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爸被遥叔压制着,处于下风,但仍然发扬了不妥协的精神在顽强抗争。
不过他俩在听到我制造出来的一系列动静之后就停下了,并且在我出现在客厅之后双双从奇怪的角度看向了我。
“哎哟,坤子回来了……”
“今儿挺早啊……”
我:“你俩干嘛呢?”
“嗐,没啥,下棋输了,你爸耍赖。”
“是你先出的老千!”
“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睁眼说瞎话,你不带花镜看得着吗你!”
“我是眼花又不是眼瞎!”
“别跟我犟,左柏川,你是不是输不起!”
“我呸!”
我冷漠地:“你俩别这么丢人行吗,家里来客人了。”
“……啊?”
*
十分钟后……
“宋叔好,左教授好。”小警察提着我慌忙扔在地上的菜兜,站在我爸和遥叔面前,笑得一脸阳光。
阳光得我都快忘了第一次去找他报案时,他那张恶臭的面孔,垃圾的态度。
不过这个时候我对他印象好了不少。
刚才我进门之后,本来以为他还会和之前一样,跟屁虫似的跟过来,不想这会儿他的眼力价又续费成功了,把门留了一道缝,一直乖巧地站在门外等,直到我在客厅没寻见他,才想起来去门口给他放进来。
“啊,小程啊。”俩人一脸淡然地点点头,附加一个慈爱的笑,仿佛十分钟前那个脸上魂儿画的扭打在一起的幼稚鬼不是自个儿一样。
哎,这大概就是人生了吧。
“我去做饭,你们先聊。”
*
说起下厨,我家负责做饭的一直都是我爸,不过在我大学上完第一堂解剖课,厨房渐渐地就变成了我的阵地。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美其名曰叫我多练练解剖的手法,实际上就是懒得自己处理那些鸡鸭鱼肉。
终于,在我能够完整地剥离下一整只鸡的皮,骄傲地拿去给他显摆,我爸十分欣慰地把他的上学时的御用解剖刀赠与了我,还说以后就彻底交给我了。
嗯?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家厨房里除了正常的刀具,还会摆一些医用的解剖刀一类。
小警察拉开厨房门探进头来的时候,我正把剔除了骨和皮的一整只鸡塞进猪肚里,用镊子和线将猪肚缝合。
小警察一副张着嘴,指了指我旁边搪瓷托盘里由长到短,由粗到细整齐排列的鸡骨头。
“左正坤,你精神病吧?”
“你丫才精神病。”我淡定地骂回去。
“你做什么呢?不……不会是猪肚鸡吧?猪肚鸡火锅?”
“啊,怎么,饿了?”我应了一声,手上继续缝,“等一下我把汤炖上,去炒点海螺蛳,一边吃一边等,锅底好了就可以涮肉了。”
他就像没听见一样,一脸复杂地走进来,提起我挂在窗口的鸡皮,翻来覆去看了看。
“你干的?”
我抿着嘴点点头。
我承认我当时有种小学生考了一百分被老师注意到的优越,但很快我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他并不是来惊叹我的剥皮手术做得多么完美,他只是单纯觉得我脑子有病。
“滚蛋!你不是来给我家遥叔送东西的吗?送去啊,别来烦我,饭煮的慢了饿着我家老爷子全赖你!”
“我早送完了,你家两个老爷子这会儿叙旧呢,我待那儿不方便,不然你以为我愿意过来看你这个小变态医生做饭啊?”
“我、我……你懂个屁!”
这家里没个妈,吵架就是不在行,我被小警察怼得说不出话,最后一怒之下,三两下把敞口的地方缝好,噗通一下丢进了温水锅里,溅了小警察一脸。
“你送的什么呀?”
可能是一直以来我在小警察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都太温柔了,他一点都不怕我,于是我决定硬气一回,趁着他呼噜脸上的水时,一下把他卡在了厨房的一角,手里还牛逼哄哄地转着我没来得及洗干净的解剖刀,
“不说是吧,头顶给你削秃信不信?”
