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清河既然没马骑了,自然就钻入马车,马车里有梁玄琛和苏氏的孩子,这一年多里,舅舅和外甥女做起了临时父女,小女孩儿靠在假爹怀里亲密得很,常清河越看越觉得有趣。
常清河笑道:“你就没想过,要个自己的孩子?”
"你给我生吗"梁玄琛嘲道。
"我是不成了,你可以找个女人给你生。"
"你倒是大度,然而我不乐意。我要乐意,早八百年就过妻妾成群,相好无数的日子了。"
常清河挤到他身边,"我跟你想的一样。"
梁玄琛又道:"这天下间,无依无靠流离失所的孩子那么多,你要是喜欢,可以多收养一些。"
常清河道:"罢了,我不喜欢养孩子,我这样的,多半要养出个白眼狼。"
梁玄琛怀里抱着女儿,专心逗弄孩子,心里觉得常清河挺有自知之明的。
第70章 冰释前嫌
回程的路途漫漫,常清河还算要脸,平时都是骑马,只入夜休息时钻入马车。李明堂很想把自己坐着的马车让给常清河,然而常清河不领情,偏偏要去钻梁玄琛坐着的马车,亏得马车里还有女眷。
皇后娘娘自然和苏夫人两人一车,梁玄琛不可能和李明堂挤一车,结果就是国舅爷带着皇后娘娘的丫鬟们一车,李明堂带着梁玄琛沿途救下的乳娘、产妇、两位连名都叫不上来的少女挤一车。
沿途休息,女眷们相约去坡下僻静处方便,常清河便趁着这个空档钻进来跟梁玄琛说话。
常清河掩人耳目地把牛肉干掏出来给梁玄琛,"你自己吃了,别分给她们几个了。"
"都是忠心耿耿跟在皇后身边多年的人,一点肉干都自己藏了,丢不丢份"梁玄琛臊他。
常清河心里不乐意,"人家是姑娘,瘦一点好看,你瘦了看着一阵风便能倒。"
梁玄琛道:"姑娘不是珠圆玉润的才好看吗至于我,名士风流,瘦一点才好,以前想瘦还瘦不下来。"
"都不瘦成竹竿了。"
梁玄琛嘲道:"你不喜欢了那感情好,我更不敢胖了。"
常清河没吱声,准备回去就好好把他养养胖,跟喜欢不喜欢没关系,纯粹是这么瘦,看着可怜。
"行了这些日,确定后面没有追兵,我才放下心来。"常清河边喝凉水边道。
"你怕那日松出尔反尔,不放我走了?"
"怎么看,都不能放你走。"
梁玄琛道:"他与我交情匪浅。"
常清河闷哼一声,"交情匪浅不见他护送你回来。"
"那不是苏赫巴鲁不放嘛,那时候他做不了主。"
"做得了主的时候,想法就不一样了。"说罢他挤到梁玄琛身边,用膝盖碰了碰,"嗳,这一年多他没占你便宜吧?"
梁玄琛敲他脑袋,"你说你这一脑袋装的什么?我跟他是清清白白的兄弟关系。"
"明白了,你看不上他。"常清河笑道,"若是你看上人家了,还不是手到擒来?"
梁玄琛也是笑:"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么有本事的人?怕人家把我抢走了?"
常清河觉得他又要开始皮痒心痒了,勉强忍住抽他一顿的冲动,"是我的,抢不走。"
"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常清河心里也从来没把他当成自己的,便"哦"了一声,"会有那个时候的。"
说话间女眷们回来了,常清河很识相,掀起车帘要走。
梁冠璟的侍女怜香嘻嘻笑道:"常大人不多坐一会儿?"
"我坐车里,换你们骑马?"
怜香一点儿也不客气,"那怎么可能?常大人英俊潇洒,这塞北的罡风一吹,更显男子气概了。咱们这样的老姑婆再不能这么吹风了,老得都嫁不出去了。"
"怜香姑娘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差,什么青年才俊没见过,让娘娘指一个便是,怕是姑娘心气高,没一个看得上的。"
"看上你了,可惜常大人眼里只有我们国舅爷,再装不下别人了。"怜香话是这么说,毫不留情一脚把常清河踹下了马车。她是个练家子,力气没有常清河大,然而很会使巧劲,她身后是不苟言笑的另一位侍女,眼睛都不瞟常清河一眼,腿一抬就跟着怜香上了马车。
队伍过了居庸关,总算皆大欢喜,常清河将手下的精锐交给李明堂,吩咐他回去以后便打赏一笔,待自己从扬州回来,还要再赏一笔。
李明堂觉得他不怕丢官没什么,这样下去要把命给丢了。哪有三关总兵成日介这样擅离职守的?像常清河这样重权在握的武将,杀人如麻不怕,鱼肉百姓不怕,贪污受贿更是稀松平常,偏偏这些他不沾,要去当情种!
