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熊爷转身一挥手,“九鸟,今晚沙包不够,你也去,你俩收拾一下,车在门口。”
九鸟连忙点头笑着答:“明白、明白。”姜铎想了想,便悄悄用舌尖点了点下颚牙根处的金属圆点,压不动,便趁人不备把手伸进嘴里,用力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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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木棍发信号来了!”
南凤镇东郊货运汽车站外,隐匿在众多等着拉货的面包车当间的一车内,童必祥瞪起眼睛压着嗓子惊叫一声,连忙拿着手机样式的定位信号接收器看向张程勉。
这么重要的一则信息,张程勉却出乎意料的没什么反应,随口嗯了一声,便继续握着望远镜牢牢盯住前方不远处的货运仓库大门。门前正站着凤坪坝派出所姓李的内鬼,以及一直在与他攀谈闲扯,貌似十分熟稔的一名壮年男子。
看着张程勉表情狰狞、面目阴鸷,一张脸黑云密布,周身颤栗着震惊与愤恨的怒火,陈振辉和童必祥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三人今早从凤坪坝派出所所长那里得知这姓李的请了一天假,便从他家一路跟到货运仓库,看着他在货运站内游荡闲逛着四处与人攀谈,最后,才找上这名光头大块儿。
再看向聊天聊得眉飞色舞的大块儿。那是一名皮肤黝黑、身形健硕、神采奕奕的男子,穿着南凤镇火热的天气里货运司机最常见的打扮,大金链子大块翠玉戒指手腕上三四圈木珠琥珀珠手串,脖肩上却搭着一块破烂毛巾,上身仅着一件黑色汗衫,下摆高高卷到胸口露出精壮的腹部,光着膀子,右臂纹了一个表情凶恶的老虎脑袋,下身是一条的棉布工装裤,粗糙的脚掌蹬着双皮凉鞋,站立时歪斜着不住地抖腿,边和姓李的说话边不住的擦汗抹脸。
“这两个人我必须盯牢了。”张程勉开口,双眼却仍盯着望远镜,
“两个人?”陈振辉一愣,“和姓李的一直在聊天那个,也有问题?”
张程勉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姜铎那什么情况?”
童必祥:“已经出了老街正在往北边走,那个方向,倒像是要去边境线上的村寨。”
张程勉拧着眉毛沉默了一会,才压低声音郑重安排:
“事情有点变故,这个光头,必须捏住了!他应该是经常到这装卸货的司机。振辉,你先去仓库那边把他的信息搞出来,注意行事一定要谨慎不能打草惊蛇。再到麓川县局核实他的身份,同时申请警力增援来这盯梢,等姜铎他们的事一了结,必须立即抓捕这个人。这些事都弄完了以后,振辉你再追上小童去接应姜铎,等盯梢的警力一到,我便与你们汇合。”
张队熟悉这人的面貌,却不知道他的来历,陈振辉心下狐疑却没多问,只道了声:“明白!”
童必祥却说,“张队,让辉狗留着和你一起行动吧,反正他也过不了境,等我摸清楚姜木棍那边的位置和情况,我们在想想下一步怎么办?”
陈振辉:“你要一个人过去?能行么?”
