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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鸟(近代现代)——南诏情人

时间:2020-08-26 09:22:48  作者:南诏情人
  他用不存在的左撇子凶手警告我,我没有听。他用陶瓷刀暗示我,我装作不知道,装到自己都信了。我威胁郑驰,他以为我真要故技重施杀了郑驰,他慌了。
  残雨滴滴答答,我躺在地上仰望窗外。灰白色天空泛着冷,我渐渐盯得出了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寻找情绪。慌乱、紧张、做贼心虚?天网恢恢 疏而不漏?没有,都没有。我的大脑和头顶的灰白色一样郁涩且空无一物。
  我没有吃药,不该是这样的反应。我该像每一个做错事的人一样问心有愧,但当我把手放在胸口,它跳得和往常一样平静。
  懒得再想,我从地上爬起来,把手里捏到看不清原样的纸条扔进马桶,郑驰两字被晕开,水波扭曲旋转,最终化成一缕灰色消失不见。
  我随便抽了一张在地上摊开的其他草稿纸,在物理符号的字里行间写下一句话。
  [做梦,哥哥,爸爸,我,要好起来。]
  吃过发霉的面包吗?我吃过。以前家里没有冰箱,关梅总会买好三天的食物扔给我。冬天还好,夏天面包避免不了会结一层绿苔。站在镜子前,我看到一个结满绿苔的发霉面包,浑身上下散发着腐败的腥。
  结冰的鱼可以解冻,犯错的小孩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但发霉的的面包不可能再恢复原样,内外都烂透的罪犯只有死路一条。
  从前我会把那层绿苔挖掉,只吃看起来还算好的那部分。我想试试把身上的绿苔挖掉,哪怕这个好只是看起来。
  我把纸条重新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洗了个澡上床看书。
  夜里爸爸回来了,他进我房间轻车熟路地抄起垃圾桶,说帮我倒。
  我睁开迷糊的眼睛,在夜灯中爸爸的轮廓朦胧不辨,“爸,我会好起来吗?”
  爸爸放下手里的桶,坐到床边,“不是好起来,你一直都很好,你要快乐起来。”
  “我每天都很快乐啊。”
  “不是。”爸爸靠近我,抚摸着我的头发,“你不快乐。”
  “那什么才叫快乐?”
  “爸爸问你,如果让你写一篇作文,叫快乐的一天,你会怎么写?”
  我哈哈大笑,抬脚踹他的腰,“我都高二了!谁还写这么幼稚的题目啊?”
  他一把擒住我的脚踝,像鱼叉叉一尾鱼,神色不似玩笑,“回答我。”
  我被他墨深的瞳仁震住,低头想了很久,倾身倒进爸爸腿间,抱着他的腰。
  我说,我会写早上哥哥给我端牛奶,中午爸爸带我去吃他说很好吃的那家餐厅,下午班主任说我的成绩考得好,这是快乐的一天。
  这是我能想象的,最快乐的一天。
  “你不快乐。”
  “那你来写!”
  他轻声笑了,我仰头去看,他眼角的细纹像娟秀山流,清泉扑面而来将我淹没。
  我愣愣地溺在这片溪流中,他对此毫无所觉,手指一下下描摹着我的耳廓,慢慢告诉我:快乐是你会为早上喝到了牛奶而开心,会因为中午爸爸迟到了生气,会因为下午在学校被老师批评而伤心难过,甚至还会哭。
  我不理解,仰头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伤心难过也算快乐?为什么哭也算快乐?为什么他说的快乐和我说的快乐不是一个快乐?
  爸爸却不回答,他低下头在我额头轻轻一吻,温暖潮湿的香烟味里,他说,你以后就会懂了。
  “还有以后吗?我怕来不及了。”
  “还来得及,什么都还来得及。”
  半夜醒来,我偎在床脚吹凉风,那天晚上的夜空很亮,亮到我产生了错觉,以为真的所有都来得及,包括我早夭的人生。
  两天后又看了一次医生,周医生走时爸爸脸上还带着没散去的笑,他夸我进步很大,同时终于答应我可以去给张丽过生日。
  “我要给她买个礼物。”
  爸爸给我舀了一碗汤,“把饭吃完,吃完我陪你去买。”
  “他不喜欢喝鸡汤”郑子闫把碗抢走,“我陪他去。”说完仰头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爸爸瞥一眼哥哥,也不生气,转头问我,“淼淼,你喜不喜欢喝鸡汤?”