梁玄琛是在军中呆过的,他过去就是常清河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以不以为然,不过常清河跟他不一样,上头没有爹罩着,军功都靠自己拿命来搏,一着不慎被人拿了把柄,丢官事小,小命丢了可不值当。
"你别跟我回扬州了。"梁玄琛道,"你手底下随便拨我几个人就成,实在没人,皇后那边总有人可用。"
常清河发现,接下来要面对的状况很教人头疼,他可以追着梁玄琛到雁门关,然而不能又追回扬州,因为江浙的水师提督已经有人了,而今上希望他在山海关一带,把尚长伯的残部好好捋一捋。经此一役,梁冠璟也要暗暗扶植常清河为自己的亲信,正是宏图大展,前途无量的时机,他一天到晚往扬州跑,总要闹出事端来。
"我回扬州看一看,丰齐要没把我的家业败光,我就拾掇拾掇。若是家业都败光了,我就...……还拾掇拾掇,去投靠三关总兵,求常大人赏口饭吃。"
常清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梁玄琛道:"你可别以为我会一年到头地在你那边呆着,苦寒之地,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才不爱去。不过是年头年尾的时候,去采买些人参鹿茸貂皮之类的,到了你那边有个落脚的地方,不用去住客栈。这年头做生意不容易啊,哪有军爷们坐地吃饷来得舒服。"
有梁玄琛这句话,常清河便放心了,甚至恍惚有一种重生为何承望的错觉。
"不是哄我的吧?"常清河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记得我给你起名字的时候,出处是何吧?"
常清河当然不敢忘。
"弃武从文眼下是难了,不过也可以殊途同归,本来总兵之职多是文授,皇上这么器重你,让你一个武将掌权,总要好好干下去。宋时重文轻武,一样名将辈出,我也是武将出身,绝没有看不起武将的意思,总之我信你是个文武全才之人。"
话虽如此,常清河依然甘当车夫,亲自把梁玄琛送到了扬州木府。丰齐出来迎接的时候,看见常清河跟着梁玄琛身侧,状态亲昵地说笑着,便知道他们已经冰释前嫌了。上回常清河来扬州打探梁玄琛的下落时,丰齐见了他还跟见了鬼一样,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就跟水空第一回 在春福里遇见常清河那样。不过丰齐是个实在人,常清河尽心竭力地跑去关外,从蒙古人手里把自家三爷捞出来,这份情谊不一般,那三爷原谅当年旧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不过么,冰释前嫌是一回事,重修旧好是另一回事,看情形,两人又已经好到床上去了。
丰齐不禁腹诽,觉得自己家的三爷什么都好,就是这个老毛病怕是这辈子也改不了了。
常清河在扬州住了十天,本想催着梁玄琛与他一起北上,反正离年关也近了,该是采买人身鹿茸貂皮的时候了。梁玄琛却不乐意,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他身为人质在漠北吃了不少苦头,虽然有那日松的照应,他在蒙古人那里一样混得很好,到底漠北不比江南,而且活到这个年纪,已非少年,他很想回家去看看父母双亲,尽一尽孝道。怕双亲牵念,自己身陷敌营时,都没有人告知家中,这一件事情上面,上至梁冠璟下至丰齐等家仆,也算体谅他。毕竟依着梁老将军的性子,虽然再怎么骂他不成器,到了这种时候拼了老命,也得带兵深入漠北把儿子捞回来。届时皇帝是念他劳苦功高准了两国交战远征蒙古,还是翻脸无情斥责降罪?
梁玄琛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常清河,常清河对自己的老母亲和弟弟不怎么亲厚,虽然钱和礼数一样不少,然而就是太有礼数了,所以他从未想过回去亲娘跟前,尽什么孝道。
"我尽我的孝,又没让你去,你阻我做什么?"
常清河道:"你也就孝顺在一张嘴上,你一个瞎子,回去能尽什么孝道是给他们端茶递水,还是敲背洗脚?"
