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觉,又一连喝了好几口。
“莫要喝太多,容易起夜。”
反倒影响睡眠。
伸手取过唐棠手中的竹筒。
不经意间,唐棠瞥见竹筒上暗沉的血渍。
唐棠猛地想起,方才谢瑾白是从胸口处掏出的竹筒。
莫非……
唐棠身子前倾,他猛地拽开谢瑾白的衣领,但见他的胸膛上包裹着刺目,渗血的纱布。
唐棠的指尖,颤抖地,一点一点地轻触上那块纱布。
触手温热。
并非是来自身体自带的温度,而是外物留下的余温。
唐棠不可置信地瞪着谢瑾白,“谢怀瑜,你,你是疯了么?”
胸膛上有伤,竟还将那竹筒贴着胸膛放着!
谢瑾白淡声道,“花茶自是要趁热喝才好喝。”
若是不贴放着,从少傅府到俞府,又如何能够一路将温度保持住?
语气平静地像是胸口被划了一刀的人不是他一般。
唐棠死死地盯着还在渗血的纱布,齿尖在下唇咬出深痕,恨声道,“你,你这个疯子!”
第115章 番外十四
“心疼了?”
俯身,在唐棠的耳畔,低低地笑道。
温热的气息徐徐地吹拂在唐棠的耳根,烫得他耳朵都似要燃烧起来。
唐棠垂眸,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轻触谢瑾白伤口的那只手悄然加重了力道。
“唔。”
谢瑾白发出一声闷吭。
唐棠抬眸,眸光清冷地望着眼前之人,嘴角弯出漂亮的弧度,“谢少傅,疼么?”
谢瑾白:“……”
忽地,唐棠唇边的笑容一凝。
因为此时,他已感到掌心之下一片滑腻。
唐棠低头,在觑见掌心的血渍的那一刻,瞬间变却了脸色。
他不知这人伤口竟还在淌着血!
竭力不让右手颤抖,唐棠状似冷静地将手收回,对谢瑾白冷冷地吩咐道,“将外衫脱了。”
谢瑾白的眸光随之变得幽暗深邃。
唐棠被谢瑾白过于专注的目光搅得又是一番心烦意乱,讥笑道,“怎么?谢少傅莫不是害羞了?”
谢瑾白勾唇轻笑。
他的手放在腰际,修长的手指解开腰间的腰封。
唐棠下意识地想要将头给转开,又恐被这人笑话了去。
于是便面无表情地瞧着。
谢瑾白逐渐将外衫脱去,露出匀称的骨肉。
期间眼神未曾从唐棠身上移开过。
桃花眼天然含情,这般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简直像是蓄意的勾引。
唐棠原本还想着,但凡这人露出半点难为情的表情,他定然要大肆讥笑一番。
呵。
是他多虑了。
谢怀瑜这厮哪里来的面皮这种东西。
“可,可以了!”
在谢瑾白当真要讲褪至腰间的外衫一并脱去的时候,唐棠赶忙出声制止。
他只是要瞧一瞧这人的伤,倒是无需,无需脱得这般彻底!
久病成良医。
当年,唐棠受了杖责,宛若一条被活剐了鳞片的鱼,恨不能当时就死去。
父亲忙于公务,继母恨不得他就那样死于那场杖责才好,如此,便唐家家产便自然落于他那位继母以及同父异母的兄长之手。
不知继母是如何同丈夫说的,总之,除却他刚受伤的那几日,丈夫来得较勤,之后十来日才来府中一趟。
那时盛夏,两日不换药,伤口便会流脓,发臭,更勿论大夫一月也就来个数次。
丫鬟青鸾瞧见他的伤口,便哭得厉害,根本无法替他换药。
除却忍着疼,自己换药,再无它法。
很小的时候,他便知晓,没了亲娘,又没人疼,没得依仗的孩子,不早早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是不成的。
日子,就这么熬过来了。
亏得经验足,在动手解开这人身上布条时,手尚且有些抖,真正解落实时,倒是不抖了。
包裹伤口的布条被解下,谢瑾白身上的刀痕也便一览无遗。
切口齐整,刀锋入肉,只一眼,唐棠便瞧出,谢瑾白身上的伤,乃是“乌啼”所创。
“乌啼”削铁如泥。
谢瑾白的血肉之躯,自是不可能硬于玄铁。
逢生那一刀,谢瑾白尽管已在最短时间内避开,那乌啼仍是划破了他的皮肉。
若是换成其他的兵器,以谢瑾白当时的速度,只会割破他的衣衫,至多,也只是破点皮,根本不会造成这种程度的伤。
除此之外,他未再谢瑾白身上瞧见其他的伤口。
唐棠眉眼极冷。
昨日,逢生果然是去找谢怀瑜去了。
原本伤口可能血已经止住了,许是方才被他那么一按,布条解开,伤口还在渗血。
唐棠沉默着,取来放在枕头边上的帕子,他用帕子稍稍简单地清理了下谢瑾白的伤口。
拧开手中的青绿瓷盒,细细地涂抹在谢瑾白的伤口边,声音是一贯的清冷,“这是我家乡的独门偏方。对止疼以及治疗伤口甚为有效。今日回去后,莫要碰水。莫要再催动内力,莫要再动……”
上药的那只手被握住。
唐棠心尖一颤,耳尖漫上姝红,冷斥道,“放,放开!”
