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从头说起。” 这下又靠在云道庭身边,道, “我已经废了他的武功,不成气候了。” 云道庭没吭声,静静地看着那人,忽地长叹一声。那人嘶哑的声音传来, “我是……” “大点声!看你那时候吆喝得不是很响么!” 林休勿踹了他一脚,催促着。那汉子畏惧地缩了缩,大声道, “我是巨龙帮的一个手下,在帮里干了十几年杂物,又跟着老大干了几票案子,日子一直还过得不错。” 众人听到巨龙帮不禁都变了脸色,这可是一个十足的盗窃帮派,帮主本来就是个混混,这几年偷够了钱,也学着人家像模像样地开了商行,以前暗里偷人钱,如今明里赚人钱了。 “我记得和老大干过最大的一票是十几年在江南那边的云家,就、就是云大侠、的、的家里。” “哆嗦什么!快说!” 那人见了云道庭怕得很,林休勿不禁又给他一脚。 “好、好。我说、我说。我们那时闯进云家的时候,我看了看,就拼命搬他家值钱的东西,别说,云家还真有钱!可我家老大就站着不动了,我问我老大搬什么好,老大说我小子眼笨,脑子也笨,听老大说云家世世代代都传着半幅藏宝图,就是爷爷传孙子,老子传小子的那种什么很宝贵的图。老大说,有半幅图在外面流传,而剩下半幅就在云家人手里,我们要是能找到,再找到另外半幅就很有钱了!就什么富什么敌的,反正就有花不完的钱。我们抓了云家所有的人,就是没发现云家五岁大的叫什么修的小少爷,咱们干这行的,人家家底肯定得摸清,不然到时候来报仇哪家哪户都不知道,不白死了吗。后来问他们,他们都不知道。老大一火,就把、把云家灭口了,说自己找。结果也没有找到,我们那票就想想算了,就没了。” 讲到这里,那人看了看云道庭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反应就继续讲,却没看见一旁的李随情与梅沁师太都已变了脸色——叫什么修的小少爷。 “结果一年半前,云大侠突然找到我们帮里,点名道姓找人报仇。我记性不太好,只记得那几个人好像都是当年动手杀了云家人的兄弟。云大侠还找上我们老大,我们帮里弟兄当然不肯,想着我们一群人怎么也要把他一个人剁成肉酱。可哪知道云大侠这么厉害,到后来,总部里的弟兄给他杀得差不多了,他自己受了伤。我们当时是在树林里,就跑出来一个女侠,她说这么多个打一个不公平,就来帮云大侠。” 梅沁师太脸色一白,颤声道, “是、是不是柳……” 那人连连点头回道, “是是,她自说自己姓柳,自称柳女侠。” 师太的身体软了软。 “后来呢……” “后来啊,咱们兄弟看实在打不过,就要保大哥的命,我有一兄弟喜欢用毒,就在旁边趁机向云大侠撒了把毒粉。你不知道那毒粉厉害啊!碰到连骨头都不剩!眼看着就要碰到他身上了,结果那个女侠一把推开云大侠,自己倒中了毒……” “柳约!” 师太忽地厉声喊叫起来,吓了那人一跳,银纤恩紧紧扶住她,喝道, “继续说!” “哦哦。中了那毒以后的人死得很快,也很痛苦,我看那女侠在地上痛得直打滚,云大侠抓着她,我们趁他不注意就连忙跑了,后来怎么样就不知道了。反正那女侠肯定是死了。” 梅沁师太听到这里,望向云道庭,低低的一声, “后来如何……” 云道庭不紧不慢的声音这才响起, “柳约要我为她解除痛苦,找到了一把遗落的匕首,让我杀了她。我云道庭要杀的从来是作恶的该死之人,便不肯杀她。柳约当时口吐鲜血,紧紧抓着我的手,说我得还她这个情。我别无他法,只得从背后下刀,杀了她……” 云道庭紧紧地闭上了双眸,不忍去回忆当时那一幕,柳约死后脸上仍挂着笑容,她是如此满足,而那样一个豪情的女子就这样死在了自己手中,她命不该绝啊! “柳约……” 梅沁师太此刻已是痛哭出声,显然是信了,但银纤恩却不依不饶,道, “匕首呢!在哪里!” “在这里。” 林休勿丢出匕首,恰好插在那汉子的身侧,那汉子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面对这样俱全的人证物证,银纤恩却轻轻一笑,后来是朗声大笑,笑得众人直直发寒,她冷哼一声,道, “单凭这些便能信你吗?” 林休勿不服,道, “人证物证俱在,你有何质疑!” 银纤恩放下已失神的梅沁师太,对着众人问道, “我有何质疑?我怎么就没质疑了?未杀人者云道庭,当时师父几度质问他,他为何不否认?如果不是他杀人心虚,为何不否认?如果不是他意图拖延,为何不否认?如果不是他要颠倒是非,为何不否认!” 连连三个问句问得众人心慌,是啊,为何不否认呢?若不是他杀,这说不过去啊。其实云道庭对柳约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可追根究底柳约是为他而死,最后执刀的人也是他,若说云道庭与柳约的死毫无干系这是完全不成立的,这才是真正地颠倒是非。 “一年半了,有什么人证找不出?有什么事实捏造不出?我们难道真要听信这杀人凶手在此颠倒的是非吗?我们难道真要被人蒙骗一生吗?” 银纤恩就抓住这点,指着云道庭,鼓动心神不定的众人,道, “师妹们,此人作恶多端,生性残暴,滥杀无辜,今日我们众姐妹聚在一起,就是为了杀掉这个恶人来慰藉柳约师妹在天之灵。师妹们,我们怎能让柳约师妹死不瞑目?我们怎能轻信这杀人凶手的片面之词?师妹们,诛杀云道庭,用他的项上人头祭奠我柳约师妹的在天之灵!姐妹们,上!” “诛杀云道庭!诛杀云道庭!诛杀云道庭!” 一时喊声四起,杀意渐渐包围住云道庭,身旁林休勿叫道, “来不及了!动手吧!” 就在林休勿喊声过后,女弟子们群拥而上,数十把刀剑齐齐挥下,云道庭此刻再不还手,就定要身首异处了!他只是远远望了眼不远处的李随情,刷地抽出腰间软刃,挡住来势汹汹的数十柄剑。 对不起。我做不到了。 26. 李随情现在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恐慌了。他只看到数十柄闪着寒光的长剑挥向云道庭,在那一刻,他身心俱疲。他会不会死掉?会不会再也不能和自己在一起了?他们错过了太多,连现在那唾手可得的相聚李随情都不敢再奢求了,他只想云道庭活下来,就算要云道庭违背道义,杀了无辜之人,李随情也自私地想要他活下来了。他宁愿用一切去换来云道庭的平安,即使要赔上彼此虚假得快不剩的道义,他也在所不惜。 “师姐……你……啊……” 他看向白薇儿,死死压住绞痛的腹部,手心冰冷成一片。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白薇儿紧紧扶住李随情摇摇欲坠的身子,试着带着他走到一个尽量安全的地方,刀剑无眼,伤了谁都是不乐意的事情。李随情抓着她的肩,急急地喘了几口气,忍住腹中又一阵强烈的收缩,声音虚弱无力, “去帮他……师姐……啊……你去帮他……” 白薇儿怎么可能会在此刻离开临产的李随情?她扶着他缓缓向后退去,一边又安抚道, “他有分寸的,你别担心。你忍一忍,忍一忍,很快他就会带你回去的。” “啊……” 李随情抓着白薇儿又是一声痛苦的呻吟。白薇儿一句怎么了还未开口,就见李随情脚下如藤蔓般蜿蜒而出的鲜血,白薇儿心下大乱,望着那流出的鲜血只是拍着李随情发白的双颊,不住地唤着他的名字, “随情!随情!你怎么样!你怎么样了!” “啊……疼……疼死了……啊……” 他沉隆的肚腹坠在腰间,只是生生地下坠,阵阵撕裂般的疼痛自下身传来。李随情感觉到卡在身下的异物在疼痛加紧时似要破体而出,可又死死堵在那里,怎么也下不去。他气力已尽,此时连那向下用力的本能都几乎消失了,人就是这样,在生命即将枯竭时,爆发出的本能只会是来保护自身,而不会顾及到别的。况且李随情此时仍不知那堵在他身下的是一个即将临世的胎儿,他便更是不会想着先向下用力娩出胎儿。 白薇儿见他身下血流不止,生怕李随情出了什么差错,对着人群中的林休勿喊道, “休勿!他流血了!休勿!他流血了!” 无奈林休勿此刻正在酣战,一个不小心便可能小命不保,哪里还听得到白薇儿的喊叫。对敌尚且游刃有余的云道庭可是听到了,他分神朝李随情那边望了望,正见他身下一片鲜红,眉心一跳,立时拨开周身的剑便要向李随情的冲去。 众弟子急急围上,云道庭打下一批又来一批,李随情这时已近在咫尺,隔着两三圈的人,尚是接触不到。云道庭一乱之下便要起了杀招,抬眼又是望见李随情隆起的腹部,不禁暗自咬牙,生生忍下了杀意。如此一来,最后一层薄薄的防线却是如何也过不去了。 李随情见云道庭此时尚是安好无恙,稍稍安心了些,却见他被一弟子的长剑划伤了手臂,心下又是不安起来。他看着眼前愈发模糊的白薇儿的面容,吃力地开口道, “师姐……去帮他……我没事……你、你去帮他……” “随情,别怕,他没事的。师姐扶你去那边,他们会没事的。” “不……不……” 李随情摇着头,连连喘了口气,语气里带上了哀求, “师姐……你去帮他……我不想他死……求你……帮他……求你……” 白薇儿在这番哀求下,心下不忍,但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她若是离开了,李随情这临产的身子再被人掳去,自己就是有十条命也悔恨不起。当下只得坚决道, “不行!你怀着孩子,师姐答应过云道庭要你父子平安的。” 李随情捂着腹部的手紧了紧,心中又开始摇摆,事到如今,究竟谁真谁假,李随情已然分不清了。林休勿说孩子是他的,白薇儿又说答应了云道庭,此情此理,是怎么也说不清楚。难不成,是他们三人合伙来欺骗他?