“没不说啊,你总得给个回答的档口吧。”小警察嘴角虚虚地勾着,像是再强压着什么笑意,不过我那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副故作流氓的模样有多好笑。
“是戒指。你家遥叔以前打捞的时候掉河里,我爸说他当时像疯了一样,氧气明明都不够了,还要下潜去够那个戒指,三四个人都差点没拉住他,就像不要命了一样。”
“后来也是赶巧,他们有一次捞上来一条大鱼,厨师在收拾鱼的时候,发现鱼肚子里有那枚戒指,不过那时候遥叔已经被你爸接走了,戒指就放到我爸那儿保存了,他今天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了,这才叫我送过来。”
第13章
米白色的砂锅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不用看掀开盖子看,都能想象到装着鸡肉的猪肚和调料包,一起一伏地在里面翻滚的场景,把汤汁炼得浓郁。
狭小的厨房里渐渐飘起了香气,我悄悄地把推拉门拽开一道小缝,扒在门缝上好奇地窥探着客厅。
小警察从我身后压上来,下巴像锤子一样在我脑瓜顶上敲了两下,大爷似的说道:“低一点,你头发蹭得我太痒了。”
“滚。”
我不客气地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小腹,结果……
“结实吗?”他停顿了一下,呲着一口森白的牙朝我乐道:“我可有六块儿呢。”
我靠!
挤兑谁呢?
当我没有啊?
我迅速且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手却不听使唤地挪到了自己身前儿,放到肚子那儿摸了摸。
又瘪又软。
操……
我还真没有。
“你家这俩老爷子干嘛呢?”
我还在为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而感到丢人,毕竟这关乎我男性的尊严,但是小警察压根儿没注意到我的小动作,还专注于看我家那两个老头在干嘛。
“嗯……”
我眯起一只眼睛,十分不情愿地猫下腰,把上面的空间让给他。
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我老爸正站在遥叔面前,低着头捧着他的脸,右手一晃一晃的。
“哦,擦脸呢。”我寻思了一下,说道,“他俩刚才下棋来着,谁输了就在对方脸上划一笔,你进门那会儿太仓促了,可能没擦干净。”
我话还没说完,小警察就我头顶笑起来,而且他从后面贴着我笑,他一动,我也被迫跟着动。
“这不是挺好的吗?有人陪着说笑,玩玩游戏,对延缓症状挺有帮助的。所以你看,你瞎操哪门子的心啊?到了他们这把年纪,什么没经历过?什么没考虑过?用的着你个刚走出校园的小孩儿担忧得寝食难安的?你能看出来的事情,教授一定也能看出来,而且他可比你对宋叔了解的多,人生经验也多,处理起来,总比你要合适。”
小警察的话一字一句地从我头顶上传过来,可能是靠他喉结太近了,连他讲话时声带的震动都能感受的到。
我突然发现其实他的男低音其实还挺好听的,虽然最初听来只觉得不爽,尤其听他和他爸对着喷白话的时候,活像在吵架。
不过轻声讲话的时候倒是低沉得很温柔,像夏日烦闷午后的一阵穿堂风。
……哎?
不对啊,我应该是比他大的。
那他摆出这副教育小孩的臭屁德行是怎么回事?
来气。
我瞬间冷哼一声,猛地直起上半身,一下子顶在小警察的下巴上,疼得他小声叫唤了一下。
“你又怎么了!”他捂着下巴,一脸摸不清头脑地看着我问。
“看你不爽。”
*
“你不说要炒海螺蛳吗?”
我看他不爽,小警察看我也不爽,连让我做饭时讲话都哼哧哼哧的。
“不炒了,不乐意。”我回头瞥了他一眼。
他两手在胸前一叉,倏地把背靠在冰箱上,一副来找茬的欠揍模样。
不过我很快就投入到食材的处理上去,没功夫理他。
白萝卜削皮切成片,青菜洗净后放进沥水篮,海蛎子去壳堆成一盘,虾仁去腥线切成肉糜,在打两个蛋清和少许料酒进去搅匀,最后团成团儿摆盘,图好看我还在每个虾饼上放了半个枸杞。
一轮摆盘完毕,汤底也熬得差不多了,泛着透亮的白,我把里面的调料包用镊子捡出来扔掉,结果转身扔料包的功夫就看到小警察原本臭着的一张脸,突然转变成了好奇宝宝的模样。
“起来。”这回换我臭屁地喊他。
小警察似乎蹙了一下眉头,动作太快我没能看清,不过最后也不情不愿地让开了。
我从冰箱里拿了盒家庭装的全脂牛奶,倒进了锅里,又抓了一小把枸杞撒进去,又盖上锅盖,大火收了收汤。
小警察就在一旁向我这边投来好奇的视线,我用余光看得一清二楚。
“可以开吃了。”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戴上手套,把砂锅里奶白色的浓汤倒进了平锅里,转头就指挥着小警察端菜拿肉,耍了回威风。
结果却突然他神经兮兮地念叨了一句,“没想到你还是人妻型的。”
……
这话一出口,顿时给我雷得外焦里嫩,差点没把一锅刚熬好的汤底扣他脑袋上。
*
遥叔鼻子好使,我刚把汤底端出厨房,就被他嗅出来了。
“猪肚鸡?”
