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错是他们的,不该由你来承担。”爸爸将车停在路边,“不用担心,我会跟郑驰说的。拘留十五天和公开道歉,我想他知道怎么选。”
“他好像还不知道他妈杀人了吧?你为什么不告诉?越瞒他只会越恨你。”
爸爸往后一仰,烟雾蒸腾而上,“恨我总比恨他妈好,我和他感情本来就淡。但是他和他妈感情很深...等他成年吧,到时候再告诉他。”
“我呢?”我抬头,与后视镜里的眼睛对视,“你有没有瞒着我的事情?”
镜子里的眼睛半阖,随后眨了两下,“用你的跟我交换。”
“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瞒着爸爸的秘密,我们来交换。”露出的眼白,那是郑辉留给我的余地,“只有今天这一次机会。”
我脱了鞋踩在车窗上,忍不住笑出来,“没有,你没有,我怎么会有。”
“好。”他也笑了。
.....
我在全校人面前脱了衣服,恬不知耻的,像一条剥皮鲶鱼,滑腻又腥的体液在水泥地面敲碎。
“我是原高二三班的...郑驰...我在此为我泄漏同学隐私的行为道歉...由于我的...”
男的女的都窃笑起来,甚至有小声起哄的,他们臆想一个婊子的快乐与痛苦,从肛门贯穿到他的喉咙。
我看不见,也听不到。
升旗结束后,张丽来找我,说是中午请我吃饭。我说不要,我有钱。她给了我一拳,说我不知好歹,转身走了。
我站了一会儿,不断有前面的人转过头看我,正打算走,有人在背后喊我。
“关淼淼,你挺厉害,短短半年,我,我妈,全被你赶走了。”
“还行吧。”
我转身面对郑驰,他手里捏着一张揉得稀烂的纸,嘴角还有未褪的青肿。
“是你让我爸把我妈送走的吧?在哪里?”
“我没那么大本事,你妈精神病发疯,关在医院里。具体哪个,我怎么知道?”
“行。”他捏着纸屑,转身欲走。
“郑驰。”我叫住他,“郑子闫确实是我男朋友,他没骗你。”
他落荒而逃,我跪倒在空无一人的操场,鼻子贴着土腥的水泥地,灰尘噗噗涌进肺,让我喘不过气来。
......
郑辉又带我去看心理医生了,准确说是带心理医生来看我,他把女人叫到家里来了。这次他没有放过我,当我把那个女人的笔从窗户丢下去,踢翻藤椅,她只是看着我,像看一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从口袋里又拿出一只笔,“想砸吗?继续...你爸爸给我准备了很多只。”
她的眼睛淡淡的,没什么情绪,郑辉拍拍她的肩让她稍等,凑在我耳边虚言,“乖乖,她没有恶意的,我们看病才能好,对不对?只要你乖,爸爸保证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嗯?”
我没能理解他说的话,却像走在黑暗森林里的猎物,没来由地心慌,我说知道了。
郑辉把藤椅扶起来,朝医生点了点头后走了出去。我和长发女人对视几秒,最终还是坐到了椅子上,回答她那些不痛不痒的问题。
看病很枯燥,幸好这个女人说话声音很温柔,让我能勉强适应跟她每两天一次的相处。学校也很枯燥,但跟看病比起来,算是天堂了。
学校里每天都有人来参观我,教室似乎成了个玻璃瓶,而我是瓶里的婊子标本。标本没有感情,所以并不会在意。
张丽问我相不相信善有善报 恶有恶报,说不管我信不信,郑驰这种狗东西都迟早会把自己作死。
我说我不相信恶有恶报,你相不相信爱有爱报?
“什么意思?什么叫爱有爱报?”
走廊外陆陆续续还有人探头进教室看我,我抬头对视,直到他们红着脸仓皇逃窜,转头趴在张丽桌边,“字面意思。我不相信...张丽,你觉得,你爱的人就会爱你吗?”
“这不一定,这取决于我有没有爱的人,很明显...”她撇撇嘴,“没有。”
我哈哈笑了两声,“张丽,我爱你。”
她抄起书往我身上砸,“滚!”
我收起笑转头,看到书本上密密麻麻,都是爱,有时候一个字看多了,反而对它陌生起来。
“这话我没跟其他人说过,你好好听着。”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你一定要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她本想笑话我,却瞪圆了眼睛,似乎是被我的认真吓到了,喃喃地说,好。
我可以爱无爱报,张丽不可以。我的人生早在十三年前就暂停于一辆旋转马车的皮椅靠垫上,马车不停旋转,引力无穷无尽,所有过去被它吞噬,所有未来向它归源。
......