  郑子闫又喝了口汤,好像对这个问题毫不在意,我拿走哥哥手里的碗,“我喜欢喝爸爸盛的鸡汤。”
  郑子闫脸色蓦地一沉,爸爸嘴角刚抬,我抿了抿汤汁,“但还是哥哥陪我去挑礼物吧,他和我们年纪差不多。”
  爸爸再没说话,也没给我夹菜,哥哥倒是不紧不慢吃了很多,还顺便把碗洗了。
  洗完碗哥哥上楼换衣服准备出口,我上前想抱爸爸,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顺手打开冰箱门拿水。他正要关门,我一个闪身堵在冰箱前。
  寒气从背后涌出,爸爸的眼睛也不遑多让,他皱着眉斥我,“快出去,这里冷。”
  我反手往冰箱里伸,捏住一颗草莓,“生气了?”
  “气什么?”
  “郑辉,这么大的人了还生气?”
  不知道戳到老男人哪个点了,他把我从冰箱扯出来,“说了这里冷,会感冒。”
  我迅速把草莓塞进爸爸嘴里,趁他还没反应过来轻轻踮脚吻上去。
  他的唇把草莓的霜融成水,被我的舌头舔去,牙齿碰到一起,草莓断成两半。
  他含着一半果肉愣在原地,我嚼着另一半说拜拜。还没等我转身,爸爸将我按进冰箱,低头堵住我的嘴。
  果肉一寸寸在嘴里爆开,清香被喘息发酵成馥郁的味道,舌头顶着汁水渡进来,我竟不觉得恶心,张口吞下。果肉快被挤出口腔,我慌忙乱嚼,爸爸的舌头一路从上颚勾到前齿,吻我颤抖的唇。
  哥哥的声音却从外面传来,“关淼淼!走了!”
  我用力从爸爸怀里挣开,他朦胧着眼睛俯身想再次吻下来,我仰头舔掉他嘴边的草莓汁,从他腋下钻出,“来了!”
  ......
  二楼直达五楼的电扶梯很长,我随它一路越升越高,趴在扶梯边往下看,金色大堂里的人变得好小。人从这里跳下,最多不过是金箔纸滴上一滴红墨,没人会注意到。
  我正眯着眼睛欣赏,被郑子闫掐腰往前一拽。
  他厉声问我刚刚在干什么。我笑了笑,“在想你。”
  “在想郑辉吧?”
  郑子闫说完转身就走,我上前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吃醋了。”
  他说我想多了,说着想把我的手拉开,却没成功。我勾着哥哥,从商场五楼一直往下逛。
  三楼橱窗里的一只钢笔吸引了我,不光是因为它通身流畅的线条,还因为它尖锐得像一把金色长剑的笔头,边缘甚至薄到发白。它太美了,这么攻击性的美,我从未见过,用它切东西,每一笔都是雕琢。
  正好张丽爱收集钢笔,便宜她了。我叫店员从柜台中拿出来包好,结账完转身却没见郑子闫的踪影。我又进店去找,他正站在一排高级颜料的货架前出神。
  我默不作声走到他身后,空气中淡淡的纸墨香气,头顶大灯在他发丝上融化。
  他察觉到我,拿起一罐白色颜料,“你喜欢画画吗?”
  我觉得好笑,说不清楚。
  “喜不喜欢你自己不知道?”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索性不说话。
  “其他呢?篮球?音乐?看书?”
  “应该...都没有吧。”
  他突然转身死死盯着我,隐怒在眼中酝酿,“你就没有什么爱好吗?天天除了发呆就是睡觉,没有一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白衬衫没有一丝皱褶,就像他这个人,我一下笑了,“我没有爱好。”
  他的睫毛在灯光交错间扑扇,“怎么会没有爱好?作为一个正常人,总会有喜欢的东西。”
  我看见他睫毛缝隙中支离破碎的脸,像一面在地上摔碎的镜子,笑得难堪。
  从没有哪一次场面如同现在这样令我窘迫,哪怕是被要求当着三个人自慰,我也能坦坦荡荡到高潮。现在他眼里的愤怒理所当然,我的难堪却小心翼翼。
  我第一次意识到也许我真的爱上了郑子闫,我低下头不敢看他,“我不正常的,哥。”
  爱竟然这么丑陋。
  空气骤然静如止水,他眼里的灯晃起来。他不懂吗?
  我拿走他手里的白色颜料,“哥,这罐白色颜料是正常人。他喜欢篮球也好,画画也好,音乐也好,都可以。选择喜欢的颜色加进去,调成自己想要的...”刺眼的白让我顿了一下,“...怎么都可以,都好。”
  我又拿起一罐黑色颜料放到眼前,“我是这种颜色。”
  他抿唇看着我。
  “有人说人分三六九等,不是这样的,郑子闫。人只分黑与白,每一个白色都是我的人上人。”
  我忍不住笑,“你们睁开眼,可以选择今天喜欢美术明天喜欢音乐,随便选哪一个,都是金灿灿的人生。而我不行,我光是决定要不要睁开眼就已经很费力了。”
  灯晃得剧烈,他眼里的湖泊瞬间广阔成海,浪叠浪浩浩而来。没有转圜的余地了,那股窘迫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影无踪,我心中快意无限,向那片海浪逼近。
  “再说得难听一点,你们甚至可以选择善还是恶。我睁开眼就是卑鄙无耻下流,只有一条走到黑的路可以选,后退是死,不走也是死。”
  郑子闫抿成一条线的唇被按了暂停键。心像被手突然攥住了,我没有理会。
  “如果是你,你走不走?”
