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他见到我一震,迅速把手里的东西丢进抽屉里,我没有看清。
郑辉一向很警觉,不会听不到我上楼的声音,今天竟然这么专心。
“我睡醒了一觉,看你灯还亮着,给你倒杯水。”
“放这里吧。”爸爸吸口烟,没想之前一样留我,“回去接着休息。”
“你一直没睡吗?什么案子连局长都要跟着忙?”
他掐灭烟头,低头沉吟片刻,“别担心,忙完这两天就好了。”
又是什么保密的东西,我撇撇嘴,亲了他一口,“好吧,晚安。”
好在郑辉的低气压没有持续多久,他没过几天便恢复了原先的体贴。我问他到底是什么案子,他没回答,只轻啄着我的额头,叫我的名字。
郑子闫还是经常见不到踪影。有天半夜我莫名睡不着,想进院子里走走,刚下到一楼,便看到一只壁虎正烂醉如泥地攀墙进来。我和它一个站在玄关的墙壁,一个立在客厅的地毯。它的眼睛是血红色,通身碧绿,像一颗滴了血的绿松石,极其漂亮。
还没等我出手,它便自己断了尾巴,向深不见底的暗处隐去。
接连几个晚上我都见到了那只壁虎。它像在泡酒缸里腌了几十年的标本,发酵的臭味儿将他裹挟,而他自己还浑然不觉,甚至拖着尾巴潜进郑子闫的门缝,一路留下干不掉的酒精水渍。
他太滑了,浑身粘液,我怕我捉不住他。
......
深秋夜晚,空气干燥凉爽,我趴下头侧脸贴着吧台,看月亮慢慢融化进威士忌里。
“小朋友,你怎么混进来的,叫你爸妈来接你。”男人拿白毛巾擦着手里的玻璃杯,将我的头推起来。
“我是来找人的。找我哥,他该跟我回家了。”我说。
“你哥是谁,别骗我啊,我们这不卖酒给未成年。”
“我哥啊......”我一把抄走手边被人喝了一半的威士忌灌进嘴里。
好辣,我咂咂嘴,和前方晕红光下那个左拥右抱的人隔空碰了碰杯。
他正含一口酒,捏着左边女孩的腮帮嘴对嘴灌下,周围一片大笑。
酒保一把夺过我手里的酒杯,正要叫保安来抓我,我说五分钟,“就给我五分钟,我跟我哥一定回家,不然我爸在家都急死了,求求你。”
说完我没等他回答,纵下吧台。
我来到时他正和女孩接吻,灯光由波点渐变成五彩,绿色笼罩着他看着我的半边脸。
他像一个随便爬床的婊子。
舌头在女人嘴中翻滚,他双手深情地捧着她的后脑勺。他看到我了,隔着卡座,用一只狙击手锁定目标的红点般的眼睛锁定我,像一只见不得光的壁虎。
“哟,小弟弟,你来找谁?”
旁边有人起哄。我的眼睛是一只舞台追光灯,除了舞台正中的郑子闫和他激烈拥吻的舞伴,其他人都掩在黑暗里。
我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从地面腾空而起,壁虎,舞台,女人,酒精,我的肉体,一切都不是真实的。我飘在半空和众人一起围观这场绵长的吻。他们拍手叫好,我却看着那具痛苦的肉体。
我迫切希望这是郑子闫给我造的一场梦,梦醒来我会发现他怀里抱着的,吻着的是我。他会说你哭什么?我会说我做了一个很假的梦。
“他是我弟。”郑子闫将舌头退出来,女人嘤咛一身倒进身后男人怀里。
他笑了笑,并不在意,摇摇晃晃地抓起外套从条条大腿中挤出来,“你怎么来了?哥先送你回家。”
“你果然是郑辉亲生的。”我听见自己说。
酒吧里强烈的鼓点咚咚咚,他眼里的波光也跟着跳跃,组成一个金红色的光圈。他一步步走近,我在光圈里洞察了他。
他以为自己足够幸运,通过酒精就可逃避真相,逃避我是他的弟弟,他的弟弟是一个从幼年就开始卖淫的垃圾,而他对此无能为力。
他要伤疤慢慢愈合结痂,要痂在蹉跎中脱落。我偏要抠开发软的痂,往赤裸裸猩红的伤口里插入手指,还要他把流出的血水喝下。
我试图在他营造的所谓兄友弟恭的玻璃泡里苟且偷生。泡里对他来说是氧气十足,我却是那只被强行抓上岸的鱼。
耳边充斥着酒杯的碰撞,丁零当啷,像我戳破玻璃泡的脆响。我笑着微微仰头,在一地碎片里欣赏郑子闫身后一只只错愕的眼睛。
喝了酒的人果然反应迟钝,在我咬了郑子闫舌头一口他才气息紊乱着一把推开我。
好疼!我四脚朝天,竖起来的玻璃泡碎片刀刀入体,我蜷缩身体,试图藏起千疮百孔的后背。但哥哥不知道,他看不见,他只微微躬身,将手递到我胸前,“起来,我送你回去。”
我用力拍开那只手,撑着地一点点站起来。
站起来的瞬间世界天旋地转,空气沸腾得溢满出酒吧。舞池里群魔乱舞,我跟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疯狂扭动。我痴迷的脚步,晃动的身躯,我想郑子闫会喜欢。
我在鼓点里看到飞溅的酒精,玻璃碎片像雨一样落下,被灯球反射出迷乱的蓝色红色紫色。霎时间升起一片彩虹瀑布。
“好漂亮的彩虹!哥!你看到了吗?”我兴高采烈地尖叫着,连舞步什么时候停下的都不知道。
有人凑在我耳边吼叫,但音乐太吵我听不清。
我说哥...哥...你不能拦着我,我要去跳舞。
我听见女人尖叫。
郑子闫!你弟疯了吧!!快带出去!要被砸光了!赔不起!
