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剑锋感激地看他一眼，他刚才也看见陪同的柳老爷子连连打了几个哈欠。
按照方天羽的意思，索贿最重要的就是索，人家给什么就拿什么还有什么面子？这次来柳宅，他让向剑锋要拿到柳老爷子的心头好，这样才算出师。
可是方天羽也没说柳老爷子的心头好是什么，只让向剑锋自己去找，这也是考验之一。
向剑锋刚才已经在心里反复考量，觉得柳老爷子手上那翠绿剔透的大板指应该是他的心头好之一，这也好办，呆会多看两眼，让柳老爷子意会便是。
谁知他刚瞄了一眼，却被人拍了拍肩膀：“方局长。”
回头见是柳思孝，还是一派斯文模样，对他使个眼色，便转身走了。
向剑锋觉得十分莫名其妙，想了想，见柳老爷子已经起身准备跟自己说话，便没有理会。
等他装出一副贪财模样把柳老爷子手上的板指要来后，向剑锋自觉任务已经完成，见老段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偷懒，便想起刚才柳思孝的那个眼神。
他也不让人跟着，借口去找茅房，信步沿着刚才柳思孝走过的方向朝前走，约摸几十步，便看见柳思孝坐在一处凉亭里望着水面抽烟。
他坐姿优雅，抽烟的姿态也贵气十足，向剑锋再次想起了周霆琛，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看样子这人是在等自己？
他犹豫着没有上前，正准备离开，听见对面墙头上有动静，竹林摇晃，一身戎装的方天羽大模大样地进了亭子，因为离得远，也听不清两人在凉亭里说什么，只能看见柳思孝捶打了方天羽几下，而方天羽竟然不顾一切地把他……按在柱子上……热吻起来！
☆、逢场作戏
（十二）
柳思孝看上去也不像是被迫，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便任由方天羽伸手在自己身上揉捏起来。
两人胡天胡地也不知道找个没人的地方！
向剑锋腹诽，他也不是没见过别人亲热，可是这两人简直第一时间就让他想起了自己和琛哥，他先是震惊，接着便看得脸红心跳，慌不择路，转身就走。
直到被恭敬送出大门，他才想起方天羽还在柳宅，心里顿时有点幸灾乐祸：让你去偷香窃玉，怎么爬墙进去的，你还怎么爬墙出来吧！
老段见方天羽没在车里，便要等等，向剑锋道：“大哥一向爱玩的，说不定又是去哪里找乐子了吧？”
老段想起之前约好了半个时辰见的，如今已经大半天了，也觉得有理，点头道：“开车！”
回到方天羽的豪宅，又等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方天羽才回来。
向剑锋被叫到他面前审查结果，方天羽顶着黑眼圈，一脸得意：“怎样？得手了没？”
向剑锋看看他的凌乱发型，暗暗好笑：“得手了，给，这是柳老爷子的家传翡翠板指。”
“假的。”方天羽接过板指，看也不看便扔在茶几上。
“你凭什么说是假的？！”向剑锋不服气。
“是啊，少爷，柳老爷子怎么敢拿假的糊弄您？”老段也有点看不懂。
方天羽笑了：“真的在我这儿！柳老爷子的心头好之一是翠玉板指倒是不错，可还有一好就是他的二儿子柳思孝，去赴宴这么久，大少爷你见过没？怎么做事的，不知道动动脑子？这板指是二少爷送我的，说从他爹那里偷了两三年了，没人知道。哈哈哈！”
向剑锋伸手：“你那真的，给我看看。”
方天羽得意地递给他：“老弟，你也别不服气，没关系，这次不行就下次，老哥会慢慢教……”
话音未落，向剑锋道：“老段，这板指是假的，你教过我怎么鉴别翡翠，我可没忘，哪有这么绿的色？”
方天羽面色变了：“你说什么？！老段！”
老段也为难道：“好像……这个……是不太真……”
方天羽面色从气愤尴尬最后回转成无奈，一拍沙发扶手：“这个小妖精！又被他骗了！”
向剑锋问道：“那我这个……”
方天羽咬牙笑道：“算你出师！只是这口气我得出，柳思孝把假的给我，这是笃定我拿他没办法了么？”心道：莫非是这小子今天去柳宅，柳思孝百般勾引，他却一副清高模样，思孝这才蓄意报复？
他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点头道：“ 老弟，你今日其他的表现都好，就是对情场之事还不太通透，你记着，老哥我对美人是来者不拒的……哈，不怪你，这种事情老段也不好教你，这么着，今天我带你出去见识见识，免得将来你一个菜鸟出去，连媚眼和白眼都分不清楚，无端堕了我方天羽的浪子名头，嗯？”
