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和宣四指并拢往前一划,指向谢景山道:“这位是?”
谢景山瞥他一眼,冷然道:“谢景山。”
向和宣正要再说,那姑娘终于撩了帘子捧了纸包出来,几乎扑到温白身上,喘兮兮地说:“喏,您瞧瞧,上好的青骨,我们店里小本生意,好东西都留着自己用,轻易不卖的,就当跟您交个朋友了,您瞧瞧?”
说实在的,这青骨品相一般,跟温言心从龙池里采来的根本不能比,但谢景山实在不想跟向和宣在这耗着,伸手提过了那一小包青骨随手往储物袋里一丢,摸出个上品灵石递给这姑娘,转身就要走。
这小姑娘有些急了,一把拉住谢景山的袖子:“您等等您等等。”
谢景山回过头来,整个人都冒着寒气:“干什么。”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嗫喏着说:“太,太多了,我找给您……”
“不用了。”谢景山冷着脸,抬脚就走。
向和宣看着这个脾气有些暴躁的冷美人,心里痒得难受,他似乎还没收过这样的,以前只觉得温柔的可人疼,现在这样的,倒也是真够劲儿,这要是能弄上床……啧。
向和宣抬手拦住谢景山,挑着嘴角勾出个笑来:“你若是想要青骨,我那倒是有很多。”
谢景山冷言道:“让开。”
向和宣依旧笑着,仗着自己修为高防身法器禁制多并不放在心上,一把握住谢景山的手腕:“你……”
向和宣猛地后退一步,避开同为元婴期的温白的攻击,手指轻撵,一把折扇唰得甩开挡在面前,尖锐的荆棘刺从扇面擦过,随为齑粉。
一边是元婴初期捧着娇花出来逛街的温白,一边是元婴后期武装到牙齿的向和宣,用脚趾想也知道谁的赢面大。
温白之前被那青骨味儿冲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这会儿猛然反应过来,挡在谢景山身前,连指尖都噼里啪啦地带着火花,他没有对面强横,但他不怕打起来。
向和宣先收了手,扇子掩着半张脸笑了笑,狐狸似的眯了眯眼:“是我莽撞了,唐突了美人。”
谢景山抬手在温白肩上拍了拍:“温白,跟我回去。”
温白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瞥了向和宣一眼,带谢景山遁出门去。
向和宣摇了摇扇子,微微翘起嘴角:真气滞行,白费了元婴的架子,内里可不就是朵娇嫩的花儿吗?这样的人物儿,可不就是用来采的吗?便是玩腻了,做个炉鼎,那也是极品了……
刚刚躲在案板后的小姑娘战战兢兢地露了个头,瞧见这玄衣人还没走,哆哆嗦嗦地问:“客官,可要买点什么?”
项和宣微微一笑,勾得那姑娘脸红了几分:“给我也拿一副青骨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傻阳中午打电话催我回去:“赶紧的啊,xx要来吃饭,我腾不出手了你快回来做饭。”
我很奇怪:今天不是轮到你做饭吗?
傻阳:你做的不好吃xx不说话,我做的不好吃xx直接上来修理我。
我:……你等着,今天好不好吃我都得拾掇xx修理你。
第23章 梅枝缠梦(4)
既没了继续逛的兴致,温白便护着谢景山回了客栈。
傅何还没回来,温白挑了一间离楼梯远些的,插丨入玉牌进门,确认房间里安全稳妥后扶了谢景山进去。
谢景山随手把刚买的那一提青骨仍在桌上,有些烦闷地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抬手揉了揉眉心,唤道:“温白,你还记得我前几日跟你说的我重活一世的事情吗?”
温白想了一下,他确实记得有这么件事,但是谢景山具体说了什么他却有些记不清了,一时间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修真之人,即便不能过目不忘,也不会连几日前刚刚发生的事情都记忆模糊了吧?他想着自己这接连几日的精神不振,心道莫非是太累了?
