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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梅知(古代架空)——坛雪

时间:2020-04-03 10:04:28  作者:坛雪
  那老妇却没动弹,一只颤巍巍的手慢慢指向了他,迟疑着说:“你是,帝,帝……”
  混沌心下一紧,果然就在下一刻,眼前这老妇红着眼睛向他合身扑将过来,一扑扑了个空,咚地一声狠狠摔倒在地,额角碰得鲜血长流,嘶哑着嗓音大哭起来。
  “我认得你!昔年神上因你开战,如今还是因你开战!如不是你,如不是你这妖孽,白民国中的青壮儿郎也不会被逼上战场,可怜我的三个孩儿——”
  这老妇满口胡言乱语,满脸鲜血混着浑浊老泪,瞧来颇为骇人。混沌只觉心下苍凉,慢慢地向后退了一步。这不是他的故国了。
  少年时他在此鲜衣怒马看尽花时,谁不赞他一声风流倜傥,而今沧海桑田,兄弟离心,百姓戟指,字字句句斥他妖孽该诛。
  这早已不是他的故国了。
  堕化的妖气盛放出大片漆黑妖污的花朵,将他的意识层层裹挟其中,涂抹成一片浓墨重彩的晦暗。
  画卷之外,梅清渐轻轻地阖上了眼睛,无声无息地结束了缓慢灌注的灵息。
  混沌留下的回忆未完,而他已经无心再看下去了,再往后的便是遍城杀戮与嚎哭,遍地鲜血泼溅,种种惨事,何必再看。
  静了半晌,他缓声开口:“我父君临死之前,可有告诉他真相?”
  腾黄不知何时幻化为人形,长身立在他身后不远处,轻声道:“尊上如何笃定,真相是什么?”
 
 
第59章 
  梅清渐深深地闭上了眼睛。他在混沌的回忆中看到了昔年的自己,就在那玉雪可爱的小人儿摇摇摆摆走向宫城的同一刻,风云骤变,被层叠神力深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破土而出,抽枝发芽,混沌眼中的白民城池与他乱梦回忆中的家园骤然拼合,仿佛是残缺已久的古画被补上了最后一块破碎的绢帛。
  神力流转渐臻圆满,四岁以前的记忆有如翻波涌浪似的拍岸而来,他格外清晰地回想起来。
  那一日午后,母亲携着他踏青回城,他蹒跚着悄悄溜进了父亲的书房,藏身于书格帷幕深处,将父兄谈话尽数听得分明。
  “……南海再派使臣,一律驳回不见。本君行得正立得直,若是他们有胆子,大可发兵替倏帝复仇。若是不敢,就休要在背后使些偷偷摸摸的小伎俩。
  “白民与中容虽是以水道维系,哼,未见得本君就定要受他们拿捏!”
  “此事并未捅到明面上。倏帝已死,他们理亏在先,多半不敢如此。可若是南海北海合而联手……父君,我们只怕不好应对。”
  “要战则战,何必多言。国境以北,遣五百精锐骑兵来回巡查,务须细细核对城中乘黄数目,不可放松戒备。
  “……呵,这二人在两海既无根基,又无心腹,妄想借此向神族挑衅,未免将白民一族瞧得小了。前往中容的使者如何回禀?”
  “外祖父率众祭天祭水,已着意安抚妫水灵息,切不会令南海鼠辈暗中作祟。……”
  彼时的他藏身在书柜帷幕之下,透过帷幕的缝隙,他隐约能看到墙上悬挂的山川地形图、案前胡乱摆放的沙盘与潦草标记,被他父亲扣在指间细细摩挲着的,一块沾了血的青云玉珏,垂下凌乱的嵌金莲花络。
  “……上古征战平定之后,第一次再度开战,是帝鸿氏率神裔与人族联手,合攻四大妖兽。”梅清渐的嗓音依然很轻,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沉静与笃定。
  “白民之国第二次面临战乱,是我父君因帝江堕妖,向南海倏帝复仇。至于倏帝,倏帝早在混沌出渊之前就死了,是我父君遣人所杀,对不对?”