若是林休勿知道自己那时为堵住众人的嘴而说的一句半真半假的话会教李随情迷惑困顿而险些让他丧命,林休勿真是打死也不会说的,可现下没有人来做出最合理的解释,李随情也只得在疑惑中浮浮沉沉了。 白薇儿扶着李随情正缓缓地朝角落里退去,却不料方才她对林休勿的叫喊彻底吸引了此刻正观战的银纤恩。云、林二人此时被困,梅沁师太悲伤过度尚是神智不清,白薇儿武功造诣不高,要拿下她易如反掌,这带走李随情的大好时机,银纤恩又怎会错失? 被众人忽略的那个中年汉子,已在混战中躲在了一边,而方才林休勿丢下的匕首也已不知去向。 原本隐在暗处的弟子已加入激战之中,银纤恩只得亲自下手。白薇儿正紧紧扶住李随情,却不料耳边一阵疾风闪过,待她反应过来时,脸颊上便是一阵火辣的疼痛,转头一看,正是银纤恩。她见白薇儿对李随情的动作如此亲昵,心下不满,一上前便是扇了她一个耳光。 白薇儿也顾不及计较,只带着李随情退后一步,护着他隆起的腹部,道, “师姐,你意欲何为!” “哼!” 银纤恩冷笑一声,近前一步,道, “把随情给我。” 白薇儿护着李随情又退一步,坚决道, “休想!” 银纤恩眼中闪过一道冷意,暗暗运起掌力,就在话语间出招, “先顾好你自己吧!” 白薇儿只道她会与自己动手,却不料她这一掌是打向李随情,且看那劲头,分明是冲着李随情腹中的胎儿!白薇儿暗叫不妙,护着李随情身形急闪,同时出掌迎向银纤恩直面而来的杀意。两掌相接,白薇儿却是大吃一惊,这一掌功力十足,若是真的打中了,岂不叫李随情胎死腹中,这女人,已然狠毒至此!连同门师弟尚未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她武功也是不弱,只是稍显吃力地接下了这掌。李随情此刻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在两人对决中的速度与力量?当下捧着肚子,脸色惨白地呻吟一声, “啊……师姐……放手……” 白薇儿未来得及放手,银纤恩又是一掌逼来,掌风凛凛击向李随情隆起的腹部。白薇儿护着李随情,身手施展不开,只得被动接招。几招下来,李随情的状况却教白薇儿担忧,白薇儿知他即将临产,受不了这太大的颠簸,更何况是在这招招要命的对决下。 当下身形急转,将李随情安置在一边,让他的身子倚在一旁的大树上。此时银纤恩全然占了上风,一掌袭来,白薇儿慌乱格开,这掌虽是未打在李随情身上,可掌风极烈,扫过李随情的胎腹仍是教他痛呼出声。 白薇儿怒意顿生,放开了身手与银纤恩缠斗在一起,两人皆是赤手空拳,拼的是自己内力与招式,白薇儿生怕她又伤到李随情,几掌狠下,顿时打得银纤恩倒退几步,她毫不手软,银纤恩亦不是善良之辈。两女子杀气腾腾,拳脚相斗之下,便渐渐远离了李随情。 李随情扶着肚子,倚在树下已是面色发白,站立不稳。他此时临产,手无缚鸡之力,幸是周围对决之所都远离他才不致受伤,不若此时,李随情可能性命难保。但身上再次加紧的疼痛却没有让李随情有幸存的喜悦,在方才一番动荡中,他觉得身下的异物似在缓缓下滑,可大部分仍堵在他身下,教李随情的双腿根本无法闭紧。 现下他胎水已破,胎儿的头也在骨盆位置,即将进入产道,可惜李随情气力竭尽,又不懂产子之法,胎儿的坠势一直不好,难以进入产道。而李随情的穴(那什么什么)口在药力的作用下也未全开,离娩出胎儿尚是有一段距离。一阵收缩的疼痛又是教他眼前发黑,李随情死死咬紧牙关,却发现已是疼到极致而牙口都有些无力了。 他捧着临产的大腹,靠在树上极不自然地分开了双腿,紧紧地抠住了树皮,手上剧痛不已却远远比不上腹中翻涌而起的绞痛。在一阵接一阵的疼痛中,脱力的李随情只能绷紧了身子,挺起圆隆的肚子呻吟出声。 “啊……啊……”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疼,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出现这么怪异的现象,如果这里面真的是个胎儿,那此时他又是怎么回事?难道…… 激战中林休勿恰是看到了李随情痛苦呻吟的样子,他心下大乱,再看到李随情下腹更为突兀的隆起便知是胎儿已下移到骨盆,他身下又是源源不断的血流,李随情生产之事迫在眉睫了!又见一旁与银纤恩打成一片的白薇儿,不禁怒道, “薇儿你在干什么!随情要生了!” 此言一出,周围人皆是一愣,纷纷转头看向李随情,梅沁师太一转眸便是看到李随情身下的鲜血。林休勿此刻正要冲出包围,却听银纤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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