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骤然一亮,“去买个大电视机吗?Hero我要打游戏!”
“你不是很忙吗?”我反驳,“还打游戏?”
“嘛——对了,厨房里摆个大一点的冰箱吧,这样可以塞不少三明治,随手一转就可以吃啦!喔,还缺微波炉。”他自顾自地说道,“亚瑟,你身边的钱足够吧?”
“应该……吧。”我暗自打了个算盘,“电视机的钱你出!”
“好吧。”他答应得倒是很爽快,“我出就我出——对了,你需要先吃点东西吗?”
在阿尔的要求下我还是喝了一大杯橙汁补充体力,走出房子的时候阳光照下来,让我条件反射地遮住眼睛。他在前面如同引领一般地走路,以至于速度非常慢。到百货公司的时候我好几次都看错楼层,结果最后还是在阿尔的要求下坐着电梯上去。我们一致决定在网上订购家具,而在商店配电器,他看起来非常雀跃,浑身的细胞好像都被调动起来。
“亚瑟——这个怎么样?”他指着一台72英寸的平板液晶电视说道,“够大!”
“白痴!这样的观看距离起码要6米以上,你以为是看电影吗?”我顿时有种揍他一拳的冲动,“况且客厅摆得下吗?”
售货小姐一脸诧异地看着我们,阿尔哼了两声,随即又说道,“但是打游戏要够爽才行!”
“拜托你考虑一下布局和审美。”我说道,“我敢打赌你挂掉的课一定是艺术赏析。”
他的表情变了变,我觉得我说中了。于是接下来的过程变得非常滑稽,他每挑一次我就反驳一次,售货小姐的脸色非常难看。我这才知道阿尔弗雷德的审美观一定是差到死,他是用怎样的眼光才能对布局不管不顾?难道不知道一个舒适的空间对于人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吗?显然这样的要求对他而言完全是废话,要不是我及时地阻止,他或许会把那个长相奇特的壁橱给买下来。整一个下午我们就在售货员小姐的审视中走来走去,最后终于买下了新的电视、冰箱、微波炉和烤箱。虽然买下烤箱的时候阿尔非常紧张地看着我,仿佛那是什么了不得的凶器似的。
“下回能网购的东西一律网购。”我强调,“和你出来真是太丢脸了。”
“足够大的东西用起来才比较爽啊。”他仿佛很不满,“当然是越大越好了。”
“果然不能对你有什么指望。”我冷冷地说道,“你是不是还打算换一张超大size的床?”
这回他没有说话了,只是停下脚步在街边买了瓶汽水。我看着他的背影,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回到家之后我感到浑身像是散了架,有气无力的感觉糟糕透顶,这时候没有沙发舒舒服服地躺下真是太郁闷了,我勉强拖过一个厚实的抱枕靠在墙边,整个人坐在地板上。阿尔脱下鞋子也坐了下来,在我的对面。他捏着汽水瓶在我面前晃了晃,“你现在都快成见光死了。”
“啊……也差不多了。”我扬扬眉,“我累了。”
他撇撇嘴不说话,只是仰起头望着天花板,我顺着他的目光抬头,接着他说道,“如果能看到天空就好了。”
“什么?”
