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我、我只跟你说,太子前日给我写信了呢!”
“……天一!救救他,救救他!!!天一!!!求求你!!!!”
寸天一从床上坐起来,冷汗浸透了整件里衣。哪怕是刚刚睡醒,他也只觉得头痛欲裂、周身乏力。
“真是老了。”寸天一轻轻叹了一口气,唤了婢女打水梳洗。他的贴身婢女叫做巧月,性格沉稳又伶俐,打了一盆温水来伺候寸天一梳洗。待寸天一接过帕子擦洗后,巧月笑着道:“大人,今日府外出了件大事呢。”
“哦?”
巧月道:“不知是谁,剥了咱们司里五官灵台郎刘风的衣裳,丢在大街上,还拿墨在他身上写了‘禽兽不如’四个大字,写了落款是‘替天行道小白莲’……”
寸天一正在漱口,听到替天行道小白莲几个字,一口漱口水呛在嗓子里,喷不出来吞不进去,把寸天一折腾得差点背过气去。巧月吓了一跳,连忙去帮寸天一顺气。
寸天一瞬间就知道这事儿是谁做的了。除了昨晚偷偷跟他徒弟私会的臭小子,还能有哪个坏坯?!
替天行道小白莲?这小子怎么想的?他脑子里都是什么玩意儿!
寸天一向巧月摆摆手,接着又穿上衣衫,往问天司外走去。刘风怎么说也算问天司的人,于情于理寸天一都不可能把他丢在大街上让老百姓围观。他带了两个护卫,把哭得惨兮兮的刘风解开绳子拎了回来。一见寸天一,刘风先是瑟缩了一下,接着也不管身上赤条条,抱住寸天一大腿哭诉道:“大人,昨夜有恶贼将我打昏,做下此等恶事,我如何有脸再活着!大人,你要为我做主啊!”
寸天一嫌弃地踢开他。
刘风对云殊归有意见一事他早就知道几分,为了锻炼云殊归在人情世故方面的认知能力才刻意留着。云殊归还没发现呢,沈菡池倒是先替自己情人解决了这个麻烦,还用了这么下作的手段。这个臭小子,可真是,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寸天一一想到刚刚刘风凄惨的样子就想乐。早知道沈菡池这么有意思,他早就把他收成徒弟了。云殊归那性子平平稳稳又循规蹈矩,跟他可一点儿都不像,闷得很!
刘风被寸天一踹了一脚,还有些愕然,只见寸天一拂袖转身,施施然坐在了太师椅上,端了茶盏轻呷一口,才道:“刘风,你的事,本大人自会为你做主。你先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刘风顾不得细想,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道:“大人!昨晚我观星后,有些睡不着,便出来看夜荷花。走到后院的时候,突然就有人把我打昏了!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哦?看夜荷花,你很有雅兴。”寸天一笑呵呵道,“那人怎么把你打昏的?”
“我不知啊!那人从我身后过来……”
寸天一道:“什么都没看到,那可难办了。你当时是一个人?”
刘风这才想起来骆昭容。他非礼骆昭容未遂,这等丑事,他可不能说出去……那臭娘们为了名节大概也不会说。可恨他就这样吃了个大亏!
什么狗屁小白莲,被他捉到非要打杀了!
刘风在这里暗恨,寸天一把茶盏放下,才道:“刘风,可惜呢,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倒是知道不少。”
“那小……小白莲给本大人的书桌上留了一封纸条,说你欲对一女子行不轨之事。不过呢,我倒是不相信你会做出此等禽兽行为的,对吧。”寸天一每说一句,刘风便抖得更厉害。寸天一有心耍弄他,还故意放慢了语速。
“这件事后果很严重。你想想,以后百姓路过问天司,对着大门指指点点,说这就是那个光屁股男子的衙门。而且华京里竟然多了这种恶贼,必须要尽快缉拿!”寸天一故意露出为难神色,“我看最好叫这件事水落石出,张贴个大榜在门外才好。我一会儿便去禀告圣上,请大理寺来人侦查一番。”
大、大什么?大理寺?!
刘风眼前一阵晕眩。骆昭容父亲乃是朝中重臣,他非礼骆昭容一事若是叫大理寺查出来,这可怎么办?他这样没有靠山的人,十成十要被运作一番,在菜市口斩首!
刘风稳了稳心神,才讪笑道:“大人,我看此事不需要劳烦圣上吧?”
“那怎么行,这小白莲的行为,简直是在打我们问天司的脸,不成,我现在就去!”寸天一义正严辞道,“巧月,取我的令牌来——”
刘风本就虚弱,此刻心神惊惧之下,竟然被寸天一一番唱念做打吓昏过去了。寸天一没想到这货竟然这么没出息,踢了他两脚后,才扶着椅子狂笑起来。
怎么这么有意思啊!
