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步子不自觉的迈开了,肚子有些微微的凸起,好在龙袍是宽大的,尤其是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之后,更是自觉不自觉的去不去束腰,反正朕衣衫不整的日子也一直这么着了,外人是看不出什么来的。最近也许是怀孕的关系,身子乏力的很。随着那音律的方向,朕还是来到了唱歌的女子身边。 女子着一身白衣碎花纱布镂空的长衣,内着的是一件红色的长裙,没有在外衫上做束腰,坐在琴架前,悠长的唱着。女子是长着传说中的巴掌脸,但是杏眼,阴沟鼻,饱满的红唇,除了脸小以外,别的都大。一曲终了,女子的指尖勾起最后一个音节,完美的结束了所有的音调。女子满足的抬起头,满满的野心和强烈的欲望,很适合后宫的样子。 “陛下。”很适合的音色,脆而不腻,有些温润,但还有些味道,不是传统的那种温和,而有些说不上的感觉,总之是很不错的样子。 “你是?”新近的宫人么?着白碎花绸缎子,怕是某个大家族送进来的吧。只是好可惜,有些晚了。 “臣妾叫上官烟雨,是皇后娘娘新封的昭仪。”樱么?她不是也去前线了么?怎么会在后宫呢? “皇后?她好像病了很久了,怎么这个时候想起给朕选妃子了?”樱不再,谁胆子这么大敢冒暗香的名讳,现在应该是素倦在“博雅阁”顶着暗香的位置,大约再过不久就安排暗香去世,这个时候怎么会呢? “臣妾已经进宫很久了,只是陛下从不来这而已。奴婢是三年前大祭司升天之前最后一批入宫的,皇后娘娘当时把属于‘昭仪’的封印给了臣妾。”暗香么?最后的时候为什么还要留这么个苦命的人儿在后宫,暗香么?她也走了而很久了,朕好像已经不大记得与她生活的场景了,朕难道朕的很寡情么?不知。 “是么?李义山的《锦瑟》昭仪是如何看的呢?”满满的自信和野心亦如多年前后宫里的谁与谁?好像这个就是年轻的样子,固执的认为天底下最聪慧的是自己,最该引人瞩目的也是自己,最该受到赏识的还是自己,别人之于自己永远是星星之于月亮,可是怕星星总固执的去占有属于月亮的光辉而不自知吧。 “这首无题是李义山晚年所作,这首诗历来注释不一,莫衷一是。或以为是悼亡之作,或以为是爱国之篇或以为是自比文才之论,或以为是抒写思念待儿锦瑟。但以为是悼亡诗者为最多。有人认为,开首以瑟弦五十折半为二十五,隐指亡妇华年二十五岁。这话未免有嫌牵强。但是,首联哀悼早逝却是真实。颔联以庄子亡妻鼓盆而歌和期效望帝化成子规而啼血,间接地描写了人生的悲欢离合。颈联以鲛人泣珠和良玉生烟的典故,隐约地描摹了世间风情迷离恍惚,可望而不可至。最后抒写生前情爱漫不经心,死后追忆已经惘然的难以排遣的情绪。”读过一些书吧,看过一些东西才会下这样子的注解的,“历来对这首诗的注解不一,臣妾也只是读出了一二而已。”谦虚的依旧是骄傲的姿态,后宫从来因为这样子才不会因为朕的老去而失去生机吧。 “那昭仪又为何在此刻唱这个呢?后宫不是一般都喜欢《长门怨》、《霓裳羽衣曲》这样子的曲子么?”义山的曲子不时候在后宫里吟诵,深奥且晦涩不堪,一般的作曲人是没有这样子的胆子的,《锦瑟》太过伤感了,不易读懂,朕在年少的时候也如昭仪一般以为自己什么都读出来了,很多年之后才知道,读出的那么浅薄的一层,原来已经被前人图解了几十次了,了无新意。 “《长门怨》么?臣妾不是那个愚蠢的阿娇,在有机会的时候不该那么妄图的去固守太多,长门里的阿娇究竟在怨恨卫子夫的年少还是武帝的薄幸已经无从得知了。臣妾不喜欢《长门赋》所以也不喜欢《长门怨》,那样子的曲子唱多了,总会让人困惑在那样子的一种悲情的状态不好。”很积极的样子,也许人老去的时候喜新厌旧的原因也因为年轻的生命是这么的动人,即使知道那其实很浅薄。