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有一剑挑开了那人的刀,顺势一刺,那人痛吼了一声,便倒地死去。 "如意?!"闻播一惊,在对方的搀扶下踉跄的站起来,"你怎么来了,真快!" 闻播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目光如阳光一般善良温暖,这让车如意忽然哽咽,不敢去接触那带着兴奋与如释重负的眸子。然而,在看到如意身后无一兵前来救援时,闻播眼底的光芒一刹那黯淡。 "我......"毕竟是孩子,车如意一看,顿时急出了眼泪。 "先别说这些了,你能来,我已经很安慰了。我们从这里杀出去!"说罢,他整了整伤口处的衣衫,拎刀冲入了战斗圈,车如意随后也跟着冲上前去。 庆花王朝的人看了,还以为有兵前来救援,又是两大联盟军主力回合,一时间都不敢上前挑衅。正在这短暂的停顿片刻,车如意忽然一点足,右手提起闻播,身形瞬间拔高一仗,脚下连连踏过兵卒的肩膀,整个人快速的消失在包围圈内。 闻播一直都在发愣,怎么刚才还在血肉拼搏,这会儿又飞上天了。可是当他反映过来,两人已到了安全地点。 闻播失惊,立刻怒道:"你干什么如意,我的人马都还、还陷在平野原!"说完,他撒腿就往回跑。 "站住!你给我站住!"车如意蹙起眉,一把扫去额上的尘土,施展轻功追上去,揪住了他的衣袖,冷冷吼道:"你这样去不但救不了他们,还枉费葬送自己的一条命!" "没有将军的军队算什么军队?没有我,必定军心涣散,我怎么可能让这么多人为我送死!"他说完话,转头就跑,却见出如意仍然拉着他,脸色阴沉而古怪。 "你若敢走,我一定将你就地正法,让别人杀了你,还不如让我亲手送你进地狱!" 闻播闻言也怒了,反拿刀柄震开了他的手,向后连退数步,"哈哈,别以为你是什么将军就可以阻止我。告诉你车如意,我是连朝帝国的元帅,你是北齐的将军,我们本身就无谁低谁高,更罔论谁可以处罚谁!" 话音刚落,车如意忽然像受伤了般,全身颤了颤,不可置信地抬起脸-----脏脏的小脸上,只有尚自模糊的明亮双眼,以及哀求和视死如归。看他这样的表情,闻播心下一软,低低道:"抱歉,着急说错话了。" 车如意摇了摇头,他深吸了口气,像是作了某中决定。 看他有话要说,闻播转过了脸直直盯住了他。车如意将所听到的以及正确的猜测全盘倒出,起初闻播还不相信,后来一想想,这样的局面难道不就是北齐同庆花一同合作而造成的么?他们一开始,就想将连朝帝国的力量打退回多布斯流域! 闻播浑身一颤,感觉到背后的伤口又潺潺地流出了鲜血,而自己的心口处也仿佛被破开了一个大洞,疼痛在乌溜溜的黑血中快速蔓延。只觉得喉咙紧塞,有淡淡血腥冲出了嘴巴,他猛地一倾身,一口血瞬间崩吐而出。 怪不得,在自己对释云生做出那样的事后,他并没有立刻置他于死地。 怪不得,在大军作战前,释云生会对他出乎意料地关怀和照顾。 怪不得,他让他看那份判了一抹红罪行的奏章,并让自己对一抹红的叛变信以为真。 怪不得,父亲死时,额上还故意画了个血色梅花。 怪不得......怪不得...... "啊哈哈哈哈~~~~"手腕一翻,长刀霍然插入身侧的泥土中,闻播仰头大笑着,笑自己的痴傻,笑自己明明被利用了,还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个人,笑自己居然为了一个男人陷自己的国家于不义、让那么多英雄战士平白无辜的送命! 闻播•德拉克,你算是个人么?啊哈哈哈~~~~ 黄沙在飞,远远得还有牧民的歌谣传入风中,灿烂的阳光下,一个少年弯下身轻轻将手搭在金色头发的人肩上,无声的给予安慰,脸上亦带了深深的怜悯与同情。而那个人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抽搐地坐在角落中,宛如一副被风干的千年雕像。 从一开始就蓄谋的骗局,一开始就决定好的利用,无论随着时间如何推移,无论星辰如何转换,都一样深刻的烙入人的心底,清晰得像是近在眼前,触手即可粉碎。 "他们在这里!将军说了,杀了他们就封我们作副将军!大家快上啊!"伴随着吆喝和马蹄声,几个庆花王朝的小兵从侧山口冲了过来,手中提着鲜血淋漓的刀剑。 "血,血,我的战士的血!不,我不要!"那个一直委顿于地的男子忽然爆怒起来,一把夺过身侧少年的长剑。左手持刀,右手持剑迎了上去。 "德拉克!"闻播惊慌,只能站在原地呼喊。可是那个人......似乎再也听不见了! 先来的几个人还不多,车如意空手打昏了几个人,冲上去拉回了闻播。他将腰上别着的小壶拿出来,对准闻播的头哗啦啦倒下去,黑色的墨汁浇了他满头,又如醍醐灌顶,让闻播一瞬间定住了。 "快点,我们把衣服换了,你从那边离开!"车如意迅速的脱掉了身上的盔甲,一边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才烧,如果你想报仇,就回到你的国家从新调整,等到属于德拉克家族的势力重新崛起,就算是一万个北齐也不在话下,快点!" 看他不动作,车如意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转而去扒闻播的军服。后方已隐隐能听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可想而知此刻来的军队绝对不少于五万人! 两人快速的换下了衣服,车如意从那些人手中夺了两匹马下来,吩咐道:"你骑这匹朝连朝帝国的方向跑,我骑这个朝北齐的方向,记住,方向千万不能跑错!" "为什么?"他立刻翻身上马。 "现在想不了那么多,如果我们朝彼此相反的国家跑,聪明如轻灵一定会知道我使的是调虎离山计!别废话,快走!"他将头巾蒙在头发上,拿起长剑猛地拍上大马的臀部。 两匹马如箭般穿出了人群----这单枪匹马闯入二十多万军队的人就是车如意和闻播,被北齐的君王心心念念的人?由于已是黄昏日落,乌云翻滚,看不清红色披风飞舞下的脸,即使不是绝色,但已证明了,他----有资格被一个帝王所爱。 周围的手已多了无数双,两人拼命的奔跑着,一剑一剑一刀又一刀划破了两人的肌肤,长剑如林般招呼着同一个身躯,车如意的目光炯炯,每一拦截肩上的伤口就震的极痛。场中杀声阵阵,没有人因他是少年而放松意识? 谁见过这样的男子?谁见过这样不怕死的打法? 车如意穿着闻播的衣服穿在敌军中,虽然剑法如双,智慧超群,但他因有伤在身,又孤军奋战了整整三个时辰,现在早已脱力了! "看,德拉克在这里!"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命令,他们并没有车如意的方向追去。可是谁会想到,此时的两人早就换了衣衫? 敌军点起了火把,千万火把照着被围困在内的男子,照着他的眸子如噬血的狼! 穿过腐尸层层,刀光剑影,他终是体力不支,任凭身旁一剑洞穿了他的身体,他想侧身避开那一剑,身后风声极速而至,四五根长枪已飞入腹下。脸色一沉,他猛地双手按向交叠的枪头,整个人都腾空而起,然而就在他飞身而起的刹那,空中忽有一箭射来,直直刺入了他的脊背。 德拉克,我已经坚持了多久了,你在哪里,逃脱了没有? 咳咳,即使再勉强的做困兽之斗,这样的残破的身子也只是油尽灯枯不能再帮你了。 从半空中跌回马背后,他杀红了眼,提起长剑目眦欲裂。又是一剑砍掉了对方的手脚,又是一剑刺重了敌人的心窝----是的,眼下的他只能催马快速奔跑,好拖延德拉克脱险的时间。 大马在那一刻也感到了主人的绝望,立时长鸣一声,撒足狂奔。身后的高呼声还在持续,他不禁淡淡苦笑起来----爹娘,是谁说你们的儿子成不了大器,现在的我没有让你们失望吧?、这样的我,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经历了背叛、欺骗、生死,这样的我,是否能让你们感到荣幸? 还有如姨,我不爱吃甜食,如意喜欢你做的麻辣火锅,很香很香的东西,呵呵...... 