“是呀!”我语调颇为欢快地应道,“最近新学的,还是头一回做,闻着是那么回事的吧?”
“什么?”遥叔还没对我的汤底进行一下点评,我爸就急急忙忙地抢答道,“我怎么没听过?”
“粤菜,这边不兴。”
“那你怎么知道?在哪吃的?和谁去的?”我爸不太讲理地追问了一大堆,似乎对遥叔知道他不知道这件事很在意。
遥叔耸耸肩,“在那边打捞的时候吃的,和小程他爹,还有问题吗,左大爷?”
我爸当即楞了一下,随后瘪了瘪嘴,“哦”了一声。
小警察这时候也捧着一大堆东西颤颤巍巍地从厨房出来了,听到屋里的对话,便欠儿欠儿地接嘴道:“猪肚鸡汤挺养胃的。”
“确实,你胃不好,多喝点。”遥叔自然而然地接起话头,还笑着给我爸乘了一小碗。
我见老头脸色瞬间就好了,心里笑他真好哄,却没想到一不小心表现到脸上了,小腿立马挨了老头一脚。
“有你这么招待客人的吗?让人家小程端那么多东西!小程坐,不理他,让他自己拿。”
“哎哎。”我笑着敷衍他,“干嘛这么对我,我是你亲儿子,他是你亲儿子?”
“你是捡来的,从小不就告诉你了吗?”我爸喝了一口遥叔给他盛的鸡汤,可讲出来的话却一如既往的恶毒。
“而且小程没准还能成咱家儿媳妇呢。”在旁边的以寡言著称的遥叔突然接了一句。
我爸瞬间转过头去,拍了一下遥叔的大腿,“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先别乱说,让俩孩子尴尬!”
遥叔也恍惚了一下,看了看脸上挂着懵字的我俩,凑到我爸耳边并不小声地说道:“差不多了,你看坤子都给人家做上家乡菜了。”
“那也不行,万一小程看不上咱家这傻小子咋整?”我爸也学着遥叔的样子,在我们两个当事人的面讲起了悄悄话。
“那让坤子再努力一下子呗,万一碰上小程有时候眼瞎呢!我当年不就是这么看上你的吗?”
“放屁,当年我追你你一下子就答应了!”
“你才放屁,不是你先说我不答应你就跳海的吗?”
“不是我!我没说过!你记忆混乱不能信!”
我:“……”
小警察:“……”
作者有话要说:
大晚上的给自己写饿了……
第14章
这人啊,上了年纪就是喜欢把年轻时候的事情搬出来吵。
我和小警察迅速且尴尬地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由我先一步打断他俩愈演愈烈的战争。
“要不要来点酒?”
……不过我很快就意识到这一是个馊得不能再馊的主意了。
“行啊!”我爸兴致极高,“我记得楼上还有一瓶好酒呢,上次我学生来看我的时候带来的。”
“我们三个喝点助助兴就行了,你就别跟着掺和了,一会儿喝多了又磨叽我,我待会儿还要去遛百万呢!”遥叔连忙制止他下一步去找酒的动作。
百万是遥叔养的那只又胖又丑的鹦鹉,大名叫宋百万。
“它一只鹦鹉有什么好遛的!”
“啊,好了好了,咱别吵了啊,我上去拿酒,爸你就许喝一杯啊。”
“不行,半杯,坤子你对他太有自信了。”
“我……”
“别争了爸,你酒量酒品一个赛一个的差,让你少喝点也是为了帮你留点面子。”
讲真的,我爸喝多了那是相当难伺候,不仅话特多,尤其还爱抱着遥叔絮叨,像个八卦别人家长里短的中年妇女,头几次我还见遥叔哄哄他,后来就看他一边嗯哦啊好,一边专心致志地玩着手机上贪吃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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