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门口,安平又突然道:“小兔子……” 青年嗖地转过身。安平还在垂头忙着打鸡蛋,可耳朵尖却隐约泛起一点可疑的粉红色。 “小兔子?什么小兔子?” 安平手里的动作猛然顿住,幅度很大地转过身子,完全背对着他。 青年低沉地笑出声,轻轻靠过来从背后抱住他,低头轻啄了下他泛红的耳尖。 “刚才的事,安平都看到了?”怀里的人没有反应,裴宿恒坏心眼地探出舌尖,舔了舔安平的耳廓,“是,吃醋了吗?” 第十五章 安平扭着身子挣扎。青年贴着他耳边,发出“嘘嘘”的声音,像哄孩子一样让他安静下来。打开放在橱柜上面的保温箱,从里面拿出一只奶白色小兔子形状的起司蛋糕。 安平闹别扭的这几天,裴宿恒每天都会特地做一只小动物形状的蛋糕哄他开心。按十二生肖的次序排下去,今天刚好轮到小兔子蛋糕。 “这才是给安平的。本想下午出去买点樱桃,给安平配着做下午茶的。” 安平的睫毛抖了抖,用指尖戳了戳小兔子短短的小尾巴。 “给人的那只是用面团随便捏着玩儿的。没什么意思的,真的。” “嗯……”安平把头埋下去,声音小的几不可闻。 “现在不生气了?”青年抱着他,左右摇晃一下。 安平抓住他的臂弯,很小声地咕哝,“捏着玩的,也不要给别人……” 胸腔里仿佛盛开了一朵烟花。裴宿恒贴着安平的面颊,眼眶竟有些湿润。他不住地点头,一遍一遍地承诺,“好,好,不给别人。以后,再也不给别人了。” 两人抱在一起,也不知站了多久。脸颊相贴的地方热出了一层细汗,安平这才回过神来,手肘往后轻轻捣了一下裴宿恒,“快去休息,不然不给你吃午饭。” 青年笑的贼兮兮地,缠上来贴着安平亲了好几下,“我要吃松鼠鱼,不给做我就不去睡。” “好好,都依你。快去快去。别腻得人一身汗。” “遵命,长官!” 青年似模似样地打了个军礼,一路迈着正步气势十足地走出去。走到窗口下,扭头给了安平一个飞吻。 安平转过头故意不理他,脸上却总忍不住一阵阵发热。 临近中午,安平把上午的最后一份蛋糕送到大堂,回到后院准备午饭。 裴宿恒睡得很熟,安平开门进去他也没有反应。虽说年轻体力好,但这段时间为自己的事担惊受怕,裴宿恒的精神和身体都饱受煎熬,说不累不过是强撑着。 把他乱伸的手脚放回凉被里,安平把室内的温度调高一些。从邻省回来后,裴宿恒便自作主张在每个房间都安上了空调。要不是安平拦着,卫生间他都想给挂上一台。 回到厨房,安平从冰箱里把早就收拾好备用的鱼拿出来。 裴宿恒对松鼠鱼分外执着,吃了多少回总也不腻。前些天安平跟着电视上的烹饪频道,学了一道特色石榴汁松鼠鱼,也算给他换点花样。 等鱼解冻的工夫,翻出早晨特地去市场买的甜石榴,捡了个大个的,剥皮取籽,榨成石榴汁。 刚把石榴汁里的碎果核滤干净,放在客厅的手机嗡嗡震动着响起来。安平急忙扔下手里的活,跑过去接起来。 他怕吵醒裴宿恒,一直出门走到院门旁的墙角边,才压低声音“喂”了一声。 电流干扰的滋滋声过后,齐荣钊的声音略显模糊地被输送过来,“怎么这么久?” 安平登时像被敲了一记闷棍,抓着手机脑子都木了。 七月份齐荣钊的公司上市,工作千头万绪多如牛毛,男人忙得晨昏颠倒一时没能顾上安平,连每周提醒他注射的电话都临时中断了。 这份无意中的疏忽,让安平暂时躲过了一劫。但毕竟那把锋利的铡刀仍旧高悬在头上。齐荣钊只要稍微腾出点空略加留意,安平与裴宿恒,只怕明天就会变成一滩辨不出形状的烂肉。 “安平,你那边有情况?” 等了片刻听不到回音,齐荣钊的声音沈了几度。