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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梅知(古代架空)——坛雪

时间:2020-04-03 10:04:28  作者:坛雪
  “什么?”
  梅清渐骤然打断了他。腾黄略显诧异,道:“帝夋尊上在世之时,曾有名唤倏、忽的一对凡人兄弟修炼成神。尊上感其诚心,乃分封南海、北海……”
  “不。”梅清渐哑着嗓子道,一双苍白的眸子怔怔地盯着腾黄看,“你方才说,东南三百里,……有什么?”
  “帝夋尊上有七座上古遗碑遗留现世,白民之国就供奉着其中一尊。只不过屠族祸乱后,白民之国就此沦为死城,那尊帝夋遗碑,也不知是否能起到效用。”
  腾黄侧过眼光,遥遥地看向了东南方向:“就在此去东南,三百里有余的地方。”
  梅清渐深深地屏住了呼吸,骤然振袖。
  “还请带路。”
  当日在大荒渊中,他神思恍惚,听得混沌临死遗言,提及东南三百里云云,自然而然便以为是昆仑大荒渊的东南三百里。
  然而,混沌与穷奇结仇已久,千百年来相互忌惮,人间轻易便会掀起滔天风波,混沌又怎会将自己的重大秘密藏在此间?
  思来想去,以混沌的审慎性情,到底是藏在白民国废土之下更有可能。
  可是他堕入妖道已久,又怎能与帝夋遗碑有所关联?……
  繁杂思绪纷纷乱乱,梅清渐一时间根本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随在腾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毁坏殆尽的寂静死城,茫茫然往前走去。
  ……
  若是尚在人世,只怕梅清渐无论如何猜测不出,眼前这尊形制古朴的旧碑竟有上古旧神寄魂在此。
  那分明是一块经受了多年风吹日晒的残碑,一角被斧凿削得凹凸不平,勉强能辨认得出碑文铭刻着几个结构繁复的古字,几乎已经被岁月打磨得看不见了。
  梅清渐从上到下细细看了半晌,未曾感觉到半分灵息残留,这尊遗碑仿佛与整座白民国城池一般无二,寂静无声,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梅清渐凝立片刻,俯身落跪。以手覆额,恭恭敬敬地行罢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帝夋神殒已有千万年,然而神魂灵息沉浮天地之间,可说是无处不在,不仅派遣腾黄前来援手,还曾在他冲破封印时引往中容之国,当真相助良多。
  即使这尊遗碑已经因战火之故失去灵性,也不该有丝毫轻慢。
  “先祖有灵,还望护佑父母、兄长、师尊、以及那些受混沌祸乱无辜丧命的白民同胞、昆仑同门,从此安魂往生,早日转世……”
  这一番转世投胎,或许要投成个红尘凡人,又或是投成一块石、一株草,大抵总是崭新的一片天地了。
  最后一次叩首结束,梅清渐的掌心覆在浮土之上,只觉得心有戚戚焉,冷不丁却听腾黄在身后惶急开口。
  “尊上留神!地下——”
  一句话话音未落,梅清渐周身已经骤然金光大盛,早在腾黄开口的同一时刻,他已经察觉到掌心所覆的地面隐隐生热,仿佛地下有什么东西察觉到他的气息,急不可耐,立时就要破土而出。
  “……东南三百里的地底,挖开……你就知道了……”
  或许又是混沌留下的陷阱。横竖他将偌大的一座白民城池屠成了空城,如今再添上梅清渐的一条命,不过是理所应当。
  又或许……
  不知哪里吹来的风,将帝夋遗碑前的浮土簌簌吹散,残破石碑映在梅清渐神力所笼罩的范围中,微微泛起水波似的耀金光华来。