他正在这笑着,巧月闻声进来,道:“大人,我刚刚在书库里见到睡在地上的骆小姐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寸天一“哦”了一声,知道这是刘风欲行不轨,叫沈菡池撞见了。他摆摆手道:“没事,估计是晚上去看书结果不小心睡着了,你把她喊起来,送她回房吧。”
这戏还没唱完,可不能这么便宜刘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皮这一下很开心
第31章
刘风浑浑噩噩醒来,听到耳边一阵悲戚乐声,而身边也同时阴风阵阵。
现在不是快入伏了么?这,怎么这般冷?
刘风打了个寒战,坐起身来,却发现竟然已经入了夜,堂上只点了一支蜡烛。他借着幽暗的烛光往上方看去,发现正堂的墙上竟然挂了个大大的奠字!他惊呼一声,本来就做了亏心事,此刻更是惧怕不已。
“刘风……刘风……我死的好惨……”
隐隐约约,从屏风后传来了骆昭容的声音。刘风惨叫出声,手脚并用地往屋外爬。没成想屋子大门竟然紧闭,刘风疯狂地捶打着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不是我,不是我!骆昭容,我只是想轻薄你,没想害你的命!冤有头债有主啊!!!!”刘风惨叫着,冷汗不住地从鬓角向下滴落。
“还我命来……”
“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没有杀你!我只是想奸淫了你,好叫你死心塌地跟着我啊!!!!”
骆昭容的声音愈来愈近,刘风紧紧闭着眼睛,歇斯底里地喊叫着救命。
“嗯?”
这疑问声音不是骆昭容的。刘风哆哆嗦嗦地睁开眼睛,看到寸天一板着脸站在他面前,眼前哪里有什么奠字,周围也是亮堂堂一片。
“刘风,你刚刚发癫,吓了本官一跳!你说的轻薄骆昭容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骆昭容的冤魂报复,让他出现幻觉,叫寸天一伸张正义?
完了,完了!
刘风两眼一翻,差点又要昏过去了。
屋外,巧月捧着几叠黑布,哼着歌向长廊下走去。
沈菡池听到窗外鸟啼,从床上爬起来,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昨晚夜深,他死皮赖脸地要睡在云殊归房里,结果闹得云殊归面红耳赤。云殊归是不可能拒绝沈菡池的要求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最后只好答应了沈菡池留宿……然后自己在地上打铺盖。
虽然结果存在偏差,但是沈菡池自觉已经登堂入室了,甚是满意。本来他以为身畔有旁人,他会睡不着,没想到嗅着云殊归身上若有若无的沉木香、听着他的呼吸声,自己居然入睡得比哪一天都要快,而且一夜好眠。
云殊归起的很早,没有刻意喊沈菡池起床。他背对着沈菡池,坐在书案前看书,但是一直静不下心来,时不时就要回头偷看一眼沈菡池的睡颜,并且在心里唾弃自己的无礼行径。
他偷偷回过头,正好撞上沈菡池起身,结果耳朵又染上了绯红。
太、太恬不知耻了!
云殊归陷入了自我唾弃。他正纠结着,沈菡池朝他一笑,眉眼弯弯:“相公~我有这么好看吗?”
什么?
什么、什么相公?
云殊归感觉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巴不得直接跳窗而出,到荷花池里冷静一下。沈菡池自己说完了也觉得有点害羞,看云殊归一副傻了的样子,干咳两声:“我怎么从问天司出去比较好?你们这有探子盯着吧。”
说到正事,云殊归摆脱了刚刚手足无措的样子,正色道:“师父有办法能引开探子一段时间,我可以……”
说到这里他便卡壳了。若是要拜托寸天一,他怎么解释原由……
沈菡池也敏锐地想到了这个问题。他穿好外衫下地,坏笑道:“那我这算不算丑媳妇见公婆?你跟寸天一怎么说啊,要不就说我昨天跟沈琼他儿子睡了吧?”
“嚓——”
云殊归手下力道太大,竟然把书撕了。他被沈菡池的话吓住,又心疼手里书籍的阵亡,一时手忙脚乱。沈菡池发现自己捅了篓子,迅速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跑到云殊归给他准备的洗脸水前洗漱。
云殊归很无奈。沈菡池这般直白,真叫他心里又高兴又羞臊……难不成习武之人都是这般感情外露的?虞聆是个特例吗……
云殊归复杂的心理活动暂表不提,沈菡池洗了脸以后,随手又把头发扎起来,叹气道:“对啦,我昨天晚上翻墙进来的时候把披风挂了。心疼。”
“人没受伤吧?”云殊归蹙眉道,“院外的树枝杈有点低了,确实容易挂到。改日我叫家丁去修剪一下。”
沈菡池拍了拍自己胸膛,笑道:“还用家丁呀?将军府的花草树木都是我打理的,下次我过来就帮你剪了。”
云殊归奇道:“没想到你还喜爱莳花弄草。”
沈菡池眸光一暗,又强打起精神来道:“另有其人。将军府以前有‘万花国’的美名,你没听过?”
