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开口骂,一泼凉水劈头盖脸浇下来,把我直接撂倒在地。讥笑声混着杂乱的脚步声飘散,门缓缓转开,撞到一只红色水桶,它骨碌碌滚远了。
我抹了把脸,扶着水管站起来,白色衬衫湿得一塌糊涂,印出没好全的疤,五分运动裤滴了一地黑水,冲开厕坑旁的尿渍。
到洗手台前冲掉脸上的秽物,草草洗了下头,我叫痴呆在原地发抖的张丽帮我去教室拿外衣。
她没反应,嘴巴半张不张,眼圈开始慢慢变红。
我掐一把她的脸,笑道,“快去,你想让我光着屁股上课啊?”
她飞快点头,跌跌撞撞跑进教室,又顶着鸡窝头冲出来,把外套递给我。
我把头绳还给张丽,进厕所脱了裤子,拉上外套拉链,给自己围了个白领包臀裙,大摇大摆地甩着头上的水走进教室。
教室一下安静了,我扭着屁股坐下,靠着墙闭目养神。不一会儿他们开始窃窃私语,声音越来越大。我撩开眼皮瞟了一眼,一堆人瞬间低下头。
我问张丽有没有看清是哪些人干的,她摇摇头说不知道,但他们好像穿着我们年级的校服。
他们用拖把水浇的我,我顶着一头臭鱼烂虾的味道扫视一圈,韩峰坐在最后一排,双腿翘在桌上,嚼着口香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朝他抛个飞吻,趴在桌上睡了一觉。醒来时语文课上到一半,徐宝珍给了我一巴掌。手劲真大,打得我后颈火辣辣地疼。
“大小伙子不知廉耻,裤子都不穿。”
“老师,是有人把他裤子弄湿...”
我踢了一脚张丽让她闭嘴,撩起裙子一边,“老师羡慕吗?我给你做一条。”
......
我百无聊赖地抱着凳子在走廊外站了两节课,用手袖给我的裙子打了个蝴蝶结。没一会儿打了下课铃,广播体操的前奏响起,教室像撞开一桩消防栓,一波波人喷出来。徐宝珍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条没撕吊牌的男士长裤叫我穿上,别在这丢人现眼。
她瞪我一眼走远了,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抱着裤子到厕所换上。下面操场开始做操,我跑到花坛绕了一圈,揪下一朵黄色的玛格丽特。
教师休息室没人,老师都去守学生了,我钻到徐宝珍桌前,把玛格丽特丢进她水杯里。
广播体操上到一半,我走到教室后门时,三四只老鼠鬼鬼祟祟正从前门溜走,其中一只踏着双名牌球鞋,脚后跟磨损位置和郑驰的一模一样。
我的书包倒在地上掉了肩带,周围下了暴雪,五颜六色的纸屑把鞋面淹没。我蹲下身往包里捧雪花,一只脚突然踩进雪地里,碾了碾。
我仰头看着它的主人,他漫不经心地挑眉,“帮你解决,要不要?”
捧起最后一撮雪,我把书包丢进垃圾桶,吊着韩峰脖子亲了一口,“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草我这么多次,不帮还是人吗?”
韩峰坐上桌子,转着笔,“这样就行了?”
我钻进他腿间,“你也看到了,他们说我被包养,包养我的老头管得严,我没那个胆子。”
“别骗人了,就你还有怕的东西?”
我哈哈大笑,叫韩峰放学在天台等我,我们打个分手炮。
韩峰不置可否,反问我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
日常训话结束了,班级散开,人群慢慢往楼上走,我最后给了韩峰一个绵长的吻,说,韩峰,你花200让兄弟们轮流草我的时候可不在乎我有没有心,大家都爽过了,别让我瞧不起你。
人总是很奇怪,问一些没有意义的问题。就像上星期,我第二次让郑子闫帮我洗澡,他把我内陷的乳头又吸出来,我们像两只刚出生的水蛇,四肢缠绕在热水里,浴缸很窄,他用摇控着我,搅起一阵阵水波,问我跟多少人上过床。
腿搭上他的腰,水波一晃一晃,我扶着他缓缓插入后面,呻吟着说,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们在浴缸里做爱,你和郑驰在浴缸里做过吗?
