看苏游,苏游看看路边,说:“我们都在那歇一会吧,睡够了白天再回去。” “你有车不能送一下?”我一看,时钟旅馆。不由脸抽。 “小哥,”苏游酒后一脸酡红,“我现在一呼气能把酒精测试仪醉倒。” “就这样呗,走。”汤艾大手一挥,架着余晓锋开路。 领房卡,上楼,开门前,汤艾贴着我小声说:“换个地方做爱,能增进恋人间情趣。” “去你妈的!” “去什么妈?”苏游坐在床上,笑意朦胧地看着我。 “不是你妈。”酒精上头还下不去啊,我脸还在烧着。“去洗澡,脏死。” 旅馆的浴室很小,挤进两个男人更贴胸贴腹。被吻得晕头转向的我还抽空想了想:这算不算也是增进情趣? 我们又不是恋人!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急匆匆洗了两下,就被他半推半抱着,一路吻着压到了床上。 我坐在床边上,他头埋在我双腿之间。我手指插进他的头发,他热乎乎的鼻息喷得我搔痒难耐。我听见他呢喃的语声:“遥遥……你很可爱……” 他抬起头,眼睛里还氤氲着水汽。 我抓着他头发粗鲁地把他提起来,对那双薄唇野兽一样啃上去。 “你一直……跟着我吧……” 好像他的呓语中有这么几个字。 第八章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滥交了一点,细细数来,我的确没有和谁保持了这么久的性关系。 我一直固执地用性关系,而不是暧昧关系来概括,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这只是为了做而做爱,不是为了爱而做爱。
有时候,晚上做完了,第二天是周末,我们就滚在一个被窝里睡个懒觉。 趁着早上“体力好”(苏大叔语),还会来个早操。 中午,大叔采购,大叔下厨。“三十岁单身男人不会自己做饭无异于自杀”(大叔语)。 虽然他手艺不怎样,我这个口味挑剔的人竟然能每次都把自己青春期的胃塞饱。 心中的警报灯越来越亮,也越来越被忽视。 “遥遥,一会夜宵不?鸡粥?”又一次从台子上下来,余晓锋一边把琴塞进尼龙袋一边问。 “不去了。对了,今晚我去苏游那里住。” “还用跟我汇报?哪天你不去?”余晓锋鄙视地看着我,我干笑一下,他也干笑一下,拍拍我:“操,我还真是有嫁女儿的感觉啊……” “操,说什么?”我捶他肩膀一下。 晓锋嘿嘿一笑,琴袋甩上肩膀拉开后台门。回头又跟我来一句:“遥遥,其实苏游人也不错,安定下来,也好。” “妈的,什么叫不错啊?他就一张脸长得好。”我笑骂。 唉……为什么有种夸老公的自豪?我都被自己恶心到了。 “真的遥遥,”余晓锋做严肃状,“还有,他是不是娱乐公司的?不介意的话,你问问他有没有兴趣……” “你他妈,是为这个说他好啊……”我一脚踹过去,他大笑着关门。 手上收拾东西,嘴角上扬的弧度不自觉地越来越大。 扭开球形锁,朝吧台走去。苏游背对着我的方向在和杨翊骅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吧里人不太多,我隐约听到几句。 “不是吧,你对这小子上心了?”我停下脚步,竖起耳朵。 “哈,当然,你不觉得他不错么?不过说真的,我还蛮喜欢他的。”苏游懒洋洋地笑,我怎么觉得他和鄢冉越来越像了。 “你悠着点,别收了房坏了事。”妈的,什么意思? “那倒不会,放心我有分寸。”苏游,你他妈难道是混黑道的?什么口气这是? “是啊,你自在,至少你妈没有逼着你结婚。”踩到屎的语气。 “你漏两个字,现在。迟早的事,最晚过两年吧,要不我都要过了生儿子的年纪了。” “嘿,我看那个小子对你倒是……” “那是,他爱上我了!”苏游大笑。 本来看到他开心,我心情就会好的。 也因为他一直都是笑,温和的,狡黠的,色情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一点也笑不出来。 “今天那么有兴致,又来接老板娘下班?”我调整一下面部神经,走过去,第一句话朝姓杨的开炮。 “切,谁他妈有这个兴致,我陪你男人来下班娱乐一下。”提到鄢冉杨翊骅果然臭脸,绝招啊。 “不打扰你们了,爷先走一步。”杨翊骅故作潇洒地站起来,开门,出去。我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再看那扇空门就不礼貌了,才回头跟苏游对视。 “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苏游站起来,跟我平视。 “没什么。”我低低说。 他微低下头靠近我,两片薄薄的嘴唇离我越来越近,然后吻了下来。 我应景地闭眼仰头,感到他火热的舌头在我嘴里翻卷掠夺,直到几乎都有点窒息了,才放开。皮厚如我,也不免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他很少在公共场合跟我接吻,这样我令自己难堪地生出了他为刚才的话补救温柔的想法。 他也没问你是不是听到什么。 他一向不爱问。 我以为又是一夜无话,谁想到了下半夜,手机铃声大作。我拿起一看,好嘛,六点还差一刻。 “晓锋?干吗你?”我睡得迷迷糊糊。 “遥遥?你……你和苏游在一起吗?”他的声音有点抖。 “嗯……” “遥遥!遥遥我求你了!我……我真的没有办法才打给你!我……操……你……你能不能叫苏游接电话!帮我借钱!我求你遥遥!”