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恋。”
“偏偏有人喜欢。”他皱鼻子笑，这样子像个孩子。
我心又是砰地重重一跳。
“十二点过了。”
“嗯？”
“新年快乐。”我抵着他的额头，用我最温柔的嗓音轻声说。
他嘴角翘起一丝勾人的笑，搂着我的腰缓缓按倒在他显然多年没睡的生涩僵硬的床垫里。第二天我起得很早，不是认床，实在是外面鞭炮太吵了。
晓锋打电话来，他还在老家，吱吱呀呀笑吵了一个多小时，直到苏游敲我脑门作势要抢我电话。
“干什么？今天有事做？”我问他。
“你不是想吃年糕吗？”
“想啊，怎么样。”
“回去我做给你吃。”
“你会啊？”
“我学了一个早上。”他伸出手，我拉过看，手臂上还真有几个油点溅出的红斑。
“试验品呢？”我用手指慢慢抚过他汗毛稀少却筋肉结实的小臂。
“那些不算，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他口气竟有点撒娇。
“走，回去，我做给你吃。”
“回哪里？”我明知故问，还觉得很有意思。
“家里有上次你买的年糕，不记得？”
“不吃过午饭再走？”
“今天中午吃年糕。走走走。”
苏游“强拉”我走了，虽然跟父母也好是缠绵了一会。拉扯间他父母不免抱怨，说这工作没有这么折腾人的，有时候竟然年夜饭都不回来吃，一年到头不知道忙些什么。 路上虽不是张灯结彩，也四处造作地灯笼高挂。我坐在驾驶副座上，握着手指，想到一会抬头看到他公寓门上那岁岁平安的楹联，就控制不住傻笑的笑意。 没有关手机，除了晓锋也没有别的电话。
人情冷暖吗？我其实前年就很领受过了。
身边有人，不寂寞，都够奢侈。
何况这人是苏游。 第二十二章
“今天就要回公司啊？”一早苏游从被中动作很不轻地爬起，我哀叫一声。
他回头瞪我：“你也要回。”
抓手机看时间，沉默五秒。
才休息了几天啊！
“那我要迟到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用连滚带爬形容我从起床后冲到公司的姿态毫不过分。没有空吃早餐，苏游丢了一饭盒炸年糕给我。其实他手艺在我督促的勤加练习下还是不错的。
我叼着盒装牛奶风风火火在走廊里冲，差点迎面撞上一个婆娘——“哎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一迭声对不起，牛奶很不识相地在她黑色套装上洒了几滴，我冷汗直冒。
一抬头，“桂姐？”
“啊！林遥，是你，太好了你给我过来！”她双手一拍，咬牙切齿地说，然后拽着我手腕拔腿就跑。
“喂桂姐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啊！衣服我帮你洗好不好啊啊啊我要迟到了啊！！！”我一路狂叫，她只是不理。
好容易停下来，我可怜兮兮地双手递上饭盒：“小的孝敬你年糕新年快乐我真的要迟到了……”
“说什么呢你？”她虎目一瞪：“傅常青是吧？我帮你跟他说，你今天晚去一点，来帮我拍个片子。”说完抢过饭盒往旁边乱得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沙发上一丢：“换衣服，快！”
我这才发现她把我拽到一个看似摄影棚的地方，隔板后面一个白背景，一群人来来去去似乎还隐约有人抱怨“这才年初几就有活干”。
然后大婶受一挥，上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剥我衣服。
“行行行我自己来！”连忙护卫我老人家贞操。再看看手上她丢给我衣服，顿时青筋暴露：“我不要穿背带裤！！！”
桂大婶一手叉腰，一手给我上粉，扑拉拉几下，梳子啫哩呼啦啦往我头上招呼。我还晕乎着就被她推到聚光灯下：“要不是过年临时抓不到人，也轮不到你这个好差使！认真点儿给我拍，别一张死魚扑克脸。”
我迷糊着呢，那边摄影师举个OK手势，一边化妆椅上站起一个娇小的姑娘，脱下肩上大衣就走了过来。
我一时愣一下，那不是邢晓云么，我们公司可以说是年轻一代中的一号女星，唱而优则演，少女路线红到爆棚。我走了运了，跟她拍照？
那边桂姐说：“拍个急要的杂志封面，林遥你表情放松点，配合一下。”
我很配合地照摄影师的要求，摆出阳光灿烂新年笑。 今天放了班，苏游和小奥迪还是在路边等我。我一坐进去，他上下看我一下就说：“饭盒呢？就知道你会忘了拿回来。”
我一声惨叫：“孝敬桂姐了！”然后解释一番。
苏游听了，倒没什么反应，只说：“这种事是常有，能出境多少也是好事。是什么杂志？”