  他看着我,灯逐渐不再晃,留在他眼里的光圈却愈加模糊,边缘逃散成灰白。我以为海浪会把我推举到高处抛下,但没有。海水将我环抱,灌入身体每一块空缺,我惊讶地看着在水里自由呼吸的自己。
  “我那个走失的弟弟,你记得吗?”
  他拿走我手里的颜料罐放回原位,“我第一次画画的时候想到他,第一次打篮球的时候也想到他,第一次玩吉他的时候想到他。其实每一种我都没有太大兴趣,但又都坚持下来了。”
  “为什么?”
  “我在想,以后他要是回来了,不跟我亲近怎么办?如果他有一个爱好就好了,我可以用共同的爱好找话题聊天。所以我今天喜欢画画,明天喜欢篮球,过两天又喜欢吉他。在别人看来我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很厉害。”
  我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只看见他眼里的光圈越来越模糊,几乎出现了重影。
  他笑了一下,“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天才,学不会每一样乐器,每一种运动。万一他的爱好正好是我不会的呢?”
  我看清了,那不是重影,是我眼里的光圈和他的重叠在了一起。
  “所以我还要成绩好,如果他学得烂,我还可以帮他辅导作业。”
  说到这他停了,微微侧开我转身,若无其事地拿起一罐颜料翻看,“怎么不说话?”
  我匆忙别过脸,空咽一口酸胀的嗓子,“我觉得你挺傻逼的。”
  “所以你别想太多,我对你有没有爱好不感兴趣。”他转过身,又是那副淡漠的样子,“我只是想万一我弟跟你一样成绩不错,又没什么喜欢的东西,那就麻烦了。”
  “嗯。”快忍不住喉头上涌的疼痛,我抬脚欲走,“知道了,回家吧。”
  郑子闫却拉住我,对着面前玲琅满目的颜料货架抬抬下巴,“你告诉我,这里面有没有你觉得丑的颜色?”
  我摇头。
  “所有这些颜色混起来是黑色。”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拉着我往外走,“走吧,时间不早了。”
  走到门口他又叫我等着,折返回去。
  不一会儿,郑子闫提着两个袋子出来,“平常少发点呆,睡觉都睡傻了,找点事情做。”说着将两个大袋子扔给我,“自己拎。”
  回家时我一共拎了两袋子美术用具,背着一个吉他、一个电子书阅读器、一个篮球外加一副网球拍。郑子闫一点帮忙的意思也没有,还嫌我走得慢。
  正值雨季,早上晨曦微澜时又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水幕连成一片。我伸手去接,好像摸到了爸爸所说的快乐的边缘。只是雷阵雨不知道何时开始,也同样不清楚何时结束。
 
 
第51章 梅花
  药很有用,情绪像一根漂浮在茫茫河面的木头,被水流推着不知道往哪里走,于是我也像一块木头了。
  张丽说张平最近又开始缠着她,放学路上总堵着她不让她走。
  “张平是谁?”
  “就上次晚会结束给我送花的黄毛。”她想了想说,“还有上次在炸鸡店吃完东西,也看到了。”
  我脑子里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却始终没办法对上号,脑海里的木头飘到看不见的深处。估计又是张丽众多追求者之一,我耸耸肩说,你就试试嘛。
  “都姓张,说不定你们两百年前是一家。”
  张丽却一下怒了,生莽的拳头砸过来,追得我抱头鼠窜。
  我捂着头一只脚踏出教室,鲜红阳光猛然冲进视线,满目皆白。
  这是最温暖的一个秋天。
  放学爸爸有事不来接我,他派了两只乌鸦在我身后跑。
  明天是张丽生日,她生日只请了我一个人,说是其他人都有事不想来。我知道,其实是她选择和我做朋友的同时失去了选择其他任何人的权利。
  张丽是圣母,拉斐尔笔下的。
  我脱了书包几步跨上二楼,将前两天买的钢笔和礼物纸拿出来,坐在地上开始裁剪。礼物盒没有诚意,我打算自己包给她。
  包了又拆,拆了又包,连续包了十多次,不是翘边就是有其他瑕疵,最后只剩够包一次的纸了。我不敢再贸然行动,躺上床睡了一会儿。
  醒来时月影重重,秋蝉发出几声微弱的叫唤后,空气归入沉寂。我打开灯,时间直指九点。
  一觉睡了两个小时,郑辉居然还没回来。郑子闫还有半小时才下课,我下床捡起仅剩的纸,小心翼翼沿着钢笔盒外壳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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