“不要提他。”
他把我拎起来,跪趴在浴缸里,按着我的腰,水波一晃一晃,他也一晃一晃,他说,婊子。
热水爬上肩膀又落回手臂,白色瓷砖贴满墙,砖缝横竖交错,眼前一下阡陌纵横,一下满目皆白。我说,哥哥,别人操我要给钱的,你不用。
他骑着我,像骑一只狗,用力鞭笞,于是眼前只剩满目皆白。我像狗一样哭起来,并没有换得半点同情,反而激起了他的施虐欲,掐着我的脖子,像掐一只不听话的狗。
白色旋转起来了,我摸着小腹不断起伏的形状,看水波在上面聚拢又散开。我害怕了,跪着往前爬,被他一手捞回来按进水里,我沉下水底,浴缸里波光粼粼,波光也在旋转。
他把我拉起来抱在怀里,从腋下扣着我,我耷拉着脑袋没有神志,一直在耳鸣。水一泼泼涌出浴缸,跌到地上碎成一片,他跌到我身上,一泼泼碎在我里面。我满足地摸着肚子胡言乱语,偏过头讨亲。
他喘息着,摸着我波光粼粼的腿间,问我会不会怀孕。
我还小的时候,有男人要买我前面,关梅说阴阳人是稀罕货,我后面的第一次她卖了一万,前面至少得两万,她说。干她们这一行的,客人素质参差不齐,有的人不爱戴套,关梅和她的姐妹大多上环或者吃药。她其实早就想卖我前面了,但她不知道我会不会怀孕,12岁时,她迫不及待拉我到医院鉴定,医生说还没发育完全,等我16岁左右再来检查。医生还说我的体质有可能影响避孕药的药效,要我长大后注意安全。
她那时候吸毒很凶,从指甲缝里抠出来的钱也要攒起来买白粉,舍不得花钱给我做手术,一直让我用后面服务。好在许多小姐不接受肛交,客人们买我大多是为了尝鲜,对我前面感兴趣的人不超过三个,报价也少得可怜。何况开了口就再也收不回去,那么多不喜欢戴套的,怀上了才麻烦。她没觉得亏了什么,这些年并不太执意利用我的女性器官。好不容易等我16岁了,李成翔找上门给了她三万,她来不及带我去检查,丢了一盒避孕套给我,说我长大了,让我陪他一晚上,陪完就带我去医院检查身体,希望是个好结果,我就可以报答她的养育之恩了。可惜,她没等到我报恩。
我往后挺挺腰,说还没有人和我用前面做爱,你试试就知道了,我会不会怀孕。
他沉默了一秒,说该给你洗澡了。
我白了他一眼,让他拉我起来。他往我身上打泡沫,问我背上一排排烟疤和全身的伤是怎么回事。
手不停在我背上轻抚,我痒得咯咯笑,说,你知道有人喜欢玩sm吗?
他突然就不说话了,拧着我的胳膊扯到墙边,开大花洒用力冲掉泡沫。
震耳欲聋的水流声中,哥哥的声音几不可闻,他问我,你和人玩...出来的疤吗?
我没有回答,等他冲完水,用浴巾把我整个人抱进怀里,我悄悄伸出手,把左手上的三个烟疤举到他眼前,说,你看,我给自己也烫了,你的在右手,我们是情侣款。
哥哥的睡衣也湿透了,刘海垂在眼帘不停往下滴水,有些砸到我脸上。他难得温柔地看着我,吻了吻我额头,“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嗯?”
我舔掉唇边的水珠,往他怀里钻,“我喜欢你很久了,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以为我的暗恋要无疾而终了,却没想到能和你住在一起,也没想到爸爸会想收养我。”
“哥哥。”我含着他薄颈的软肉,吸奶一样吃,“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你这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我咬着唇仰视他,并不否认,他笑了笑,把我抱到床上,手伸进被子里再次掌控住我。
我痛呼一声乖乖张开腿,哥哥慢条斯理地警告说,“那就管好你自己,别让我看到你勾三搭四。”
“这样哥哥就会喜欢我吗?”
“想太多了。”郑子闫趴下来亲我一口,“是看你好玩,陪你玩玩。”
“是吗?你怎么不叫郑驰管好他自己?”
哥哥没说话,曲着眼睛看我。
幼年失散的血缘亲人,长大后会对彼此有致命的吸引力,这是基因犯的错,不能怪我,也不能怪郑子闫。他们都说乱伦悖德,可我们流着一样的血,带着血缘的爱才最纯粹。
郑子闫抗拒不了我的。
我笑着回亲他,说,“那就是没有了,郑子闫,你也要管好你的东西。”
不然我会切了它喂狗。
这句话我没说,因为郑子闫发现我绷带湿了,推开我打电话喊医生来重新包扎。
......
哥哥说不准我对其他人勾三搭四,爸爸不算其他人,我们三人是一体的。韩峰不是。
他好面子,被我这么羞辱,肯定不会上天台,但会不会帮我,这不好说。
他啧一声,跳下桌子走出教室,学生陆续进来。我用仅剩的课本塞进桌膛,挡住那些用涂改液写的辱骂,外套盖住椅子上的强力胶后坐下。
上课老师问我课本哪去了,我摇摇头说不知道,被人撕了。老师说让我不要找借口,我撑着下巴说这叫校园暴力,不信你翻翻垃圾桶?