谢景山看温白一脸神游天外的样子有些不太高兴,伸手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温白。”
温白回过神来,忙告罪道:“师傅恕罪,徒儿走神了。”他说完有些心烦意乱,几下拆开桌上那包青骨,抓了半把放在茶壶里,浇了热水进去,煮了浓浓的一壶大口灌下肚去,心想着这下可该够提神了。
谢景山抿了抿嘴唇,接着说:“这向和宣,我前世也是见过的。”他停了下来,眼看着温白眯着眼,两手撑着下巴,眼神都涣散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景山耐着性子,一手握住温白的手腕,查看之后发现并无不妥,他又细细查看了温白刚刚喝下的青骨,也并无什么问题。
“温白。”谢景山皱了皱眉,“你这两天怎么回事。”
温白打了个呵欠,眼神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困,想睡。”
谢景山看着他,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温白,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这些都是假的,你心里一点也不相信,所以你一点也不上心?”
温白怔了一下:“没有,怎么会……”
谢景山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自己向恋人坦白心事,换来这样的漫不经心,这已经不是头一次了,自从两人确认了关系后温白就开始神志恍惚,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似的,这叫他如何能忍。
“温白。”谢景山深吸了一口气,“你出去。”
温白当真站起身来往外走,谢景山忍无可忍,猛地一甩袖子,将门狠狠关上。
关门地动静终于将温白震醒,他忙又扑回门上,却发现已经被谢景山从里面锁死了,只好趴在门板上轻声哀求:“师傅,师傅你放我进去啊,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谢景山带着怒气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过来:“错哪儿了?”
温白知道自己要是给不出满意的答案今晚肯定别想进去了,忙搜肠刮肚地开始自我反省:“师傅,以后我全听你的,全神贯注,绝不走神,你叫我干什么我干什么,你说什么我信什么,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叫我打狗我绝不撵鸡,求你了,师傅,叫我进去吧。”
谢景山在门内听着温白作小服低状地在外面挠门,心中的烦躁感被压减了一些,清了清嗓子:“你那日与我……没说完的话,你再说一遍。”
谢景山指的是温白表白的事儿,大概是出于少年独有的矜持羞涩,,那日温白那句终究是没来得及说,谢景山想听一遍,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恋人之间的情趣,只是单纯觉得那句话能叫他心神安定下来,近几日的昔日仇人相见,再加上这拍卖会规模之大,孙翎和白梦桃必定也会前来,蚂蚁虽小,但胜在数量多,便是一只只咬一口,也能将一头大象吞噬干净,谢景山心里烦闷,偏生温白反倒像是狠狠倒退了一步似的拘谨严肃着,叫本来就不爱深究旁人心思的谢景山更加摸不着头脑。
温白隐约觉得谢景山这个问题是件非常重要谨慎的事儿,可是他搜肠刮肚地想了一阵也没闹明白他究竟想听哪句话,却也隐约知道自己若是去讨提示势必讨不得好去,愁眉苦脸地坐了一阵,试探性地说:“师傅,我再也不乱喝酒了。”
门内久久没有动静,温白自知给错了答案,脑子里一阵阵地发昏,天昏地暗的,抬手拍了拍门:“师傅,师傅你叫我进去吧,进去你想听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谢景山踱到门口,与温白只隔了个门板,他的声音里掩不住浓浓的失望和愤怒:“温白,那件事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这样的……”他叹了口气,“你就呆在外面吧。”
温白像只被主人丢弃的狗,委屈地蹲坐在门口,他实在不知道谢景山说的是哪件事,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值得谢景山对自己这样动气,他觉得一阵寒气漫上台阶,就在门口蜷缩着,终于忍不住睡了过去。
傅何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温白侧躺在地上,身上被冻得发抖,大概是睡梦里遇见了什么叫他十分不安的事情,连睫毛都在颤动,他弯下腰来,从温白袖子里摸出另一个房间的玉牌,往前走了两步,还是又退回来,盯着门看了一会儿,还是把温白抱了起来,轻笑道:“这会儿这么凶,等知道真相了,得多难受。”
温白恍惚之中又回到了那间破旧的宅子,那手上戴着扳指的红衣人伸了手过来,越过他的头顶,两只轻轻一并,将上层的一本册子抽了出来,那册子大概是放了太久的时间,里面几张泛黄的书页掉了下来,温白捡起来看了一眼,瞳孔猛得缩紧了:这是他自己的笔迹!