安平心惊胆寒,强打起精神应对。 “没,没有大哥。美萍在补觉,我怕吵到她。” “美萍啊……”男人悠长地拖着尾音,语气带上了笑意,“还那么调皮吗?之前跟你提过的那座森林城堡快要建好了。美萍见了肯定会喜欢的。” 安平诺诺地不知如何回话,只好干巴巴地道了声谢。 所幸男人的心思似乎不太专注,并未察觉他的失常,径自飞快地说下去,“安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公司正式挂牌上市了。总算可以不在泥潭里打滚了。过年再去祭拜老爷子,他可不能再骂我了!” 四十出头的大男人,话语间跳跃着丝丝掩不住的兴奋,霎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奔放的青年时代。 “真的吗?!太好了大哥!”安平也不由得跟着激动起来。不论他如今存了什么打算,齐荣钊是他大哥,这点永远不会变。他期望他能够顺心如意幸福美满,就如他期望自己,能与裴宿恒有个圆满的结局,“大哥,大哥!大哥最棒了!一直一直都是最棒的!” 男人爆发出爽朗的笑声。明朗的声线欢快地小鼓槌一样锤击着话筒,“小傻瓜。我的小傻瓜激动地快不会说话了。” “大哥……”安平受到感染,也轻轻地笑出声。 “安平,照顾好自己,”齐荣钊收起玩笑,细心嘱咐他,“最近我还分不出精力去顾全你那边。这个关键的节点上,也许会有些意料之外的异动。你要多加小心。” “放心大哥,我会注意的。” “好。那就不打扰了,免得平平会嫌我烦。” “怎、怎么会!大哥,我,我……真的是美萍……” 安平猜不透齐荣钊是不是觉察出了什么,简单的一句话把他惊得寒气直冒。 男人却又浅浅地笑起来,“你呀,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小傻瓜,”停了一停,又低声缓言道:“安平,有没有想大哥?” 安平只想快些敷衍过去,张口要答应,心尖却像被剪开一个缺口,痛得说不出口。男人在那边催促,他只得忍着没来由的心悸,含糊地遮掩过去。 “那,叫声老公听听。”齐荣钊突然要求道。 脑仁里像钻进了一把尖针。安平握着手机的手都开始发抖。喉咙里如同塞进了一团棉花,连气流都无法通过。 “安平?”话筒那边的声音明显变得疑惑。 安平闭上眼睛,指甲抠进掌心里。 “老,老公……” “乖……多保重。”男人低笑着,心满意足收了线。 安平一手抵在墙壁上,垂着头胸膛急剧起伏。铺天盖地的负疚感砸在他的脊背上,让他几乎无法站立。脑子里无数嗡鸣地声响在尖叫。他压着胸口缓了好久,才艰难地透出一口气,骤然脱力的身体恢复了些微力气。 没关系,这只是权宜之计。他会找机会跟齐荣钊说清楚。 只有这一次,真的只有这一次。以后,他再不会做对不起裴宿恒的事。 安平擦干净渗出眼角的水痕,调整好情绪,动作迟钝地转回身。 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穿着拖鞋的脚。 安平愣愣地看了很久,突然惊恐地抬起头。 裴宿恒紧贴着他站在对面,一双想要拥抱他的手臂僵直在半空,水亮的眼睛里,翻涌着死灰般的绝望。 第十六章 安平很小地惊叫一声,手机掉在地上。 “老公……你,你喊谁老公。” 安平双手捂住嘴。裴宿恒眼中的绝望一下下凌迟着他。如果可以,安平宁愿拔掉舌头,把刚才那些扎进青年心头的话,嚼碎了和着血吞下去。 “是那个人,对不对?” 承受不住步步紧逼的责问,安平垂下头,逃避裴宿恒刀子样的视线。 青年喘息加剧,陡然爆发。 “他那样对你你居然还想着他?!你居然还想着他!!” 安平浑身抖了一下,更紧地贴在墙角里。 裴宿恒紧盯着她,灭顶的绝望被呼啸而来的失望吞没。他曾经那么喜欢安平的温柔平和。可这份温软,竟也能化身成厉刺,将他艰难攒起的一点信心,戳刺的体无完肤。 裴宿恒大口喘着气,向后倒退了两步,突然转身向外走。 安平整颗心一下缩紧,扑过去抱住他。 “没有宿恒。我没有想他真的没有!你信我!” 裴宿恒想掰开安平的手。安平太用力,一时掰不开。青年攥着安平一根手指,用上蛮力往外抠。安平疼得抽了一口冷气,青年慌忙松开手。 舍不得。还是舍不得。就算他把自己的心捏碎了当垃圾一样踩地下,还是舍不得让他受一点点苦。 青年闭目平息了好一阵,握住安平横在他腰间的手臂,尽力控制着情绪开口道:“我不走。安平,你先放开我。” 安平不敢放手,又怕再惹裴宿恒生气。挣扎良久,不安地把手臂拿开。 裴宿恒走回去,捡起安平的手机,翻开刚才的通话记录。 “给他打电话。” 青年把手机送到安平面前。 “跟他说清楚。告诉他你现在跟我在一起,你要跟他正式分手。” 安平微张着口,瞳孔因为突如其来的恐惧而猛然放大。 “别害怕,他不能把你怎么样。”裴宿恒逼到安平跟前,将手机塞进他手里,“他是个商人,公司又刚刚上市。这个关键时期,他不会给自己惹麻烦。” “不,不可以,不可以……” “可以的,”裴宿恒把安平逼到角落里,让他无路可退,“你也不用担心我。我虽然不受家里重视,但终归是唯一的法定继承人。家里不会让那个人为所欲为给他们丢面子。所以安平,现在是跟他断绝关系的最好时机。快打给他,快点!” 青年抓起安平的手,拿着他的手指按到拨号键上。安平仿佛触到了沸腾的热油,手掌神经质地一甩,把手机摔了出去。 裴宿恒愣住,怔怔地低头看着后壳摔得碎裂的手机。他兀地笑了一下,再抬头面对安平时,眼里刚刚燃起的希望,已化成了一堆灰烬。 “你就这么爱他?你就这么舍不得离开他?即便他根本不把你当个人看!” “不是,宿恒,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我傻,我真的太傻了。你宁愿自尽都不肯违背他的意愿。我居然会傻到以为这不是因为爱。” “你不傻,宿恒,你,你……” 安平极力地想辩白。裴宿恒却不愿再看他。他低垂着头,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向院子外走去。他走的很慢,背上似乎压了千斤重的石碾,稍不留下,就会被压垮,丢脸地跌倒在安平面前。 “宿恒……”安平跑过去,贴着他的胸膛,手臂环抱住他的腰身,流着眼泪不断祈求他,“宿恒,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会找机会说清楚的。真的宿恒,你信我。只是,只是今天不行而已。破坏了他的好心情,他会生很大很大的气。以后,以后我一定会找机会。我……” “没有机会了。”裴宿恒万念俱灰地打断他,“心情好的时候你都不愿说,等他心情不好了,你要拒绝的理由只会更多。松手安平。我如你的愿,我不烦你了。你不是一直都觉得我讨人烦吗。我以后再也不烦你了。” “我没有烦过你!我爱你我爱你啊!” 安平更紧地抱住青年,第一次毫无顾忌地表白自己的心迹。在即将又一次被抛弃面前,所以的顾虑都不再存在。 “宿恒我真的爱你,真的!早在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爱上了。你信我啊!” 