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至此,他不禁握紧了双拳,面沉如水: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密函交出去! 柳世颖冰冷的声音响起,使他顿时回过神来:“蓝公子应该很清楚我们此番前来的目的,只要公子肯乖乖地交出羊脂玉,我们便留公子一条生路,公子自可平安下船。” 蓝晨眼神晦黯,却如针芒,在这急如星火的形势下还能洞悉对方话中的破绽:“你们是如何知道密函在羊脂玉中的?” 他轻笑道:“这并不难不是吗?”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墨阁主此刻可是下榻在我们瀚月谷中哦。” “你们?!”他心头一凛。 柳世颖又是一笑,恍若智珠在握。 “你和凌韶渊……”他忽地滞住,不敢再问下去。 他嘲笑他的自欺欺人,明明心中已有了答案却不敢去想。他冷笑:“难道公子还不明白吗?” “什么?!”蓝晨依旧希望着是他自己想错了。这并不是因为在乎凌韶渊,害怕被欺骗,被背叛,而是更加担心墨昀在他们手里会有怎样的结果。 ——恐怕不用想也知道结局是如何了吧? 柳世颖一脸讥诮,继续道:“我家公子不仅是瀚月谷谷主——瀚月居士。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我们第一杀手团杀手们的主子——无泪!” 他一字一句将话说的很清楚,也使得蓝晨脸上血色褪尽,不得不被迫接受这个他不敢去深思的不争的事实。 他又道:“只要公子乖乖地把玉佩交出来,我们会按照主上的吩咐不伤公子分毫。”他一顿,眼底倏地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气,冷冷地道,“可如果你不识时务,不知死活,那世颖也只好违背我们主上的意思一次了。因为对我个人而言,我是极度不希望我家公子被你蛊惑得太深,左右了他的判断力,使他有违他的初衷。” 蓝晨握紧了苍白的双手,指甲插入肉里使他感到一阵生疼。为什么每次他越不想去想,越不想看到的事情都会成为现实。想到一开始他就已经被人设计,一开始便已落入了那些觊觎墨昀手上的密函的人的圈套中。并且这个人是自己曾经那样信任的,甚至愿意与他推心置腹的,然而他却背叛了自己。也可以说,他接近自己本来就是别有意图的。在他最脆弱,最需要比尔帮助的时候,他出现 了,并且给了他自己安慰与希望,更是救了他最心爱的人,让他还有弥补的机会。他为自己做的那一切使他感激,可是到头来却是被人告知这一切不过是一个计谋,他不过是想利用自己来达到他的目的而已。这一切不过是对他更无情的背叛。想到这里,他只觉心底仿佛破了一个洞,想用力扯回来,却是越拉越大,大得一发不可收拾。 孰知自己遇人不淑,被人欺骗利用还不知情,直到真相血淋淋地摆在自己面前才恍然大悟,在捶胸顿足,后悔莫及。这又是何等讽刺? 还有墨昀,不知道他有没有洞悉凌韶渊的身份?这半年的相处时间,他是否真的对这个救了自己性命,并且不辞辛苦地奔波异地为自己收集疗伤良药的人深信不疑?倘若他完全信任了他,那凌韶渊若是趁机对他不利,恐怕他是防不胜防啊!更何况他已武功尽失! 不!他心念陡转:今日我断然不可轻易将玉佩交出,否则不但会害了自己,更会害了昀! 思及此,他将手伸向自己腰间的佩剑,长眉一敛,千层杀气在俊秀的眉峰间凝聚。包围他的人不下二十个,看来他们是势在必得,而自己也将会是背水一战。 蓝晨的每一个动作他们都看在眼里,知道他是想拼死一搏了,也都握紧了手中的刀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也准备一举将他擒下。 柳世颖轻叹了一声,道:“看来蓝公子也并非聪明人。”说罢,他下令道,“拿下。”言未尽,自己也拔出手中的长刀,信手一抖,刀底风雷大作,猛地向他六尺开外的蓝晨袭去。 蓝晨见状,也拔出利剑,手腕一转,呛然出剑。