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我会过的好好的……我不需要你们我不需要了我谁都不需要了……都走吧……我不怕……” 直到泪眼朦胧中那个爱恋那麽久的身影生生地消失了,林殊才像失了力一般颓然倒在床上,手还紧紧地捂著挣痛的肚子,就像喟叹一样。 “我会好好把你生下来的。可是……可是,爸爸很累了,爸爸不想再看到这个世界了。爸爸知道宝宝会坚强的,没有爸爸宝宝还可以活的很好的,对不对?” 林殊痴痴地望著躁动的肚腹,无限怜爱地抚摸著,心脏一阵阵地抽紧,嘴角却漾著温柔的笑容。 再痛也该痛够了吧?林殊抬眼望望他离去的方向,额头上却已是冷汗连连,脸上苍白一片,嘴唇张了几下却只溢出痛苦的呻吟。 你果真还是走了,是我错了吗? 是吧。 所以我该是时候放开了,以我现在的身体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只是真的放不下孩子呢。可是,可是又能怎麽办呢?心里无限的疲累,不过幸好,幸好,你还没有爱上我,就算我走了,你也不会落泪吧。你也不会像每晚我想你那样想我吧?还好,还好…… 林殊最後的意识模糊地转动著,他努力地想睁开沈重的眼皮,却努力了几下都没成功,最後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倦了,也许是痛得麻木了,就这麽攥著腹侧的衣角,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陆锦随茫然地走出了那个房间,却始终不放心丢下林殊一个人。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吸烟,烟蒂散落满地,他望望墙上的照片,凄然一笑。 “琉儿,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吧?” “噢,不,不会的。你一直都是那麽善良又怎麽会呢?呵呵……你过的好吗?你一直都是个乖孩子,这些都是我应得的,我应得的……”心里纵然有无限的悲戚,他也没有倾诉的资格! (写到这里,我真真的痛了一回,哎,偶也想海扁他了!) 他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客厅一段时间,最後终於熄灭最後一个烟蒂,站起身来。 心里绞痛著,嘴里苦苦的像盛著一望无际的苦海一样,他的手握成拳,慢慢地朝著那个深渊一样的房间踱去。 但入目的却是这样一幅令人心痛的画面,他深吸一口气,心里甚至产生了一丝害怕恐慌,目不转睛地盯著那个像破布娃娃一样瘫在床上的人。 眼角依稀还能搜寻到泪痕,嘴角似笑非笑地扭曲成了一个怪异的弧度,淡远的眉在睡梦中也不安地蹙著,两只手已失了原先的力道,松松垮垮搭在两侧。陆锦随拉过放在旁边凌乱的被褥,想拉过给他盖上,却意外地捕捉到了他内裤上的一点红色。心里像漏跳了一拍,他紧张地感觉心脏就快跳出了胸口。男儿有泪不轻弹,他都忘了最後一次落泪是什麽时候了。可是此时,眼眶不仅是湿润了,久到陌生的透明液滴像得到释放一般一颗颗争先夺後地坠落著。 原来心痛和怜惜是这般的啊! 可是,为什麽命运要跟我们开这麽大的玩笑呢?我为什麽要到现在才明白,明白得这麽无力,明白得这麽迟! 陆锦随也不去擦那沿著坚毅脸庞流淌的泪,去取了盆热水,用毛巾打湿了。小心地褪下那染上血渍的内裤,期间林殊只无力地动了动,嘴里模糊地哼哼唧唧了一会儿後,便又沈寂了下来。 陆锦随看了一眼林殊尚未全干的血迹,密密的毛从下那个幽秘的血口处还在稀稀地往外渗著浅淡的血水。尽管有停止的迹象了,但他心里仍是一惊,仿佛有一把锋利的矛直刺入心七分,苦痛难当。他帮他擦干净身体,想帮林殊找出干净的内裤换上,未果。