我如实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没人告诉我。喂，邢晓云哎！我当时差点想要她签名。好久没反应过来是真人，我竟然跟大明星是同事，还拍在同一张照片里，哈，回去跟晓锋有的炫耀。”
苏游开车，这时侧头眯眼：“你很喜欢她？”
“漂亮啊！又是明星……嗷！”我没防备，一声尖叫。
苏游掐我命根的淫手没收回来，转而在我大腿上不轻不重地摸来摸去：“喜欢吗？”
“大叔你吃这种干醋很无聊……喂你在开车啊！回家再继续好不好！”
苏游偏头一笑：“那就回家再告诉你到底无聊不无聊。”
我脸一烫，用了力打开他手。回家，回家，这个词说得越来越顺口了。 半个多月以后有一天阿DAN见我，丢我一本花花绿绿的时尚杂志。
我接过来一看，封面就是那天和邢晓云的照片。选的是一张我侧身对镜头，抬下巴很拽地挑眼看她，她叉腰做S状，一手拽我那很傻的背带裤背带的姿势。这张其实是众多照片中我的镜头最多的了，竟然露了整个脸，我很是欣慰。
“哥们不错啊！这么快上封面了，还是和邢晓云！”阿DAN拍我，语气很是兴奋。
我笑笑：“拍的又不是我，你看模特栏里都只有邢晓云没有我。我是道具而已。”
阿DAN瞪眼：“你知不知道这本书很红哎！即使是作为配角上封面也很难得！靠，说不定一会你出去有姑娘找你签名了！”
我笑：“那我签个梁世耽给他。”这是阿DAN全名。
阿DAN笑，我也嘿嘿一下，收拾东西走人。 今天苏游说他有事不等，我难得偷闲，于是去BLUR看鄢冉。
这婆娘越来越没事业心了，以前老是守在店里半醉不醒，现在我忙她也忙，难得一见。倒是DENCE常年留守吧台，一见我，促狭一笑：“大明星来了。”
“脱衣服我给你签字。”我笑他。
DENCE弯腰，一会丢上吧台一本杂志，我看了就笑。
“笑什么？鄢冉一发疯买了几十本回来，丢得满店都是，签得你手酸吧。余晓锋抢了好几本回去说要散发，还剩好多。”DENCE也笑。
一会又凑头过来：“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有那么帅呢？你看那边几个，盯你好久了。”
我笑：“那是因为旁边没有邢晓云相互映衬。” 要一扎啤酒自己慢慢喝，斜眼过去，的确有几个凯子面前放着那杂志，用目光指指点点。
九点多钟苏游来找我，DENCE崇敬地敬礼：“老板好。”
苏游冲他大度一笑，搂住我脖子就往外拖。我抓起大衣踉跄跟上，笑骂：“猴急什么？今天吃什么春药了？”
苏游塞给我一叠手里攥了好久的传单资料：“什么春药够这个强效？你真能干，第一次露脸就被INGO瞧上。今天跟他们谈新款MP3代言谈到刚才，公司那么多漂亮的怎么就看上你了呢？”损损的语调掩饰不了满心欣喜，我接过一翻，厚厚的彩页。
“INGO的MP3？代言？”我不敢置信。
“本来就是走流行朋克的设计，看了几个女孩子都不太满意。要不怎么轮得到你这个毛头小子？”苏游大力揉乱我的头发，细长的眼睛益发弯起来。
“这……这事也太……太好了吧？！”我还是不敢相信。
“我也不信，这不，从早上折腾到现在。我说按理不该用新人，桂姐大力推荐，刚才又去INGO见了他们潘总，人家也很看好你。我就不替你谦虚了，几条广告出几次通告而已，时间占不多，可是个混熟脸的好机会。”我真难得见苏游笑那么开心。
“别傻愣了，明早去见INGO广告部，定妆造型，下午开始拍第一条，放你几天课。快回去睡觉，今晚不许喝水，免得眼睛肿带黑眼圈，走了走了。”苏游一把把我推进车，自己难掩兴奋，急急没扣安全带就发动车。
“大叔，遵守交规，注意安全。”我欠身过去给他系上安全带，抬头，对上他低头宠溺的脸。
那么近看他，才发现大叔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眼睛里有几丝血丝。
“有那么高兴吗？又不是第一次你做CASE。”我咕哝一句。
“遥遥，”他触我的鼻尖，“这是你第一次啊。”
我打开他手：“老子不是处男！”
苏游大笑，W12的引擎轰隆隆转起来，我往后狠狠一仰。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还把苏游吓了一跳。
“紧张什么？”他难得亲自下厨做早饭，端面出来，不忘笑我。
我的确紧张，朝他龇牙：“我怎么觉得你也很紧张。”
“我真有种老鸨带女儿见恩客的感觉。”他自嘲。 到公司以后苏游直接带我到公司的摄像棚，INGO的部门经理已经在那里，见到苏游过来握手，我便很谦恭地跟他打招呼。
杨JIMMY经理见我，竟然吹个口哨：“林遥，你比照片上更加有FEEL。这次找对人了。”
那经理穿件BURBERY衬衫，仔裤，不伦不类挎个DIESEL皮包。看上去比苏游更像娱乐公司的人。我瞥他一眼，都是三十岁的人，还是苏游这样穿西装好看。
