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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话长(近代现代)——哲学少男

时间:2020-04-21 08:43:13  作者:哲学少男
  我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只觉得他附在在我耳畔,一个一个音节吐出来的低沉白话像一颗炸弹,嘭的一下就在耳边炸开了花。
  我想我可能也喝多了。
  他离开的也很快,步子迈得很大,走出去三两步,又转过来朝我扬了扬手里的袋子。
  “谢啦。”
  *
  我仿佛是飘着回去的,脚下一脚深一脚浅,可能是因为脸上还带着酒气的红,走到楼下的时候,正巧碰见坐在小马扎上,提着大茶缸的张大爷,还有在他旁边红着脸耷拉着脑袋,借着昏黄路灯看报纸的我爹。
  那场面一度十分丢人。
  张大爷是住在我家楼下一层的,他太太姓王,我读本科的时候,还上过他太太的毛概课。
  这两个人就是我爸那个年代,典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配方式,这些年来也常常吵闹不断,什么儿子娶媳妇,什么去那个孩子家过年,在我们这个以老太太为主的小区里,谁家有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那肯定是早就传遍了。
  我以前下了晚班,也常常看他在门口坐着抽烟,手里也提着这么一个大茶缸,不过我那时还以为是老年人的闲情雅致。
  可如今见到这两个坐在一块的男人,才知道原来真正的闲情雅致是那么的难装。
  并且,当我停下来聆听他们的对话后,又知道了原来男人无论在什么年龄段,都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尊严。
  张大爷:“哥们儿,你是不是喝多酒被老婆撵出来了?”
  我爸:“怎么可能,我是热的,出来透透气,你才是被撵出来的吧,茶叶都泡没色了,还有味吗?”
  他讲话还有点含糊不清的,像是酒刚醒了一半。
  张大爷:“没味那也是我老婆对我的爱,至少还热乎着呢,你那报纸是给你垫着坐的吧?啧啧啧,我老婆怕我着凉还特意给我带了个马扎,要不要借你坐会儿?”
  我爸:“用不着,我又不是被赶出来的,我就是出来透透气,一会儿就回家了,我老伴还等着我呢!”
  我站在那儿听他俩互相伤害了半天,这俩老爷子硬是没发现旁边还有个会喘气的,倒是在楼上扒着窗户往下瞅的遥叔先发现了我的存在,一个电话打过来,引得那两个为了尊严而战的老头也一齐看了过来。
  我接起电话,对他俩笑了笑,“嗯,对,我在楼下……啊?我爸,对啊,他就门口坐着呢……啊,是,他压根没走出去,你在楼上肯定看不着他……好,好嘞,我一定转达。”
  我爸:“是遥遥吗?他怎么说?”
  我:“他让你三个数之内滚……呸,走回去,不然就别想进门了。”
  我还记得我爸在往回跑之前,对着旁边的张大爷露出的那个嚣张又欠揍的表情,那是我至今都没懂的关于一个老头的骄傲。
  *
  “张恨生!”
  我本来还想再多管一下闲事,毕竟这是深秋天儿,老爷子穿这么少可别冻坏了,结果就听见楼上传来一阵粗暴的推门声,紧接着一句尖利的女声。
  “我知道你在楼下,赶紧给老娘死回来!”
  我是上过王老师的课的,知道她平日里是一位相当优雅知性的成熟女性,反正和这声音所反映出来的性格特征肯定违和就是了。
  她的声音刚静,我随即又听到了拖鞋叭嗒叭啦地踩着地点的密集声响,猜她估计是小跑着下来了。
  于是我俩也猝不及防地来了个对视。
  这毕竟是撞见了人家家庭矛盾的,双方以后见了面肯定尴尬,不过好在我还是很机智的,作势半个身子一斜歪,扶着掉灰的墙壁继续一脚深一脚浅的走上楼梯。
  “哎呀,好晕啊,喝了好多啊……”
  我瞄见王老师僵硬掉的面目神情瞬间缓和了一下,低着头走到张大爷身边,一手掐着他的耳朵小声骂道:“长能耐了是吧,敢给我赶离家出走了?我不就说你两句吗?让你戒烟还不是为了你好?跟我扯什么谁谁谁抽烟喝酒照样活到九十九,你长了那张活到九十九的脸了吗!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比我先走,我肯定找个新老伴,打你孙子,领你的退休金,我让你死了都不能安生!”