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他的关心和了解是这麽微小。最後懊悔的他,只能找出一条宽松的睡裤,小心翼翼地替他换上。又从床头柜里找出平常林殊吃的药,犹豫了一下,取了两颗放进自己嘴里,快速地嚼碎後马上喝了口水,然後俯下身,印上林殊的毫无血色的唇。苦味在两人的口腔里肆意徘徊,陆锦随第一次近距离地认真地看清了对方睡梦中脆弱的样子,感觉到口中的苦味竟越来越重。心脏开始钝钝地痛起来,林殊的坚强他不了解有多少,而他的脆弱自己又何曾真正去关心过呢? 处理完这些,原本已经转过身准备离去的陆锦随突然回转身来,手在两侧握成拳,却蓦地低下头在林殊光滑的额头上轻轻的落下一吻,又抚抚对方的乌黑的发丝,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林殊的眼睑动了动,然後安静地睁开。他微转头看了看大门的方向,虚弱的一笑,然後合上了仍然沈重的眼皮。42 第二天,天还没有全亮,汪子牧就急急地赶了过来。昨天他眼皮跳了一晚上,心里总觉得不是很妥。所以在清晨又一次醒来之後,他再也没有了睡意,决定回来看看。结果却在进门的刹那就被客厅茶几上多出来的东西吸引了视线,他慢慢走近,在看到那几个大字时整个人顿时懵了。傻傻地盯著那份单薄的文件看了几眼後,像终於反应过来一样迅速地把它叠好放进自己带来的包内。但即使这样还是阻止不了心里的不安继续扩散。 走到房内,林殊还没有醒来,看气色并不是很好。他知道昨夜陆锦随回来过,可是正因如此他才更放心不下。 他看看林殊憔悴得令人心疼的睡容,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头轻轻地靠在了床垫上,看著那个人,却渐渐起了睡意,接著便遏制不住地席卷了他的神经,然後,竟不知不觉就这麽睡著了。 直到太阳的光辉变得有些刺眼,他终於迷蒙地半睁开眼睛,然後撑起身子,却看到林殊早已醒了正睁著眼睛开著自己。 “哇~林殊,你什麽时候醒的?怎麽不叫我?”汪子牧揉揉仍有些酸胀的眼睛,问道。 林殊柔柔一笑,摇了摇头,又把身子撑起来一些。 “汪大哥,为了照顾我一定很累吧。你要麽去客房再好好睡一觉?” 汪子牧不好意思地笑笑,站起身来,去取来药箱。 “你这声大哥也不是白叫的,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怎麽样,感觉如何?” 林殊似乎是细细的体会了下,接著眉头就蹙了起来,他难过的动了动腰身,道: “昨天夜里,就有些肚子疼。现在,好像……还是有点儿……” 汪子牧皱了皱眉,小心地扶了林殊起来,半抱著他到了检查室。用B超一检查,眉头拢的更深了。 “你们昨夜还好吧?” 他犹疑著问,林殊怔了怔,摇头,却并没有回答。 “汪大哥,宝宝怎麽了?” 汪子牧神色有些凝重,开口道: “林殊,自怀孕以来你都没有好好静养,母体的情绪是会影响到孩子的。据目前检查猜测,可能……可能……” 林殊一听心下一急,连忙撑起身子又无力地倒下。 “可能什麽?” 汪子牧有些为难,可作为医生他是有著医生的原则的,最後心一横。 “可能,脑部会发育不全。” 说完後担忧的望著林殊,而对方眼里已全然一片灰败,却想起汪子牧的话还是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嘴唇发抖的再问了一遍。 “你是说……他……他会先天发育不全?甚至连基本生活都不能自理?” 汪子牧犹豫再三,但知道这也只是猜测,事实还要等到孩子出生才能知晓,便安慰道: “你也别太担心,我也只是根据你最近的反应猜测一下,孩子也有可能会渐渐康康的。” 林殊望了他一眼,然後看著自己高耸的腹部,心里钝痛著,但还是抱著希望的。 “他会活著吧?” 这是他最後的希望了。