化妆时苏游在我耳后轻声：“刚才一直看我和杨经理笑什么？”
我动嘴角：“怎么看都是你比较帅。”
苏游走的时候笑得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坐下后JIMMY拿出个盒子，里面是INGO的新款M，还未上市。我打开來看， 里面有五个，都是金属外壳，金属挂链，上面有磨砂和黑色的涂鸦图案。我拎起一个把玩，真心夸道：“很别致。”
JIMMY鼻子都快扬上天了：“那是那是，肯定够IN。”
我打个哆嗦，很不习惯三十岁的男人一口单词和网络语言。JIMMY不以为然，一个个摆开跟我说，哪个是“蓝色狂想”，哪个是“金属达人”，哪个是“沙漠海洋”，我只管洗耳恭听。
一个早上在来来回回换衣服和摆冷酷造型，补妆中度过。摄影师TONY据说是星光的头牌，技术一流，态度倒是很和蔼。
完了TONY还颇赞赏地跟我说：“林遥，拍过那么多新人，你镜头感算很好的。”
我谦虚一笑：“那是TONY哥手艺好。”
TONY拍我肩：“年轻人，这么不自恋难得。你挺适合朋克造型，以前玩BAND的？”
“这也看得出来？”
TONY收拾器材头也不抬地故弄玄虚：“眼神，眼神很能出卖人的过去。”
我礼貌跟头牌告别，临时助手阿DAN等在旁边：“午饭40分钟，1点30拍一条内景。”
我吹吹刘海，有工作的感觉还挺爽。 好容易从棚里出来，腰酸背痛。那导演叫我又蹦又扭的，最后嫌不过瘾一样给我个足有20斤重的花哨麦架叫我抡，一个拿不稳我的脚就得残废。
阿DAN抱着个小本子翘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我有气无力问：“接下来还干吗？”
他看表，抬头：“今天没了，苏经理叫你完了直接去他办公室。”
我哦一声，6点了，也该没了。不过苏游倒是很少叫我去他办公室，他坚持说工作时保持公私分明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在办公室那种虎狼之地和我私会。
我上楼，坐办公室的都快走光了，策划二部经理室亮着灯，我大喇喇直接推门进去：“大叔，还不下班？”
苏游瞪我一眼，站起来跟他茶几边沙发上坐那个男人介绍说：“这就是这次的新人林遥。”然后转头对我：“林遥，这是INGO的潘总，我们在看你今早出来的片。”
我当时几乎愣住，那个从容站起来的西装革履的男人，不就是那个我认识苏游以后唯一放荡了一次的新手对象潘意杰么？
没办法，我强笑，伸出手去：“潘先生你好。”
潘意杰今天没带眼镜，显得更年轻了点。握我手时有意无意加重了一下：“你好，林遥是吧？今早的片子我们正在看，很不错，我们很满意。”
我很快恢复正常，摆出个微笑。茶几上摊了一堆照片，不得不说TONY头牌的效率还真是高。
没什么吧？一夜情而已，像他这种人，场面事应该都会做。
于是谈得宾主尽欢，潘意杰言词间处处流露对这次合作的看好与满意，苏游笑得像朵菊花，就好像我真嫁出去了似的。
后来潘意杰告辞，还很场面地邀请我和苏游晚餐。苏游委婉拒绝，我学着他也委婉拒绝。显然我们两个回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坐上小奥迪，苏游打开车载音箱。传出五月天的闯——那碟子是我买来硬要苏游放车上的，他听了几次不加评论。
一会苏游按着太阳穴说：“遥遥，现在还写歌么？”
“没有。”我老实回答。
“那你最好再练练。”
“吓？有什么用？不是说早的很么？”
“广告歌，”苏游笑笑，“如果也能用，对你只有好没有坏。
“可以么？”我习惯性地不敢相信。
“先试试，我和JIMMY再谈。不过你得快。”苏游冲我一笑。
我知道用新人和用新人写的歌做广告主题曲有多大难度，可是面对苏游，我一句谢也说不出来。半晌低低憋出一句：“我尽力。”
苏游翘翘嘴角，轻抚我的头发，像我是他养的小狗一样。就像，他懂我在想什么一样。
为了避免尴尬，我扭到收音机频道，听听嘈杂的声音。现在正好是播娱乐新闻时间，某个交通音乐台主持人用很开心的语调宣布：“晨耀为新人纪函召开正式出道新闻发布会，多位晨耀前辈明星到场助阵……”
我闷闷道：“纪函动作倒挺快。”
“不用想这个，又不是打快仗。”
不得不说苏游这句话给我很大安定。一会收音机里又开心地说：“纪函和星光新人林遥曾是中学，大学同学，两人私下里也是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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