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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目斐思——笔灯敲花

时间:2016-04-02 21:59:04  作者:笔灯敲花

  这次秦泱没等明远说完便打断道:“明远,我和你,没有可能。”
  明远愣住,阖上嘴将那未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沉默许久后,他觉得再待下去有些尴尬,亦有些无趣。
  是的,十分无趣。
  明远笑了笑,答道:“好。”然后侧过身朝着一旁沉声唤道:“阮沉,我们走吧。”
  秦泱闻言也转过头,待看见王梓虞从不远处的树后走出来,方知晓刚才说的一切都被王梓虞听了去,三分气恼七分的惊讶,亦是有些尴尬。
  王梓虞走上前,举起手中那封信看了看,道:“既然如此,那这封信也没存在的必要了。”然后便掀开宫灯的灯罩,将信靠近了火舌点燃。
  秦泱回过神想阻止时已来不及。
  那封信在靠近火的一瞬间便化成了飞灰,只有星星点点落在他衣裳上,其余皆散在了风里。
  明远看着那信被销毁,再不愿多说一句转身便走。
  王梓虞低头看着愣住的秦泱,道:“承认自己喜欢一个人很难?他不过想要你一句话,喜欢或者不喜欢。说到底你们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比起他你更在意天下人怎么看你。秦泱,你所舍弃的也在舍弃你,你不要后悔。”
  秦泱冷笑着回道:“那也不干你的事。”
  “不,这干我的事,你不敢喜欢他,我敢。”王梓虞的声音并不大,奈何四处着实太安静,连一丝蝉鸣声也无,池鱼轻轻在水面拍了个水花便又沉了下去。
  明远闻言脚步一滞,不置信地转过身看着王梓虞,见他瞧着自己又笑了笑,忽而便懂了。
  “明远,我喜欢你。”
  王梓虞瞧着明远十分郑重地说道。

  第 11 章

  夜已深,幽深的小巷里连做夜市的小摊贩都不愿意瞧上一眼,因此十分安静,偶有经过人家的门前挂着灯笼才会照亮一小块地方,明远同王梓虞走在道上,只能听见二人轻微的脚步声。
  明远本以为自己会沮丧会失望,却意外的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明远笑了笑,打破沉默道:“刚才多谢了。”
  王梓虞皱了皱眉头问道:“不过一场戏,倒没什么,只是你确定真要这么做?”
  “总归要有个人先踏出一步。”明远答得有些寂寥。
  “那我大哥和二哥的事情,就有劳你费心了。”王梓虞停下脚步,侧过头看着明远说道。
  明远也停下脚步,伸手牵了王梓虞轻轻将人一带搂进怀中。
  “得罪了。”
  王梓虞听见明远如是说道。
  秦泱听着携青的汇报,有些不愿相信方才还说着喜欢他的人,转眼便已搂着新人笑。
  我不敢承认的,他说得清楚明白,所以你说直到此时此刻,没有下一次,没有下一刻。
  “殿下,夜露深重,早些回房休息吧。”携青走上前一步说道。
  秦泱拂去方才落在膝上的些许烟灰,鼻头微微一酸,终是笑说道:“那便回去罢。”
  两人分开后,王梓虞有些尴尬地抬手抹了抹嘴。他不太懂明明嘴唇也是肉,却偏偏碰在一起和手碰手的感觉不一样,而且那印象颇有些挥之不去。
  明远在一旁看着王梓虞的神情止不住轻轻笑出声,道:“放心,没有下次。”
  王梓虞红了脸。
  微弱的灯下,明远见王梓虞低着头,脸红到了耳朵根,心不由微微晃了晃,他忽地想到:若是他先遇到的不是秦泱,或许他会喜欢王梓虞。