妻离子散不说,老婆还杀了人,或许上面是体谅郑辉的难处,他的调令不久之后就会下来。这是他说的。
“等你病好了,爸爸带你走。”他说,“一定带你走,把这里的人,这里的事都忘了。”
“为什么要忘?”我攀上他的肩膀,呼吸交缠在一起,“我一定要记得,记到我死。”
也许是不希望我说死字,他的呼吸乱窜不已,我张嘴吞掉他呼出的薄荷味,手腕一紧,郑辉掌着我的后脑压下来。
“爸!”
郑辉一下弹起,仓皇看向门外,郑子闫看着我踱步进来,“吃饭了。”
他们相距半米对视,眼神是我看不懂的匪夷所思。
哐当,风把窗户吹响,两人大梦初醒。爸爸忙将袖口从我手中抽出,摸摸我的头,“今晚有你爱吃的甜汤。”
我仰头看了看眉头紧锁的郑子闫,“我不想喝甜汤。”
“你说什么?”
“我不想喝甜汤。”
“关淼淼,你现在在哪里?”
这个声音,我眨眨眼,“在...在吃饭,我不想喝甜汤。”
“和谁?”
“和爸爸,还有...哥哥。”我撑着额头努力回想,“嗯...没了。”
“今天星期几?可以告诉我吗?”
“嗯...星期三?”不对不对,“我在教室,有...张丽,长生不老...对!我祝福她长生不老!”
“看着我。”那个声音不停重复,“看着我...我是谁?嗯?”
我慢慢抬头,脑海里不停狗哭的风渐渐停了,眼前的脸也清晰起来,我仔细辨认,凑近了看,是了是了,“周...周医生。”
“今天是周末,我们第六次见面的日子,淼淼,还记得吗?”她将我的手从脑后拉下来,轻轻握着,马尾从肩膀后垂到手背,将我彻底搔醒。
想起来了。郑辉不知道又从哪个犄角旮旯搜来个江湖骗子要给我看病,任我撒泼打滚都不管用,他这次是铁了心要整我。就连郑子闫也没收了我的手机,看完医生才给我。
老奸巨猾的两个人,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圣贤豪杰,周医生如果看到他们和我上床时候的样子,会不会被这一家子变态吓跑?
我被自己逗笑了。
“在笑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我朝她挤眼睛,可惜像抽筋,“秘密。”
“好吧。今天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聊的?上次我们说到的那个人,他还在困扰你吗?”
“郑驰?”
她点点头。
“没有。”我摇头,然后猝然凑近,椅子腿嘎吱一声,“你觉得我会把他怎么样?”
周医生神色自若,将我轻轻推开,“放松,我们见过这么多次,也应该是朋友了,对朋友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我倒回椅背,将椅子耸得前后摇摆,“我不会把他怎么样。”
“你爸爸说,你很乖,只是有时候会对身边人的生气,对不对?其实情绪上来了,我们的行为并不是受我们控制的,这很正常。”
我嗤一声又笑了,“我正常还要看你吗?你问郑辉,问郑子闫,问他们觉得我正不正常?”
周医生没被我的挑衅激怒,反而挂着镇定的微笑不断絮叨,不断提问,像个如饥似渴的矿工,不停在我空荡的山体里开凿。
我听得昏昏欲睡,也回答得乱七八糟。结束的时候,爸爸推门进来,亲了我额头一口,与她一同走出去。
他们上楼去谈,我光脚趴在门缝边,只隐约听见郑驰两字,以及她建议郑辉将我送进医院系统治疗,对方却好像不同意,藏着只有我听得出的慌乱。
为什么总提到郑驰?我害过他吗?怎么可能害他。郑驰,你不应该三番五次来找我麻烦的。
我从嘴里拿出拇指,啃得参差不齐的指甲像犬齿在颤抖。
不好意思,因为第一人称的限制,以及我笔力很弱,没能让大家都看懂剧情(泪),在之后的剧情发展里,问题都会解释清楚。如果不想等或者现在就想明白爸爸为什么这么做的可以去我微博看一下,我在那里贴了解释,但是因为会涉及剧透,大家谨慎选择。再次为我的垃圾笔力鞠躬道歉。不是故意写得晦涩的。可能给的暗示太少,我去前面修一下文。(43,46,47章已修,有小改动)
微博:@裴南pn
第48章 萨摩耶
接下来几天我又看了几次医生,连郑子闫都说我很乖。
晚上我正睡得半梦半醒,突然从黑暗中惊醒,小腹凉凉的,是郑子闫掀了被子在上面啄吻。
“哥...”