他突然歇斯底里吼起来,我完全懵住,好一阵才回神: “你说些什么?什么求不求钱不钱的?你吃鸡粥没带钱啊?” “我……是我妈!她住院好几天……我爸刚刚才打电话跟我说……她昨晚起夜……又尿血……高烧……就刚才……下了一次病危通知……得马上手术……钱不够……”晓锋断断续续地说,我听出来,几乎是泣不成声。 “你别慌!钱不是问题,你先签字,马上安排手术!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我一边说,一边迅速穿衣服。 “市第四医院。”他的声音像个死人一样。什么破比喻,呸。 苏游醒了,半坐起来看我:“什么事?” 我深吸一口气:“晓锋的妈妈,尿毒症。要手术,没钱。” “跟我借?”刚才喊那么大声,他显然听到。 “是。”我坦然看着他的眼睛。 风驰电掣冲到医院,看到晓锋和他爸,两个加起来一辈子岁数的男人,一个靠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一个抱头蹲在地上,泪痕满面。 “快,跟我来,签字,缴费。”苏游一把拉起余晓锋,简洁明了地说。 我感激地看他一眼,关键时刻,还好。 晓锋他妈推进了手术室,晓锋紧紧攥着他爸的手,木鸡一样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死死盯着手术室门,好像随时准备弹起来。 一时不需要我。我叹口气,背靠上墙,苏游伸手揽住我。 我轻轻不着痕迹地把他手滑开,低头玩手指:“谢谢。” “跟我说什么谢。”他声音有点沙哑。 “要谢的……钱,我和晓锋一定会还上。” 他没说话,不过我余光可以看到他定定地看我。 “我从初二起……就经常在晓锋家住。”我看着前方窗外,慢慢洒满晨光的城市尽量不带感情色彩地说,“他妈妈对我很好。可惜,多病。一年到头,没停过。又不爱说,老瞒着,有时连他爸都不告诉。” 苏游还是没说话。 “我妈……死得早。” 苏游抬起手,一瞬间好像是要拭我的脸,停了一下,旋即在我肩上轻轻拍了拍。 “我其实很早……就把她……也当我妈妈……”我感觉得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想……她也死那么早……我不想……晓锋也……没有妈妈……” “我知道。” 他的手扣在我的肩膀上,掌心里传来隐约的温暖。 那短短的五个小时,苏游一直陪着我,挨着我的肩。也不明白为什么,感受得到他的体温,我就没有刚开始的那么害怕。 害怕,害怕被丢下,害怕一个人被丢在这个美丽世界,在离我听到他傲然地炫耀我爱他并言谈间透露出不爱我的夜晚差了8个小时以后,发生过的仍然在记忆里存在,奇迹般地我的不安却像手心的砂子一点一点流尽。靠近他,在医院弥漫消毒水气味的走廊里,没有在床上那么亲密,却头一次感到安心。 第九章 万幸,晓锋的妈妈脱险了。 不过割了一个肾,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晓锋他妈有医保,可是一段时间一次的洗肾和常年的药费,自家存款也早已余数无多。再加上这一次大手术的钱,算来他家不管怎样,一时半会都是还不起的。 晓锋也没有遮拦,一天和我约了苏游出来,开门见山就说。 “钱的事情,不急。你妈妈身体养好重要。慢慢还吧。”苏游抽半天烟,通情达理地来了这么一句。 晓锋和他爸爸自然是千恩万谢。 由于余晓锋要开始勤跑医院,我很郁闷地失去了和BAND唱的机会,也就是说,少赚一份钱。 一周去BULR少了两天,也就……少见苏游两次。 “你又不是没有他的电话,要见他不是开开口的事?”余晓锋不解地问我。 要我怎么解释,我跟他除了上床,私下里毫无联系? “我主动找他不是很掉价啊……”我无力地辩解。 “苏游好人呐!你他妈的装什么矜持,跑了这一个以后再想遇到就难了。” “喂,不要扯到钱上谁都是好人好不好?” “除了钱还有什么能更真实地反映?如果你跟他像你说的那么不熟,他随随便便就借你的朋友,我,那么多钱,还不急着要还?” 默一下,似乎有道理。 金钱是最无情的东西。可是恰是在事关金钱的时候,可以看出谁才是真正的。 “纪函又去哪里了?”于是我岔开话题。 这话题过了,晓锋不屑一顾,也没评论。 我知道不评论已经差不多是底线,几乎一块长大的朋友,还是室友,当天晚上晓锋被电话叫醒,我不在,竟然纪函也不在。我的电话至少还能打通,纪函的,一次次打,一次次关机。 也所以晓锋会无奈得想到苏游。 “你知道,我一直……不太赞同你和男人在一起。”晓锋背对我说,“可是要是是苏游,似乎也不错。” 这一周来第一次见他。 “有没有想我?”气温已经几乎零下,苏游从外面进来,鼻尖冻得发红,一看到我还是咧嘴露出笑纹。 “想你得紧。”我也笑,这是我第一次承认说想他。 好像是在开玩笑。 “钱,我们一定,一定会还上。”晚上,在温暖的被子里抱着他光洁的背,我闷声说。 他叹了一口气。 “别急说这个,你们现在都还是学生,说什么还钱?况且……你自己这种情况,你想怎么挣钱?洗60块钱一天的盘子?”他翻个身,我们脸对脸。 “洗洗碗机都好,我会还上。”我认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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