他竭尽全力的抽着鞭子,大马应了主人的要求,跑得更加迅速了,身后的追赶还在继续,那些人疯狂的言语仍然响在耳际,鲜血从肩膀、脊背、脚裸上流淌出来,染红了金色的军装:"闻播,我很想、想再问你......如果再让你父亲选择一次,他还会选择在那......烟雨如画的城市里遇见、遇见你母亲么......如果知道终将守不住的话?" 天空忽然下起飘泊的大雨,雨水打着旋儿,落尽漫天的黄沙中,两人之间巨大的风声在呼啸,马蹄声和风声灌入耳内,一如初见之时。两匹马从最开始的一个点,随着选择的道路不同,越跑越开、越跑越开......直到再不相逢...... 马力已衰微,敌人握剑飞至而来,仿佛下一刻就是死期。眼前,忽然出现那身明黄色衣衫的男子,言语张驰有度,谈笑间国与大事了然于胸。可是这样的你,利用了这样的我......皇上你说,生离死别,人生诸情大抵如此,可如今的我们,究竟是生离还是死别? 大马踉跄了一下,已经口吐白沫,而身侧的敌卒已经近身,车如意放开马缰,反手一挑,那人惨叫了一声倒地。随着身边的敌人死亡,大马腿一曲,将他从马背上甩落。 嘶喊声渐弱,周遭忽然安静下来,只有纷乱的雨声。 "哈哈,如意好大的口气,朕佩服!" "是啊,如意是到了该成亲的年龄了。等朕回去后,便帮你挑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如何?哈哈!" 恍恍惚惚间,车如意觉得耳畔有笑声,蓦然侧头,却只看到黄沙漂浮在虚空,鲜血染了漫天,那些在瓜皮小舟上笑声,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遥远...... 少年猛地伸手去抓,在虚空中比了个相握的手势,默默闭上眼睛。 爹娘,如姨,边关的星光比奉天的美丽很多,闪亮很多,只可惜我只能看那么一次,爹娘,清明节马上就要到了,这一次,如意再没办法和你们吃团圆饭了。 再没办法了...... 第十章 道路早已被毁坏,不时有残垣断裂的梁木,或者有巨石旗帜缠绕其中,再加之心灰意冷的情绪,本是二十日就可策马奔离的路途,他却用了整整一个月。 然而,更另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并没有按照车如意所说返回连朝帝国,他向东方奔了数里,并于情况许可下转而向北齐行去。 还记得初离时的那一日---- 一路上,还能看到死尸,那些连朝帝国的战士们,瞪着不可置信的双眸,手间还握着锋利的刀剑,似乎正准备一击劈倒对方。然而,那些空洞而带着茫然的神情看在他眼中,仿佛是灵魂的分分呐喊,向他索取着无辜的性命。 到处都是战争过后的浓烟,死尸交交叠叠,伴随着鸟树的残体,它们被大火的烟尘覆盖,白色上沾着鲜艳的血色。有些马匹的后半身被刀剑割伤,仍然坚持着驼起背上的主人。 "少、少帅......"德拉克刚下马,想穿越这马蹄无法踱过的乱沙高坡。可是脚刚一落地,裤腿就被人抓到了。他低下头,看到了一张同样哀求而痛苦的眸子,那人死死抓住他,声声不断的呼唤着他的名字,"救我、救我,少帅......" "不,不要过来,不!"男子像被吓到一般,整个人跳了起来,可是当人快要死的时候、他的求生意志无比坚定,无论闻播如何挣扎,对方就是不肯松手。 "为什么,为什么......丢下我们独自离开,我不甘、不甘心......" "啊!!不要!我不要!不要找我,不要!"他猛地抽出光刀,侧过头去,一刀割断了对方的喉头。 血从肿胀的血管中喷出,染了他一身腥红。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丢下你们离去,不该背叛身为军人的精神和责任。可是请原谅胆小卑微的我在今日没法救你于水火,因为我也只是个逃亡者。求你们不要再来找我!这都是北齐和庆花做的,不是我,真的不关我的事! 那一刻,在百万军中穿梭自如,谈笑间挥斥方遒的少年,忽然仍下了手中佩刀,整个人滑落在尸体旁无声的哭泣着,宛如一只失却魂魄的木偶。 "哗啦啦----"天空忽然落起了大雨,瓢泼的雨水浇在身上忽然有些疼痛。