他肩膀一凛,又路数亲了几口,嘴唇从肚脐一直摸到胸前,最后陷入我半凹的乳里,长长喟叹在半途戛然而止,继而是风卷残云般的吞食。
我扑扑簌簌地发抖,呜咽着喊疼,他抬头看一眼,捂住我咬紧的嘴巴。
乳尖麻酥酥的,被他吸了出来,舌头数度描摹游走,滋滋水声张狂不已。胸膛被月光照得发亮,白的像一池死水,窗外树影在池里晃,而他像快渴死的旅人,埋头快饮。
“哥...”我又喊他一声。
他饮够了,终于抬起头,光亮爬上他半边脸颊。
半晌,我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唇边诡谲的树影动了,“不要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我不希望以后见不到你。”
“我从不后悔。”
“啊?什么不后悔?你还走不走了?”
肉色色块逐渐清晰,重影从两边聚拢,我看清眼前张丽的手,抬头笑,“走,现在就走。”
“你放学以后去啊,干嘛要翘课去。”
“不是给你说了,跟我爸买礼物,不想让他知道。”
“行吧。”她将假条扔给我,“就这一次啊,下不为例。”
我把手机丢给张丽,拿着伪造的假条,大摇大摆地出了校门。
一路公车加狂奔,走到那条熟悉的巷子口时竟有些近乡情怯,不对,是近乡情恨,解恨的恨,遗恨千古的恨。
这恨逼得我蹲下,烟一根接一根吞,脚边升起一座恨堆成的小山,灰蒙蒙烟雾缭绕。在抽完第六支的时候,一只鞋砸下,山轰然倒塌。
烟蒂最后一厘米的焦油太浓,抽得胸口有点疼,我站起身,在墙上按灭火星,“来了?”
郑驰两手插袋,“说吧,什么事?”
“没什么事,叙叙旧。”
郑驰哼一声不答话,我捏着烟蒂把玩,“你是不是恨我?”
“我恨你?”他声调拉高,“别太看得起自己了,你还不值得我恨。”
“嗯...”我点点头,“我承认,你整人的手段提高了不少,聪明多了。但还是不够。”
“你到底想说什么?约我来这里就是说废话?”
“你知道吗?其实郑子闫喜欢聪明人,比如。”我指指自己,“我。”
郑驰太阳穴正一鼓一鼓地跳,像僵尸电影里皮下滚动的肉虫,“郑子闫不会喜欢任何人,他只不过是拿你当炮友。”
下午四点的太阳正红得暴裂,我舔舔唇,口袋里发抖的手摸着金属边缘,待稍平静了些才开口,“郑驰,今天约你来也没有其他事,就是跟你打个商量,如果你愿意从此以后别来打扰我,那我就放过你。如果你不愿意,那下次你惹我,就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了。”
“放过我?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郑驰大跨一步,热浪滚滚而来,“你那个婊子妈只教你怎么抢别人的东西是吗?”
日头迅速扩大,圆盘一样碾平郑驰的脸,只剩一张呱噪的嘴,“你放过我,我偏不放过你,你抢我的东西,我也抢你的东西。不如让我想想,你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我抢的?”
口袋里的金属片开始像马达一样快速震颤,如同我奔涌的脑液,白天鸡婆楼都在沉睡,四下无人,我一个反手将他按在墙上。
我看见金属片迅速从口袋飞出,停在郑驰脖子边,他一个痉挛,乖戾的脸吓得煞白,浑身蠕虫一样扭动起来。日头在他脸上晒成不规则的多边形,里面镶嵌一个圆,发出一些类似惊叫的怪声。
我贴着他颤抖的耳朵,“刀是我来的时候在便利店随便买的,割你足够了,别怕,很快...很快...”
手柄发汗,一个打滑血痕立现,郑驰叫得眼珠狂跳,我看他滑稽的样子低低笑起来,笑得越来越大,甚至浑身发抖。
“别叫了...”我低吼,“别叫了。”
“叫你他妈别叫了!!”
“我...我没有叫...”他两股战战,背靠墙一直往下缩,“你...”
不是他,是谁在叫?是我在叫?是他在叫?是日头在叫?是刀在叫?
头脑里机械嗡鸣声响个不停,怎么才能停下?我用刀尖在郑驰身上划出一道道白痕,声音还在响,他的眼珠从刀快速射到我脸上,声音还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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