温白的字写得不好也不赖,看起来还比较清爽,只是他有个小毛病,每次写完的时候都要重新看一遍,看得时候顺便把断句的地方着重点上个黑点,看几遍点几个,有时候斟酌着判定不了要不要修改,一篇稿子上就给点得像芝麻饼似的,乱七八糟北斗七星开漫天,烦人得很。
温白将这两张纸仔细看了两遍,上面大概是记着个什么药方子,后面还标识着重量火候。
那红衣人也意识到了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躬下身来捡,他一手撑着墙上的书架一手伸长,向地上触去,温白怕他摸到自己脸上,忙将那几张纸递上去,递完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
反正也被发现了,温白索性干干脆脆地站起来,冲眼前这人笑了笑:“你好,我是……”
温白的笑僵在脸上:“你怎么在这?”
眼前这人面色苍白,尽管脸上有几道几乎斜拉过整张脸的伤疤,却依旧能辨认出他就是“傅何”。
“傅何”瞳孔猛得缩紧,身形极快地压下,死死掐住温白的脖子,力道之大一下子将温白按倒在地,他跨坐在温白腰上,眼神狠毒得像一条阴寒的毒蛇:“你是谁。”
温白也看出这“傅何”不太对劲,心里想着在我梦里我还能叫你顶着一脸奇怪的妆给欺负了?当即抬手隔开他,拎小鸡似的把他从自己身上掀翻:“小薄荷你魔怔了还是我魔怔了?”他看了看伏在地上费力喘气的“傅何”,好心地给他顺了顺背,“这梦也做得够奇怪的,究竟怎么回事儿?还没听说每次做梦都连着的呢。”
伏在地上的“傅何”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温白,眼神里多了些犹豫有隐隐含着些狂喜似的,说出的话却依旧凶狠:“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说清楚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若是被我发现你心存歹念,我……”
“好啦。”温白打断他,心想着自己在梦里跟人聊聊天也没什么,又看这几乎快要断气的人确实可怜,一边想着等清醒了回去必定要好好笑话笑话傅何本人,一边干脆就给眼前的“傅何”说了说自己怎么来的,以及断断续续每次来都做了什么。
“傅何”一言不发,他慢慢低下头,温白本以为他是精神跟不上了,后来才发现他是哭了。
“傅何”哭得凶狠,袖子上斑斑驳驳全是泪痕,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将那矮几上的一沓纸都抱了来,一下跪在温白身前:“属下无用,辜负了您的期望,温言心……她已经去了。”
温白一下没反应过来,问:“啊?她去哪儿了?”
“傅何”跪在温白身前,额头死死抵在地上,血迹斑斑的,他咬着牙,嗓音喑哑晦涩:“您走之前交代属下势必瞒住温姑娘,只是当日那情景,看见的人实在太多,属下无能,未能瞒住,温姑娘这几年来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大悲大喜地更伤透了底子,拖拖拉拉的,也是没能挨过上个冬天;她一走,伏山行事更加肆无忌惮无所顾忌,重伤无恨门的左宿,自己却没能回来,但无恨门想来也只是苟延残喘,成不了气候了。”
“属下苟且于世,已将当年参与围剿主子的人几乎尽数除去。”他颤抖着双手,捧着那叠纸,根本不敢抬头看温白,“为首的孙翎,白梦桃,王莲,楚弥等,属下还散下了屠门状,任何人凭其门派人头可换取相应奖励,这群落水狗现在都夹着尾巴不敢出门。”
温白接过那叠自己当初没看懂的被墨汁涂抹的纸张,上面几百个名字被依次涂去,纸张边角沾着的紫黑之物,现在想来正是干枯的血痕,他把这叠纸折了几下,摸向自己袖中的储物袋,试了几下竟然打不开,只得先塞进衣襟里。
温白掌心止不住地冒起冷汗,他盯着“傅何”:“你的意思是我已经死了?”
“傅何”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好。”温白坐正了身子,“那你给我说说,我是怎么死的。”
第24章 梅枝缠梦(5)
温白正襟危坐,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有些紧张,他明明就该对这一切置之不理,明明就该赶紧醒过来,何必与这些虚幻的东西较劲。
可他偏偏就想听眼前这人说说自己前一世,究竟是怎么死的。
“傅何”抬起头来,连眼角都是红肿的,他本就眉目清秀如女子,哪怕此刻已经颓败了依旧将自己身上收拾得干干净净,这一眼看过来凄婉又委屈,像从绝望里开出的一朵花来,温白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正要说算了的时候“傅何”猛地按住他的后颈,他的手指插丨进温白的头发,死死把他往下按住。
冰冷颤抖的嘴唇贴上来,蹭着他的下巴嘴角,嗓子里哽出些微绝望又决绝的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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