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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有因——百折不回

时间:2016-04-04 18:48:47  作者:百折不回

  “全球那么多科学家一辈子,都绞尽脑汁要推出一个定律或者研究一个真理,可是说到底这些都是一厢情愿罢了,因为谜团自己不会跳出来说他们的所谓‘真理’是对是错,可不就是一厢情愿么?
  “除非有一天,你能走出这个谜团。证人只有一个,就是时间,可是它不会说话。”
  杨子湄轻笑:“那还学它做什么呢?”
  路琢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等着有一天能够推翻它,或者有一天能够把错的扶正了啊。”
  两个相对而蹲的人彼此心里都有一种食髓知味的感觉,好像生平第一次这样畅快,那感觉就像天寒地冻里赤着脚踩在冰面上,极痛快。
  杨子湄长叹一口气,扶着地面盘着腿坐下了,这一坐才知道这个姿势有多豪气,仿佛立马就有一帮小罗喽可供差遣。
  他挑起眉梢,似笑非笑:“宏观的对错没有对错,不过微观还有有对错好讲的。例如这两碗汤汤水水的要处理到外头,归你管。”
  路琢呵呵笑,就要站起来,结果他学□□蹲的时间时间太长,脚都麻了,当时就没能立起来,起到一半又炮弹一样,身子前倾直朝杨子湄砸下去。
  情急之下用手去撑一侧的地面,一下子像猛虎扑食似的把杨子湄上半身压在了毯子上,盘起来的腿也被囫囵压住了。
  杨子湄一声惨叫:“卧槽我没学过瑜伽!痛痛痛!”

  ☆、考试

  从小到大考试的次数不知有多少次,但每次考试都感觉翻新。小学上考场,正式开考的前一天还有老师带着去认一认考场,考前老师三令五申诸如铅笔橡皮草纸之类的鸡毛小事,那时候考试是一件特别隆重的事。
  中学时候没有小学那么繁琐,考前两天自己看看书就完事儿,老师都颇自觉,专门空出自习课,学生自己决定要复习什么。
  到了大学,自由大发了,老师只负责讲课,爱怎样怎样。
  但路琢大概是小时候太乖了,考前还是有些异样的感觉,不是说紧张,也不是担心,就是生理性的要神经过敏那么一下子。脑子里先前看过的那些要记的数据,什么中性粒细胞、白细胞、血小板的正常值,只感觉一下子就记不清是十的几次方了!
  发下卷子,路琢就呵呵了,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歇了,也不用纠结那些看过的东西忘不忘,因为考的内容都是他没看的,他甚至感觉有个别题都是从注释里头出的。
  学院的考试题是考前两个小时才出,而大篇幅的选择题则是电脑随机从题库里抽的,所以历届的师兄师姐们都直接背一整本选择题题库,但这个消息也不太准,有时候刷题,刷完了一整本选择题,结果试题都是从医师资格考核里出的,然后后来的师妹师弟学聪明了,刷题有两手准备。
  然而还是防不胜防,因为这一届的题库给更新了!
  张白简直要哭死了。他觉得论述题一共四十五分,并且知道个渊源还能编上两句话,起码能捞个十来分,而选择题五十五分,太有分量了,并且错就是错,没什么中间界线。
  他考前一天什么都没看,抱着两本选择题大全背的天昏地暗,考前一分钟都还盯着书要看个ABCD,结果发现选择题一道原题都没碰到,倒是那些大题,都出的很在谱,都是平时老师强调的临床上常见的疾病。但是,他没有认真的背。
  路琢还算比较干脆,他扫书扫的仔细,但扫的面不广,有些选择题虽然没见过,但凭旁的知识还可以选出来,大题也答得还可以,于是他通篇看了一遍,觉得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改动了,又加加减减的为自己这张卷子预先估了个分,差不离够六十,就提前交卷了。
  他回去就开始吐槽:“已知小儿头围,推算小儿年纪……卧槽这种事问一问他妈不就知道了吗?还有必要再算一算?”