汉武帝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与比自己小那么多的钩弋夫人之间也怕是这样子的,唐玄宗与杨玉环怕也是如此。 一方面嘲笑年少的轻狂与幼稚,一方面又无限迷恋这样子的年轻,岁月因为这样子总渴望停住而不去停住吧。“年轻真是好啊,昭仪好像很有活力的样子。”玥好像从来都比较沉稳,额,也有些冒失的可爱,却好像不记得他有如此功利的样子,甚是奇怪。 “陛下。”女子让朕不想去靠近,即使知道她是美丽动人的,很少女子在后宫面君,或者刻意去面君的时候不使用春药和麝香,上官昭仪是第一个,后宫什么时候这么纯然了,朕突然觉得后宫有些陌生而熟悉。人的野心与欲望依旧笼罩着后宫,却在这样子低沉的压抑的氛围里有人试图去杀出一条血路,年轻总是那么让生命充满张力,年轻确实是很好的事情吧。 “昭仪,后宫很寂寞吧。”最近朕越发觉得寂寞了,这么多年朕似乎确定玥不会离开了,可是玥的心意朕却没有勇气去确认,可是无论怎样,朕都不会在选择玥以外的人。朕已经放如妃与夏侯温离去了,夏侯温的意外生故也就是这个原因,朕成全了夏侯温也成全了玥。那么谁来成全朕呢? 女子在后宫多半是有些幽怨,朕不是那种会给于外人太多几乎的人,要接近朕其实很困难,尤其是现在。上官昭仪垂下了双目,嘴角的笑意有些浅薄,勾起了一个有些无奈的微笑,最后选择与朕对视:“陛下,臣妾已经是陛下的昭仪了。不会有其他的想法了。”其他想法么?这个女子心中也有别人吧,她在此时依旧是朕生活里的陌生人,虽然彼此靠的很近,但是依旧遥远。 “是么?昭仪后宫的生活是冷清的,朕是一个寡情的君主,对于后妃总是忽视的。要是想离开的话,跟皇后说一下,也尽早出宫觅得自己的幸福吧。”无论玥是不是要回来,这个后宫朕都不打算留下别人了,年纪大的嫔妃就让她们呆着好了,要是年轻如上官昭仪这样子的,就让她们早早的离开好了。 “陛下要驱逐臣妾么?如果臣妾有任何让陛下不满的,请将臣妾打入冷宫,臣妾生是陛下的人,怎么处置是陛下的事情。”说着,已经跪在了朕的身旁,淡然的那种花香,很清新。后宫从来都人才辈出的,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后宫从来可以将人历练的很出色。 不知道这个女子抱着怎样的目的跪在这儿?但是却如夏莲一般渴望靠近皇族,夏莲最初也是这般,但是却没有选择杀出血路而是选择了所谓的“曲线救国”也就是与小十和东宫传所谓的暧昧恋曲而在后宫中闪光。这个女子却没有选择这样子的方式,而是传统女子在后宫的作法,她已经做到了最好,完美的琴技,得体的打扮,没有过分的装饰,清爽的年轻的感觉,以后宫最出色的姿态出现在身的身边。 “昭仪是聪明的,朕不会随意的去处置谁的。”也许后宫有这么个人也很好,不要一开始就不给人机会,也许她也会如夏莲一般出色,只要朕给她表现自己的机会。 “谢陛下。”依旧得体的样子,女子的眼神里依旧有野心,她和春夏秋冬全然不一样,也许这个是与出身有关系吧。春夏秋冬更多的是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精致却好像缺乏气势,即使如夏莲那样,也好像单薄了一些,缺啥?好像也说不个所以然来,但是好像夏莲却的东西上官昭仪全部都具备,这个女子会有怎样的造化就要看自己了。 “来和朕一同用膳吧。”不是玥不再朕想找个人陪,而是想给她如夏莲一样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可以有机会看的更远一些,她这样子的女子在后宫纯属浪费,才华只有用在适当的地方才有意义。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子总让朕想起静夜,静夜,好像就是朕的一种伤痛一样,总会在朕脆弱的时候想起,虽然努力去遗忘,但是却无法真的遗忘。 “谢陛下恩泽。”