谁知,一开口,自小便有的结巴的毛病便又跑了出来。
唐棠气竭。
心里头暗斥自己忒没出息。
“不放。”
微带着慵懒的口吻,无赖得理所当然。
唐棠被这人的无耻给惊着了。
“你——”
他气愤地抬头,一个吻轻轻地落在他的睫毛。
唐棠微张着嘴,全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昏黄的灯火下,面容白皙的公子微张着嘴,一双乌亮的眸子茫茫然,煞是可爱。
谢瑾白低下头。唇瓣一凉。
唐棠这才放下首宗的生肌药膏的瓷瓶,乌冷的眸子冷冷地睨着谢瑾白,“谢少傅可知,适可而止这四个字,怎么写?”
谢瑾白摇头,“不知。”
语气端得那叫一个真挚。
唐棠:“!!!”
堂堂东启第一大才子,竟堂而皇之地答自己不知适可而止四个字怎写。
真真是,忒不要脸!
不!
是根本就没有脸!
唐棠冷冷地着将手中的瓷瓶,往谢瑾白手中一塞,“谢少傅这般有精神,自己涂个药,定然没有问题。”
早知道!
让这人流血至死便算了!
他操的哪门子闲心!
肩膀忽地一沉,只听这人低低地道,“疼……”
低低的,拖长的尾音,似幼兽在你的耳畔撒娇。
这如何叫人招架得住?
“你,你起来!”
“不……”
脑袋轻轻在唐棠脖颈出轻蹭。
这些撒娇的手段,全是唐小棠惯用的。
每每偷吃了什么吃食,或者是早起赖床,不想上朝,便抱着谢瑾白,软软地撒娇。
谢瑾白聪慧,从来都是学什么便像什么。
枕边人撒娇的手段,被他学起来,也丝毫没有任何难为情,而且较之小公子的软糯,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的性感。
唐棠乌眸睁圆。
以前,以前怎么不知……
不知这人还有这般不要脸的一面?
唐棠只恨自己没有生就一副铁石心肠,他就该将这瓷盒往这人伤口上直接砸过去的。
到底是,没舍得。
又因着这人身上受了伤,也没舍得伸手去推,语气已然在失控的边缘“你,你不起来,我怎么给,给你上药?”
谢瑾白见好便收。
之后唐棠再给他上药时,身姿端坐着,再没有乱作妖。
倒是唐棠上药过程中总是一再分心。
至于是防备着谢瑾白又做出什么逾越之举,还是盼着这人做出什么意料之举,怕只有小唐大人一人知晓了。
上完药,唐棠仔细检查过谢瑾白的伤口,确定血已止住,便知续筋生肌药膏已在发挥作用。
“可以了,将衣衫穿上吧。”
唐棠将瓷盒盖上,对谢瑾白道。
等了半晌,微听见任何动静,狐疑地抬起头。
但见谢瑾白脑袋靠在床壁上,双目闭着,衣襟就那样敞着,也没有用腰封系好,几缕发丝垂下,就像是落拓的江湖客,哪里还有风流名士的模样。
唐棠本想将人推醒,瞥见对方眼睛下面的青色,却又迟疑了。
昨日谢怀瑜驾马车送他回俞府时,尚且好好的。
换言之,这人只能是昨日夜里受的伤。
既是为物体所伤,那么定然是出自逢生之手。
这人昨晚是先同逢生交的手,之后,在受了伤的情况下,不知因为何故,又前来俞府,来他的房中。
也不知在他房里待了多久。
还有,既是身子受了伤,为何白天还要去那早朝?
还要递上去那样的奏折,是存了心般折腾自己的身子不成?