与此同时,他周围的人也立即动手,向他疾攻而来。 刀锋当风,沉凝如山;剑气如虹,清寒异常。兵刃相接之声霎时不绝于耳。 极目处,刀光剑影,幔帘轻扬,玉动珠颤,星红乱舞。 蓝晨点地而起,白衣迎风飘零,犹如鹤渡寒塘。剑出,顿时寒芒一片,向围上来的众人噬去。 柳世颖长刀一展,欺身而上,一道横劈向他的胸口,去势如龙吟虎啸,杀气沉沉。 他见状,忙身形一折,顺着刀气平平直飞出去,并顺势回手一剑,刺向他的咽喉,快若星驰电闪,将对方逼退。而他刚避过了柳世颖的那一击,身后又有刀风袭来。他知晓此时若在回身反击定为时已晚,他手腕一转,一件向后刺去。 那人果然立刻收招向后退去。 然而更多的人围了上来,面对二十多个这样强劲的对手,他已分身乏术,知道自己此战的胜算几乎为零。 一刻钟后,他已有些吃不消了,不仅落尽下风,处处受制于人,而且还被他们逼到了船沿。可对方的攻击却一招比一招狠,似乎已决定将自己置于死地。 刀如凤翅,疾风猎猎,雪亮的刀刃映日生花,将凛凛杀气展露无疑。船只被搅得左摇右晃,湖面骤地起了巨大的波浪,将水面上的薄冰击碎。随着船只的晃动,水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 在众人的步步紧逼之下,他的手臂上已有了两道约摸两寸长的伤口。他知晓再这样下去自己必死无疑,回眸的一霎那他望见了翻腾的湖水。在间不容发之际,他心念一转,一剑刺入欺近他的那个杀手的左肩,随后跳上了船的栏杆,一抿唇,翻身下水中跃下。 众人见状,皆是一怔,竟着实料想不到他会以这种方式逃脱,有那么一瞬间竟愣在那里,忘了去追。 而蓝晨一个回身跳向河中时却陡然发现一道身影从湖岸上一跃而起,在湖面上轻轻一点,三起三落间竟已到了自己的面前。那道身影在自己将要栽入河中的瞬间,伸手揽过自己的腰肢,随后腰身一转,搂着自己在湖面上一点,将落地之势化去,身体立刻借力腾身而起,向画舫掠上。 他心中一震,却是还未看清来人便已被带上了船。第十四章 时已近黄昏,湖面上水波粼粼,折射着昏黄的夕阳。冷风萧瑟如刀,画舫中帘帐浮动,一如缥缈的云烟,香鼎迷蒙,缭绕着这二十余道人影。 那些人再次将二人包围,但却没有再次行动。 只听,蓝晨身旁的那人依旧保持搂着他腰的姿势对他说道:“这么冷的天你也敢跳河?” 蓝晨听到这平淡清浅的声音便知道身边的这个人是谁了,他只觉自己的胸口一阵窒息的难受,回头望向这个为得到密函而不择手段地欺骗自己,背叛自己,利用自己的人,面沉如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凌韶渊见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如雪的白衣此时已被鲜血染得殷红点点,有着数不尽的凄厉,还有他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已染红了他的半只长袖,知道此时此刻对方已然恨透了自己了。于是道,“蓝晨,我……” “为什么?!”他冷冷地将他的话打断,“凌……无泪?!”他将他从自己身边推开,拿剑直指他的胸口。 而凌韶渊却在对方作势要推开自己的那一刹那伸手从他的脖子上扯下了那枚羊脂玉,抿了抿唇,随后将手掌摊开伸至他面前,道:“我只想要这块玉。” 蓝晨着实料想不到他会由此一招,定是他在“救”自己上船时知道了玉佩的具体位置,趁机在欺近自己身体的瞬间拿下了玉佩。他觉得自己又被耍了:明明已经被他骗过一次,为何还会对他没有戒心?我是怎么了? 顿时,纯黑色的眼眸中浮起了冰与雪的表情,他一脸愤怒,伸手一剑抵在了他的胸口,沉声道:“把玉佩还给我!” 而他却忽视了那柄利剑,眼中依旧没有一丝涟漪,冰冷淡漠得仿佛这冬日里的湖水一般,平静的声音响起:“我不想伤害你。” 蓝晨已然是那句话:“快把它给我!” 他轻轻摇了摇头。 他拧眉,俊美的脸此时已苍白如纸,眼底尽是怒意,手心也在微微冒着冷汗。