我在空中截下一簇锋利的雨,它有点像碎裂的半只啤酒瓶,捏着瓶口就是捏一束鲜花,层次不齐的残骸一朵朵。
我捧着鲜花递给那条白皙大腿,我说嫂子,我替我哥送你的,你别嫌弃。
刚在和郑子闫接吻的女孩爆发出一身凄厉的惨叫,大腿高高举到空中。
我有些困惑,转头将花束递给身后的人看,我说,哥,嫂子不喜欢吗?她为什么不接?
他一手紧紧抓着我的腰,一手握住我捏花的那只手,“不闹了,淼淼,我喜欢,我接。”
他握着我的那只手抖如筛糠,我不费什么力气就挣开,将花束一掷。漂亮锋利的花苞粉碎一地。
扔了也不给你,我说。
......
我因为在禁足期间翻墙逃家又被郑辉用鞭子狠狠揍了一顿。
就算是找哥哥回家也不行,他说。
反了你了,连那么乱的地方都敢去。
爸爸一鞭下来,我只能抱着他的腰哼哼说对不起。
“凭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他也才大我两岁。”
“他成年了,你成年了吗?”
“那你强奸未成年!我要告你!”
郑辉气笑了,丢开鞭子把我往肩上一扛,扔进卧室大床。他关上门往床上一坐。
“过来。”
他甚至都不用勾手,我乖乖跪着爬到床尾。
“衣服脱了。”
“干嘛?”
“过来。”他不容置喙地说。
我跳下床,匍匐在他大开的腿间。我跪着,不敢抬头,怕狮子刀刺般的鬃毛刮伤脸。
爸爸摸摸我的头,又搔我嶙峋的后颈,像爱抚他衷心的黑背牧羊犬。我眯着眼睛去寻找,蹭他干爽温暖的掌心。
“像只小狗。”
“嗯,我是爸爸的小狗。”我把前肢搭上他的膝盖,仰头讨吻。
他故意后仰,我伸长脖子凑,一进一退,再进再退,反复数次后他终于低下头,施舍一个吻给我,“乖。”
我给爸爸当了三个小时的狗,他把我按在落地窗前训诫,掐着我的脖子,很是严厉。我侧脸贴着地面,被他撞得前后耸动。
我有些迷糊,有些神智不清,郑辉在打我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在操我的时候想的是什么?而他在打我和操我的间隙,想的又是什么?我对他来说,是狗还是儿子?随着他的一个深顶,我只驯良地塌下腰,已无法思考更多。
他在我的耳边呢喃着爱语,听起来像一门外文,我哆哆嗦嗦抓过头去,想讨一个吻,他也顺从地低下头。
快感狠狠抓着我全身的肌肉,大腿痉挛到合不拢,一阵阵酸疼的爽利从小腹四面八方炸开,我已经无法控制穴道的收缩,它像一圈被用烂的皮筋,松垮垮地任由爸爸的严厉深入。
阴茎被他攥在手里套弄,我甚至能感受到它滴到腿肉上的黏液,爸爸把黏糊的指头插进我嘴里,他说,“你不能再乱跑了,知道吗?”
我点点头说知道,在那根不断进出的阴茎下摇尾乞怜,哭着叫爸爸慢一点。
他兽一样压着我,把我的耳朵绕进嘴里,低沉沙哑的声线微微发颤,“乖乖。”
......
我转向窗外,正是金光恣意的傍晚,紫红色的晚霞从窗户涌入。我张开五指切成一道道,它们也将我切成一道道。
我听见门锁一响,脚步声在身后停下。
我没有转过头,坐在床边眺望。
“我要走了。”
“学校离家比较远,爸帮我在a大旁租了房子,还有半个月就开学了,学校有事。”
最后一梭阳光还在苟延残喘,我伸手,一根食指就挡住了。
“你上次砸烂的酒我都赔了,以后别再这么任性。不是谁都是你哥。”他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在我身后坐下,“以后你有什么想做的,哥都会帮忙。但既然我们是一家人,就不要再做那些事了。我会把你当我......”