  静默了片刻,传来轻而悠长的一声叹息。
  腾黄在这一刻全然像是个年迈的老人,面对子孙的荒唐行止,神色间颇有些无可奈何的叹惋。
  梅清渐没来由地想,若是帝夋氏依旧在世,面对此情此景,多半就是这样的心境。
  “帝渊氏遣人将倏帝邀出南海,随后是他亲自迎战。吾在海外西大荒的帝夋遗碑中聆听到,帝渊与倏帝斗法一日一夜,天地变色,日月相避。
  “最终,帝渊氏亲手将倏帝斩于乘黄座下。”
  “………”
  梅清渐阖着眼睛,久久地没有说话。
  帝渊氏留给后世的谈资大抵都是他懦弱愚善的一面,白民族人尽皆亡于屠城祸乱,神族衰微,没有人还能描述得出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复仇。
  可他总算知道,他的父亲是承袭了上古悍勇锐气的帝鸿之子,所谓君子,仁者必有勇,帝渊氏从未堕过白民一族的声名。
  “混沌被堕化的妖气冲昏了头脑,又对我父君素有成见,方才愤而屠城。”
  梅清渐仍旧闭着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他屠城后方及明悟,追悔莫及,故而将过往种种幻化灌入此碑,自然是留待后人观看。他察觉我的身份,明里暗里多方提点,百般援手,其中缘故,也不必多说。
  “……是了,我这一问也当真问得好笑。即使父君临死时说明真相,照样无济于事,以他的仁善之心,多半不会说。”
  腾黄静了半晌,方才缓缓地道:“白民国中一度曾有传言,大荒十巫曾为族运占卜,乃大凶,灭族之兆。帝渊神上与帝涟神君皆道是南海北海将会联手为二帝复仇,以全副精神演练兵马,筹备粮草,用以克敌。
  “……想不到,祸起萧墙,这大凶二字,堪堪落在了帝江的身上。”
  这天下的因缘命数,当真荒唐无比。
  “红尘凡人上有仙神,遇及艰难险阻,只需向神明求恳。而我辈神族,上有轮转天命遥遥难问,又该向谁求恳?”
  梅清渐轻轻地睁开眼睛,纯白瞳孔一片清澈明净,沉沉凝视向面前残破的古碑。
  几番波折,他仿佛也在帝江的躯壳里活了万余年的一辈子似的,眼光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通身气度萧然沉静,与先前隐隐有所不同。
  “尊上……”腾黄方才张开口,又顿住了声音。梅清渐并没有听他进言的意思,他长身而起,缓步踱至古碑前方,伫立片刻,撩袍落跪。
  双手覆额,一叩至地。那是古时候最为繁复恭谨的礼仪,所谓四跪十二拜,梅清渐的双手交叠,逐一拂过颅骨、眉心、胸口,跪叩起身,如此往复,一字字道得沉静。
  “先祖有灵,盼为晚辈指点迷津。”
  面前的遗碑底部镌刻涂抹的鲜血色泽依然鲜艳如故,方才被刻意压抑其中的灵息却已经逐渐稀薄了,那自然是混沌遗留的往事已被后人观读了然,执念散去,灵气消融。
  如此一来,这尊帝夋遗碑越发像是凡世里随处可见的乡野石碑,破旧残缺,无声无息。
  梅清渐起身,落跪,再叩。
  所谓神裔,自然只能向着虚无缥缈的天意求恳。
  “先祖有灵,盼为晚辈指点迷津。”
  天地间原是公平的。凡人走投无路求神拜佛之时,哪里就当真能看得见神佛显灵?