梁玄琛觉得他没长人心,"这些都有下人去做,我只需回家往庭院里一坐,陪着他们喝喝茶,话话家常就好了。"
常清河目露凶光,觉得梁老将军到了这个年纪早该寿终正寝,如今这样真是碍事。然而要弄死梁老将军却也不容易,而且自己已经干下了毒瞎梁玄琛的事,再把人家爹娘弄死,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梁玄琛自己瞎了倒是不打紧,动了人家爹娘可不得了。
所以常清河也就是想想,心里指望梁老将军快快无疾而终,也不要苦了梁玄琛在病榻前端屎端尿才好。
将梁玄琛又送至京城东郊梁府,常清河没有进门,便要告辞。
"不进去坐坐吗?告诉我爹,是你把我从漠北救回来的,以后你就是咱们梁家的上宾。"
常清河摇摇头,"等你爹知道是我毒瞎了你的眼睛,还不知道该怎么整治我。"
"不会,他只会说是我活该。"
"……"
"走吧,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呸!"常清河扭头就走。
然而没有真走。
入夜梁府里静悄悄的,并不因为三公子突然回家就张灯结彩地庆祝,常清河翻上墙头偷窥,见梁老爷子与梁玄琛在院中切磋武艺,那老当益壮神采奕奕威风凛凛的样子,再活个百八十年都不在话下。
常清河少年失怙,如今连父亲的样子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因为没了爹,家里仅有的田产全被上头的军爷侵占,几个叔伯非但不来帮衬,反倒又顺走了几样家什,那时候是真正的家徒四壁。如今看着梁家父慈子孝的样子,他突然有点明白了,他不能弄死梁老将军。
能教出这样的儿子来,梁老将军可不是一般人。
"谁?"墙根下有护院警醒地喝了一声,常清河马上趁着夜色飞奔而去。他轻功好,训练有素,能被梁家的护院发现,那人绝非等闲之辈。
"老陆,怎么了?"梁运城问道。
"有听墙根的,轻功很好,追不上。"
梁运城对梁玄琛道:"追着你来的?"
梁玄琛笑:"难不成还追着你来的?"
"也不请人进来喝杯茶。"
"男的。"
梁运城冷笑,"是女的我就不止请人家进来喝茶了。"顿了顿,他不死心地问道:"听说你在扬州跟一个青楼女子朝夕相处,同进同出,好得跟什么似的,似乎是叫千山雪?"
梁玄琛哭笑不得,"人家志向高远,如今早已进宫伺候皇上去了。"
梁运城算是彻底地死了心,又一次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出门在外手机更文,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乱码,见谅。
第71章 家变
梁玄琛在家里没住过半个月,又跟梁老爷子闹翻,气呼呼地离家出走了。
梁运城在大门口吹胡子瞪眼地骂儿子,说他年近不惑还是这般胡来不懂事,尽惹爹娘生气。
梁玄琛脸都气绿了,"年近不惑?我哪里年近不惑了?"
这就更没有缓转的余地了,梁玄琛去扬州收拾收拾行李,打算提早动身,去辽东采买人参鹿茸貂皮去。
水空在漠北很吃了一些苦,哼哼唧唧推三阻四的,总之是不想去,他挑选了几个伶俐的孩子跟在梁玄琛身边伺候,梁玄琛急着走,也就不计较什么了。
常清河军中训练了几批信鸽用于传输紧要军情,还是他自己掏的银子,结果这些鸽子光吃粮食不干活,既不能把信送去扬州,也不能把信自扬州带来边关,鸿雁传情的梦想算是彻底破灭,常清河一气之下,把鸽子全煮了赏给李明堂打牙祭。
李明堂吃完最后一只鸽子正剔牙,常清河还坐在那里生气,突然小厮来报——木大官人来了。
李明堂打了个饱嗝,提着酒葫芦道:"好了,我识相,我走了。"
常清河低头闻闻,生怕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好的味儿惹人讨厌了,他赶紧唤来小厮换一身干净衣裳,泡澡是来不及了,只能凑合凑合。虽然天天晚上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然而早起练功出了一身透汗,还未及换洗,突然营里有事就出门了。
刚刚换上干净衣服,梁玄琛就进来了,他也不说话,直接把常清河按倒了。
"你也不怕弄错了人?"常清河刚刚穿上的衣服,瞬间又脱了,早知道也不费那个力气了。
谁知道梁玄琛一把推开他,冷冷道:"对不住,弄错了。"
常清河一愣,见他竟然提起裤子要走人。
"你这是做什么?"
"我来找我的承望弟弟。"
常清河哭笑不得,"来来来,承望弟弟在里屋,你坐你坐,我去叫他出来。"
梁玄琛果然正襟危坐地开始等人。
常清河进屋溜了一圈又换一身衣裳,重新转过身来,他抬腿迈开步子小心地走路,清了清嗓子,倚着门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温暖干燥的手掌盖在肩上。
梁玄琛抬手,轻轻抚摸常清河的掌心,那里的纹路他已经烂熟于心,以前他没有细细摸过常清河的掌纹,所以记忆里这双手只属于何承望。
梁玄琛在掌心里亲了亲,珍而重之。
常清河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嫉妒起何承望来。他猛地抽出自己的手,粗鲁霸道地扣住梁玄琛吻了上去,他想人真是得寸进尺,贪得无厌,当初还愿意一辈子当何承望,现在却过河拆桥,只愿意当常清河。
梁玄琛在边关上过了年,这是他成年以后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年。满营里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点个炮竹都大呼小叫的,练兵戍边的生活枯燥寂寞,常清河治军又严苛,逮了这种时候便要发泄发泄,挖空了心思找乐子。连常清河打个喷嚏都能哄堂大笑,若是常清河今日出门腰间佩了玉,营里能添油加醋地编排他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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