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彬冷冷笑道:“下面那个被你性虐待的在大吵大闹。” 然而两人走下楼后,客厅里却异常安静,看来江钧是被花辞树收服了。 “什么事?”程弓坐进沙发里,面对韩彬他总显得倦怠,厌烦和无聊的空寂。 “你买了我父亲收藏的那把柯尔特左轮手枪?”韩彬也不认为有寒暄和迂回的必要。 “大概吧”,程弓用手支着额头,漫不经心,“今天送到的货在桌上,还没拆开。” “你是打算掏空我们家的家底?还是记得那把枪是我最喜欢的?” 程弓摇头,表情有些无奈和好笑:“我只是随便去拍下些看着顺眼的东西,卖方是谁根本没有留意过。” “我也只是想做个负责任的卖家”,韩彬从口袋里掏出两封子弹,“1969年柯尔特执法者型左轮,这两包是原装子弹,我想应该给你送过来。” “多谢。”缺乏兴趣和诚意敷衍。 “你知道这种美国生产的左轮手枪,采用简单的复古式设计,枪管加粗,固定式照门,发射强力马格南子弹。”说话同时,韩彬移动步子走到桌前,拆开包裹取出枪,用牙咬开子弹封条,装载子弹发出清脆响声。 “口径9毫米,一次装载子弹六发”,韩彬走到程弓面前,单手举枪对准他眉间,露齿笑道,“不好意思,射程忘记了,但相信这样绝对可以打穿你脑袋。” “先把保险栓打开。”程弓不耐烦催促道。 韩彬耸耸肩,将枪轮打开,拇指挡住一个弹穴,向下卡出五颗子弹重新将枪轮合上,并迅速拉下保险栓。 他在程弓身边侧坐,眼睛锃亮,像是回到多年前的光景,鼻子微皱,嘴巴勾出淘气的弧度:“程弓,这次来玩俄罗斯轮盘吧?” 程弓歪头看着他,似乎恍了片刻,淡淡问道:“小少爷,你又要玩什么把戏?” “我们用不着赌命”,韩彬晃晃手中的枪,晃晃左手,枪口抵住手心,“赌这只手就可以,先退出的人付给对方三百万。”卡嚓一声,枪响过空匣,回音久不散去。 韩彬笑了笑:“当然你完全可以不理会我。” 程弓把身体转过去,与韩彬面对面,没有表情,直接将手捂上枪口,另一手抓了韩彬右手扣下扳机。 韩彬身体抖了一下,瞪眼睛道:“射穿你的手还会打到心脏,那样的话——” “这样的话谁来付给你赢的钱。”程弓冷淡嘲弄道。 韩彬哼了一声,这次却明显犹豫了,鼓足力气才开出第二枪,听到空响时明显松了口气,并将枪一转递给程弓。 接过去的男人应付了事般冲自己左手开了枪,仍没有火药味道溢出。 额上渗出细密汗珠,韩彬眼神发直瞪着手里的枪,不时向程弓看去两眼,面对那张完全无动于衷的漠然面孔,像是步步被逼入悬崖绝壁。 “就这么结束算了。”程弓突然长舒了口气,将身体坐正。 韩彬眼里闪过恨意,一咬牙闭眼扣下扳机。半晌,才慢慢睁开眼,看见自己完好无损的手,嘴角缓慢扬起,渐渐露出欣喜神情,抬头直视程弓: “现在怎么样?是愿赌服输还是把左手打穿?” “两者都不。”劈手夺过枪,像是看一出沉闷戏剧总算到结尾的痛快,程弓对准左手开了枪,几乎是同时韩彬低低叫了一声。 沉默片刻,程弓扔下枪,左右手十指交叉起来:“骗局被揭穿的滋味不太好受吧?小少爷。” 韩彬不吭声,右手紧抓着大腿外侧,越拧越紧,一字一字逼出嗓子:“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了解你的个性”,程弓颇有胜之不武的烦闷,“你背对我只装进五发子弹,全部都倒了出来,你从小那么怕疼,怎么可能冒任何让自己受伤的风险?像这种看似万无一失的拙劣把戏,才像你这种小孩会玩出来的。” “更何况我根本不在乎手被子弹打穿”,程弓顿了片刻勾起个浅淡嘲弄的弧度,“这个游戏我从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 韩彬,我劝你收起那些养尊处优时被人称赞过的小聪明,安分守己的开始像个成年人那样工作。” “我是笨到家了,程弓,你耍了我多久?你以为你表现的天衣无缝!”韩彬突然跳起来暴怒抓住程弓衣襟,“不只是现在,三年前,从我们一见面就开始!你永远把我当小孩,保护我照顾我,听从我所有命令,你说我对你最重要,其实我他妈的什么都不是!你以为我觉察不出来?你要离开我,你刻意跟我保持了距离,你让我对你一无所知!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但从来不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程弓向后仰靠着,目光冷如冰锥,左手扼住韩彬右腕拉下来,韩彬失去平衡身子前倾脸靠进他肩膀里,听见他在耳边淡淡道: “你就这么渴望知道我怎么想?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不报复你?” 韩彬挣扎着起身,目光跟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对上,那里面空洞的寒意冷透心底。 