他一咬牙,手臂一用力,长剑便贯入了对方的身体。 嫣红的鲜血如乍开的粉萼,在他淡色的衣衫上缓缓晕开。 柳世颖等人皆是一愕:“主上!” ——俟凌韶渊已出现,他们便以为要拿下蓝晨易如反掌,并且他确实也轻易地拿到了玉佩。正在他们放松警惕之际,蓝晨却陡地一剑伤了他,而他却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任其一剑刺向自己,却不为所动。他们几人见状皆是惊诧不已。 蓝晨仍然保持着剑刺入了那个姿势,问道:“昀他现在在哪里?你把他怎么了?”这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凌韶渊听罢,却是一笑,略显苍白的嘴唇勾起了一抹淡雅的笑容,然而精明锐利的眼眸中一如既往的无可揣度,似乎并不愿意告诉他实情。 他心中一凛,觉得事情不妙,声音又冷了几分:“说!”他手上一用力,剑又刺入了一分。 凌韶渊剑眉微微一轩,似乎在忍着胸前的剧痛,凝视着对方绝美却愤怒的脸庞,淡淡地道:“这一剑算是我欠你的。”说罢,他伸手握住对方的剑身,将它拔出了体内。 鲜血迸溅,和着指尖滴落的血,一起坠在木制的甲板上,艳丽刺目得仿佛一朵朵地狱之花。 蓝晨被他的这一举动给怔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而柳世颖等人见主子无泪已自己睁开了蓝晨的牵制,本不敢轻举妄动的他们此时立刻像抓住了空隙一般,长刀一挥,向他袭去。 刀势沉沉,带着无尽的杀意! 柳世颖清啸一声,飞身掠上,手中长刀顿时血光大作,拖出半尺余长的刀气,吞吐摇曳,向蓝晨的面门噬去。他的眼底漆黑如夜,杀气暗沉,却是因为凌韶渊的举动使他明白过来,平素性情淡漠,天大的事也不会为之动容的无泪此时却已被蓝晨左右。非但先前下令“只夺玉,不伤人”,如今竟还心甘情愿地被对方刺一剑。这使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念——蓝晨断然不能留。 于是,他便运起八成的内力,凝聚于刀尖,准备在凌韶渊出手制止之前将其一击毙命。 刀风凛冽,快若星驰电闪,向其逼近! 蓝晨本便因凌韶渊的一句话而半晌未曾回过神,当他反应过来时对方的长刀已在自己面前,白衣翻飞,如同冬日的大雪,云散风流。 而站在离他四尺远的凌韶渊也不曾料想到柳世颖会违背自己的命令,突然对他动手。再加上自己已然负伤,需要一段时间调息,想出手阻止,却是为时已晚。他对柳世颖叱道:“住手!”然而话音未落,对方的刀已在蓝晨的面前,他已力不从心。 倏然,电光一掣,剑气磅礴。 一道剑光自蓝晨的身后掠起,清寒异常的剑影恍若银河天流,划落人间。 猩红的刀气陡然一震,显现地贴着蓝晨的脸颊向起身后斜劈而去。 一缕青丝如氤氲未散的紫烟,从他的鬓角循循飘落,沾地无声。 随后,便听“嘶”的一声,他身后的幔帘被劈成两片,幽幽地坠落。 柳世颖微愕,却是并没有看清是何人出的手,只觉是蓝晨身后有人划出的一道剑气,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震开了自己的剑气,竟然有点使自己措手不及。而凌韶渊早在对方出手的那刹那便已看清来人是谁,见蓝晨已然无事,也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一道深蓝色的身影轻轻地在蓝晨身边着地,手中的剑气微微隐去,眼眸幽蓝如冰,望着一脸平静无波的凌韶渊道:“想不到你竟比我先到了。” 蓝晨只知有人出手救了自己,却意料不到竟会是那个他以为已受制于凌韶渊生死未卜的墨昀。 却听凌韶渊浅笑着解释道:“那是因为墨阁主去了一趟那个酒楼,而我早便知道他已在此,根本不用费神来打听他的下落。所以自然要比阁主到的早。” 蓝晨心中一动,见墨昀竟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已经能行动自如了,并且连内力也恢复了。