“Hero是说你的画啦。”他说道,“就和梵高一样。”
我沉默着望着他,心中的一些思绪以令人惊奇的速度一路化开,我不知道为什么变得非常难受,各种各样的难受和各种各样的情绪压得人想流泪。我想起那个慈善计划,然后又莫名地想到很多;然后我叹了口气。
“梵高知道,只有星夜不会拒绝他。”
“怎么,最近都失眠吗?”王耀拍着我的肩膀,脸上带着故作轻松的笑,“现在你可是炙手可热的名人啦,要注意休息才行。”
我咽咽口水,只是感谢了他的好意,没有进一步解释更多。他拉开那张办公椅,接着把安排表递给我,慈善晚会定在下个周日的晚上七点,之前要把所有的手续全部办完才行。王耀似乎还是心存愧疚,他顿了好久之后又说道,“Umh,亚瑟,相信我……这应该是件好事。”
这样的辩驳苍白极了。我摇摇头,“如果能得到认可我自然是很高兴,只是这种方式太突然了。”
“哈哈,我也觉得很突然。”他好像总算是放松了些,“一起吃顿饭怎样?中餐,我请客。”
“好啊。”我点头同意的时候忽然瞥见伊莎快步从门外走过,她显然看到了我,但是脚步却微微停住,接着又打算离开,我连忙喊住她,她这才有些窘迫地转过脸来,“午安,亚瑟。”
“总觉得很久没看到你了。”我扬起语调和她打招呼,她侧侧脸,摆着手说道,“嗯……你知道的,最近……都很忙。”
“要不要一起吃个饭?”王耀显然非常擅长这样拉拢关系,“是我熟人开的餐馆喔,可以免费。”
这种状况下伊莎并不好拒绝,于是我们就这样到了王耀极力推荐的餐厅。那是在伦敦的唐人街,充斥着很浓郁的亚洲气氛,耳边响着的也并不是英语。这种地方往往会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商店,伊莎被街角一家像是卖杂货的纪念品店吸引了,我依稀看见门口挂着的几个中文字,王耀解释说那是一个叫做‘福’的字,和lucky差不多的含义。伊莎说这里一切感觉都是红彤彤的,王耀哈哈大笑,我觉得他这时候的笑容可以说是最真的。
进餐厅的时候我只觉得眼前一暗,以至于走路都有些踉跄。王耀和这里的老板的确关系很好,才坐下没多久,我就瞥见一个高个子的青年,架着一副眼镜朝他走过来,不知道是不是亚洲人都长相类似的缘故,我看着他们的眉宇之间总有几分相似,好像伊莎也这样认为,她开口问道,“刚刚那个小老板是你的兄弟吗?”
“哎,真的很像吗?”王耀微笑道,“是我的弟弟啦……在这里呆了很久了,我还有另一个弟弟和妹妹,妹妹最近去美国了。”
“还真是大家庭欸。”伊莎拿着筷子,意外地她用的很顺畅,“不过你看起来的确很有兄长的气质。”
“亚瑟也是哥哥啊。”王耀话锋一转,把我拖进话题里,伊莎看着我,随即笑起来,“说实话,亚瑟一点都没有哥哥的样子。”
“不像传统意义上的兄长啦。”王耀很好心地说道,“但是意外地很有管教人的本事。”
“如果你有孩子的话一定会被教育的很叛逆。”伊莎对着我说道,我干笑两声,“拜托,有这么糟糕吗?”
“小阿尔有时候自立的过分。”伊莎叹了口气,“对了……”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在对上我的视线后又否认,“没什么。”
王耀看看我,又看看伊莎,随即理解地起身,“我去后厨找小澳,你们先喝杯茶,正宗的中国绿茶喔,很贵的。”
那绿茶的味道有些怪,不过喝了两口之后居然尝到清香。伊莎沉默着不做声,她——作为我朋友的她在因为某些事故意疏远我。我盯着她捧起的杯子,也跟着叹了口气。
“抱歉……伊莎,我最近状态不好。”
“你的状态和天气一样。”她说道,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没这么过分……嗯,只是我最近和父亲……也算是处理完了吧。”
她睁大了眼睛,“什么?”
“嗯,我和阿尔呆在原来的房子里,他们搬走了。”我说道,“还有,那幅画我这周末就会交给拍卖行。”
这句话里包含的资讯太多,伊莎有些不可置信,但过了几秒钟,她又垂下头,勾勾嘴角,“我真不希望你会这么做。”
“但我已经这么做了。”我回答。她又抿起嘴唇,我看得到她指甲盖上的细微反光。
“这样……对你并不好。”
“我知道。”
“可你居然还是这样做了,真无法理解。”她用力摇摇头,“你和小阿尔怎么办?你真的和你爹把事情都解决了吗?”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她。我只能老实回答,“并没有……完全解决。”
她露出了‘我就知道’的表情,接着冷不丁地搁下杯子,声音也赫然响了几分,“你还真是不做好事,拜托,你才是哥哥吧,这样叛逆真的没关系吗?我觉得你爹快哭死了。”
“……”我竟然有些答不上来,看我没有反驳,她又变本加厉地补上,“还有,你知道只要你拒绝我就可以想办法帮你推掉晚会的安排吗?我都做了那么完全的准备,就等你开口说NO了,大不了就被上司批一顿嘛,你居然又同意了,是怎么回事?你别告诉我你真·的·愿意把它拱手让人!你这傻瓜!”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好半天才恢复正常的语言功能,“如果我不答应,你和王耀都会有麻烦吧?”
“不就是扣点奖金少点休假。”她答得很轻松,我忍不住笑了,“这种事可不能轻描淡写,况且我也想透了。”
“噢?”