“行不行的不是也没别的办法了嘛……”童必祥哭丧着脸愁的一拍脑壳,“辉狗又出不了境,只能干着急却半点用场都派不上,老子一个人多害怕呀,姜木棍和他老婆混进去的鬼地方,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所以啊,我想了想,还是给我们侦查队的同事打好了招呼,万一要有啥事,我会联系他们赶紧出境来捞我。”
陈振辉哭笑不得:“……”
张程勉却稍稍舒缓了眉目笑起来,“挺聪明,安全第一,就先这么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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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罂粟
当天傍晚, 掸邦第一特区清水河镇半山坡。晚风簌簌, 林逆涛站在荒坡当间,静静的看向远处坡底那片广袤的乱石和矮草, 满目灰黄。
这个地方, 他太熟悉了,如果是八年前,这个时节这里正盛放着粉紫、艳红、浅白、鹅黄一簇簇一朵朵明媚娇艳漫天遍野的罂粟花。那时候的自己就躺在对面山坡上看守田地的农棚里,脏器受损、全身多处骨折动弹不得,只能终日空洞着双眼望着窗外的花朵在轻风中摇曳,从日出,看到到日落。
罂粟花味道很淡, 可那时候自己莫名就是觉得臭,铺天盖地的臭,腥臭、粪臭、馊臭、腐臭,各种各样的臭味正聚拢成团呛烧着自己的喉咙, 所以等自己终于能爬出大门外时, 第一件事便是到山坡上放了一把火。
为了这事,尔扎都惹再次撅折了自己的手。因为田里未成熟的蒴果马上就能取出四拽鸦片,(“一拽”是指一缅斤, 合3.3市斤), 价值1万余元,足够收留自己的山民家里一整年的花销, 自己这把火, 确实放得狼心狗肺恩将仇报。
“柴刀, 想什么呐?”
林逆涛回过神,看向奇先生,神情冷淡不置一语。
“是觉得可惜吧,好好的烟田荒成这样。”说话的,是旁边一位正坐在大石头上闷头抽水烟筒的中年人。林逆涛又看向他,典型的缅山边民长相,宽脸阔嘴,皮肤黝黑,油腻腻的头发圆愣愣的眼睛,外表看着憨实木楞,可从雾腾腾的浓白叠瘴里望过来的眼神,却让人觉得阴郁又冰冷。
那人慢慢抬起头,拉长音调也看向荒坡,言语满是愤懑:“田荒了,村子也荒了,咱第一特区是六年前搞禁种,佤邦是三年前,硬是把烟农全赶到山下种茶、种橡胶、砍甘蔗,但那些个东西哪一个有大烟好伺候又来钱快。而且,种那些玩意挣不挣钱,全指望河对面愿不愿意收,愿意给多少价钱收,跟被人掐着脖子往外掏大鱼的鹈鹕有什么区别?”
“老应,有些话放心里就行了啊……”奇先生立即笑起来,眼角却不认同的沉了沉说,“得亏你是在兄弟几个前面瞎胡扯,回到城里,这种话可不能再讲了……再说,这有什么好可惜的?眼下这形势,为了这么点事情还要找河那边的不痛快,那才是自寻死路!”
应先生低头把半张脸搁进水烟筒里,狠狠的猛吸一口才闷声说:“老奇,还是你想得开。也是,种了能挣几个钱?到别处收上来加工好运出去,中间刮一层,不就什么都有了么,柴刀,你说是不是?”
“……”林逆涛看向他,冷然道:“我只是个打拳的,要挣钱,起码得先把命挣回来。”
“哈!哈!哈!”奇先生大笑起来,杵着拐杖走到林逆涛身边,眯缝起眼睛重重一拍他的背,“等打完这场,你的命我就还给你。说起来,多亏了你敢接昂提兵的生死局,我们哥几个才能搭上岩先生的线。等过了今晚,你们叔侄俩欠的一笔勾销,你们去留随意,但是你这样的愣种,啧啧,再跑去别处打拳太可惜了啊……”
“他过得了今晚么?”应先生却在一旁冷哼一声,“腿被打瘸了还怎么挣钱?”
闻言,林逆涛依然没什么表情。奇先生却黑了脸,心里低骂这他妈是连面上的和气也不想给了?