任课老师懒得管这些破事,只呐呐地住了口,让我早点把课本补齐。
下午放学时,张丽把课本和笔记统统拿给我,让我复印,我一把将她粉红书包甩在背上,说,谢了。
校服被粘在椅子上扒不下来,只有兜里的玉溪还能动。我摸出两根烟,单肩背着小书包爬上天台。
早上下过雨,空气如同吸饱水的海绵,在炙烤下闷得人发慌。
干了的上衣沾着不知名秽物被烤熟,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臭味,硬邦邦的,像刚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盔甲。我趴在围墙边嗅着杂杳的空气,抖出烟点燃,朝地上乌泱的人群频频吐烟,在窒闷的夏日午后笑得喘不过气。
我叼着第二根烟捉摸,如果韩峰真来了,那我就给他口一发,裤腰带勒紧了,得做个诚信的人。
天空拉上暗红色窗帘,橘黄夕阳慢慢在云雾里游动,仿佛拙劣的油画。
正仰头欣赏着,天台铁门发出沉闷的咔哒声,我以为韩峰来了,吸了口烟转过身环视一圈。
没有人,只有越来越大的风声。
我丢下烟踩灭,走上前推一把铁门。
果不其然,锁上了。
第18章 他消失了。
人总觉得自己比兽仁慈,但有思想的恶才算残暴。
圆月挂在半空,泡在汤里逐渐融化,我举起手掌对着月亮,惨白汤水从天空流下来,溅了我满手汁液。
三个小时前手机还有百分之八十的电,玩到百分之五十的时候我把它关了,绕着天台开始唱歌,都唱了什么,歌颂爱情的,唾弃爱情的,哦,爱情啊。
情歌怎么这么多,爱情是个屁,为什么不唱吃饭睡觉。繁殖是人最原始的本能,所以我们需要爱情啊,歌颂爱情,赞美爱情,在繁殖后奔向无法挽回的死亡。
那无法繁殖的同性恋为什么需要爱情?那为什么我也需要爱情?这个问题我想不明白。其实我知道,我这种男性特征明显的阴阳怪物没有子宫,就算有也是核桃一样大的畸形,怀孕的可能性约等于零。就算能怀,乱伦生出来的畸形,是什么怪物?
怪物不要再多了。
我要站在天台上朝这个城市自慰,抬起我高昂的欲望朝向天空喷射,让它下雨。
轰隆隆,闷雷几声打翻大锅,汤水泄洪。真下雨了。
雨和我的欲望融为一体,又把我淋透了,硬邦邦的衬衫被暴雨洗干净,新裤子贴在腿上扯也扯不动。
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赤裸的人群一个叠一个,攀着肩膀踩着脑袋,堆成一座肉色巨山,我站在山顶把他们踩在脚下。
乳白色的雨从天上淌下来,淋到的人都脱光了前赴后继参与这场盛筵,男男女女披着雨向我伸手,幸运的能抓住我的脚踝,他们都高喊着乞求我的爱情。
我的欲望累了,把张丽的书包放到唯一干爽的太阳板下,我坐下来,双腿垂吊在半空中,淹进黑夜里。
我在雨里又唱了一会儿,歌词颠三倒四的,腰弯成二十度,三十度,六十度,快栽下去。
雨渐渐小了,我跑到铁门边靠着,慢慢睡着了。
门一响我就醒了,月亮只剩一个泛黄的边,矮胖男人拿着一串钥匙刚踏进天台就被撞得飞出去。一个高大影子蔓上天际,把我罩进他的身体里。
“淼淼...”
我抬起埋在腿间的头,爸爸逆着光向我走来,高耸的鼻梁淌着一条银色的长河。
长河随着光影变幻陡然开阔起来,铺成大海。
“爸爸...”
奇怪,太奇怪了,我在热带雨林里终日与青苔沼泽为伴,淋着暴雨在藤蔓间穿梭,不断在雨中打滑跌倒,所有野兽打着伞目不斜视地路过我。
突然有一天,一只草原的狮子长途跋涉来到雨林,把我压在肚皮下,潮湿的心脏被他的长毛烘干,蒸腾出来的水无处可去,逼到眼眶里兜不下,淅淅沥沥往下淌。
我惊讶地看着手上的水,那是未干的雨,是我的泪?听见我啜泣着张开双手,被郑辉抱进怀里。
爸爸抱着我,问我冷不冷。我这才发现自己在颤抖,抽着气说,还好,不冷。
后背一暖,我转头,郑子闫把他的衣服披在我背上,搭着我的肩。我被一前一后夹到窒息,问他什么时候来的,他不咸不淡地,说天色太暗,是我没看清。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爸爸问。
也许是顾及着郑子闫,爸爸抱得不是很紧,手指却在用力,掐着我背后的肉。
“手机没电了。”
我是第一次为撒谎感到心虚,为什么?
“下去说吧。”
哥哥放开我,自顾自往门口走,爸爸半抱着我,我流着泪一直往他怀里缩。
......
“你们学校,安保工作是不是太欠缺了。”
“是是,郑先生,我们...”
“我家孩子在这里关了一晚上!”郑辉突然大声朝男人咆哮,“你知道刚刚下多大的雨吗?!”
“对不起,对不起,下次我们会注意...”
后面的我听不真切,我第一次见爸爸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狰狞着五官,青筋暴起。我抱着他,拍他鼓胀到要爆裂的胸膛,说爸爸不气,不气。
“你也是!跑那上面去干什么!”他转过头,“不知道别人不安好心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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