向剑锋在心里比了个鄙视的手势，叹了口气：“说好了，既然出师，不管今天结果怎么样，可别再关我了。”
他说的可怜巴巴，方天羽也有点心软，起身勾肩搭背：“今天这个不是考验，是出去玩，别怕，回头让老段给你安排个事做着。啊？”
向剑锋笑了，忙又忍住：“这可是你说的！”
方天羽大包大揽：“对！我说的！”
方天羽说完便打了个哈欠，他昨晚一夜没睡，回卧室补眠了一会，下午便张罗着要带向剑锋出去见识一番。
向剑锋原本以为他要带自己去风月场所，反对道：“怎么说我也算开过妓院，什么新鲜的没见过，你也太看不起人了！”
方天羽嗤笑：“你还好意思说！其实风月之地未必就是八大胡同青楼妓院，各类场合都可能跟风月有关。你哥位高权重，将来你替我出去谈生意，自然有人要来□□塞人，你该怎么办？”
“你不是说你一向来者不拒？”向剑锋瞪他。
“美人当然要留下，可是带毒带刺的可要分清楚。”方天羽笑道：“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岂不可笑？”
向剑锋想了一下终于道：“……柳思孝是带毒的还是带刺的？”
方天羽一愣，转瞬明白：“你都看到了？”
“是你们胆子太大，花园里就敢搂搂抱抱，他现在给你个假翡翠是作弄你，若是要你的命呢？你怎么还好意思教训我？！”
方天羽听出这话里有关心的意思，眼神闪烁道：“……柳家的事情你别管，总之逢场作戏这件事你还是要学学的。”
向剑锋摇头：“学归学，可我现在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为了他，我绝不会再跟别人好，逢场作戏什么的恐怕我学不来。”
方天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有喜欢的人就不能逢场作戏？这是什么怪话？你还要从一而终三从四德不成？”
向剑锋点头：“我不能对不起他……”
方天羽哈哈大笑，笑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向剑锋只当他脑抽了，黑着脸道：“能走了么？”
方天羽忍住笑，正色道：“既然你知道柳思孝和我的关系，今晚就去会会他，傻弟弟，去了你就知道，逢场作戏一点儿不难，他今天把你误当作我才会骗我，你去好好哄哄他。”
向剑锋想起那张酷似周霆琛的脸，马上摇头。
“你不是要我给你事情做么？今晚你赔个不是，明天就有事情做了，柳思孝的商行正要运批货去上海，到时我派你去……”
“派我去上海？”向剑锋道：“好，赔不是是吧？我去！”
☆、警局遇险
（十三）
方天羽带他来的地方，真的跟风月没什么关系，竟是北平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他自己今晚要去总理府赴宴，对向剑锋道：“我约了柳思孝今晚八点过来，现在已经七点半了，你暂且等等。记住我跟你说的了？”
向剑锋不耐烦：“知道了！”
有老段看着，方天羽也不怕他在办公室捣乱，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出门了。
向剑锋叹了口气，掀开窗帘没见方天羽下楼，有些惊讶。
老段道：“少爷从后门走的。”
向剑锋好奇：“警察局还有后门？”
老段笑了：“天下何处无后门？”
正闲聊着，只听楼下突然喧闹起来，向剑锋又掀开窗帘，见楼下靠街处打了一条白色横幅，有个白发老人靠在警局门前哭声震天，几个守卫的巡警骂骂咧咧，要他快走，那老人却执意闯进去。
推搡间，一个巡警手重了些，老人倒地不起，旁观者议论纷纷。
“冤枉啊冤枉啊青天大老爷！”老人挣扎着起身，继续往里闯。
向剑锋看不下去了，偷看一眼老段，见他没什么表情，道：“这是什么人？有冤情为什么不让他进来？”
老段瞥他一眼：“冤枉的人多了，他现在是要告警察局长贪赃枉法，把他儿子判错了，你也让他进么？”
向剑锋道：“错不错也要给个说法，不让他进来，这么闹得多不好看……多影响方局长的名声。”
老段冷冷道：“你要节外生枝我不管，少爷回来你不怕他再把你关起来？”
向剑锋本来想沉默，见那巡警再次把老人踹倒，老人这次没能再次站起来，围观众人也没人上去搀扶，仍是袖手看着，巡警这时开始上前赶人，围观的便三三两两散开。
两名巡警上前拿枪托捣了捣那老人，相互使个眼色，将老人向后院拖去。
向剑锋忍不住道：“这是要干什么？杀人灭口？”