然而雨水的冰冷让他清醒,雨水的无情令他已死的心渐渐坚定。 如意,如意,你现在在哪里,告诉我----我要何去何从? 你说,在面对家仇国恨的同时,我还能义无返顾的跑回到那个人的身边,质问他所犯下的一切罪行么?如果他不承认,如果他又编造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来蒙骗我,你说这样是非不明、黑白不分的我,会放弃父仇和十万兄弟的死复而原谅他么? 如果此刻你还在......是否会给我应要的答案? 重新翻身上马,他朝着北齐的方向急速狂奔。从离开那里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月了,走出大漠,来到人生鼎沸的城市,看着一如来时平整光洁的街道,看着错落有置的平房小屋,心中却少却了怡然笑傲天下的潇洒,多的是一分分压着脊背的责任,和无所遁行的仇恨。 自一个月前开始,就不停的下雨,清明节已过,雨水依旧充沛,听说沿水的一些水乡城市已被淹没了大半。 他穿着褴褛的军服在街上游荡,又是金色头发,人群疏疏散散指着他小声议论,他却不为所动,直直走进了一家宽敞的酒家,才‘砰---'地关上门,隔绝了世俗的一切吵闹。 "酒!"听如意说过,人在悲伤的时候可以借酒销愁,起初他不信,还以‘酒入愁肠愁更愁'来回击他。当时他无奈的横了他一眼,似乎是嘲笑他念错了诗句。 老板看他一会哭一会笑,又穿着盔甲腰佩长刀,赶紧命令小二绝不可怠慢了客人。 小二小心翼翼地将一壶‘烧刀子'放在桌上,颤抖地伸出脑袋想一探对方的面容,究竟是何方神圣,穿成这个样子居然还能徒步入奉天城门。 "小二,拿几碟下酒菜过来!"身旁,一个穿着彪悍的大汉抓起酒水,一边不爽地看着站在闻播身侧的小二,似乎已经已经等了很久,眼神中透露着不耐烦。 "你一会儿真去?"旁边一个瘦子抓起旁边所剩无几的花生米往嘴中松了几粒,笑道:"这几天京都都快传疯了,是该好好听听正确军报了。" "实在不知道这皇帝搞的什么鬼,你说吧好好的和连朝帝国合作着,却突然在半路转而投靠庆花王朝,将连朝的兵力全部架空。我当兵当了那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这样大起大落的持兵方法,真是稀奇不再啊。"大汗一抹胡子,摇头道。 "那可不,不过好在现在平安无事了,这庆花王朝与我们建立了互不侵犯条约,总比一直打打杀杀的好。那个什么连朝帝国,说好听了是新崛起的强大势力,说难听的就是卑贱的异国人罢了,毕竟人家的头发和眼色都和我们不一样,谁会跟他们合作啊。"瘦子在旁附和。 "那个德拉克少将,听说被骗惨喽,呵呵......"大汉转头看着小二拿了下酒菜过来,凌厉的目光终于舒缓,然而就在他侧目的一瞬间,看到邻桌上一头金色头发的人僵硬地颤了颤,又无声无息的站起来。 两人没有在意,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菜。 "前方战事传的这么快,连你们都知道了?"闻播扶着桌边颤巍巍地站起来,歪着头斜觑两人,嘴角噙着若有若无自嘲的笑意。 北方人向来豪爽,也不管认不认识,当即就点了下头。 "那......你们可知道,车、车如意车将军怎样了,如今两国早已收兵,他也该回来了吧?"说到那人的时候,金发人一贯阴暗的眸子终于流出了一丝光芒。 听到这个名字,两个人皆怔了怔。瘦子沉默了下来,脸上神情有些奇怪,倒是那大汉一脸英雄就义的表情,叹息道:"我家老头儿一直很崇敬车沉大人,他也希望把我教导成像车公子那样的人。唉~~~~可惜话是这么说,今日一看呢,再文武双全,再英勇无可匹敌又能怎样,到头来还不是......一功将成万古枯,古来争战几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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