这样的他使自己一阵疑惑,更是在意料之外的。他狐疑地望向凌韶渊,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荒唐的梦一般。而且墨昀对他说话的语气就和平常一样,这样急转直下的情况简直是匪夷所思,更已在情理之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回头看着一脸冷漠孤傲的墨昀。 他淡淡地回答:“这个一会儿再跟你解释。”他睇了蓝晨一眼,复又望着凌韶渊冷道,“今日之事该如何解决?是要我动手,还是阁下主动把密函交出来?” 凌韶渊闻言,嘴角勾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当然是与阁主一较高下,在下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他一顿,复又道,“我受了伤,而你的伤势也刚恢复,我想我们之间的较量应该不会对阁主不公平吧?”他这样说的意思就是,他已接受了挑战,今日绝不轻易交出密函。 墨昀微微一笑,幽深的眼眸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晴空,浃黑迷蒙,又透着蓝色的光晕。他已颔首,道:“好!我也早想领教一下阁下那已达出神入化之境的驭刀之术了。” 凌韶渊听罢,平淡的脸上绽放出一朵笑花,然而犀利的眼神却盯着墨昀,像是看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一般渐渐地开始散乱,浮起了凛凛的肃杀之气。他拔刀出鞘,只道了一个字“请”。 众人见状,知道这将是两个传奇人物的一次对役,不禁有了几分期待,渴望一睹二人的绝世武功。于是,纷纷向后退去。 蓝晨望着墨昀向后退了两步,竟是有些不敢相信对方的伤势已然恢复,心潮起伏间,更多的是不安:凌韶渊的武功深不可测,虽然他之前已受了自己一剑,可在转瞬的调息间他的脸上已看不出任何异常,这样的恢复速度更可说明他内力的浑厚。而自己根本就没有见到他真正出手过,就算他曾在回斓客栈时为达到接近自己的目的而出手救了自己,可那是他也只是用了墨昀的招式,且使得并不是他惯用的兵器。因此,他武功的路数和虚实根本无法探清。 墨昀神色笃定,低沉的声音充满了澎湃的战意:“那就请吧。”他冷冷一笑,身形一起,长袍凌风飘展,呛然出剑,剑势若苍龙咆哮。 凌韶渊见状也顿时斜掠而起,信手一抖,一刀迎上。 “叮”的一声,星光四下激飞。 墨昀手腕一转,反手挽起了千万朵剑花,宛若星辰坠落,带着沉沉的杀气向他的颈项刺去。 凌韶渊身形一折,挥刀将他的剑气隔去,顺势向湖面掠去。 墨昀见状,欺身而上,长剑一展,使出了“虚晃一剑”。 剑,宛若流进了万载光阴,在苍茫的天地洪荒中化为一道虚影。剑光横空,恍若银河天流,划落人间。 剑气吞吐摇曳,虚影的背后,墨昀的蓝衣飘零如魅,幽蓝色的眼睛透着冰与雪的寒气。 凌韶渊黑眸一寒,森光闪烁,对他的这一击也不敢小觑,清啸一声,健腕一沉,长刀横掠,向墨昀的剑光迎上。 刀,静静地鸣出一如清泉般的吟声,气势沉凝如山。 兵刃在清冷的河面交错,空气中隐隐地响起了爆裂之声,犹如万壑郁雷,沉沉炸开。顿时二人身下的湖水翻飞,激起了丈余高的水花。 二人皆因这一震之力向后退去,掠在湖面上,竟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波纹。 水,如珠帘般总空中落下,极目处,迷蒙如氤氲一般,倏然溅了二人一身。两道人影却一分倏合,兵刃再次交锋。 落日西垂,残霞似血。 水面清圆,清波潋滟。 刀如凤翅,掠动如飞;剑若腾蛇,不肯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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