  梅清渐这才看清,一行隐隐约约的小字镌刻在石碑底部,若不留心,着实难以分辨。
  那行模糊的字迹仿佛由鲜血涂抹而成,方才正是它借助尘土捕捉到了梅清渐的气息,遇风生烫。
  梅清渐拧紧了眉头。这些深藏地底的碑文便是混沌最后遗留给他的线索?在帝夋遗碑上恣意刻字,如此大不敬之举,确然是混沌能做得出的事。
  他迟疑片刻,俯身伸手拂开了碑前的灰土。
  那行碑文镌刻的是白民国文字,梅清渐沉下心来逐字辨认,指尖无意拂过了石碑底部滚烫的凹陷文字。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半空中的金光如涟漪一般荡漾开来,斑驳古旧的石碑之上,忽而在他们眼前幻化出了一幅黯淡模糊的黑白水墨画卷。
  原来如此。混沌所留下的并非碑文——碑文只不过是个引子,他真正留给梅清渐的,是他在碑文背后所潜藏的回忆。
  画卷中绘的有山川河流,也有红尘市井,画卷当中是个且行且歌的恣意少年,神采飞扬,举止不羁,只这么打眼一看,梅清渐已然心下了然,那就是当年的帝江。
  他心生一念,抬手将自身灵息灌入指尖,轻轻点了点画卷中央那绘作帝江模样的小人儿。
  蓦地里,黑白水墨褪去,灵息构成的画卷尽数换做了缤纷瑰丽的鲜活色泽,画中数以百计的行人、鸟雀、猫狗,乃至竖在酒肆前的幡儿都像是活了一般,随风轻轻摇摆起来。
  一时之间,街头小贩叫卖与烟火气仿佛直扑到眼前,梅清渐凝视着大摇大摆沿路走去的帝江背影,方走了几步,帝江忽而回过头来,冲着画卷外的梅清渐扬眉一笑。
  就在这刹那之间,有些陌生情绪裹挟着一股暖流,沿着梅清渐触碰画卷的指尖,一径儿冲进他的心头来。那是昔年的帝江所遗留在这座碑中的情绪。
  梅清渐阖了阖眼睛,再睁开时,忽然心有所感。
  “……”
  那是天下平定的第七年。
  帝鸿氏携着一家上下落足于妫水东南,因着族中向来天生白发,乃称白民一氏。
  持续多年的战乱渐渐结束,孟春时节,恰是难得一见的好韶光。
  帝江这时候虽说已有百余岁的年纪,但是神裔自古寿数长久,按寻常凡人算来,约莫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他的性情素来潇洒恣意,自然不愿意困囚在小小的白民之国中,时常觑着父亲不留神,央求兄长借了坐骑给他,随意出入白民国与人间之间。
  斗鸡走狗,吟诗作画,在人间看尽了花开花谢、云卷云舒。
  就在这漫漫无垠的岁月中,少年帝江时常浮起一个念头来,人,到底是什么呢?
  凡人的寿数与神裔相比,直如朝生暮死一般。
  帝江多年来耽于人间,只需随意使些点石成金、撒豆成兵的小伎俩,人世里的滔天权势、富贵无极,于他便可说是唾手可得。
  他尝过寻常百姓家的粗茶淡饭,也看过帝王家的无情尊荣,他曾在狂风骤雨的深夜身披斗笠,踏过寥落无人的长街,久久凝视着远处的万家灯火。
  “可你终究不是个人。”倏帝拈着茶盏向他递来,笑道。
  倏帝受帝夋所封,奉命治理南海一族,但终究与那些虾兵蟹将聊不到同一处,听闻帝江对人间诸事心怀好奇,闲暇时便主动与他交往,其弟北海忽帝也时常同来。
  “人性有善有恶,有喜怒哀乐,有酸甜苦辣,我都曾见识过了。”帝江一盏茶慢慢地咂摸饮尽,叹息着。
  “凡人太过渺小,与鸟雀鱼虫似乎相去不远。可他们的悲喜又丝毫不逊于神,当真有趣。”
  “人皆有七窍,正如人间七情,神裔从所未闻。”忽帝眯缝着眼睛,笑吟吟地摇头,“你身在局外,哪里懂得其中十之一二。
  “若你信得过我们兄弟,由我们替你凿通七窍,知晓视听食息,轮回流转,你自然就尝遍了人间所有的滋味儿了。”
  帝江一时沉吟下去。有风吹过,簌簌地吹落几片苍翠的叶子,恰落在他喝尽的茶盏中,帝江微微抬起眼光:“与神裔截然不同?”