应先生,本名刘应生,是专门做第一特区果敢黑拳盘口的大老板,有军政府背景,他虽然不参赌只收车马费和场费,但是林逆涛知道,他实际上已经伙同熊爷给昂提兵下了重注,估计熊爷派手下向自己“叔叔”下手想要牵制自己的馊主意,也是他给出的。
而奇先生,本名赵奇,手头经营着果敢老街、杨龙岗、清水特区等地多家规模较大的赌场。这两人表面上以赌发家,实际却与缅区各个“民地武”和隐匿在深山里的制毒工厂都有勾连,又同时参股了老街机械厂。
挤在同一条本就不怎么宽敞的道上发财,两人这么多年一直互相攀咬扯皮使绊子下黑手,都是面上笑得客气,手里却捏着刀。
“他们来了。”林逆涛看向远处忽然说道
周围立即警戒,应先生把水烟筒放到一边站起来,奇先生也正了正身向远处张望。果然,不远处的山道上尘土飞扬,两辆悬挂佤邦政府牌照的越野车正疾驰而来,到了近前便猛地一刹车。
林逆涛站在稍后的位置,看着前面一辆率先打开车门,左右分别跳下来两个年轻人,而右舵驾驶室上下来那个,一站定便笑意盈盈目光热切的望向自己,是阿扎云河。
过一会后面一辆车也到近前停稳,另一个年轻人走过去恭敬的打开后侧车门,矗立着等待车内的三人慢慢下来。
岩盘、缅人宋查猜、越南人郑维汰、缅人昂提兵、阿扎云河。
咬着牙在心底默默过了一遍他们的面目和姓名,林逆涛微微低头敛住杀意,紧紧攥着心底的绳索捆牢想握拳提刀的手,波澜不惊、面沉似水、躬身而立迎接正准备走过来的五个人。
应先生立即快步冲过去,奇先生紧随其后,来到近前便毕恭毕敬的向当间那位身形老迈瘦削、佝偻着腰却温吞有礼、精神矍铄的长者寒暄问好。三人客道的说笑了一阵,等手下给岩先生的两辆车换好老街牌照,便相互拱手谦让着上车。
“我就知道是你小杂种。”阿扎云河忽然提高嗓门冲林逆涛嚷嚷,“你穿笼基挺好看的嘛,跟个娘们似的。”
“你们认识?”昂提兵走过来,用蹩脚生硬的汉话问,
几位油锅里捞肉渣刀尖上叠钞票的老板立即看向这边,满是疑虑和探究的笑着等下文
“认识啊。”阿扎云河边用缅语回答边看着林逆涛停顿了几秒,却见他眼皮都懒得抬一抬,便再用汉话高声说:“一起长大的山里人,同我一样是爹妈吸贩毒、偷抢骗早不知死在哪个垃圾箱旁边的事实孤儿,几年前我让他跟着我讨生活,他不知好歹捅了我一刀就跑,可现在呢,还不是又走到同一条道上来了,是不是啊,柴刀?”
听见这个,昂提兵抱住肚子笑得眼角直翻泪花儿,再抬眼看着林逆涛满是赞许的用缅语说:“本来想着今天晚上多来几个回合慢慢弄死你,没想到你居然干过这种好事,值得我赏你一个痛快的死法。云河,说给他听。”
“不用,我听得懂。”林逆涛用缅语回答,却看向阿扎云河,“生死局,下一个就是你。”
两个小时后,一辆全黑色丰田霸道在前领路,两辆押尾,当间是两辆整车进口的右舵越野豪车,疾驰着穿过老街坑洼崎岖的路面后,驶进狭窄蜿蜒的村道,之后又沿着盘山公路上行10多公里,最后在中缅边境山脚下的杨龙村休闲山庄一字排开。
熊爷,大名熊忠,老街各色小夜场、小赌档里收皮肉税抽赌客水钱的老混子,眼下也人模人样拾掇得干净体面站在山庄停车场门口,点头哈腰的迎向来人。
一群人或簇拥或跟随围着岩先生下车走进山庄大门
山庄主人刘应生却落到后头,再把挤着想往前凑的熊忠往后一拽。
“场子里现在什么情况?来了多少客?”