  我听到那原本并不怎么轻柔的女声,到了最后甚至染上了些哭腔。
  老年人对生命逝去的恐惧,其实和年轻人是不同的,他们已经接受了自己对衰老的恐惧,剩下的,更多的是对其他人的离开而恐惧。
  他们害怕白发人送黑发人,害怕自己成为战友中活到最后的那个,害怕诺大个世界,孤身一人来,又孤身一人走。
  “我错了阿华,我错了。”他轻轻说:“我好饿呀,你想吃你做的打卤面。”
  “做什么梦呢,你那么气我还想让我给你做饭,死老头你咋这么不要脸呢!”
  “吃什么卤的你倒是说啊!”
  *
  “你看看他给我咬的,这儿,还有这儿。”
  这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亏我那时候还想着在楼下管一管闲事,明明自己的家事,我都管不过来。
  我记得我走的时候,我爸还在房间里被压得好好的,结果不到四十分钟,他就灰溜溜地出现在单元门门口了。
  遥叔是相当的气愤,他脖子上被咬了一个很深牙印,手腕上还有一个,罪魁祸首还一副受气包的模样,怪遥叔骨头太硬,把他牙给硌掉了。
  然后遥叔最后那点对醉鬼的宽容也瞬间消失了。
  我爸撅着嘴辩解道:“宋嘉遥你变了!你以前从来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对我发火!”
  “放屁,我之前说你多少次了,别咬我别咬我,我第二天还要给人家上游泳课,让那么多学生看见了该怎么想!”
  “哎哎,两位老先生,咱们先放一放,大家今晚都喝……”
  我忍不住站出来想当个和事佬,结果话还没讲完,就被俩老头一齐打断了。
  “没你事,回屋睡觉去!”
  得嘞,正好我也不想掺和他俩的战争。
  房间的隔音效果一般,午门一关还是能听到门外争吵声。
  “我看是你长本事了吧?这么大岁数了还学会离家出走,嘿有种你别回来啊!”
  “你以为我想回来啊!”
  “你走远点多好啊!”
  “行,你行,宋嘉遥,我走了你可别哭啊!”
  ……
  哎,今夜,估计又是一个难眠夜。
 
 
第17章 
  我还记得,刚进门的时候他俩还一副剑拔弩张非要较个高下的模样,等我洗漱完出来,就看见遥叔冷静地把被子铺到沙发上,却不见我爹的身影,只有他俩房间的门把手,被咔嚓咔嚓地拧动着,看来是被遥叔给锁屋里了。
  我忍不住凑上去问:“我爸年轻的时候也这么烦人吗?”
  本以为遥叔会继续保持他脸上的不高兴,结果却意外地发现他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嫌弃。
  “以前还凑合,谁知道他怎么就长成了这么一个烦人的老头子。”
  其实我大概也能想象出来,种种迹象都表明,我爹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一个人畜无害还有点小害羞的纯良少年……
  可能人到暮年就开始尝试不管不顾,放飞自我了吧。
  “你是不是有事要问我啊?”
  “啊?我吗?”我一愣。
  “嗯,你回来就一副心里有事的样子,让你去睡觉你也不去,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没想到这姜还是老的辣,这俩人吵成那样都还能发现我的不对劲,可见我表现的是有多么不对劲。
  “遥叔,我呢,确实是有一个小小的困惑。”我尬笑了两声后,极为僵硬地说道。
  小警察最后留在我耳边的那句莫名其妙我还听不懂的话,已经在我脑子里绕了一路了,实在是烦人。
  于是我就按着脑子里的那个调调,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说给遥叔听,不过很快我就听到“噗嗤”一声,并且尽管客厅的灯是关着的,我依然能看清遥叔嘴角弯曲的那个弧度绝对不是在自然状态下。
  我心中警铃大作:“遥叔,这是不是不是什么好话啊?”
  “没有,是夸你的。”
  “骗人的吧?”
  “你转过去。”
  “啊?”
  “转过去。”
  我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遥叔又催促了我一遍,我才不情不愿地转过去背对他。
  “是挺翘的,他没骗你。”
  我:“???”
  *
  我果然一晚上没有睡好。
  第二天早上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子起了床,我的闹钟还没响,遥叔就已经在厨房忙活上了,他昨晚睡得沙发上,还剩下张皱皱巴巴的薄毯。
  我叼着牙刷,循着味道凑到厨房去,锅盖上糊着一层密密麻麻的水珠,我还没戴眼镜,完全看不清里面在蒸什么东西。
  遥叔突然看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就转过头去继续摆弄他的陶瓷汤勺。
  但是当我掀开锅盖去瞧里面的东西,手背立刻挨了他一下子。
  “洗手去。”他说,说完停顿了几秒钟又补充道:“叫你爸起来吃饭,这都几点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赖床,哪有那么多觉给他睡?”