  可是没有如果。
  若他没有认识秦泱,他也不会认识王梓虞,这一切又从何说起?
  日近白露,前些日子分明还热得慌,转眼便已起了风,黄了叶,冷了一园夏景。
  明远放轻脚步绕过地上的书卷薄册,走到竹榻旁瞧见王梓虞打瞌睡的模样,伸手捏着王梓虞的脸颊道:“困了便回去睡,左右你也没心思再看下去。”
  王梓虞不悦地睁开眼,微微抬头见是明远,一皱眉含糊地说道:“不要。”然后抓紧手中的账簿整个人缩了缩。
  明远侧头看了看身后,在竹榻一侧躺下,一手支着脑袋,凑到王梓虞耳旁问道:“携青这一下午就在那盯着你?”
  王梓虞眼都没睁开,小声回道:“是一整天。”
  明远见王梓虞确实有些犯困的模样,有些好奇地问道:“秋旽?”
  王梓虞像是想起什么微微又皱了眉,道:“昨夜没睡好。”
  “为何?”
  “携青在我屋顶上蹲了一夜。”王梓虞料到了秦泱不好糊弄,却没料到比起携青,秦泱那根本不算什么事儿。
  明远闻言愣了下也皱起眉头,伸手拆了王梓虞的发冠,道:“你睡吧。”
  王梓虞睁开眼瞧着明远半响,头一歪扎进明远怀中转瞬便睡了过去。
  明远无别的事做,想伸手捞一把地上的册子看又怕惊了王梓虞坏了这场情深款款的戏,只好看着王梓虞睡,看得久了连自个儿一同睡着了也不知道,再醒来时月上中天,比白日又凉了许多,携青早已不在,不知是去了宫中见秦泱还是回去歇息。
  明远低头看着怀中的王梓虞,或许是觉得冷,王梓虞缩成一团挨得十分近依旧睡得死沉。
  “再睡下去就该着凉了。”明远皱眉唤道。
  王梓虞闻声动了下,抬手揉了揉眼,尝试着睁开又失败合上如是几回,最后仿佛恼了,扔了手里的账簿,伸手搂了明远将脸埋起来继续睡。
  明远看着这一连串动作,心道:这真真是睡懵了。将王梓虞的手从身上扒下后想继续唤醒他,却隐约听见王梓虞说了句什么再不敢动了。
  半响,王梓虞又唤了一声,这回明远听清了。
  大哥。
  明远愣了许久,轻轻叹了一气。
  王梓虞醒来坐起身时,眼角瞄到明远坐在床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看样子已经坐了许久,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只听他说道:“昨夜你睡得太死,送你回房后本来想走的,结果携青那小子又折了回来。”
  王梓虞闻言左右看了看,四下空旷并无人声。
  明远挑了挑眉,道:“刚走不久,那些账薄我已让人收好放你桌上了。”
  王梓虞摸了摸睡得有些麻的脸,闻言答道:“抱歉,待会我整理出来便拿给你。”
  “无妨。”明远无所谓的说道,顿了顿,又问:“三日后秦泱大婚,你去么?”
  王梓虞摇摇头道:“这样的场合我大哥定然会在,我若去了被他认出怎么好。”
  明远转念一想,似乎也并无道理,只好说道:“那我再另找人装作是你一同去。”
  王梓虞奇怪的看向明远,眼前忽地花了下,闪过一幕明远喉中插着一把匕首的模样,而王司贤站在一旁冷笑着,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说道:“不,还是我同你去。”
  这次换了明远好奇的看向王梓虞,见他神情恍惚,不像刚睡醒倒像是被吓的,便问道:“怎么忽然改口了”
  “没什么,三日后我同你去便是……”王梓虞抬手揉着眉心,思索着自己会不会有些大惊小怪,刺杀对明远来说不过家常便饭,可若是他大哥……
  明远皱了皱眉头,道:“是秦泱,还是我。”
  王梓虞放下手,半响答道:“你。”
  明远听后笑了,站起身拍着王梓虞肩膀道:“那便是无事,别担心。”