  “与神裔截然不同。”倏帝沉沉地点头。
  ……
  第一枚锁神钉凿入天灵盖时,刻骨的疼痛直似是利刃翻绞脑海、捣碎颅骨,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帝江疼得一度昏死过去,然而再度苏醒时,他竟然发觉前额连半分伤口血渍都不曾留下,除却头颅有些沉重,这枚锁神钉对他并无丝毫影响。
  倏帝细细地解释了一番,说这第一枚锁神钉向来是凿得最疼,其后几枚便不似这般剧烈痛楚了。
  待到七枚锁神钉尽数钉进体内,就暂时封印了他的神力,却也将开凿出人间七窍,助他轮回投生,做一次真正的凡人。
  倏忽二帝花了七日七夜,将七枚锁神钉逐一钉进了他的体内。这一夜帝江乘风归去,待到天光破晓,恰好化作个粉雕玉琢的婴儿,在一户百姓家中呱呱坠地。
  他甫一睁开眼来,韶光明媚,隔窗鸟语,正是清平人世。
 
 
第56章 
  岁月流转,不意已是十余年的春秋轮换。
  以往帝江流连人间之时,从不将区区寿数岁月放在眼中。
  人世天下分而将合,合而将分,有时候遇着连绵战事,他不耐与这些凡人虚耗光阴,一不顺心当即打道回府,缠着兄长陪他投壶取乐。
  然而今时今日,一身神裔法力尽数被锁神钉封印,日子只得一天一天慢慢地过。
  帝江吮食母亲乳汁,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一晃十多年,竟然也摇身变成了个眉目端正的清朗少年。
  他这一世的父亲是个久试不第的穷儒,满腹才华无人赏识,只得在本村私塾做个学堂先生,勉强糊口度日。
  母亲亦是出身穷苦人家,整日忙于缝补煮饭、操持家务。一家人的日子虽过得清贫,倒也不失野趣。
  父亲半生苦读,始终不曾中一次科举,将满心期冀都托在了幼子身上。
  可叹那帝江活了数百年的光阴,吃的是龙肝凤髓,饮的是冰魂雪魄,一副逍遥恣意的脾气在神族都是出了名的,他生来便不知道儒家那“克己复礼”究竟是如何写法,更遑论那些繁琐枯燥的四书五经,多背一个字都是折磨。
  然而如何不背?若是不能借科举一飞冲天,祖祖辈辈便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地熬日子。
  堂堂帝江神君,整日里被迫三更眠五更起,在那漫漫学海里挣扎得痛不欲生,只觉得这一遭投生人世,实在是吃尽了苦头。
  直到他二十二岁的那一年,帝江方才经乡试、会试、入京殿试,不高不低,得了个进士出身。
  一朝中举,父母老怀宽慰,大半辈子的苦楚总算熬出了头,由着孩儿在京中购置宅院,将他们接来同住。
  一时间门庭若市,多得是当地豪绅来访寒暄,恭维着新科进士少年英才,旁敲侧击地探问是否婚配。一来二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竟为他定下了一门亲事。
  帝江并无多少感触。亘古以来,他不知见过多少神女天仙,大抵都是有名无实。
  三界盛赞中容帝君之女璎姬风华绝代,他在兄长婚宴上见了她一面,心觉也不过尔尔。这人世的庸脂俗粉,哪里能入得了他的眼。
  直到洞房花烛的那一夜,帝江酒醉醺然,随手挑开了新娘子的红盖头。
  他的妻天生一双眼角高挑的细长凤眼,烛火一映,酒劲儿上涌,他平白即觉得她媚眼如丝。
  春宵床笫之间,香汗淋漓,娇吟细细,帝江忽地明白过来,人生七窍,自有其甘味所在。
  第二年,她诞下了他们的孩儿。
  方圆百里皆有传闻,鸿胪寺卿江大人新生的孩儿是个天生神童。这孩子甫一落地,不哭反笑,极有灵性。