唐棠越想心里头越没有个头绪。
过去,他自认为对谢瑾白的想法不是有五成把握,至少每次猜得都差不离。
倒是近日来,越发捉摸不透这人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房间里地龙烧得正旺。
唐棠盯着谢瑾白敞开的衣襟,到底是没忍住,拿过床上他平日里看书喜欢盖在膝盖上的毯子,披在谢瑾白的身上。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夜深露重。
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唐棠多少有些不自在。
他以为这一晚定然是要睁眼睡到天亮的了,未曾想,躺下后没多久,便袭上浓重的睡意。
没过多久,唐棠呼吸均匀,很快便睡着了。
睡梦中,唐棠再次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富饶的南江城郭,淳安。
夏风将欢腾的、热闹的鼓声,沿岸百姓为龙舟手鼓气的呐喊声传至淳安府衙的后院,传至床上养伤的小公子的耳中。
忽而,天空乌云密布,大雨如注倾斜。
连夜的大雨导致睡眠暴涨。
河岸的堤坝被冲垮。
洪水倒灌进城。
洪水卷起的巨浪,将房舍、树木、街道轻易地冲垮。
唐棠就被那汹涌的巨浪卷入滔天的洪水里。
他张嘴欲要呼救,大量的洪水灌入他的口鼻。
他的身体犹如无根之木,在巨浪里漂流,沉浮。
呼吸都被扼住。
“未眠,呼吸,未眠!”
朦朦胧胧之中,唐棠听不清谁在同他说话,但是求生的本能已然令他下意识地照着对方的话去做。他试着张开嘴巴,鼻子也努力翕合着,呼吸更多的空气,但随之而来的是更为汹涌的水流。
唐棠呼吸越来越来急促。
忽地,源源不断的空气,进入他的口鼻。
唐棠茫茫然睁开眼睛。
微亮的光线里,谢瑾白那张昳丽的脸庞骤逼他的眼前——
他们二人的唇瓣赫然紧贴着!
作者有话要说:唐棠的梦魇情况,蛮严重的,
他身体不好,跟他忧思过虑,加上夜里总是做噩梦也有关系。
但是后面肯定会慢慢好转哒。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今天又是早更的一天~求夸~~
笔芯!感谢在2020-09-16 15:57:11~2020-09-17 15:5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哆啦A萌、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查无此人 82瓶;三至十七 10瓶;慕临枫 6瓶;一天八杯葡萄冻冻 3瓶;凶兽不可说、菌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番外十五
唐棠瞳孔陡然睁大。
短暂的怔楞过去,终于反应过来的他,猛地将人推开。
谢瑾白顺势坐起身,低头关切地注视着他,“现在可有好受一些?”
唐棠眼露不解,不明白谢瑾白为何有此一问。
谢瑾白盯着唐棠,“你方才梦魇了。”
又是像昨日那样,呼吸粗喘,喉间发出绝望的呜咽。
这次的情况比甚至昨日要糟糕一些。
昨夜,他轻抚棠儿的后背,睡梦中,棠儿也便静静地平静了下来。
这次他的轻声安抚,却是并未起到多大的效果。
睡梦中,棠儿身子发僵,甚至出现了面皮涨紫,喘不过气来的现象。
他见情形不对,方才嘴对嘴,将气渡至棠儿口中。
拨开唐棠脸颊边上,几缕被汗水打湿的鬓发,“经常梦魇?”
谢瑾白的指尖轻抚过他的脸颊,微痒。
唐棠转过脸,避开了谢瑾白的视线,飞快地道,“没有。”
许是觉得自己答得过快,没什么说服力,方才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是偶尔才有罢了。”
谢瑾白之所以如此这般在意唐棠梦魇的事情,是因为自两人分开五年后,在重逢的最初几个月,谢瑾白便发现唐小棠有梦魇的病症。
会一再梦见当日坠崖后掉入冷潭,在水中挣扎求生的情形。
少年时一觉睡到天亮,总是赖床的人,变得易醒,多梦,夜里还会盗汗。
谢瑾白发现唐小棠梦魇的病症后,便彻夜陪着,一旦唐小棠再次梦魇,便轻声安抚。
如此这般,一直到数月之后,唐小棠梦魇的情况才逐渐好转。
唐棠的梦魇,显然比那时要严重得多。
不愿谢瑾白再深究他梦魇之事,唐棠转头看了眼窗外,发现天光不知何时已然微亮,“谢少傅今日不必早朝?”
139/145 首页 上一页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下一页 尾页 |