  世间的悲欢、彷徨、穷途而哭,无论是人、是神、是妖,大抵都是相似的。
  梅清渐心底微微泛起一两丝自嘲意味来,他以往觉得自己命途多舛,直到见过了帝江、帝渊、甚而是帝鸿留在诸人回忆中的浮光掠影,方才知晓世事无常,皆有未曾出口的苦处。
  而他如今所祈求着的,与其说是帝夋,不如说正是这天地红尘。句句叩问,皆问的是他将往何处走,世人将往何处走。
  “先祖有灵……”
  “……”
  日光渐渐地暗了。
  重云堆叠,在破碎的玉石宫城废墟中投下大片的阴影,梅清渐仰首看去,但见天象急变,浓云翻滚之间,日月星辰沿着既定的轨道在白民之国的废土上空徐徐流转,浓云背后隐约响起轰然雷声,有风吹过来。
  风仿佛也是有行迹的,他在风里嗅到了早春三月青山苍翠的清香,感受到了潺潺流水淌过鹅卵石的微凉,听见了幽深峡谷中回荡着的风声,甚而沁出了一丝烈日暴晒万里沙漠时的汗珠。
  这一阵风仿佛是从山川河海中吹来的,散落在神州大地上的其余六块帝夋遗碑,都循着这一阵风而低低地呓语着。
  梅清渐郑重地叩首下去,他叩得恭谨郑重,前额泛青,周身白衣也随着落跪起身而沾了斑驳灰土。
  他的嗓音却是格外沉着、坚定而宁静,眼光定定地直视碑身,不再有半分彷徨茫然。
  “妖兽祸乱人间,昆仑山遭劫,存亡生死已在一息之间,迫需晚辈相助。此为一。
  “神族衰微,晚辈于紫微出云之时降世,理应挽狂澜于既倒,此为二。
  “人神两道不可相兼,晚辈生从何来,复归何处?此为三。
  “——先祖有灵,盼为晚辈指点迷津。”
 
 
第60章 
  凌昱有时会想,若是梅清渐一朝回来了,只怕认不出如今的昆仑山。
  屈指算来,距离大荒渊塌陷、昆仑覆灭尚不足百日,然而对他而言,这段时日却比过往所有岁月都更为漫长。
  昔日赫赫巍巍的昆仑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三大妖兽盘踞了大荒渊,整座七杀崖都在汹涌岩浆中化为火海。
  这些熔岩并非寻常火焰,遇风即长,遇水不灭,短短半日功夫已经席卷了昆仑山上下,将七峰中错落修筑的长老宫室毁于一旦。
  天相长老拖着重伤支离的病体,强撑着指引司鼎一脉的弟子以灵鼎炼化雪水,方能暂时扑灭山间不断蔓延的野火。
  然而偌大的一座昆仑山,而今早已经是生灵涂炭,遍野哀鸿了。
  凌昱盘膝坐在树荫下,缓缓地擦拭着自己的剑。
  羲和剑锋多了一道刺眼的裂痕,原本炽烫明耀的光华逊色了不少,那是他带领司剑一脉弟子与三大妖兽正面交锋时落下的。
  大荒渊塌陷的那一日,他遍斥昆仑师门,盛怒之下御剑而去。次日,便有数十名昆仑同门以万俟昌为首,前来恳求他回返昆仑山。
  宁子亁失踪,诸位长老或是年迈或是伤病,这些昆仑弟子终究还是肉体凡胎,又哪里能和三大妖兽正面抗衡?