“我亲弟弟。”
“好啊。”我站起身转向他,“谢谢哥。”
他穿的还是前天晚上那件衬衫,下半张脸布满稚嫩的青茬,我连忙转过头不敢再看。
“那我走了。”
“嗯。”
他瘦削的颧骨和凹下去的两腮胀满脑袋,我看着最后一抹太阳的光发呆,它敷在远山,像胡茬敷在郑子闫的下巴。看得太过入迷,我甚至都听不见他开关门的声音。
爸爸今晚在局里加班,我决定做点吃的带给他。
我借着窗外最后的光亮脱了睡衣,准备换衣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我一下跌在地上,手腕被人狠狠攥住。
“你身上是什么!”
郑子闫回光返照一样突然来了力气,居高临下地跪在我腿两边按着我,他咬着牙,嘴里喷出的气撑鼓了腮。
他好像一只暴戾的年轻狮子,我仰头看他,愣怔着没说话。
“说话!谁弄的!”
他暴吼一声,一掌过来,指甲掐在我胸前青红的斑点上。我疼得倒吸气,往后一缩。
狮子一把将我拽回来,粗壮的兽掌按着我的肚皮吼叫,“关淼淼!”
他让我动弹不得,我是他肚子下必死无疑的猎物,却不怕死地笑起来,“哥,你没做过爱吗?”
“我问你是谁?!”
他全身毛都髭起来,根根分明发着寒光,我对这近在眼前的针尖偏头,“你觉得是谁?”
他兀自停了力气,看着我有些恍惚。
“我从没骗过你,郑子闫。”我说,“我一直在和郑辉上床。”
他眨眨眼,“为什么?”
这些话对他来说有剖心的残忍,我明明知道还是说了,就像他明明看见我也要去吻那个女人。可我是爱郑辉的,而他并不爱那个女人,这样为自己开脱的侥幸过于暴露了我的贪婪。此刻我有些憎恨自己莽撞的,但我再想不出什么方法能缝补他撕成两半的身体。
时浅时深的眼皮上透出血丝,扇动周围空气,整个卧室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我张口接了一滴,是咸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梦呓般喃喃,瘫坐在我胯骨上。
“哥...”
雨势愈来愈强,狂风裹挟着瀑布倾泻,一阵惊雷落下,海啸顷刻间让一切化为乌有,我淹没进郑子闫的泪海里喘不上气来。
我晕过去几秒才睁开眼睛,浪涛汹涌间发现,原来是郑子闫正两手掐着我的脖子。
他又哭又笑,眼泪流进嘴里,嘴角却开怀,“我杀了你吧?杀了你...好不好?”
“杀了你吧...我就不担心了...”
视线变窄,周围笼罩着一层黑雾,我看着他手臂上渐渐模糊的青筋跟着笑。
“杀了你...杀了你我们就在一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好不好?别怕。”
胸膛越来越疼,脖子像被压缩机慢慢下压,我抬起手。他以为我要挣扎,两腿一并死命夹住我的腰。我只是脖子嗬嗬两声,浑身触电一般痉挛,抽搐着揩他不断涌出的泪。
我怎么会怕。今天如果不是被他发现,他也许还会为了躲我,凿穿了地球去到另一边。而我会沿着他的路爬过去,岩浆会吞噬我的皮肤我的骨架,到时候只剩下飘过他脸颊的火山灰,他会被呛得打一个喷嚏,想起有我这么一个人。
我们都笑得涌出来,流进海里。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郑子闫
第43章 结束了
醒来时我不知道怎么了,竟忘了这是我的卧室,我想着这是哪儿,蹲在床脚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他的眼睛像两潭枯井,又为什么我想跳下?下一秒他扑了过来。
我想起来了。
他压着我,用钝刀般的眼睛将我切成皮连肉,肉连筋的碎块。
我卧在碎块中央,这是我自和爸爸相见以来第一次在做爱时与看见自己的身体。可能是刚刚郑子闫大发慈悲松手了,我才从濒死中恢复,而意识还未归位。
他用一种怜悯的目光望我一眼,这种怜悯是没人信他现在浑身赤裸的怜悯,是嫖客做完爱点烟,从烟雾里看妓女偎在床脚穿衣而心下可怜,又为这种为娼妓可怜而羞耻的怜悯。虚伪。
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他在怜悯里羞辱我,他说,有时候我觉得你怎么会这么骚,好像屁股里能钻出蛇来,你是个婊子。
我说,对,哥我是个婊子。
我说完话,那种怜悯消失了,他连连摇头,又说,不不,是他的错。郑辉的错。不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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