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助你拿下这三处码头的名额是我们的事,这不劳你操心,三日后,我们会在香楼等你。”明远刚说罢,身后的花丛缓缓移开让出了一条小道来,却是早些时候布下的机关阵过了时辰自行关闭了。
王梓虞见此便也站起身走到明远身旁,拱手一礼道:“那么,先告辞了。”
何少亓心中虽是疑惑,却也不好再问,只好回礼相送。
待得三日后,何少亓来到香楼前,正要踏进去背后却被一颗东西砸了一下,忙抬起头往身后看去,却是明远倚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把花生米在嚼着。
何少亓连忙转身往香楼对面的客栈走去,过不久便又行出来,却已隐隐有了些许不一样。
何少亓戴着另一张面具随着明远以普通客人的身份进了香楼,小声问道:“让他一个人去这样真的可以?”
原来何少亓进了客栈后便发现房中坐着一人与自己十分肖像,若不仔细观察身形着实难以区分,一问才知道竟是王梓虞假扮,为的便是替他赴香楼的约。
“只有他去才能保证万无一失。”明远拎起一串香珠看得仔细。
何少亓闻言皱起眉头。
又过了一会儿,明远掏出银子买下了那串香珠,对身后的何少亓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过去看看。”
何少亓闻言也只能点头随在其后上了顶楼。大厅的中央清了场摆放着一张大圆木桌,人皆已到齐,就连围观的众人也已了聚不少。
竞标时间其实很短,只有一刻钟的思量时间,然后一起亮出自己的出价,价高者得。在场有十八人一同参与这次竞标,何少亓本以为至多只能拿下一个,却毫无悬念的由何家包揽拿下了,而且阮沉的出价也很是让人匪夷所思,永远只比第二名价高者高出一些,足够拿下那名额,却也只会让人觉得那是天意巧合。
何少亓皱眉悄悄看了一眼明远,依旧是那副了然的神情,丝毫不觉奇异。但在这种时候,想暗中做手脚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他一路看下来,也没看出来阮沉到底如何做到了这些。
等王梓虞回了客栈卸下伪装,转头见何少亓仍是疑惑不解的模样,轻笑道:“很好奇?”
何少亓看着王梓虞默不作声,想问,却也知道不该问。
“这的确不该问,我并不太爱说谎。”王梓虞声音刚落下便听见明远在自己身旁轻轻笑了一声。
明远的意思也很是直白:‘你不爱说谎这句话便是一句真切的谎话。’
王梓虞愣了下,沉默半响后正儿八经道了声乏便回房休息去了。
明远盯着王梓虞的背影,觉得自己这是又闹了王梓虞不悦,不由轻轻皱起眉头。
第 7 章
半夜里明远终究是没忍住去敲了王梓虞的房门。
一打开便正正对上王梓虞的双眸,眼都不带眨地盯着他。
王梓虞其实并未说错,他不爱说谎,尤其是为自己说谎,宁愿咬牙不说也不会说谎。
“我向你道歉。”明远一开口便说得很直白。
王梓虞站在房门口,手还握着两边的门,发尾半干不湿的搭在肩上还往下滴着水,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明远半响,并不能理解这道歉有何实在的意义,却也只能回道:“小事,不必道歉。”
“你要歇下了?”明远瞧着王梓虞的模样又问道。
“嗯。”
“头发还湿着立刻睡并不好,趁这时间陪我下一盘棋?”
王梓虞愣了下,回过神道:“不,我累了。”说着便把明远关在了门外。
明远碰了一脸灰,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又继续敲门。
“开门,我有事。”
半响后,王梓虞又开了门,瞧着明远的神色终是将对方迎进了门。
明远听着身后的王梓虞似乎轻轻叹了一声,回过头说道:“你累了,不想下棋那便不下,我把话说完就走。”
王梓虞拎着茶壶倒了两杯白水,在桌边坐下道:“夜里没喝茶的习惯,将就。”
“何少亓和你大哥有些交情。”明远简略的说道,他晓得王梓虞听得懂。
言下之意这是要他去把这层交情给抹了,王梓虞看着面前的白水答道:“知道了,只是若你想靠他从我大哥二哥那里讨点什么好处,估计不可能。”
“无妨,现在南周皇室的局势尚不明朗,留多一手准备罢了,等周尚继承南周大统,何少亓也不过一个动动手指头就能牵制的人。”
“你想得倒是周到。”
明远皱了皱眉头,答道:“毕竟是秦泱嘱托的事。”|
王梓虞闻言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侧眼看着明远的神色便知他这又是在记挂秦泱,默了半响道:“他无事。”
“你怎知道。”
犹疑了一会儿,王梓虞道:“秦泱所属的宸星华光缠绕,自然是无事。”
明远抬起头望向窗外璀璨的夜空,琢磨了半响忽地笑道:“我竟不知道你何时又学会了观星。”
王梓虞撇过脸没再说话。
“你歇息吧,我回去了。”明远说罢便站起身离去。
王梓虞坐在原处,一手抬起摸着自己的双眼,半响后才放下,轻轻叹了一气。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看到些什么,窥视他人心事他已觉得自己看得足够多,却并不能料到星空在他眼中渐渐的成了命运的□□,所见所闻,分毫不差。
清晨,何少亓刚穿戴齐整打开房门便看见王梓虞垂着眼负手站在房门外,似乎是在等他。
“阮公子……?”何少亓有些怔地看着王梓虞唤道。
王梓虞回过身,眼睛扫过何少亓有些诧异的面孔,执礼道:“在贵府打扰多日,此边既已事了,我同明远打算今日便离开南周。”
“这,好吧。”何少亓皱了皱眉头,对着王梓虞一礼道:“黔关之事多谢相助,日后若有少亓帮得到的地方直接吩咐便是。”
王梓虞闻言垂下眼,沉默了半响后笑了笑道:“其实倒不是想让你帮些什么,我来寻你也并非为了秦泱,只是有些话想同你说罢了。”
“但说无妨。”何少亓心中更是疑惑。
“莫要太信我大哥。”
“你大哥?”