上官烟雨再次叩拜。 “走吧。”转身有些吃力,但是还是转了过来,我们以极慢的步子迈去了中宫殿。 六一诧异的看到朕带着上官烟雨一同回中宫殿,也不止是六一,春夏秋冬也是如此,但是谁都不开口,只是在微微的诧异之后,随后站上了自己的位置。上官烟雨吃东西的样子很像水,优雅的很,看着很是舒服,在后宫出类拔萃的女子很多,精致到这般的却很少。 朕不自觉的慌神,总觉得这个女子好像是水,好像是静夜,自从开始怀孕朕的情绪就不很稳定,总会莫名的感伤,以前的那种波澜不惊的心绪好像看不出来了。 “陛下的胃口不很好吧,要臣妾做些什么开胃的食物么?”上官烟雨什么时候突然的说道。 “你会做膳食么?”很少听说吧,夏莲会并不奇怪,她们在做小宫女的时候必须要学习这些的,玥是个男子,十岁就进宫了自然也没有什么机会去靠近厨房。后宫的女子从来也不清楚她们靠不靠近厨房的,也有人送来亲自做的羹汤,可是吃起来的感觉送觉得是借别人的手味道,所以膳食从来都不是特别的期待,朕吃的也不太多。 “会的,幼年时很喜欢,大了后也总去厨房,虽然总被母亲大人唠叨,但是还是时不时的跑去,陛下要是没有什么胃口的话,臣妾可以立刻下厨给陛下做些开胃的东西。”女子调子依旧平缓,但是却看的出她跃跃欲试的心情,反正朕也没有什么胃口,太医一直要求朕要多吃一些东西,就让她试试好了,反正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那就有劳昭仪了。”等候食物么?朕还是第一次吧,在宫廷里要等待的事情有很多,但是食物从来都不属于等候的范畴。 上官烟雨退下去了,食物么?无论是什么都好像会很有意思的吧,没有想过会是什么很好的东西吧,但是想来其实这个也并不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新年之后,朕克制不住自己对于玥的思念,一个人带着六一去了乌镇,那个地方是属于远离皇族的司徒家的领地,这个小镇风景宜人,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与安详,虽然还在国丧期间,可是这儿丝毫看不出都城的那种沉重和沉闷的感觉,人们还是积极的生活,身上的素衣依旧透出国丧的气息,但更多的只是一种象征的意义,生活与这些无关,新年该有的热闹这依旧如故。 “小六子啊,这可比朕的都城好的多了。”不知道算不算是在询问六一,好像只是在告之他这个事实而已,别的好像也没有什么。 “陛下,这儿到底不是都城,臣民们还是要生活下去的,还在新年里,所以热闹是正常的。”六一的语气总是那么的平和,年纪的关系吧,沉稳的六一总是那么的懂得朕的心思,进退得当不足以形容朕对六一的赏识。 我们穿过热闹的都城,来到那个叫司徒山庄的村子,不是第一次来,知道玥很好,知道玥一直这么的在这生活,影子每三天都会来报备玥的近况,可是依旧不够,那不是朕的玥的全部。 还没有进村子,朕就远远的看到玥一个人矗立在村子外的小河边,上次见到玥也是在这,玥着一身黑灰长夹袄,越发的黝黑了。玥不知道在发呆还是什么,就一个人静静的站着,嘴角依旧扬着属于玥的微微笑意,阳光不强烈的打在那古铜色的脸上,灿烂似乎已经不足够了,是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有多久没有看的清楚了,眸子好像没有在特定的看着什么,玥好像真的长大了,不是朕怀里那个孩子了,是一个真正的属于自己的样子的男子了。 玥本来好好的站在那儿的,不一会儿一个女孩子来叫他,他就跟着人家一起走了回去,这个女子叫司徒芊芊,是玥寄住的那个铁匠的女儿。玥虽然在村子里住了快三年了,也有很多人来跟他说亲事,但是他都拒绝了,是否他心中也如朕这般呢?每每想到这,朕总会很亢奋,但是又想到玥自己不回来,总莫名的伤怀,思念总这么的折磨着朕的心,可是却好像无药可救的样子。