  第 12 章

  三日后王梓虞略作了番修饰,问了明远需不需要带些贺礼前去时,明远上前揭了王梓虞脸上的□□,见露出的是一张陌生却又十分精致的脸,点头将面具还回去道:“你那份我已替你准备好了。”
  “好吧。”王梓虞转过身掏出药水瓶子将面具重新贴好,检查了没有纰漏后方又转过身道:“我好了。”
  明远想了想,将王梓虞袖中的药水与镜子又掏出来扔到一旁,道:“这些就别带着了,今日席间替我留意几个人。”
  “关川海严枫洛?”王梓虞问道。
  明远赞赏地对王梓虞笑笑。
  “北关有情况?”王梓虞琢磨着明远的心思皱起眉头。
  “秦泱此次大婚,祭礼因其身有残疾而不能亲行,秦慕殷沉不住气,要礼部上书皇上重择太子人选,关严二人也早已进宫面圣了几回,欲拥秦慕殷为太子,我放在北关的人传信于我,两月前秦慕殷曾派人出过边关,然后便不知去向,我怀疑这其中恐怕与赤查也有关系,你看看能不能看出些眉头,我好去做准备。”
  “你真的要在今天告诉天下人太子的腿可以治?”
  “当年皇上一心要维护自己心中的太子人选而选择将秦泱推了出去,让他成为众口之敌,如今为了让秦慕殷上位便要随意用一句祖宗显灵,礼制终究不能废为由而废掉秦泱,哪有那么轻巧的事情。”
  “若不能因礼制为由,除非谋逆德行有失,秦泱这太子的头衔恐怕是要摘不掉了。”
  “秦泱已经做了挡箭牌太久,是时候也该让秦慕殷尝尝这滋味了。”明远沉默了半响后唤道。“梓虞。”
  “怎么了。”
  “秦泱……可是你心中合适的明君人选?”
  王梓虞低下头想了许久,除了对明远拎不清的这份感情外,他所了解到的秦泱心胸与才智的确担得起一国之君的重任,便一点头答道:“是。”
  明远闻言笑了笑,说道:“在我看来亦是。”
  太子成亲不比普通老百姓,仪式繁琐不说,非皇亲国戚自然也看不得全程,只有晚宴宴请了前来祝贺的众宾客,明远同王梓虞到了皇宫前恰好日落华灯初点,领路的太监挑着一盏蒙了水红轻纱的宫灯走在前头,走了许久渐渐闻得丝竹之声响起,人声渐响,终于是到了菀花庭。
  明远站定回过头看了眼王梓虞,见他瞧了自己一眼又低下头,便放心的走入庭内。
  “翰林直秘阁大学士到!”
  “大人这边请。”
  随着传音官声声报名传入大庭中央,王梓虞清楚的感受到人声一点点弱了下去,各种猜疑的目光落到他与明远的身上,寒毛不禁颤了了颤,待落了座才消停些。
  王梓虞跪坐在明远一侧,微微抬起头看了圈在座的众人。片刻后便已将关川海严枫洛二人心中所想看了个□□分。与赤查签和约,开三商通五路,再加上皇族通婚,这确实是个不小的条件。
  “明远。”王梓虞轻轻唤道。
  明远闻声侧过头,三年的时间相处下来,往往一个眼神便能看出对方的意思,尤其这对方是王梓虞,那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明远知道王梓虞已经看到了他想要的消息,那今夜来此的目的可谓已经达到了一半。
  “那人还不来吗?”王梓虞换了个问题问道。
  “他向来是个不按理出牌的人。”明远笑问道:“怎么,你很想见他?”
  王梓虞闻言答道:“好歹是我救命恩人,我却从未亲眼见过,而且你心中对他印象颇好,评价甚高,我觉得十分难得,所以有些好奇。”
  “我对他的印象?”明远一凝眉,道:“那么虚幻的物事你也能看见?”
  王梓虞想了想道:“也不算得如何虚幻,每个人对其所见皆有不同看法,这些看法带了个人感情自然会添上不同颜色,我现在对他的印象便是你心中对他的印象,如此看来我觉得他确实很不一般。”
  明远闻眼皱了皱眉,道:“那我对秦泱的看法你也看见了。”
  “确实。”王梓虞点点头,可惜他认识的秦泱早已不复少年心性,通晓人情冷暖习惯了尔虞我诈,那样清若美玉谦和遵道的少年只活在了明远心中。
  “那我对你的印象你有什么想说的?”明远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王梓虞疑惑地看向明远,他对自己向来只有一个看法,能有什么想说的?
  这不看还好,一看却也止不住红了脸,饶他见过无数旖旎风光看了多少春宫画本子,可这当事人换成自己,一时之间也有些缓不过来。虽然,那不过是幽巷里昏暗灯下的一个吻,还是一场做与他人看的戏。
  幸好脸上掩了两层面具。王梓虞不过愣了片刻便回过神来,回到往日的模样中来。
  明远见逗他不成,也收了心,右手屈起食指在桌面敲了一下。
  王梓虞了然地端了酒壶来将明远面前的酒杯满上又坐好,传菜侍女端了菜来也由他一一再呈上桌。明远看着那盘刚端上却刻意被放远了的鱼丸,头一回自己动了筷子,夹了一颗递到王梓虞嘴边。王梓虞抬眼看了看明远,此刻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察觉了周围的人向他们看过来,大体好像也只能吃了,便张口咬下那颗鱼丸嚼着。
  “你随我来一趟却不吃不喝别人还以为我虐待随侍了。”
  王梓虞面无表情的嚼着那鱼丸,待咽下去了才道:“可你给我吃的是你不爱吃的。”
  “这。”明远疑惑地转头看了看自个筷子。道:“我记得你对鱼颇有偏爱,这个鱼丸以新鲜鱼肉打泥捏成,清煮着以些许秘法腌制的金桔切丝撒上,淋了小蚝炖煮的酱汁,爽而不腥,是道妙菜,只可惜我对鱼确实不太感兴趣。
  王梓虞闻言默了默,道:“我并不偏爱鱼。”
  “那你先前?”
  “吃鱼聪明些,俗称补脑。”王梓虞答得很认真。
  “谁告诉你的。”明远被王梓虞的认真劲逗笑了。
  可王梓虞没笑,他想起这句话是他大哥对他说的,爱吃鱼的人,其实是王司贤。
  明远放下筷子,从王梓虞那有些失了神的模样中他看得出那句话与王司贤有关,于是他抬眼往自己对面右数三个位置坐着的人看过去。
  王司贤见明远看向他,微笑着举起自己手边的酒杯遥遥一敬。
  明远见此也回了一礼。
  放下酒杯后,王梓虞又替他满上,轻声说道:“他在看着你。”
  明远垂下眼,俯身在王梓虞耳旁说道:“他也在看着你。”
  王梓虞眨眨眼,刚低下头便闻得传音官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接着百官起身迎接皇帝,起,跪,拜,再起,再跪,口呼了三次吾皇万岁三拜过后,皇上才坐下淡淡的道了句:“众卿平身,都坐吧。”于是伏倒在地的众人才又站起先后入了座。
  待得皇上佯作感慨地拉着秦泱发了一回言,突然平静里一阵衣袂翻飞之声响起,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已经站定在了大庭中央的走道上,多数人就连王梓虞也不过只闻其声不知其如何来。
  那人的突如其来令座上的皇帝也愣了下,可他并不好发作,也不好显露自己的局促,因为这人是他礼请入朝,素有国手之称的大夫,得罪他,无异于拿自己的性命与信誉犯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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