“王司贤。”王梓虞语气十分平和地答道。
何少亓有些慌乱地看向王梓虞道:“王司贤是你大哥?那你是……可王二公子我亦见过,你并不是他。”
王梓虞仿佛被何少亓的反应逗笑了般笑道:“我是三年前便应该死透了的王梓虞。”
“王梓虞……”何少亓不由往后后退了一步。
王梓虞跟着何少亓的步伐前进了一步,道:“我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所以他要杀我。”
何少亓闻言不解地看着王梓虞,深深皱起眉头来。
“就算我不说,你心里也清楚他只在意你能否被他利用。如今看来你很信任他,也托付了诸多的秘密,难道你真的不曾怀疑过半分,不觉得自己对他知之甚少?他所应承之事,又做到了几分。”
何少亓按下心中的诧异,问道:“王三公子已经死了,仅凭你一面之辞,我便要相信你,那也未免太可笑了。”
“怎么,难道他不曾告诉你,他要杀了秦皇,为他父母报仇,要夺回这原本属于他的天下?”王梓虞轻笑着问道。
何少亓愕然的地看向王梓虞,心道,这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的。
王梓虞悄悄又走上前一步,轻皱着眉有些无奈地说道:“你不想问我为何会知道这些?”
“你为何会知道这……”何少亓额头冒出了几滴冷汗,兼着这几日的疑惑不由自主地跟着王梓虞所说的问道,却不料对方听后只是轻轻一笑,而后凑到自己耳边说:“少亓不妨大胆猜测一下?”
可他猜不透,因为猜不透,所以心生了恐惧,连王梓虞何时走的也未曾发现,只记得自己最后汗湿了一整片衫,仍呆在那处努力的想着他到底还知道了什么,那些,分明都是无人知晓的事情,他怎么就知道了,脑中回响着王梓虞最后轻飘飘说出的话:“对了,可别告诉他我见过你,他并不愿意让人知道阮沉便是王梓虞,你可懂了?”
第 8 章
“我看他一副丢了魂的样子。你都同他说了什么?”明远看着正坐在马车对面的王梓虞问道。
王梓虞想了想,道:“若是不熟悉我大哥为人的人,确实很容易对他心生仰慕,继而相信他,然后死心塌地跟随他。”
明远挑了挑眉,道:“你在说何少亓?”
“并不只是他。”王梓虞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死心塌地跟随大哥相信他的人,不必说别人,他二哥王肃敏便要排在头一个,对外人心思能绕秦国几个来回,对着自家人倒是简单直白,掏心掏肺断没有半分窝藏。即便是那时察觉了大哥对他的心思有异,他也还是选择了相信。
明远看着王梓虞那出神的模样也再未继续问下去,琢磨了一番方才所说的那两句话也约摸晓得王梓虞同何少亓说了些什么,又是在忧些什么,片刻后便闭目靠着车厢休息去了。
直到夜幕将将降临的时候,马夫便在车外唤道:“爷,到客栈了。”
明远闻声醒了过来,活动活动了筋骨准备下车却看见王梓虞也在睡着且没半分要醒的意思,便伸过手去推了一把,道:“到客栈里头再继续睡吧。”
王梓虞醒过来,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便随着明远的脚后跟下了车。
“你怎么了?”明远看着对面第十次出神状态的王梓虞问道,心里直觉不太对劲,王梓虞那副模样像是病了。
王梓虞良久回过神来,低下头看着眼前那碗未动过的米饭,放下筷子道:“我没胃口,先回房休息了,你慢吃。”说罢便要起身离去
明远连忙上前将人拉住,道:“真无大碍?”