朕最终还是选择了回来,在等等吧,也许现在还不是时候,朕如果朕的下定决心,到时候再说吧,朕一直都很果断,只是遇到玥之后总却诺的多。 朕恍神的时候哦上官烟雨已经带着她的膳食来到了跟前,是很简单的一盘拌酱黄瓜,这个是朕最近吃的最多的东西,可以消暑,黄瓜也很清新,太医说多吃这样子的东西或许可以改善胃口,都说女子怀孕的时候味觉会有些异常,朕好像也是如此的。 拌酱黄瓜其实是很改善口味的开胃菜,只是朕最近真的吃的太多了。也就越发的不爱吃了,怀孕的时候本来就会比平时还要消耗体力,更何况朕是男子,身子就愈发的怪异了。所以真的有的时候常常会质疑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莽撞的选择要一个孩子,莽撞的却觉得孩子是玥的就异常的欣喜,或许就如樱所说的那样,朕已经无药可救了吧。 “陛下,您试试。”上官烟雨没有过分渲染自己的手艺,朕果然没有看走眼,这个女子果然是后宫中的翘楚,知道进退的尺度,这点是夏莲所无法企及的,即使她也未必如夏莲那般深刻,但人因为有了不同的性情才分外的可爱吧。不知道这个话是谁在朕的耳边说的。 “嗯。”朕只是想去尝试而已,不好吃也不会怎么样的。轻轻加起黄瓜,看的出是多年的心思,每个的厚薄都切的那么的恰如其分,就如她的人一般。味道么?刚入口的时候有醋的微微的酸意,朕不很喜欢醋,但是有了身孕之后好像并不特别的排斥,用醋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持黄瓜的干脆,入口之后为麻油的微微的香气,还有一丝丝的甜味,清爽的味道,与复杂的御厨的手艺有很大的差别,好像是一种朕最初见到这个女子的那种纯然和清爽的感觉。也许人是怎样的,人做出的食物就会带有这个人的味道吧,这道菜没有太突出的特色,但却意外的很适合朕现在的心情,也许没有什么晃司绝对的美味和绝对的好吃,只要适合当时的心情之后,一切都会变得好像是那么的绝对,这个女子果然不简单。 “还好吧。”这个调子没有邀功的成分,只是淡淡的询问,做食物人的心情是怎样的呢?好像这个跟朕没有特别大的关系,只是觉得留下她或许是一个很明智也很好的事情吧。 “很好,你费心了。”这个是朕的褒奖,女子没有过分愉悦的神情,淡然且欣慰的笑了起来,那个笑意有着孩子一样的天真,朕真的老了吧,总会想起孩子,孩子是那么的可爱。 “为陛下分忧就好了。”沉稳而有一丝丝的顽皮,这个女子好像依旧保有属于自己年纪的痕迹,岁月总会在不同的时候烙下属于岁月的痕迹,朕不希望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如朕这般,那其实不是什么幸事。 “坐下来吃吧。”朕示意她坐下,昭仪么?暗香究竟看上了她什么给于他昭仪的封印呢?朕不自觉的想起了暗香,她已经远离这个地方很久了,久的好像模糊在朕的岁月里一般了。 烟雨笑着谢恩,选择离朕比较近的位置,还从来没有选择这个位置与朕一同坐过,哪怕是玥,哪怕是暗香,她们都习惯坐在朕的对面。烟雨身上那种淡淡的味道总让朕觉得她不隶属后宫,她没有后宫的浓墨重彩,而只是有着属于后宫的那种后宫的真谛吧。她好像游走的后宫的边缘,好像属于,好像超越,好像隶属,有意思,后宫越发的有意思了。 她没有皇甫夫人的那种属于孕后女子的敏感,她的眼神也打量过朕的身子,只是她没有多做什么停留,到底还是小丫头啊,怀孕这样子的事情到底是没有经历过,所以就算天资聪慧也未必面面俱到,也好,什么年纪该有那个年纪的样子,挺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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