“那幅画固然重要……不过没有重要到不能失去吧。”我斟酌着恰当的形容,“我是说,我想我会有更重要的东西。”
没错,我还很迷惘,只能模模糊糊地从一个可能成为现实的幻想中捕捉到那么一丝两丝的东西来证明我的路还能走。或许它已经在我身边了,或许它一直都在,但我这差劲的视力没法注意到它。我似乎感到我变了,尽管很微妙——非常的。可我依旧能揪住那一根可能的脉络,虽然它非常的脆弱。
伊莎仍旧无言地看着我,我于是又说道,“也许这是一个新开始,不是吗?”
“这话一点都不像你会说的。”她诧异地盯着我,“你没事吗?”
的确,这不代表我彻底摆脱。不过好歹有个更能接受的态度让我应付未来罢了。我笑笑,“当然没事。”
她顿了顿,然后从包里翻出一个小小的东西塞给我。应该是她在杂货店买的中国货,上面就是王耀解释过的‘福’字。她朝我眨眨眼,“祝你好运。”
回到家的时候我嗅到一股属于新家具的油漆味,果不其然,阿尔正在客厅里拼装那个组合沙发。我把顺带去超市买的饮料和三明治放在桌上,发现他意外地很擅长这些东西。他仰头看到我,似乎很高兴,“嘿给我丢瓶可乐吧!”
我翻着纸袋找出了可乐,然后朝他抛过去,阿尔身手敏捷地接住,拧开汽水瓶盖的时候深色液体喷了他一身。这让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狼狈地看着我,手上滴滴答答地全是水,“毛巾……”
我钻进浴室拿了条毛巾过来,他的姿态摆明了要我替他弄干,无可奈何之下我只能用力揉着他的脑袋,“去洗个澡,不然会发粘。”
“马上就弄好沙发了,”他指了指那些散乱的钉子,“怎样?Hero我很伟大吧!”
“伟大极了。”我说道,他吸吸鼻子,接着打了个喷嚏,我想应该是家具上那些清漆的味道有些刺鼻。不一会儿沙发便搞定了,我去角落把网购的沙发垫给拖了出来,阿尔拍拍手上的灰,说道,“至少今晚可以看电视了。”
就是脏极了。我环顾着四周想,还需要好好打理才行,尽管开始有家具把房间填满,但是总觉得缺了些装饰。可能是习惯用审美眼光打量周围的缘故,我开始琢磨着是否要购买些小东西把空白填充,但很快我又在茶几下发现了另一个箱子,被扎的很紧,而且我一下子还拎不起来,上面的标签被撕了一半,我只得用剪刀把包装带弄开,打开的时候我吃了一惊,竟是些六英寸长、十二英寸宽的画框,它们垒在一起,至少有十几块。我怔了怔,随即起身走到浴室门外,用力敲了敲门,“阿尔!那些画框是怎么回事?”
“啊?”他的声音伴随着淋浴的水声响起,“我买的!”
“我知道是你买的!”我说道,“我是说,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当然是给你啊,现在墙上什么都没,反正你拍了很多照片嘛,裱起来难道不好吗?”他大声说道,“多棒的主意!”
我一时间无言以对,“你以为这是展览吗?”
“啊,我觉得你会很享受啊,毕竟都是你拍出来的。”他的理由倒真是无可辩驳,我在门口叹了口气,“……好吧。”
“说起来!你的那幅画不是也可以挂出来吗?”水声停止了,阿尔在里头边走边说道,我楞了楞,他还不知道我会把这幅画交出去。
“亚瑟?”他似乎换好了衣服,拉开门的时候冲出一股热气,我靠在墙边蓦地一抬头,辞汇能力仿佛瞬刻成了零,这张口结舌的模样连我自己都有点烦躁,“啊……我……那幅画最近会……到拍卖会去。”
阿尔弗雷德有些不解地望着我,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大喊一声,“What?”
“不得不履行的一个计划,嗯……我答应伊莎他们了,”我说道,“下周晚宴,如果你想来的话可以一起——”
“为什么我要去?”他说道,“嘿亚瑟,你是为了钱吗?”
看到他的表情我立刻明白有什么误会形成了,但那一刻我不知道怎么快速地解释,于是竟愣在那里,我引以为傲的解释能力变得异常苍白。阿尔望着我,他的眼神非常怪异,我能强烈感受到其中的不友善,甚至说有种名叫失望的东西慢慢浮现。这使得我的脑袋嗡的一响,好半天才说道,“我不缺钱。”
“Yeah,你毕竟是名人了。”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挺好,Hero我也是名人的弟弟,可以沾点光,会不会有人问我要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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