  “……”
  我不讲究地用手擦了擦从嘴角流下来的牙膏沫子,又瞅了瞅那个被转动地好像螺旋桨一样的门把手。
  这没记到小本本上的事情,第二天就不记得了呀。
  我爹被我从屋里解救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宋嘉遥那个老王八犊子还真敢锁我一晚上!”
  不过还好遥叔在厨房做饭,没听见他的话,我亏手快及时卡断了我爸后续的危险发言。
  “爸,你先别挑事,遥叔好像不记得你昨晚喝高之后咬他的事情了。”
  然后我爸瞪着眼珠子吼我,“放屁!谁喝多了?谁咬他了?”
  行吧,当我没说……
  不过饭上了桌,看着金灿灿的鸡蛋羔里鼓出来的鸳鸯贝和大虾仁,熬得粘稠香菇肉沫粥,我爸又光顾着吃,什么都说不出来。
  呵,男人。
  “遥遥,晚上去宴会吧。”我爸吃开心了,语调也跟着开心起来。
  “不去。”遥叔的拒绝一向都来的那么干脆。
  “去吧去吧,我当时的导师,今天晚上钻石婚宴,我是他带过最久的学生,肯定得去,正好咱俩一起去,”我爸突然有点害羞地笑了一声,“回来也可以琢磨一个金婚宴。”
  “哦呦,钻石婚啊,那得结婚多少年啊?”我在旁边接嘴道。
  “六十周年,我们那时候结婚都早,我老师和师母好像十**岁就结婚了。”
  “人家钻石婚,你带我过去干嘛,砸场子?”遥叔抽了张面纸擦擦嘴,“我吃饱了,你记得洗碗。”
  “他知道你的。”我爸不死心地说,眼睛就跟着遥叔走,他起身,他抬头,他绕一圈,我爸也拧过来半边身子。
  “你当时搞那么大动静,你们学校还有谁不知道我?不去,别想骗我出门。”遥叔回头瞥了他一眼,又慢慢悠悠地朝他家宋百万走去。
  我爸当即就不高兴了,“啪唧”就把筷子一撂,起身离开座位,直接从后面搂着遥叔往房间里带,活像在大街上暴力抢人,“不去也得去,别人家老头都有老伴陪着,我也得有!”
  “我不去!你别拽我!”
  “你说了不算,这事听我的!”
  “坤子!”
  突然被提名,让我这个正在从我爹碗里扒楞虾仁吃的小可爱有点慌,一回头遥叔已经被我爹拖到房间门口了。
  虽然都是家事,但是不该我管的,都假装看不见。
  于是我从桌子上又拿了两个热腾腾的包子,随手抽了两张餐纸包了包,“我走了啊!我上班要迟到了啊!您二老好好的,别打架!”
  话一出口,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为什么我会突然产生一种单亲妈妈带两个儿子的错觉?
  *
  我出门确实晚了。
  而且其中缘由很多。
  比如我今早多照了会儿镜子,不过这么臭不要脸的事情我一般不会往外说。
  比如给我爸开门时花了很多时间找钥匙,我没有问遥叔,估计他自己都不记得给放到哪里了。
  再比如今天的早饭太好吃了,终于暂别了一天我爹的白菜豆腐配咸菜,忍不住多吃了一会儿。
  但我觉得,综上都不足以成为我一出门就碰见小警察的理由。
  他坐在他黑色的小摩托上,戴着头盔,只露出来让我十分不爽的一双眼,然后像个雨刷一样对我摆了摆手,说早上好。
  早你个大头鬼。
  “你上班是不是要晚了,我送你一程啊,我的车可以闯红灯。”他拍了拍他后面的空位。
  “谢谢,下了班我会记得举报你的。”我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转身扬长而去。
  他的小摩托也很快蹭过来,“小医生,你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是不是因为我昨天说错话了?我昨晚那是喝多了,你别往心里去。”
  “喂,你别走那么快啊,你这,好端端大男人怎么心眼那么小……”
  “好好好,我错了,我道歉,不过你理理我啊……”
  “医生哥哥……”
  他没在跟上来了,发动机在我后面轰隆隆地响,我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就看见他抱着头盔看着我,模样可怜还有可爱。
  “你吃包子吗?”我突然问他。
  “什么馅的呀?”
  “猪肉白菜。”
  “……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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