程弓不带笑意的漠然笑道:“你现在像只惶恐不能终日的惊弓之鸟,在我看来没什么比这个更有意思。我说的够明白了没有?” 第十三章 韩氏总裁办公室里,程弓中规中矩上班族的打扮,沉稳处理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公事。 对比鲜明,花实一身节省布料的没袖衫沙滩裤,四仰八叉晾在沙发上无聊得昏昏欲睡,敲门声,年轻男人走进来,眯着眼认出是谁,花实突然来了精神,脸上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期待。 但最后却大失所望,程弓跟这个男人像是演了出哑剧,配合得倒是默契,资料文件递上递下传过手,连个眼神的片刻交汇都不用。 “闷死了!他奶奶的”,花实突兀爆发出声,“韩小子,你再脱次衣服看看也好啊。” 韩彬转回头,面无表情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出去了,关门倒发出不小声响,看来还没练就到完美掩饰心情的地步。 “花实,都这么久了还没玩够?”程弓不赞同的苦声笑道。 花实手转着头发玩弄,若有所思道:“有一年了?他给你工作?” “一年零三个月,业绩以他的年纪算得上出色,头脑很灵活,只是社会经验仍嫌不足。”中肯评价下属的平淡语气。 花实牙痒痒的哼唧:“社会经验不足就是欠操的意思。 ” “他没招惹过你。”程弓埋头工作心不在焉点了把小火。 “废话!换了我是你,早操到他内裤外穿内脏外翻”,花实恨铁不成钢的用力一拍桌子,“你怎么就能心平气和对着那个小混蛋?你这么蒙我是不把我当兄弟?” 程弓抬脸,神色看起来有点阴郁,手中的钢笔转了两圈,叹了口气:“下午有没有空陪我去个地方?” “我不是说了这个月我放假?” “但我不确定苏翔又出外景了”,程弓调侃道,“要是他在,你就没工夫纠缠我了。” “少给我提他!妈的,一想起那个虚伪透顶的小人我就——”花实苦大仇深咬牙切齿,万分不甘心的模样,“欲火烧身。” 程弓没忍住,喷笑出声,引得花实横眉竖眼:“笑!再笑老子拿你泄火!” 花实的百无禁忌,痛快肆意,看在程弓眼里是一道可望不可及的绚耀风景。老天会厚爱某些人,同时刻薄另一些人,再让他们相遇有交集有对比,老天很公平,老天很邪恶。 花实答应下不开到180以上不蛇行不漂移不甩尾后,程弓交出车钥匙,坐到副驾驶上望着窗外出神,进去郊区后千篇一律的空旷让视觉疲劳进入昏沉浅睡状态。 记不清是几年前的夏天,韩彬的暑假作业潦草完成后坐在地上打电动。他递过冰淇淋后坐到桌前,拿起作业本一页一页核对,太过认真投入,一回头看见韩彬就站在他身边,笑嘻嘻看着他。 “小少爷——” “叫小彬。” “你算错不少题都是因为粗心大意,检查一下就好了。” “你会帮我检查不是?”韩彬笑容无邪,也多少有些寂寞和委屈,“哪里错了你就告诉我,你总会帮我,不像老爹跟大哥,整天见不到人都不陪我玩。” 程弓无奈哭笑不得道:“小少爷,他们是忙到没时间,心里可是疼你疼到骨头里去了。” 韩彬撇撇嘴,低着头慢吞吞道:“我倒觉得你对我更好。” “那不一样”,程弓低声劝慰,“他们是你的家人。” 韩彬霍然抬脸,眉头簇起显出几分迷惑,而后是固持己见的坚定:“你也是啊,我不是叫你哥哥吗?” 那时的韩彬,心无城府,毫无芥蒂。那也只是一句孩童纯真不谙世事的话,但程弓明显感觉到韩彬给了他一样东西,当时说不清是什么,现在彻底明白——是归属感。 “程弓?喂!到岔路了,走哪边啊?”花实大喊大叫,再不打方向盘就要撞上岔口那棵树了。 “左边。” “这到底是去哪儿啊?”离市区至少也有百十公里了,花实禁不住好奇。 程弓坦然道:“见我父亲。” “四海叔?”花实惊讶,“他不是在美国?难不成是想你来看你了?” 程弓略微勾起嘴角,那抹说不出味道的笑让花实万分不自在。 山野间单独一栋别墅本就显眼,外面还围上一堵高墙电网,车开进时穿黑衣的门卫让花实想到电影里动辄开枪杀人的保镖。 屋前土地被理成长方花圃,程四海正拎着水壶浇花,像个隐士高人的清幽,见到花实热情笑道:“花小子,几年不见更俊俏了,难怪成了大明星。” “四海叔,你什么时候住到这里了?”花实张望着院里走动巡视的高大男人,“这么些保镖,难不成得罪了什么要命的人?” “那些不是保镖”,程四海面带微笑浇着水说道,“是看守,我被我儿子软禁在这里。” 花实大惊,不由扭头,看见程弓只是淡淡向这边看了一眼,便开门走进别墅里。 屋子布置简洁,却处处透着舒适温和气息,程弓穿过玄关走进起居室,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散落在纯羊毛地毯上,丰韵优雅的女人怀里拥着三岁的稚童,轻声慢语念着彩色画册上的童话故事。 