安平眼泪横流。太过丰沛的泪水急速地涌出眼眶,让他看不清裴宿恒的表情。他想擦擦眼泪,又生恐一松手青年就会跑得无影无踪。他只能将脸紧贴在青年胸口上,恨不得让自己与眼前这个爱到骨血中的人融为一体。 “我爱你。除了你我心里谁都没有!你一定要相信一定要相信!” 裴宿恒颤抖着慢慢回抱住安平。这些告白,如果在那通电话之前听到,他会有多么开心。他是甘愿折十年的寿命换安平一句真心的“我爱你”的。他不是个较真的人。有时候他宁可藏在谎言里,凭借一点幻想,卑微地护着那点随时都会溜走的爱情。可谎言总有戳破的一天,像一只长矛刺透他的心脏,让他没法再自欺欺人。 怀里的人,一滴眼泪,一个忧伤的表情,都会让他心疼不已。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自己还能相信他。 青年捧住安平的脸颊,让他面对自己。手指温柔地擦净他满脸的泪痕。 “我也相信你的安平。我比谁都想相信你会爱我。”他苦笑着,眼泪滑下来,“可我办不到,我没法再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不,宿恒,你听我跟你解释。我……” “那条手链你一直都戴着。” 安平的身体陡然僵住。 “我回来之后,一次都没见过它离开你的手腕。就连,就连你要抛下美萍的时候,你还是戴着他。” 安平慌忙收回手臂,无措地往下扯手链。他慌得手指不听使唤,指甲将手腕划出一道道红痕,手链还是摘不下来。 裴宿恒握住他的手,把他划伤的腕子包在手心里。 “不用了安平。就算没有这条链子,也改变不了什么。”青年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还记得我们的初夜吗?” 安平忙不迭地点头。青年又笑了,眼泪却更加密集地落到安平的脸上。 “那个时候,你喊得也是那个人。” 安平倒抽一口冷气,手脚变得冰凉。 “那是我这辈子的第一次啊安平。可你一直在喊着别人……” 裴宿恒再也撑不住那个不成形的笑容。他握着安平的手捂在自己脸上,让那些压抑的委屈和愤怒尽情地流淌。 “对不起安平,我撑不下去了。我没办法再听你,听你喊他老公。我怕会受不了杀了他。对不起,对不起……” 青年放开安平,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院门外。 安平的身体晃了晃,虚软地靠在墙壁上。他想追出去,告诉裴宿恒那都是误会。他没有在做爱时想着别的男人,他是在担心那人会伤害他。 可现在再说这些,还有谁会信。 他为那个孩子着想的太少。总是仰仗着他的宽容,肆意挥霍他对自己的感情。 他明白的太晚,没有给他们之间浇灌过一点信心。那份靠一个人苦苦支撑的爱情,无法再经历丝毫的打击,只能落得无疾而终的下场。 安平抱着手臂环住自己,身体仍旧冷得发抖。 他仰头看着枝叶浓密的茶花树,走过去抱住树干。 “宿恒,”他把脸贴着粗糙的树皮上,一遍遍默念,“我只爱你。真的只爱你。” 第十七章 下午裴宿恒便没再过来。有事忙的时候还不太难捱。等铺子打了烊,安平陪着美萍玩儿拼图,心里像长了草。 天逐渐黑透。美萍揉着眼睛嚷嚷着饿了。安平把咬得出血的指甲从嘴里拿出来,去厨房准备晚餐。 做菜时,安平不断提醒自己只做两人份的便好。摆上碗筷,发觉还是做多了。安平略作犹豫,便把多出来的饭菜都倒掉了。
8/26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