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江轻声咳嗽,微微调整一下坐姿,顺便往门边坐了坐,动作不算很刻意,可顾淮庭却发话了,声音有些阴沉,「怎么了?」 「没什么。」 刑江借机又动了动身体,硬是挪开了一点点距离。 「你紧张?」 顾淮庭也跟着动了动,突然笑了,手顺势搭上刑江的腿。 「当然不会。」 刑江觉得那只手搭在腿上就像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可还是让自己保持神色自然。 「那就好。」 顾淮庭说完在他膝盖偏上的地方拍了两下,往后一靠,手却没拿开。 刑江被他手贴着的腿一动不动,绷紧了好一段时间都有些僵硬了,才想到没必要那么紧张。现在在车里,顾淮庭也不会怎么样。 可才一放松,那只手就动了起来,顺着大腿一点点往上摸,很快就摸到大腿根部了。 刑江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头发阵阵发麻,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前方。突然欣喜道,「顾先生,码头到了。」 等了一会儿发现没声音,一转头看见顾淮庭有些玩味的笑容一闪而过。 大腿根部被不动声色的掐了一把,刑江身体反射性的一弹。 一怔,车已经停下,顾淮庭的手也已经拿开了。 整了整衣领,顾淮庭看了看码头边已经在等的人,没给刑江一点点缓冲的时间,嘴角一勾淡淡道,「下车。」 第四章 刑江清了清嗓子,一拉外套和另一边的保镖同时打开车门,等他们和前面的副驾驶三个人全都到位,顾淮庭才颇有风度的从车上下来,动作缓慢而优雅,利落的一拉黑色大衣走在前头。对方的人看见顾淮庭来了也略微调整了一下姿态。 大白天的码头上人来人往,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刑江看了看码头堆场的箱子摆放,跟着走近两步站在顾淮庭左侧,挡住了可能的伏击角度。 「顾先生亲自过来真是给曾某面子。」 嗯?曾贵翔?他怎么跟着货一起过来了?难道还有什么事要找顾淮庭商量? 「哪里。」顾淮庭眼神一闪,客套着,「曾先生对上批货的质量还满意吗?」 「满意,当然满意。」曾贵翔朝后一仰头,眼神微有些浮夸。 冬天的江边风特别大,双方的人站在那里头发都被风打乱。 刑江保持着高度警惕,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异样,隐隐约约的有不好的预感。 「曾先生的货呢?」顾淮庭做事向来不喜欢拖拉,直接进入今天的主题。 「兄弟们正在卸呢。」曾贵翔朝边上一瞥,木质的箱子有些潮湿,几个人正在把箱子里面的几个防水密封袋往外搬。 「顾先生放心,这里的一切都打点好了,您先验下这次的新货吧。」曾贵翔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一个手下,那人立刻把一个黑色的手提箱放在码头几个迭起来的小箱子上,「东南亚那边研发的新品种。」 刑江一直在观察周围不远处的人,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来来往往忙碌的就那么几个人,神情很专注,动作又快又麻利,专挑着几个箱子来回卸货,并把卸下来的东西直接搬上不远处的面包车。 「请等一下。」刑江沉静的开了口,一下子周围几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如果说那里才是他们的货,那么曾贵翔身边这些在搬货的人一定是装的。 顾淮庭侧头看着刑江,这还是第一次身边的人在这样的场合下开口阻止。 如果对方真的是有打算的,现在挑明是很不明智的,应该尽量不能让他们看出来自己发现了问题。 「这里码头野风挺大的,顾先生前两天身体不舒服,不如带着样品换个地方再谈?」说这话的时候,刑江注意到曾贵翔眼神有些闪烁,也没有多看,又将视线转向顾淮庭。 顾淮庭心知一定是刑江发现有问题,当下点头,关键时刻甚至没有多想。 「曾先生觉得怎么样?」刑江神态自若。 好机敏的男人。 