那是如同流云寂静的详和画面,程弓不想突兀出声打扰,站在原地直到花实冒失闯进来,先抬头的是那个不足半米高的幼童,小脸兴奋像炮弹投过来: “哥哥,哥哥!” 程弓蹲下身敞开手臂让放射准确命中目标,顺势将他抱起来,柔声道:“程诺乖不乖?” “很乖的。”小程诺呲出一嘴奶牙,在程弓脸上一阵乱啃。 女人步伐款款走近,颇具深意笑道:“很久不来了,身体还好吧?” 程弓点点头,拍拍怀里扭动身体的小东西:“我很想他。” “没有程诺的话,你应该一辈子也不想来这里。” 程弓不置可否,介绍身边正跟小孩做鬼脸的男人:“这是花实。” “这不用说,电视杂志上几乎天天能见”,女人笑起来妩媚动人,自我介绍道,“我叫苏斐,是程弓的前妻,和继母。” 花实陷入混乱里,自己低头掰着手指试图理顺亲属关系。 苏斐迟疑片刻开口道:“程弓,当时我也没想到韩仪会做出那种荒谬决定,但四海听了却非常赞成,他说离得近了……方便照顾你。” “是监视吧?” “哥哥,什么是监视?” 幼童稚气的问话让程弓冷硬面孔软化下来,堆起笑容淡淡道:“像青椒一样的东西。” 程诺脸上闪出厌恶,不再有兴趣,继续伸手去挖花实的鼻孔。 “以前的事不需要再提,现在的生活让你感到满意吗?”程弓淡淡问道。 苏斐脸上泛出甜蜜熏醉:“我一直感激你答应跟我合作,让我完完全全得到了他,他现在是个忠实的丈夫和父亲。” 程弓淡淡笑道:“一个人是否可靠,全看你用什么手段控制,这是你告诉我的。” “喜欢就一定要占有,不择手段去掠夺禁锢”,苏斐笑容里有种残忍和无奈,“程弓,你也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为什么你迟迟不下手呢?” “他没那个胆子啊”,程四海走进来,语带嘲讽,“儿子,回来一趟总该陪爸爸喝喝下午茶。” 程弓默不做声,花实只觉得气氛越发怪异,像是面前的三个人,突然间一起剥落沉重面具,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程四海从柜子里找出茶具,大刺刺笑道:“怎么了?你敢篡夺我的金钱权势,却不敢跟我喝杯茶说上几句话吗?” 下午的太阳毒烈,苏斐说要哄儿子午睡,三个男人围坐在院里的石制桌凳上,程四海有条不紊冲泡茶叶,程弓不说话目光总游离得聚不起焦距,花实则被这诡异的气氛搞得心烦,不由先开口问道: “程弓,你真那么对待四海叔?到底为什么?” 程四海怪笑一声:“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忘不了韩彬那个小畜生,到现在还是非不分跟我作对,妨碍我报仇雪耻。” “报仇?”程弓微挑眉,“你报什么仇?” “韩遥那个混蛋背信弃义出卖兄弟,把你当成奴隶供他两个儿子使唤,你难道就——” “慢着”,程弓淡淡打断他的话,目光从远处调回,冷如冰脊,“你说韩遥出卖兄弟,那你——是把他当作兄弟看的吗?” 程四海脸色整个变了,连同人的气质,在花实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判若两人,前一秒还亲切温和的眼神里暴戾恣睢已压抑不住: “你知道什么?” 程弓波澜不惊置身事外的平淡叙述:“在你来找我前,关于我的身世已经有一个版本的说法了。说我的父亲年轻时野心勃勃,想要的东西从不会轻易罢手,他爱上一起长大的挚交好友,为博取好感不惜偷金帮助这个朋友解决家族危机。可惜他的朋友始终深爱一个女人并且结婚生子,我父亲一怒之下也找到个妓女生下一个男孩,但后来仍控制不住的纠缠不休,连绑架和强迫手段都用出了,最终被追捕逃窜到海外。” “胡说!这些……”程四海气得嘴唇直抖,“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我母亲”,程弓笑道,“她来孤儿院找过我,她告诉我,你本来可以带我走,却故意把我扔在韩遥家门前,为了提醒他不忘记你的存在,你还说如果韩遥一怒下摔死我,你就多一种可能控制他的把柄。” “那个贱人,那个贱人……”,程四海愤恨低喃着,“早知道就顺手宰了她!她,找你做什么?为了钱生的孩子,难道她还会抚养你吗?” 程弓拿起茶杯,将滚烫的水送进嘴里,嗓中灼烧的痛他却连眉毛也不动一下。 清楚记得自己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面前陌生的女人带他走,他断断续续说出那些被侵犯的恐怖记忆,那个女人却只是哭,摸着他的脸要他原谅,要他平复那颗不安的良心,忏悔般说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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