  昆仑无人可用了。这原本是宁子亁对他提过的敷衍说辞,想不到,一语成谶,昆仑山竟然当真凋零至斯。
  凌昱在那一战中受了重伤,将养了好几日方才勉强起身,羲和更是从中折断,彻底损毁。
  天枢峰剑室中虽有神兵林立,却被一场熔岩野火烧得坍塌殆尽,如今再难以寻得到替代的兵刃。
  烽火狼烟,大战迫在眉睫,凌昱根本顾不得为了爱剑而伤怀,始终忙于分派昆仑弟子探查敌情,护峰巡逻。
  因此凌昱并不知晓,就在次日,以往盛气凌人的天枢长老竟然亲手在天枢峰燃起熊熊烈火,几乎熔炼了整座山头,以天地四野为剑炉,将那柄从中断裂的羲和神剑重行淬炼修补。
  然而神兵利刃世所罕见,这修补过的羲和剑,究竟不如先前了。
  烽火乱世,以一峰换一剑,竟然也是在所难免的了。
  众长老退居其次,凌昱赫然已被年轻一代的昆仑弟子推为领袖,他们浴血鏖战数十日,拼死抢下了天相、天机、天梁三峰,如今勉强能与三大妖兽来个分庭抗礼之势。
  凌昱与众弟子商议之下,选定天机峰作为御敌议事中心,其一是由于天机峰历代峰主都精擅阵法,峰中虽早已人去楼空,诸般防卫却铺设周全,如今在昆仑诸峰中最为完好;
  其二,是出于他自己的几分私心,暗忖着万一梅清渐回山,定然当先回到天机峰相见;至于这其三……
  凌昱仰首看去,半空中漂浮着一层碧莹莹的结界,仿佛有草木灵气扑面而来,清香润泽。
  结界中浮空盘坐着一个修长的青衣身影,碧青衣摆无风而动,随着他一呼一吸之间,阖峰中的护峰阵法尽数泛起微不可见的淡淡涟漪,原来皆是由他一人掌控维系。
  凌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隐约感到空气中的草木气息浸润周身,颇有抚慰心神之效。
  “青衿师兄——”
  眼前之人自称乃是先代天机一脉的传人,凌昱对这所谓的先代天机长老可说是闻所未闻,然而当日昆仑山中战火连天,多一人的助力也是难得,当即接纳了这名唤青衿的修士入山。
  多日相处下来,竟然发觉此人不仅对阵法一道深有钻研,更是已经修成了半仙之身,令得阖门弟子为之啧啧称奇。有他护持天机峰上下,自然比旁人来得稳妥。
  “四五十日不眠不休,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青衿师兄切勿硬撑,我与诸位师弟妹虽说在阵法一途修习不精,但稍作维系,倒是不难。”
  青衿阖目不语。自从上昆仑山以来,他开口说话的次数就少得可怜,虞琮早先甚至在私底下偷偷地问过凌昱,这位惯穿青衫的司阵师兄究竟是在修闭口禅,还是天生就是个哑子。
  凌昱当时斥了他一声胡闹,过后心中却想,青衿承袭昆仑司阵一脉的衣钵,上窥天道,知晓过去未来,轻易便能一语成谶。如此,缄默不言或许才是处世之道。
  青衿既不答话,凌昱也并不放在心上,径自走过他身侧,迎向前方的巡逻弟子,从怀中取出一卷字迹潦草的绢帛抖开,吩咐道:“据司剑一脉当先打探的师弟回报,穷奇已经有三五日不曾露面了,眼下作乱的妖兽大抵都是由梼杌统率。
  “司鼎一脉的师弟尚能处置山中野火,伤者已经被集中送往天梁峰诊疗。眼下形势久战不利,我们需得紧攻,将穷奇逼出来!”
  那负责巡逻的年轻弟子也是天相峰门下,当日江别死后,他也曾混在人群里对凌昱落井下石,如今便有些胆怯瑟缩,含混应了一声,接过那卷记载敌情的绢帛,转身就要走——
  “不必急。”就在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喑哑细微的嗓音来。
  凌昱迟了半拍才转过身去,看清青衿的口唇极艰涩地挪动着,仿佛像是三岁小儿学说话似的,咬出来的字音格外笨拙。他目光放空,一字一顿地缓慢咬字。
  “……客从远方来,遗我一端绮……”
  凌昱一惊之下,骤然住了口。
  “——相去万余里,故人心尚尔。”
  青衿初来乍到,又从来不向旁人主动攀谈,凌昱可以确信的是,定然没有人对他说过昆仑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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