  “南北方患儿的贫血类型差异,我什么都不要say了,就算知道又怎样,进医院不照样得测血型!”
  杨子湄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番茄汁,路琢一口闷下去,感觉火气也没下去多少。他越发不拿自己当客人,居中坐在沙发上,踢掉拖鞋盘着腿,一只手端着杯子,另一只手犹在不停的指来指去,表情十足愤青:“小儿几岁能够坐立,哈,我又不搞妇幼保健,我也不是他娘,我知道这个要干嘛?”
  杨子湄抱着手臂斜靠在玄关前的大照壁上,一只脚脚尖点地搭在另一条腿上,十分悠闲的看着路琢自己在那里回忆坑爹的考试题,边回忆边吐槽,没人搭理还越说越来劲,连平时略显苍白的脸色都泛出些许红色,更是一扫今早出门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反倒生动许多。
  路琢自言自语了将近小半个小时,最后以一声十分幼稚的“哼”结尾,一抬头看见还靠在那里的杨子湄手里翻着一本书。
  杨子湄听见没动静了,头也不抬的实话实说:“你自己复习不到位,还怪题出的奇怪,”他手上翻过一页:“典型的拉不出屎怪茅房。”
  路琢顿时泄了气:“嗯对,老实讲,你再多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也不见得能看得到犄角旮旯里,我感觉我准备的和考试考得简直就是两本书上的内容。”
  杨子湄笑:“这么严重啊?那别的科目也是这样吗?你的复习方向已经被证明是错的了。”
  路琢老实道:“我上大学以来考试就没有感觉这么差过。我原先就不大服气,你也知道,我们的考试比较死板,答案也死板,虽说不是高数那类一步骤一分那么板上钉钉,但我们也有采分点的。
  “就比如发烧的机制,至少要说到体温调定点这个东西的。但是大学考试卷子不发回来,所以整个考试就好像一种另类的‘黑箱操作’,上考场,然后出分数。
  “我到现在想不通每次我都是哪些地方答错了,高中什么改错本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错在哪里,我就没办法改正,不能对症下药,怎么努力都有些打不到靶子。
  “意思就是如果你的答案写得特别对评卷组老师的脾气,你就走运,一次走运然后就此次走运。而我好像刚开始就一脚踩坑里了——一开始就没摸对老师的脾气。”
  杨子湄诧异:“怎么说?”
  路琢:“打个比方。我高中的时候,答题曾经被我们数学老师评价过四个字‘简明扼要’,从不拖泥带水。一个公式一个结果,绝没有多余的步骤。
  “所以我现在答题还是一个样子。结果上次我和张白他们闲聊的时候,你猜他们怎么说?他们是把有关的都答上去。有些题目我不会,我就一字不答,他们不会也能写一大片,我也想啊,可是……臣妾办不到啊。”
  杨子湄:“那是你笨。你中学历史政治都怎么答的?”
  路琢:“……好像是哦,我中学历史就没怎么上过80。”
  杨子湄:“这就是了,理科和文科差很多,理科看逻辑,文科看理解。医学还是侧重文科方面多些,并且它的逻辑都是因为所以类的,拿神经学来说,因为偏瘫,所以知道是对侧神经元有了毛病;因为半身不遂,所以知道是脊髓节段损伤。而你的逻辑纯粹是偏重计算类的,你用理科逻辑来考虑医学论述题,”他轻笑了下:“属于恶意歪楼。”
  他把书放回书架,盘腿坐在毛毯上,摆出一个同路琢十分一致的造型,清了清嗓子:“小儿几岁能够坐立,哈,我又不搞妇幼保健,我也不是他妈。”
  他边说边模仿路琢方才一通乱指,倒显得不像平时那个遇到什么事都淡定非常的杨子湄,身上原本的沉稳气息一扫而光,平添了许多色彩。不过因为是刻意模仿路琢,动作刻意夸张了几分,看上去十分滑稽。
  路琢两手捂脸,觉得脸上有些热,讪笑道:“我这有专利的,别人模仿要收费。”
  杨子湄探过身来拉他胳膊:“有能耐现世就别嫌跌份儿,捂什么脸?你听我说,你如果有机会的话,去翻一翻分数最高的那个同学怎么答卷的。”
  路琢:“那倒不必,我不怎么感兴趣。”他想了想,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个合理的解释:“我就是日常发牢骚,哈您老担待。”
  杨子湄二话没说,他握住路琢的手腕,然后把路琢的手又重新凑到他脸上,故意加了些力按着:“给你能耐的,你咋不上天呢?”