都怪自己…… 汪子牧无声地点了点头,有些悲凉。 林殊温柔的触碰自己柔软的腹部,轻轻低语: “活著便好,有时候傻子反而能一生无忧。他动的那麽厉害,定是个坚强的孩子……” 汪子牧心疼地看著无助却不住安慰自己的人,感到了自己的无力。想起那份冷冰冰的文件,心里又是一凉。 原本想著他得在林殊不知道前打醒那个混蛋,却不知事情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林殊虽然面上无常,但陆锦初和汪子牧依旧能感觉到他的不同,有事没事他都开始对著自己的肚子喃喃低语,面容祥和宁静。 直到有一天,别墅响起了稀有的敲门声。 陆锦初去开门,门外站著的是一位陌生的妇人,打扮得体,有著一种半老徐娘却风貌依稀的韵味,但陆锦初总觉得这个女人很眼熟。正沈思间,便听那女人说到: “你好,我是林殊的母亲,林殊在吗?” 陆锦初吃了一惊,从未听林殊提起过他的家人,这时也不由多打量了几眼,却听後面有个声音响起。 “锦初,是汪大哥来了吗?” 林殊一手托著腹底,一手搭在楼梯扶手上,正缓步而下,嘴角挂著依稀的笑容。 他漫不经心地问著,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顿时止住了脚步,愣在了原地。 宽敞的客厅里。 “小殊,你过的好吗?” 林殊已经叫陆锦初先出去了,现在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人。他默默地垂著头,背後垫了厚厚的抱枕,但他却并没有靠上去,而是挺直了背脊面对她。此刻听到她温润的声音,抬起眼帘。 “不用你们操心,我自有自己的活法。” 林母本就忐忑的心情变得愈加伤靡,她满脸歉意与关心。 “小殊,你也有宝宝了吗?” 林殊心里一疼,这样的身体他们是厌恶的吧?要不然也不会後来对自己置之不理。 “怎麽,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是啊,我是有宝宝了。但我因此而骄傲!”心狠狠地开始疼起来,“就算他天生有缺陷,我也会一样爱他!” 林母眉眼间的皱纹浮现出来,浑浊的泪水开始淌下,她激动地险些站起来,颤抖著说: “小殊,我们怎麽可能不爱你呢?我们只是……” “只是什麽?只是畏惧旁人异样的眼光,所以宁可抛弃自己的亲生儿子吧。” 他觉得可笑,刻薄无情的话语情不自禁地开始吐出。 林母泪落地更凶了,急迫地拉住林殊的手。 “小殊,小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们一直都在注意你啊。只是在你结婚的时候,就以为你已经找到幸福了……” 声音弱了下去,尽管如此,但她还是曾经有一刻因害怕流言蜚语而对儿子有了丝怨气的。 听到这句话,林殊的心也是跟著一痛。 幸福?幸福到底有多远,他已经没有力气去追寻了,也没有这个心了。 他冷漠而疲惫地望著她,眼泪盘旋在眼眶中。他不想在她面前哭,可试问在亲人面前又有几个人能假装坚强? “你错了,我这样的人不配拥有幸福。” 他看著她,心里痛著,面上却是全所未有的严肃。 “不,不!你怎麽会没有呢?你一直都是一个那麽善良的孩子,你以前打工,还会给我们寄钱,而我们却对你不闻不问。″想到儿子这些年来受的苦,林母再也抑制不住悲伤,再次哽咽。 “别说了,过去的一切我都不想再追究了。您始终是我的母亲,你回去吧。儿子,恐怕……恐怕以後不会再见您了……” 林殊吃力地站起来背过身去,掩藏掉自己掉落的泪珠。 看著朝思暮想的儿子就要离开,林母擦干眼泪,迎上去扶住他。 “傻孩子,你现在这个样子没人照顾怎麽行啊?母……我,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事而已。” 林殊无力地摇头。 “不需要了,儿子的命已经定了。