  帝江不准乳母婢女插手,歪歪扭扭地将这白白软软的婴孩抱在怀中,那孩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一双乌黑透彻的明净眼眸中,帝江赫然看清,那里正映衬着自己原身的模样。
  他确信这孩子并非凡俗,他年幼的身体里蕴藏了一半的神血,从此前路不可限量。
  帝江为他取了单名一个泽字,实则是循着他们族中取名的惯例,成年后便将称其尊名——帝泽神君。所谓泽字,便是泽被苍生的意味。
  然而这一番宏图伟业,终究没能成真。这孩儿三岁那年的一个冬夜,因着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高热,他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死在了他母亲的臂弯里。
  所谓的一半神血并没有起到什么效用,是了,就连他帝江神君,此刻也不过是个凡人。
  帝江顾不得家人拼力拦阻,他死死地抱紧了孩儿冰凉的尸身,冒着鹅毛大雪冲出了门。凛冽北风刮得比刀子更凌厉,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却不知该走去何处。
  说来当真可笑,他分明顶着个神裔的名头,却非要做这劳什子的凡人,哪知道俗世凡心,绝不可妄动。
  如今上不得天,改不了时运缘数;下不得地,毁不去生死命簿。
  天地无门,他只想救回自己的孩儿,竟然无处叩问。
  原来人生七窍,是这样的滋味。
  ……
  后来的事,帝江渐渐地记得不甚分明。市井传言都说鸿胪寺卿江大人悲得疯了,可他并不觉得自己疯得如何。
  他仿佛飘飘然一个身外之人,目视着父母接连病逝;
  目视着以往称兄道弟的至交好友腆着脸来访,巧言令色,将他的宅院家产逐一变卖骗夺;
  目视着岳家遣人上门冷嘲热讽,硬逼妻子弃他而去;
  目视着自己这副躯壳久病不治,被街边乞儿用草席一裹,抛去了城郊的乱葬岗。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这短短的一世,他也算是将七情六欲尝了个遍。
  乱葬岗下的夜风冷得直往骨髓里扎,帝江微微闭上了眼睛,至此,终于是对凡人寒透了心,对这人间寒透了心。
  ……
  是死了吗?
  身子仿佛被严冬腊月的寒风冻透了,他朦朦胧胧陷入了短暂的昏迷,片刻醒转,却隐隐察觉一丝暖意流经四肢百骸。
  帝江怔怔地环顾四周,自己依然蜷缩成团躺在地上,却不像是在凡世荒山上的乱葬岗了。
  不远处的景物瞧来眼熟,这是……这是南海临岸,倏忽二帝就是在此为他凿入了锁神钉——锁神钉!
  帝江蓦地精神一振,无论如何,他都要立刻找到倏忽二帝,催促他们将锁神钉从他体内取出。
  帝江本能地想要翻身坐起,冷不防这一动弹,周身竟是纹丝未动,反而从双手手腕同时传来撕裂似的剧烈疼痛。
  他的喉头滚过一声模糊的痛吼,勉力辨别痛楚的来处。
  但见自己双腕、双踝、颅骨、心口、胸腹各自钉有一枚三寸来长、锈迹斑斑的丑陋铁钉。
  汩汩鲜血从七处伤口淌了出来,他身下的土地不知被什么人挖成了窄窄的沟壑,那七股血流便慢慢地流淌出来,远处仿佛有个人影挣扎着将脑袋埋进了鲜血流成的沟壑里,不顾一切地拼命吮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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