沈家两兄弟,沈柿庭、沈菡池的名字,正是迎合了有‘万花国’美名的镇西将军府。喜爱花草的将军夫人苏芳英在王府里亲手种下了一庭柿树、满池菡萏,于是便有了柿庭和菡池两个诗情画意的名字。何人见了她,都称赞她是一位喜爱风雅、温婉柔弱的女子。
可就是这位弱女子,用她侍弄花草的柔荑为夫君擂响了边城的战鼓,为三十万铁骑重振士气。站在天关城墙的她顿时变成了活靶子,被羌人一箭穿心。
这名弱女子,抬起手,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重重地锤下最后一下绝响,跪倒在地。沈琼破阵而归,只见到漫天风雪中,夫人如一尊雕像,身上的血液都已经冻僵。
云殊归当然知道苏芳英的事迹,只是一时没能想起来。看到沈菡池难过,他心里也觉得有些酸涩,怪自己怎么偏偏要提伤心事。
沈菡池看到他纠结的神色,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怎么脸比我还臭?好啦,你亲我一下,我就不伤心了。”
他本是说笑的,结果云殊归却真的捧起了他的脸,近乎虔诚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这次换沈菡池傻掉了。云殊归墨色眼眸里波光潋滟,藏了无尽温柔。
他轻声道:“你不要伤心,我跟着心里疼。”
“若是我能更早陪着你……”
若是早知道沈菡池对他的心意便好了。他一想到沈菡池过往受的这些苦难,便觉得心上有无数钢针在扎,似是在惩罚他的畏手畏脚、犹豫不前。早一点,更早一点,他恨不能时光倒流。
沈菡池显得有些难为情似的,面上泛红,伸手捏了捏云殊归的鼻子:“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就算一开始不在一条路上,现在碰到了,也挺好的。”
“早一点,你也不是现在的云殊归,我也不是现在的沈菡池。”
沈菡池眼中似乎盛满了星辰。云殊归不知道为何,又想亲他了。
正当二人气氛正好的时候,房门被“咚”一声敲响,门外传来一声沉闷的咳嗽声:“年轻人,腻腻歪歪没?该各回各家了吧?”
寸天一郁闷至极。他在外面等了半天,也没见沈菡池出来。天知道,他可不愿意坏人好事,但是马上就要下早朝了,沈菡池不在将军府谁去接圣旨?
云殊归意识到寸天一在门外,顿时有种被家里长辈“捉奸在床”的感觉,一下子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脸上了。
沈菡池这下也尴尬的不行,“那个”了两声,说得磕磕绊绊,最后破罐破摔道:“马上来!”
他朝云殊归撅嘴,送了个飞吻,接着笑嘻嘻地推开门:“寸大人,走了走了。”
寸天一见到他,微微一愣,眼中掠过一丝怀念。但他很快就从情绪里挣扎出来,严肃道:“沈家小子,你诱拐我徒弟我不管,但是下次不许在问天司里搞事啊,老子还得给你擦屁股。”
“哪里,我可没有。”沈菡池装傻充愣。
寸天一笑骂道:“你可骗不过我。快滚吧,快来不及了。”
沈菡池向他嘿嘿一笑,双手合十讨饶道:“好嘛,就这一次。我走了啊,寸大人。”
沈菡池身法尚可,从后院翻身出墙,趁四下无人便快速溜走了。寸天一怔在原地,方才眼前沈菡池的笑脸同记忆重叠在一起。
丁花未在他面前,双手合十,满脸讨好的笑容:“天一,对不起嘛,我把你的书不小心弄坏了……我请你吃好吃的行不行?我下厨给你做!”
寸天一嗤之以鼻:“算了吧,就你啊?毒死我。”
被激起斗志的丁花未强拉着寸天一,非要给他做一道醉鱼,结果当然是毫无疑问地失败了。
寸天一略显老态的脸上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来——那真是他这辈子吃过的东西里,数一数二难吃的。
臭丫头,他长大了。很像你。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可以开始西北战争卷啦诶嘿!提前给大家打个预防针,会有一些便当。下一卷很难写希望大家没事给我投投海星鼓励鼓励我不抛弃不放弃……
顺便我觉得好像上一代的故事可以单独写本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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