老段摇头：“谁杀人了？我可没看见。”
向剑锋怒了：“光天化日的，你们眼里还有王法么？”
他转身下楼，老段紧紧跟着：“王法算个屁！我可告诉你，少爷那里你自己……”
向剑锋甩开他的手道：“我不过是去看看而已，也不耽误什么，真有事了我自己担着，绝不连累你！”
老段冷笑：“你说的轻巧，自己担着，你跟我说说你准备下去干什么？”
然而向剑锋已经跳下楼梯，跑了十步开外了。
老段身手也不错，只是没他反应快，紧跟着，见向剑锋快步走向警察局后院，这里是个小小的操场，几个巡警稀稀拉拉坐在岗亭中聊天，见向剑锋来了，都是一惊，还未来得及行礼，对方已经跑了过去。
那两个拖着老人的巡警，打了一阵觉得手累，互相递烟，还没点，烟卷惊得掉下来了：“方局、局长！”
局长这个点还特么在局里？！
向剑锋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两人对视一眼，报了名字。
向剑锋道：“老段，带他们去领二十块大洋。”
两人又惊又喜，一起谢了赏。
“明天不用来了。”
两人忙跪下了。
“别介啊，局长，家里一天的嚼裹就指着我挣的这几块大洋呢，您饶命您高抬贵手吧！”
老段见他做事有板有眼的，也有点好奇，没忙着阻止，反倒看起来了。
向剑锋道：“有你们这么办事的么，好家伙，大门口就打人拖人，这老头出事我不管，明天出什么事你们给我顶着。”
两人面面相觑：“这……这明天能出什么事？”以前这种事也没少干啊，局长今天这是怎么了这是？
“这几天门口转悠的记者你们没瞧见是吧？少废话，去把老头弄醒送我办公室来。”
老段拉拉他袖子：“局长，这不合适吧？有人来了办公室看见了算怎么回事？”
“老头死了准保有人借题发挥，到时候我看谁麻烦！”
老段想了想：“你们还不动手！”
两人动手抬起来又放下。老段上前一看：“局长，人已经断气了。”
向剑锋脸色一变，心中半是愧疚半是惊慌。
他虽然是底层出身，又做过跟班混混，却从未害过人命的。刚才若是没有犹豫，早一点下来，这人也不会无辜丧命了。
他心情沉重。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老段上前嘱咐两个巡警几句，硬拉着向剑锋离开。
刚到办公室，身后就有人叫了声“方局长”，向剑锋回头一看，竟是顾清明。
老段知道他不认识顾清明，大声道：“顾长官，真巧哈，方局长，咱们得快些了，拿了东西还得赶回去赴宴哪。”
向剑锋也没心情跟他唱和，默不作声地推了办公室的门。
还没开灯，怀中扑过来一个温暖的物体：“混蛋，竟叫我在这里等这么久！”
老段傻了眼，顾清明在门外饶有趣味地看着，向剑锋则是汗毛都竖起来了。
好在刚才没喊出“你哪位？”
稍微一想，还能是哪位？
开关也没按下去，就着月光看了眼，低头在柳思孝耳边低声道：“冤家，门外有个人看着呢！”
柳思孝忙整整衣服，暗淡月光下也看不出脸红了没有。
老段去关门，顾清明却拦了：“方局长，我是来谈公事的。刚才两个巡捕抬了个尸体出去，被我手下看见，一问之下说是您授意杀人灭口，又让人抬出去焚尸，不知可有此事？”
这话问的漫不经心，好像在问你晚上吃了什么似的。
向剑锋身体一僵，柳思孝道：“胡说八道，方局长刚才都是跟我在一起，哪里有空杀人灭口？是吧？天羽？”
老段也道：“正是，我也可以作证。”
顾清明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麻烦方局长跟我走一趟，录个口供吧，顺便也跟那两人对质。”
若是真正的方天羽，此时会怎么做？
容不得向剑锋多想，顾清明手一挥，一群人围了上来。将楼梯过道围得水泄不通。
老段和柳思孝脸色都沉了下去。他们都是来赴约的，谁也没带着家伙人手。
老段道：“顾清明，你知道这是在跟谁做对么？”
“何来做对？不过是录个口供而已，方局长不会……不敢吧？”
向剑锋点头：“好，我跟你去。”
柳思孝担心道：“方天羽！”
向剑锋深深看他一眼，对着顾清明道：“这位公子可以先走了吧？”
顾清明笑了：“他走了你可就没有人证了。”
向剑锋把柳思孝推开了些：“本来就是个花钱叫来的兔儿爷，做人证我还嫌丢面子。还有老段，总要替我去总理府请个假不是？”
顾清明沉默了片刻，竟说了句好，挥手，手下让出了一条道来让两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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