您也不必浪费时间了,好好回去照顾弟弟妹妹吧。” 林殊挣脱开她的手,冷冷地说道。就像每个孩子一样,父母的不公平对待始终是他过不去的一道坎。即使看开了,也不免觉得有些异样难过。 林母伤心已极,听他这麽说更是愧疚难当,心疼乍起。可看他这麽坚持,还是觉得当下与他分辨只会让他更累,不如就我悄悄地留下照顾他吧。自己没有好好尽到当母亲的职责,而今让儿子受这麽大的苦,她虽然能做的很微薄,但还是想尽全力补偿他的。这个从小就缺失爱但仍然那麽善良的孩子。 在林殊的无视,汪子牧和陆锦初的放任下,林母最终在这栋别墅里呆了下来。 她也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对於孕事还是知晓些的,也便於应对林殊平常的那些不适。又她在,众人也感觉到轻松了很多。而林殊,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定也是安心了些的。无论多大的孩子,在母亲面前,总是有欲望想倾诉自己的脆弱,渴求母亲的呵护的。 林母一直和林殊维持著这种有些尴尬的关系。 直到有一个晚上,在旁边房间睡觉的林母突然听到隔壁传来的哭喊声,她立马没穿外衣就直接下床了,打开林殊的房间的门进去。 才发现原来是他做了恶梦,脸上满是泪痕,两只手胡乱的挥舞著。 林母心里一恸,赶紧过去抓住他双手防止他打到自己,接著便抚著他的头有节奏的顺著,嘴里呢喃: “殊儿不怕,殊儿不怕,只是恶梦啊!梦境都是假的,不怕不怕,妈妈在这……” 奇异地,林殊竟真地慢慢安静了下来,然後那双澄澈漂亮的双眼微微睁开,眨了几下,仿佛还处在梦魇里。当林母准备帮他盖好被踢乱的被子时,却被他一把紧紧抱住。 “呜……妈妈……妈妈……” 林母激动地一时不知如何响应,跟著林殊一起落泪,嘴里不停地说著“妈妈在,殊儿不怕,妈妈在……”。 那一夜,林殊的脆弱终於坦诚在母亲面前,虽然还不习惯,但他们都在努力接受对方,改变自己。 而林殊也真正地开始接受了母亲的照顾,不适时候也总算能有了个撒娇倾诉的对象,只不过每当此时,林殊都只是握著母亲的手,咬牙忍著。 他,一直都是个坚强的孩子啊。 林母心疼之余,也照顾的更加无微不至了。 43 而另一方,陆锦随还是照常去公司,暗地里,他开始慢慢地回拢,做好一切应对紧急情况变故的措施。而徐思如,好像那日的悲伤已经不再,整日小鸟依人地和陆锦随同进同出。有人说两人般配,也有人觉得貌合神离,但这些都是旁人的想法罢了。 这日,徐思如突然闯进陆锦随的办公室,素洁的面上神色复杂,额头上闪著微微光泽。 “怎麽了?” 陆锦随挺身立起,开口淡问。 徐思如平静下来,拉过椅子坐下,正视他。 “锦随,我们先在这完婚,然後马上回去。” 陆锦随一怔,似在沈思。 “不是说好回去吗?” “留在这里不行吗?” 她咄咄相逼。 “思如,我已经答应你了。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了。” 他心里无力,眼睛却炯炯有神,并不让步。 “你说我得寸进尺?!那麽我问你,在这里结让你哪里为难了吗?” “你知道的,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他疲惫地撑著额头,一想起那个人心就止不住的疼。他深深地吸一口气,缓过这阵绞痛。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麽就这麽定了。就定在下月初,具体时间我会再通知你。” 说完之後,她甩门离去。 陆锦随茫茫然地望著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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