  转眼为期一周的考试走到最后一天,外科大考,学时太厚,学分惊人,和内科都属于这次考试科目里一荣俱荣、一损全损的科目。有些人别的科目都马马虎虎,把宝全压在这两门上,就等着咸鱼翻身。
  结果外科题倒出得格外规矩,路琢顺顺利利的答完,原想提前交卷好回去补觉,打算抬屁股走人,巡考给进来了。
  巡考颇有特点,脑袋与身体的规格有些不配套,身长太吊,脑袋有一点点,脸颊也向里凹进去,头发一边倒,眼窝凹陷,显得特别像人类原始祖先。
  进来先声色俱厉的威胁:“手里有小抄的别叫我看见,我看见就上交教务处;个别有心思的趁早都给我打消了,看辣个同学给我轻举妄动。”
  路琢直觉有出好戏看。果然,本班团支书流年不利,被臭老头一把抓了现行。当即没收了卷子,并且要签条上交教务处。团支书是个妹子,跟在老师屁股后头好话歹话说了半天都没能改变现状,一扭头贼有骨气的走了。
  他应激的那副精神头撑到此刻终于告罄,眼皮就要打架,连天的乏力疲劳全都回到身上,加上小脚老太婆一样又臭又长的考试算到今天全部结束,心里松了一大口气,一个没防备,就睡过去了。

  ☆、心事

  杨子湄一般不喜欢出门,是个资深宅,并且不是个技术宅,他最多的事就是画画,随便画,什么都画,并且从来不用铅笔、油笔、毛笔,通常是圆珠笔。
  他当初画那副星月夜的的时候,足足涂完了一盒彩笔芯,他还把自己用完的笔芯全都收在一个盒子里,这也不知是什么毛病。
  路琢出去考试,因为是最后一门,杨子湄就想着他考完也就该过来搬书了,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着把自己最近画的东西都整理整理。夹在书里的,随手压在毛毯下的,七七八八收拾出十来张,最新的一张画的是那天吃完泡面后扔在流理台上的包装袋。
  忽而想起路琢曾经要他给他画一张,然后顺藤摸瓜的又想起自己那次在实验室里画的那半张残画,心里那股不愿细想的感觉又涌上来。
  看样子,他当时是随机捕捉了一个路琢托着豆浆杯的动作,索性就画这个送他好了。
  结果他涂到将近晚七点的时候都没见路琢来。路琢的考试都在下午,每天都是下午两点开考,四点考完,平时四点半之前就会回来。
  他看看外面天色,天阴欲雪,黑沉沉的。
  他那副“路琢喝豆浆”图也是打算全彩的,手边用来涂牛仔裤蓝色的那个颜色刚好见底,但为这么点芝麻事专程出去一趟实在不值当。
  他想了想,先是把家里各处的垃圾收起来,然后打开专门放零嘴的小柜子看了看存货,最后又把前几次换下来的羽绒服打包,这才套上大衣,计划先送衣服去干洗,再去超市买笔芯和零嘴。
  他一向懒得挪动,一挪动就非要一连串做好一堆事,颇有些家具行业“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意思。
  马路学校附近的干洗店和超市扎堆,最大的一间超市在医大第二教学楼的对面,因为天色已暗,LED灯大亮的教室在外面便看的一清二楚。杨子湄从超市出来的时候,直直的望见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就一个人。
  仔细一看,简直要笑,路琢,一个人,脸朝向这边趴在桌子上睡得挺美。