王梓虞回过头看着拉着自己的明远,半响解释道:“只是有些着了凉,不大舒服罢了。”
明远闻言怔了一下,松开手道:“好吧,那我明早再来喊你。”
王梓虞昏昏沉沉的回到房里,和衣倒在床上抬手捂住双耳,可那些声音在他的心里,并不在耳外,不论捂得多严实思绪仍旧被那些哭声抱怨充斥。有老人,小孩,妇人,各种各样的人的声音,有痛苦,哀怨,饥荒,还有临死前的不甘,一声声都让他感同身受,甚至成千上百倍加诸己身
他知道这一切都来自于南周因山洪水灾流离失所的难民,可此地明明距离甚远,却不知为何会感受得那么真切,渐渐的头疼得越发厉害,那些声音仿佛龙卷风将他仅剩的丁点意识都卷得无影无踪,更可怕的是,即使在梦里他也无法摆脱这一切。
明远回房时路过王梓虞的房间,见里头灯火还亮堂,想着方才王梓虞的神情,终是有些不放心上前敲了敲门,可敲了许久也无人回应,明远疑惑地推开房门,走到床边看见王梓虞十分痛苦地蜷缩在那,双手紧紧捂着自己耳朵,脸色微微的有些发红,怎么唤也唤不醒了。明远用手背探了探王梓虞额前的温度,竟烫得吓人,不由皱起眉头抓住王梓虞的手腕脉处查看。
说是着凉却无半分风寒的样子,仅仅只是发热他并不能推断王梓虞到底得了什么病。
“梓虞,王梓虞!”明远又唤了两遍,见他仍是没法醒过来,皱眉思索了片刻后扯了王梓虞身下的被子将他囫囵裹住便起身出门打凉水。
回房的路上见门口倒着王梓虞,明远先是愣了下,然后放下手中的水盆快步走过去将王梓虞扶起。
“你……”
明远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王梓虞打断。
“你先别离开。”王梓虞说得十分轻微,几近请求的语气。
明远看着王梓虞那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有些懵地答道:“我……不走便是。”
王梓虞听见明远答应,双眼一闭上已是又昏了过去。
明远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王梓虞,此时呼吸倒像是平稳了些,至少像是睡过去了。将人打横抱起又扔回床上后,明远想起那盆被遗忘在门外的那盆凉水,起身正要去端回来,却一转眼看见王梓虞的眉头又皱起,只要他每往后走一步王梓虞的脸色便难看一分。明远想了想和衣躺到了王梓虞身旁,虽然不能理解这是何种原由,但他见王梓虞脸色又渐渐缓和,也只好不走了。
因着时辰还早毫无睡意,明远看着眼前睡得平稳的王梓虞,忽地想到,共处的这三年,除了最开始的时候王梓虞因解那三生毒曾露出这般痛苦的表情,其余时候不论遇到什么也再未表露过半分,几乎让他忘了王梓虞其实并无表面看起来那么坚不可摧。
再说白些,姓王的这一家子都一样的死要面子,假装不在意,假装无所谓,假装毫无知觉,实则都担心得要死,怕得要命,疼得抓心挠肺,脸上还是无事人一样。
明远叹了一气,屈指在王梓虞额前弹了下。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啊。
第 9 章
清晨王梓虞醒来睁开眼后看见躺在自己身侧的明远,心中一惊整个人从床上忽地坐起,却又头一痛跌回床上,很不凑巧砸在了明远胸口。
明远睁开眼,看着又缓缓从自己身上爬起来的王梓虞,伸手往他额头一探,仍旧还是有些烫手。
“可有好些。”
王梓虞有些愣的看着明远,半响答道:“没有昨日那么头疼了。”
“那便起来,我去拿点吃的给你。”明远说罢便起身,走出两步又想起一件事,微微回过头察觉王梓虞并无大碍才放心离去。
王梓虞坐在床上,表情僵了许久才缓和下来,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但是又好像十分奇怪。这二十年的人生从不曾想过能相信谁,却唯一次,他想相信明远。
待明远端着白粥与几样小菜回到房里时,王梓虞已换了身衣服坐在窗前不知看些什么。
“窗外有什么好看的么。”明远看着王梓虞的神情,有些疑惑地问道。
王梓虞闻言转过眼看了下明远,答道:“没什么,大约是我看错了吧。”
明远轻轻皱了皱眉头,唤了王梓虞过来坐下一同将早膳吃了,末了收拾碗筷时,明远忽地问道:“你需要喝药么。”
王梓虞愣了下,摇摇头,道:“我并非风寒。”
“那,安神汤?”明远又问道。
王梓虞半张着嘴,想了想,答道:“大概会有些用处吧……”
“一会端给你。”
喝过两副安神汤,王梓虞觉得自己头确实没那么疼了,夜里也能睡得稍安稳些,这日一早打算吃过早膳继续启程回秦国。
出门时明远见王梓虞也从房中走出来,将人拉到跟前抬手一模额头立刻便又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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