熊忠双眼瞪得锃亮兴奋的摇起肥腻的手指,激动的直喷唾沫星,“应哥您听听,已经快把屋顶掀了,十多辆大巴拉了六百多客人来,光车马费咱就能收到七位数。”
“瞧你那点出息!”刘应生皱眉骂道:“这么多人你控制得住场面么?客人的信息你都查过了?可别放进来不干不净的东西给我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都查过了。”熊忠急道,“已经加派了人手,山庄四周连附近的山窝子里我也安排了几个牢靠的蹲着,这地方离河那边太近,我也害怕让人悄无声息的摸过来。参赌观战的都是各大赌档挂过名的熟客,不是大巴带过来的进不了场。而且今晚就两场,快得很,第一场我找来那小子估计再一会儿就得死过去,他的盘口一闭,就到柴刀和昂提兵的比赛了。说起来,今儿我才看见昂提兵那凶悍的样子,啧啧,怪不得能64胜0负,就他那浑身腱子肉骨头又粗又沉的,柴刀那弱鸡玩意儿打不了两下就得死,看样子,早先那会儿应先生您还真是瞎操心,硬让我费劲去捉那干瘪老头,现在看来,根本没必要嘛……”
刘应生黑着脸一巴掌拍上熊忠脑门上,“喝多了吧你说什么屁话!再去巡一圈就赶紧过来,咱们也去岩先生面前露露面。”
林逆涛走在队伍末尾,微微转头瞄了一眼正在埋头嘀咕的应、熊二人,便径直走进山庄大门。
这个地方他也是第一次来,是刘应生为了避开彭司令特意重新修造的一处会场,离国境不远,离老街不近。外头看着只是个档次一般的休闲农家乐,有两幢木制休闲楼、一幢砖房和一个破烂水潭。但绕过这几处来到一道铁锈大门前,便可以看见里面宽阔巨大的水泥地面停车场,车道修造的比老街街面上的还要规则平整。
穿过停车场便是前门,一行众人下车后被引到一处矮小破旧的木门前,岩先生一愣,脸色变了变,皱眉沉脸小心翼翼的让裤腿避开洼地里的泥浆。错综复杂的小路两旁遍植不太用心修剪的绿树杂草,看起来还没有装潢一般的厉胜酒店气派,但是穿过繁复曲折又窄长的走道,再推开一道小门,里面别有洞天。
老应这王八羔子大概是把全部家当都砸在这儿了吧,赵奇陪着岩先生一行五人慢慢向前走,再看见岩先生慢慢舒缓开的眉目,面上笑得愉快心里却止不住的骂娘。
这处酒店三面环山,位置隐蔽,石山硬生生被老应刨空了大半依着山势建造了一处三层小楼楼群,所有建筑全部隐蔽在零星错落的山石绿树当间,建筑之间有蜿蜒的回廊相连,庭院正中央是一座可以容纳千人的两层独立赌厅和会场,整个庭院里走廊、凉亭、流水、山石布置得错落精致,高高的院墙将山涧里的溪流圈进来一截做园景,看着还有点雅致的趣味,完全不像是老街城里浑身奢靡、一脸钱味儿,门面上刻满土字和豪字的金灿灿的赌厅。
一座黑拳拳场而已却让刘应生搞得跟星级酒店度假区似的,他这是准备挖我墙角跟我争赌牌(开赌档的执照)吧!赵奇不禁捏起拳愤恨的骂道,又忍不住瞪着柴刀,心里嘀咕这小子今晚可一定得能耐点,必须得让老应输到卖屁股抵债自己才咽得下这口气……
但是,赵奇转念一想,跟昂提兵打,胜负还真不好说,要不要在那小子上场前给他下点猛药……
尚未察觉自己正被算计的林逆涛,仍站在赌厅门口,看着红纸上贴着的拳赛下注信息。第一场是车轮战,一敌五,迎战的拳手叫……屎好吃?这他妈是什么鬼?来送死前还不忘皮一吧?前面四轮赔率分别是:1赔5、1赔8、1赔17和1赔30,每个赔率前面都标了一个红点,表示拳赛结果以丧失行动能力为准,而最后一场迎战拳手的赔率高达1赔80,标了一个黑点,这表示结果不论输赢,只论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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