  他脚步顿了顿,然后改变方向朝教学楼走。管楼大爷自顾自捧着个平板不知在看什么,他这么个“穿睡裤横行”的学生大摇大摆就进去了。
  路琢睡成狗,连交卷子都是迷迷糊糊的。一觉醒来冻得不行,右手垫在胳膊下又麻得不行。听得身旁有“沙沙沙”的声音,他一扭头,惊悚的发现杨子湄靠在椅背上,一条腿屈起来卡在抽斗口上,纸垫在膝盖上画的正起劲。
  他刚醒来,东南西北都不知道,环顾四周,200人的教室空空的,连平时摆满了书本的桌面都光了,这才“三进宫”似的再次体会到了:期末总算过去了。
  他把脸扭过来,这时有闲情逸致细细打量旁边这个“冤大头”了。以前只知道他眼睛大,现在才发现,他的鼻子很秀气,侧面看上去嘴唇抿得极薄,低着头,下巴就藏在衣领里。
  总之,他心情好,觉得看什么都特别美特别可爱。
  杨子湄这边利索的留款,然后舒了口气,抿紧的嘴角也慢慢挑起来,却很快又被自己憋回去,他扭过头真诚的看着路琢:“送你的画。”
  然后他手上把那张纸捏起来,正面向路琢。
  路琢眉毛不自主的一跳,一时竟无言以对。
  那上面是个人物卡通画。小人眼镜搭在鼻尖上,将掉不掉的。头极大,脸庞画的很饱满,还闪着光,眼皮耷拉到一半,透过那些层层叠叠的眼褶子传达出浓浓的困意。
  上面都挺好的,下面就逗了,小人嘴里咬着一支牙刷,连牙刷的牌子都看的一清二楚:牙牙乐。身体画一点点,手里还搂着一本厚书,那厚书的封皮上写了四个大字和俩书名号——《背了忘学》。
  路琢自己也笑了,他接过画,把边边角角都照顾到,平整的夹在书里,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哎,你喝不喝啤酒?”
  杨子湄站起身,自觉的帮他把放在墙边的书包递过来:“不太。”
  路琢怂恿:“喝嘛喝嘛,喝完睡一大觉,哈哈,特别爽。”
  杨子湄完全不知道爽在哪里:“原先我喝啤酒总没感觉,还以为自己千杯不醉。哎你喝醉过吗?你喝不喝白酒?”
  路琢:“没有醉过,就肚子胀,吐过。也没喝过白酒,怕将来得酒精肝。”
  杨子湄:“有一回我去草原玩的时候,他们那里不是有篝火晚会么,那天晚上我喝了小半瓶白酒,腿软成面条,意识却很清醒,还知道绕着那破火堆撒野的时候搂着一个姑娘。啧,醉了以后,羞耻心都没了,基本什么都干得出来。”
  路琢诧异:“不是说还有意识吗?”
  杨子湄一摊手:“我喝的不多,灌下去以后脑子很清楚,就是管不住手脚。”
  路琢:“这么邪乎?”
  杨子湄点点头:“后来我就不敢喝了,怕哪天真干什么蠢事出来。我还记得那个白酒的牌子,”他抬起头想了想,平静道“六十七度的‘小毛闷倒驴’。”
  路琢:“......”
  不过后来俩人还是买了一打易拉罐装的啤酒,路琢个臭不要脸非要搞个庆祝,杨子湄对什么都可有可无的,想着喝呗,凑趣。
  杨子湄的手金贵,所以所有的易拉罐都是路琢拉开的。
  路琢考完试,休息3天就要进入课间实习。
  这3天路琢另有计划,前几天刷新闻的时候,媒体报道黄河壶口的冰帘倒挂,他很想去看看,提前几天往返机票和宾馆都订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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