「当然可以,我跟着顾先生走,」曾贵翔看看刑江,摆出无所谓的态度,「这位是……?」 「我手下。」顾淮庭一甩被吹乱的头发,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像是在发出警告,「贴身的那种。」 曾贵翔了然的哈哈一笑,顾淮庭喜欢男人在道上已经不是秘密。只是他没想到顾淮庭的品味会是这样英挺的男人,还以为会是很纤细漂亮的那类。 「顾先生上车吧。」刑江沉稳镇定的声音掠过顾淮庭耳边,风一吹,打散了一些。 另外两名保镖知道事情可能不对,一人立刻示意后面那辆车调头,自己也加快脚步在前面走。 把顾淮庭夹在中间,刑江和另一个保镖殿后。 就在这个时候,耳边突然响起枪声,刑江一侧头,看见同伴左侧手臂受伤。 「快走!」刑江把顾淮庭一推大声喊道。 码头上忙碌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聚集过来,占据了箱子后面的有利角度。 他们在暗,我们在明。 刑江见势不妙,手法利落的拔枪解决掉离他们最近的两个人,再开枪掩护顾淮庭上车,另一辆车上的人调完头听见枪声,立刻打开车窗给他们前面的人做掩护。 所幸的是车离得不远,看见顾淮庭被受伤的同伴塞上车后,刑江松了口气。 突然腿上一痛,他皱眉低头一看,中弹了。 刑江咬牙拖着腿跑了两步,临近车门时手臂又被打中。 顾淮庭见状跨出车门,双手抱住刑江的腰就往车上拖,边拖边喊,「快开车!」 刑江被顾淮庭拖上车后立刻伸手关车门。 后面枪声不断,密集的子弹把车后面的防弹玻璃打得砰砰作响,无奈之下,刑江手伸出车窗向后开了两枪。 汽车轮胎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车子左摇右晃了一阵,加速离开。 关上车窗,刑江捂着腿警觉地往后看,那帮人追了两步没追上,被车给甩远了。 安全了…… 刑江抱着腿低低呻吟一声又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从刚才开始一直半坐在顾淮庭身上。 「顾先生……不好意思。」刑江立刻往旁边挪了挪,车子正巧经过一个坑洼的地方,身体向上一弹,小腿不得已的用力撑了一下,拉扯到腿上的伤口,顿时痛得他龇牙咧嘴。 「什么时候了,在意这种问题。」顾淮庭的脸有些阴沉,透着点着急。 「……嘶!」又一次震动让刑江痛得满头大汗,无奈中弯下身体把裤腿撕开,顾淮庭却在这个时候把他扳转到朝着自己的方向,抱起他还在流血的腿脱掉了鞋子。 血已经把铺在车里的地毯给染红了。 「我自己来就好,太脏……唔!」刑江咬了咬牙,大口呼吸。 还没说完,顾淮庭就已经把撕下来的裤腿用力扎紧他流血的伤口,只是顾淮庭太用力了,刑江脸都发白了。 痛得头皮一阵阵发麻,突然感觉到唇上蓦的一热,刑江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是顾淮庭的嘴唇,他竟然在车里吻他! 大脑一片空白,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顾淮庭已经在轻轻一咬下退开了。 「再忍忍,马上到医院了。」 刑江有点吃痛,看看顾淮庭,下意识的抬手擦擦嘴唇,又看看车里另三个人笑得一脸暧昧的样子,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法止痛非常好。 因为太惊讶,他已经忘记身上伤口的疼痛了。 「怎么了?傻了?」 顾淮庭竟然还有心思调侃他,一点都不像从生死关前走一回的人。 刑江硬是将自己的腿从顾淮庭身上移开,腿瞬间垂落下来。脱了西装随手一甩扔在后面,弯下腰,把另一只裤腿也撕开,在伤口上又扎了两圈。 也顾不上血瞬间就把贴上去的布料给浸湿,刑江动作利落的把受伤手臂的衬衫顺着袖口大力扯开,还用牙齿撕,所幸的是手臂上只是擦伤,问题不大。撕开的衬衫一头咬在嘴里,一头抓紧绕着受伤的部位,动作熟练而粗鲁。 全部包完之后,刑江松了一口气,靠在车后座上,头向上仰起。 这个过程中顾淮庭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车子在路上不停颠簸,刑江渐渐有些迷糊,失血过多让他开始有些不清醒,身体也开始渐渐发冷。 想把自己丢在后面的西装拉过来盖,手尽力的构了两下愣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重重呼出一口气,罢了,反正快到医院了。手放弃了动作,自然的垂放在大腿旁,眼前有点发花,刑江干脆闭上了眼睛,嘴唇微微张开帮助呼吸。 顾淮庭看着脸白得跟张纸一样、不停扇动鼻翼微微喘气的男人,皱紧了眉头。 他就坐在他身边,开口要自己帮忙拿下衣服是件很难的事情吗?为什么连那么小的事情都不愿意求人……还是说他只是不想求自己? 男人的身体在不自觉的发抖,胸腔急切的一起一伏。 顾淮庭眼神微闪,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毛料大衣盖在他身上,看他有些不安分的动了动,又很快平静下来。 「怎么还没到医院?」 这样的质问口气已经十足阴冷,开车的人立刻拼命点头,「顾先生,马上到,还要再过一条横马路。」 顾淮庭冷哼一声,侧头看着露在大衣外的那张脸,男人冷汗津津,头靠在车窗上,随着车子的颠簸轻轻摇晃,似乎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私人医院已经接到了电话,人一送到立刻往手术室里推。 顾淮庭穿着单薄的西装站在走廊里,看着手术灯亮起,下意识的摸口袋拿烟却摸了个空。 这才想到大衣一直在刑江身上,被带进了手术室里。 「顾先生,你的大衣。」手术室里的一名小护士把大衣递出来给站得最近的保镖,后者将大衣递给顾淮庭。 他从没见过顾淮庭那么激动,下了车后抱起刑江就快速往医院里奔,直到人被放在床上推进手术室。 「嗯。」顾淮庭接过大衣随手往身上一披,摸出烟盒,点了根来抽。 总觉得大衣还带着那个男人的温度和气味,让他的心开始浮躁可又很快平息下来。 刑江的伤应该没有问题,只要子弹顺利取出就行,就是刚才在路上失了很多血,在手术结束之后的修养期间要好好弄点吃的补一补身体。 顾淮庭吐出一口烟,皱起了眉头。今天的事情太蹊跷了,和曾贵翔的往来一直是好好的,也没有什么差错,帐也基本很清楚。不过按形势来说,现在是两家人合作的顶峰,不能赚取比现在更多的钱了,利益和利润都已经达到了饱和状态。 就自己对曾贵翔的了解,他不可能一个人组织今天的行动,八成是还有帮凶或者是有谁在他背后替他撑腰。既然是在码头碰头,那码头的负责人肯定脱不了关系,那么多的工人被替换,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当然也可能是被逼于无奈。 剩下的都是未知数…… 比如自己刚开始接触的这条新航线的老大,以及可能作为帮凶的几个帮派。 思来想去的也只有季非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砸自己场子,可惜就现在来说没证据证明是他干的,派过去的奸细也在不久前被暗中解决掉了,尸体被季非的人招摇的丢到自己家门口。 顾淮庭的眉头越皱越紧,随手把烟蒂丢在地上,脚跟着重重踩过。 是他太大意了,以为大白天的对方不敢怎么样。 如果今天不是刑江察觉到有问题,恐怕真的会被曾贵翔的手下干掉。 不管事情跟季非是不是有关,他跟季非早晚要对上。先前一直按兵不动,除了上次见面之外没有起过什么正面冲突,现在看来也该好好动一动了。 季非那人年轻气盛,该给他点深刻的教训。 「顾先生,水。」保镖把就近买来的瓶装水递给顾淮庭。 顾淮庭看了看接过拧开喝了两口又丢还给他,「够了。」 「是。」保镖拿着水退到一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小心戒备。 「另外那个怎么样?」顾淮庭转身问道。 「左手手臂被子弹擦伤,问题不大,医生已经处理好了。」那名保镖抬起头,「他正往这边来。」 「嗯。」顾淮庭点头,转过头去的瞬间看见手术室的灯灭了。他向前走了两步,身后的保镖也跟着往前走了两步。 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下口罩朝顾淮庭笑了笑,「顾先生放心,人没事,子弹取出来了。」 顾淮庭一拍医生的肩头,伸手握了握对方的手,「老张,谢了。」 「顾先生太客气了,」叫老张的医生很豁达的哈哈一笑,「里面都是自己人,关照好了的,顾先生不用担心。」 「嗯。」 手术室里的人被推出来,顾淮庭朝里面瞟了眼,大概也就三四个人的样子。 「老张,这个你拿着,请大家喝酒吃饭。」顾淮庭一打响指,后面的保镖立刻识趣的把一迭钱送到医生手里。 「那好,我代表他们谢谢你。」老张拿了钱随手往口袋里一塞,「小刘,把病人送到楼上的单人病房。」 顾淮庭一点头,跟着护士一起去了病房。 小腿有些麻痹,局部麻醉药还没有过去,手臂上的伤口也已经重新处理过了,包着干净的白色纱布透着一点点血迹。 刑江看着坐在床头的顾淮庭,叫了声「顾先生」。 顾淮庭「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干裂的嘴唇,「要喝水吗?」 刑江也没多想,点了点头。 顾淮庭站起来,从床头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免洗杯,去饮水机里装了些水,又走过来。 刑江很自然的坐起来,用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去接顾淮庭握在手里的杯子。 顾淮庭往后退了退,并没有要把手里的水给他的意思。 不太明白他的想法,刑江有些尴尬的看着顾淮庭悠哉的将水喝下,默然垂下手。反正也不是很渴,自己可以忍,顾淮庭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等小腿的麻药过去再去倒水也不迟。 不过他倒是真没想到在救了顾淮庭之后,那个男人还想着要刁难他。真是有点莫名其妙,完全不能理解。 刑江闭上眼睛,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可嘴唇很快又干了,有些无济于事。如是几次,干脆就让它去了。 刑江定下心开始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今天在码头发生的事情有点奇怪,曾贵翔应该不可能单独行动,何况这里不是他的地盘,如果是季非的行动……那他岂不是帮了倒忙,还是说……季非另有打算? 从见面地点更换之后自己就没再跟他的人碰过头,完全靠自己的判断在行动。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获得顾淮庭对自己更多的信任。 「要不要喝水?」 刑江的思路被突然打断,有些无奈的睁开眼睛看着顾淮庭,「不了,谢谢顾先生。」 不喝总可以了吧? 刑江侧头看着顾淮庭把杯子里喝剩下的水全都倒进嘴里,想忽略掉喝水的欲望,可还是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刚把眼睛闭上,就觉得眼前一片阴影遮住了光线,刑江警惕的睁开眼睛,眼前是顾淮庭放大的脸。 「唔……」嘴唇被覆盖。刚喝过水,所以顾淮庭的唇有些凉凉的。 张了张嘴,顾淮庭的舌头就探了进来,连同嘴里的水也一起送了进来。 刑江一愣之下才反应过来那是他刚才喝进嘴里的水,脸上登时变了色。 强烈的恶心和对水的渴望让刑江陷入矛盾,分神的瞬间水呛到了气管里,却因为被顾淮庭堵住咳不出来,胸口不停的震颤,而来不及喝下去的水顺着口角流了下来。 那是别人喝过的水。 渐渐的,刑江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个意识了,努力克制住咳嗽,舌头推拒着顾淮庭继续送进来的水。 手动了一下立刻被顾淮庭察觉,一只手被拉过头顶用力按住,另一只挂着点滴的手被按在原处。这样的姿势让他使不上力,而刚才因为动作而停止的水又一点点送了进来。 刑江为了避免咽下去只能含在嘴里,不这样的话顾淮庭压根不会善罢罢休。 也算是缓兵之计。 直到顾淮庭的嘴唇离开,那股恶心已经不是一般程度的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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